济世 下——酥油饼
酥油饼  发于:2015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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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主过来,伸手想牵他,又恐遭拒,不自然地将手负在身后:“我以前对你不好是以前,以后会好好待你。你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地待我,别胡思乱想,我们在这里好好地过下去。”

温故想了想,始终不敢冒险挑明,暗道再过几日就是十五,到那日就可验证碎魂洞是不是出口。

山主见他不语,便牵着他下山。

山主本要他一道住进木屋里,被温故婉拒,便敞开大门,门里门外都看得一清二楚。

温故在门口打坐修炼魂修的功法。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三日,盛文昭自那日后,再没有来找他。山主时不时地说几句甜言蜜语,却保持身体上的距离,应是被温故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伤了自尊。

温故乐得清闲。不过他不知哪日是十五,便时时关注山主的动向,他一走远,就跑去跟紧,生恐他不打招呼去了碎魂洞。

山主却以为他对自己的态度又亲近起来,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到第三日夜晚,山主郑重道:“我今晚有事,明日不回,你一个人呆在这里,莫要乱走,若是饿了,就去屋子里拿,若是冷了,也可去屋中等我。今年守护的使者是芍药,被我打发到碎魂洞去了,其他人没有我的允许不敢再接近这里,你只管放心呆着。”他想了想,又不放心道,“若是哪个阳奉阴违来打扰你,你先忍着,等我回来发落。”

温故拉着他的袖子。

山主惊喜道:“你这是作甚?”

温故想:今天一定是十五,去碎魂洞,决不能放过。

可惜当今天下肯为温故烽火戏诸侯的唯有仲世煌一人。山主惊喜归惊喜,临走了,还是硬生生地扯掉他的手。“你又粘着我,我很欢喜。只是今日不同平时,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不能明着跟,温故只好走暗路。他法术仍在,隐身极为方便,但怕山主修为高深,被察觉,只能远远地跟着。等他到碎魂洞门口,早已不见山主的身影。

这几日他虽然跟山主跟得紧,却从未进过洞,不知里头是何情况,此时,他不免有些想念盛文昭,摸出怀里的纸拿在手里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先进去探探路。

碎魂洞里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一丁点儿的声响都没有。

温故跌跌撞撞地走了会儿,就觉得困乏起来,眼皮子止不住地往下掉,须臾,竟连站都站不稳了,恨不得躺下来就呼呼大睡。

情况不对!

他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千年修道者,很快知道洞内古怪,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边走回头路。进来明明是一会儿的工夫,出去却像千山万水没个尽头。他掐大腿没用,念清心咒也没用,挨不住将盛文昭给的纸给点燃了。

纸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即逝,却让温故生出几分力气。回想这几年,各种关卡都闯过,没道理折在这样一个破山洞里。他扶着山壁颤巍巍地往回走,嘴里默默地念着:“仲世煌,碳烤大饼……仲世煌……仲世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这里,不知道隔了多少秋,只知道每次思念都像吃了黄连蜂蜜水,苦中有甜,甜中带苦。

他咬着牙齿专心走路,并未发现四周渐渐亮起,等察觉时,已经撞上了人。

温故踉跄着退后两步,人靠着山壁,堪堪站稳,看着面沉如水的山主,错愕道:“怎么是你?”

山主眸光慢慢地转到他脸上:“你当是谁?”

温故垂眸,自己的隐身术竟不知不觉地解开了,他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对方的缘故,含糊道:“没是谁。”

山主无言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总是深沉又阴郁,仿佛要将人从心房剖开,十分不舒服。

温故正想避开他继续走,就听他淡然地问道:“仲世煌是谁?”

温故心里咯噔一下,抬眸看他。

山主道:“小草,你从哪里认识了不三不四的野男人来?”

……

尽管不想对号入座,但这口气分明就是逮住老婆出轨的绿帽子老公。温故十分不愿意自家的恋人戴上“不三不四”和“野男人”两顶帽子,沉稳地说:“一个朋友。”

山主道:“你有什么朋友是我不认识的?”

温故不知道小草与他的过去,却不好乱编。

山主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拿出凝魂镜照了照他,温故顿觉压得自己站不直的疲乏尽去,人又精神起来。山主道:“我知道你粘着我,一时也离不开我,只是这碎魂洞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记得上次来了就昏迷了十三年吗?”

昏迷十三年?

若是小草陷入昏迷就是自己进入归魂境的那次,是否意味着,自己已经失踪了十三年?

不知道仲世煌他们会如何着急。

温故走了神,不提防手被山主牵着往里走。山主边走边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失去意识地倒在我怀里了。我以前不知道后悔,上次知道了,也学会了珍惜,你莫要再折磨我。”

温故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不由缩了缩。山主察觉过来,放松了力道,冲他微微一笑。

山主带着他进洞的深处。

芍药正盘膝靠着山壁,脸色苍白,胸膛起伏极为微弱。

“他?”温故惊讶道。

山主道:“碎魂洞洞如其名,魂魄在这里呆久了,会慢慢分崩离析。不过我刚刚用凝魂镜照过你,你不会有事。”

温故于心不忍:“他只是拿水泼我,不算大事。”

“他以前对你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山主伸手撩他的头发,含笑看着他尴尬的神色,“你放心吧,碎魂洞虽然容易碎魂,但熬过去,修为就能更上一层楼。这是他的机缘,能不能熬过去,看他自己。我就喜欢你这样,单纯无辜又天真善良。”

温故:“……”听起来都是好词,怎么落在身上这么不是滋味?

山主道:“我要守在此处,你既然离不开我,便与我一道守着吧。”他指了一处位置,“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温故坐下来,却不敢放松精神。

山主拿出镜子照着他:“我用凝魂镜照着你,你别怕。”

虽然听话地闭上眼睛,温故仍不敢放松心神。这要多亏赵铭的栽培,被自己师弟坑太多,他被坑出经验来了。

洞内静悄悄的。温故注意着洞里洞外的动静,既防范山主,又怕盛文昭得了暗号冲进来。但是,静悄悄的洞始终是静悄悄的。他等了会儿,按捺不住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片黑暗。

光呢?

人呢?

他试着开口,却一个字儿都听不见,想要动,也动弹不得。

着道了!

温故不敢大意,收敛心神,心里将能够解除禁锢状态的法术一一使了出来。来回使了两遍,还没起作用,就感到左颊像被抽了一下,火辣辣地疼,眼睛再一睁,竟看到了光亮。

盛文昭靠着他的肩膀,嘴角淌着血,看上去十分狼狈。

山主优雅地捋着头发,叹气道:“盛老弟,我看在你身负血海深仇的份上收留你,你竟然串通小草背叛我,做人未免太不厚道。”

盛文昭咳嗽两声:“你说得好听。我可没求你收留,有本事,你赶我出去。”

山主道:“归魂境的宗旨一向是许进不许出,你自己眼巴巴地要进来,又怪得了谁。”

盛文昭倒是无语了。

山主又看温故:“你也是。明明那么喜欢我,又为什么要串通外人来害我?你可知道,这样我会多么伤心?”

到了这个地步,温故干脆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并非你口中的小草。在下温故,乃是……”

“你就是小草。”山主打断他的话,“只是归齐了三魂七魄。”

77.逃亡之路(上)

温故本来以为他不知道自己三魂七魄找齐的事,才一直以小草相称,没想到竟然是个明白人,惊讶道:“你知道?”

山主笑了笑:“傻小草,我乃归魂境的主人,于魂魄一道再清楚不过,怎可能不知?”

温故故意忽略他话里淡淡的嘲讽,道:“山主恕罪,我醒觉之后,浑浑噩噩,对小草过去之事全然无知,不知如何解释,才拖延至今,绝非有意隐瞒。”

山主笑容变了变,轻声道:“哦,全然无知。”

温故道:“进入归魂境乃是阴差阳错,请山主体恤,将我们放出去吧。”

山主又抓了个关键词,“呵,阴差阳错。”

温故见他表情不对,低声道:“山主?”

山主负在身后的手指慢慢地缩紧,冷笑道:“既然你不肯承认自己是小草,那我只能将你当成闯入归魂境的恶徒了。”

温故抱拳道:“山主明鉴,我绝无恶意!”

“有何区别?”山主道,“千百年来,我归魂境此成一个世界,与外在从无往来,你们擅闯已是死罪。亏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你们寻了活路,你们却偏偏不知珍惜。”

温故茫然道:“哪来的活路?”

盛文昭嗤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乖乖地当小草,鞍前马后地侍候这位山主,永远不要想离开。”

山主笑眯眯地点头道:“的确如此。”

温故道:“只此一条,恕难从命。还请山主再指一条明路。”

山主道:“不肯?”

“抱歉。”

“死也不肯?”

温故抬眸。到了快撕破脸的地步,他反倒不再瞻前顾后,坦然道:“死也不肯。”

山主强忍怒火:“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

温故道:“境外,有个人在等我。”

“仲世煌。”山主一字一字地念,声音尖利似刀,几乎要在山壁上戳出洞来。

温故没有否认。

盛文昭不由看了他几眼。

山主很快收敛怒容:“好吧,既然你们坚持,那我只有成全,再过一个时辰,你们想要的门就会出现,能不能出去,全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他深深地看了温故一眼,仿佛给他最后的反悔机会。奈何温故就是个睁眼瞎,低头还礼道谢,却不肯多吐一言,气得他扭头就走。

山主脚步声虽然走远,但洞内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他们本是敌非友,被现下的环境强拧在一起,却也有些尴尬。温故打量四周,三处密闭,只有山主离开的方向有一条路,洞内放着几个火把,光便从此而来。

眼珠子左转右转免不了转到盛文昭的身上,温故迟疑着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盛文昭嘴角勾了勾,双手支地,撑着身子坐好:“你挨了我一巴掌,又如何?”

温故摸摸脸,想起把自己从黑暗中抽出来的脸痛,笑了笑:“醍醐灌顶。”

盛文昭没想到他如此答,嘴角的冷意去了三分:“这里是碎魂洞,分分钟出事,必须集中注意力。”

“山主用凝神镜照过我……”温故想自己竟然如此轻信旁人,不由羞惭。

“凝魂镜的确是抵抗碎魂洞的法器,但它本身可以迷人心智。”

“那你呢?”温故道,“为何不惧碎魂洞?”

盛文昭说:“山主教了我一套魂修的功法,可以抵抗碎魂洞,我已有小成。”

这样说来,山主骂他的话倒也不错。温故没了声。

盛文昭嘴唇动了动,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不想说的太多,思量来思量去,拖过了解释的最佳时机,话题已经搁浅,再提起反倒没意思,干脆盘膝练功。

两人静坐了半个时辰,盛文昭打坐醒来,动了动身体,发现伤势好转许多,才道:“他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温故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盛文昭道:“碎魂洞每月十五就会开启通道,我附身在魂器上进来的。”

“你为何要进来?”他不信碎魂洞这样的地方会上世界地图,盛文昭知道每月十五又知道附身魂器,一定刻意准备好的。可是归魂境里有什么令他图谋?

盛文昭冷冰冰地说:“和你没关系。”

突然翻脸的态度让温故微微一怔,记得上次他翻脸似乎是为了……“和吕恒有关?”他盯着盛文昭,果然从他脸上找到了一丝不自在。

盛文昭刀子般的目光刷刷刷地划了三刀:“我警告过你,不许你再和他纠缠。”

“为何?”两人暂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眼刀子又没什么实质伤害,温故老神在在。

盛文昭道:“像他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根本不配拥有朋友。”

说到吕恒的过去,温故也无话可辩解。

盛文昭见他不说话,心里痛快了:“他这样的人,本该活在无限的悔恨之中,日日夜夜饱受煎熬!飞升成仙又如何?做下的罪孽,他就算是死,不,就算是魂飞魄散也难以消除!”

温故见他双眼发红,忙道:“冷静,我教你一套清心咒……”看来回去要把清心咒批量印刷了。

盛文昭突然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摇蛊状的东西,往地上狠狠一摔,那东西撞在地上,滚了几圈,到温故的脚边,却丝毫未损。

温故伸手去拿,又被盛文昭抢了回去。

盛文昭抓着摇蛊,用力地往地上砸,疯狂的模样,与乔奣有的一拼。

温故舔了舔嘴唇,脑海中浮现仲世煌生气时的模样。都是生气,仲世煌生气就要帅气得多,砸东西也比他砸得好看。想着想着,他又萎了。碎魂洞如此古怪,能够顺利出去还未可知。

盛文昭砸了半天,停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摇蛊,半天才道:“你说,他杀了这么多人,怎么敢心安理得地活着?”

温故道:“他旧时的事,我委实不知,也不知他如何想。不过我认识的吕恒,为人谦和,待人和善,他为你办喜宴的那次,是真心的,他真心希望你们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真心……”盛文昭低头,一张脸皱在一起,恨声道,“我这一生注定活在仇恨当中,每当我与雨馨在一起,脑海中想的都是当年他杀进喜堂,血流成河的情景!你要我们怎么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你告诉我啊!”

温故无话可说。

盛文昭又说:“你知道雨馨怎么死的吗?我入了魔道,修炼的时候会产生魔气,她受影响,病死了。我走上这条路,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如果回头,对不起更多人。”

温故知道他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劝是白劝,仍忍不住说:“你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吕恒前世欠下的孽债自有人追偿。”他是苍天衙的人,知道天道运行的规律,倒是敢这么说。

盛文昭道:“若能追偿,他怎么当的神仙?”

温故语塞。他相信吕恒飞升必有缘故,却不知道是何缘故。

“你看,要报仇,只能靠自己。”最后两字被一阵孟飞吹散,盛文昭吃了一口风,眼睛一瞪,站了起来。

温故见他一脸警惕,不敢怠慢,跟着站起。

“到时间了。”他说。

温故道:“你是说碎魂洞开的时间?”

盛文昭拿着那个“摇蛊”:“等我说走的时候,你就附身在这个魂器上。”

温故惊讶地看他。

盛文昭道:“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当然要互相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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