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记(三)——止坠
止坠  发于:2015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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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眼中的暗光更浓,这一下就算是他身后的三人都诧异的抬头看白魄,眼中不约而同露出怀疑。

不需要他们怀疑,面前的少年在凶狠的嘶叫后,早就低声呜咽出来,那低哑的哭声幽幽,其中带着的伤痛,隐隐搀和着丝绝望。

身后的三人再次小心的对视一眼,当中一人小心的干笑几声道:“公子这是怎么了,邪教长老被除,乃是我大周之幸,庄主都是高兴的。”这话一说完眼睛就半点不肯离开白魄的脸,只死死看着,他认为白魄怎么也该解释几句这么悲痛的原因。

哪知道少年依旧站着,喃喃道:“是谁?”

那原先被挟持的人眼中突然露出了诡异的光芒,故意凑近白魄几步道:“是玄宗执约长老,已由大皇子验证身份,定是无错的了。”

白魄现在哪能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正五脏俱焚,只觉胸口处仿佛有只大手在狠狠收紧,让他连呼吸都困难,鼻息间甚至带上了丝血腥味,他不自觉跌退几步,喃喃自语:“书约……”

他都这样了,更别提身后的亲卫了,当中就有一人惊惶喊道:“长老,执约长老是不是……”虽然被身边的同伴及时制止,但是被他们围在中央的四个巫灵山庄的管事还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那四人诡异的看向站立不稳的白魄,早先被挟持的人眼中暗光更深,幽幽道:“公子,您怎么了?”看似要小心的上前搀扶,白魄傻眼着和他对视,却没反应。

倒是他身后的一个亲卫却在这时突然上前,一把抽出刀,露出一口黄牙,呲牙道:“您还是不要靠前的好。”

白魄看着那个想上前搀扶自己的人,呆愣着不知道怎么回应,感觉到脸上的湿润,呆笨着伸出右手抚摸上自己的脸蛋,却是一手的泪。

为什么要哭?

怎么了……吗。

眼中渐渐恢复些清明,他突然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声压抑隐忍的嘶叫声如同夜枭的悲鸣,在夜空中传出,锥心泣血!

那四人就算心中有了怀疑和猜测也被这样的哭声所震动,一时只知道傻傻看着他。

捂着自己嘴的白魄突然感觉指缝间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借着身边亲卫举着的火把看去,竟是一滴滴的鲜血,他也不擦,只麻木的捏紧手指,仿佛想从血液中获取温暖。

“呵呵……赫赫……”他慢慢的停止了哀鸣,转变为轻笑,却比刚才的哀泣更让那四人胆寒,那四人看着刚才还颤抖站立不稳的少年渐渐的站稳身子,抬头看向他们,嘴角还在零碎的溢出怪笑,面色却苍白如鬼,眼中看去尽是一片死寂。

刑呈担忧的看向自家长老,垂在身侧的右手上青筋爆出分明。

第155章:泣血

撕心裂肺的感觉稍稍隐匿,一股冲天而起的恨意让他忽然觉的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他听到自己以一种极轻快的声音幽幽道:“一个都不留。”

他虽然吩咐的含糊,但身边跟随的都是最了解他的亲卫,自能理解他的意思,在那四人恍然惊恐的目光下,周围的亲卫齐齐扑了上去。

只要恢复了一丝神智,他就知道,今晚这四个人绝对留不得,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四人肯定在心中对自己起了疑,只要他们把这种怀疑告诉汪硕,那么,那个男人在得到答案前,绝对不会罢休,他想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应付了。

只打斗了一会,远处就有护卫成群结队靠近过来,白魄的亲卫显然也很清楚一旦事情泄露出去会有什么后果,纷纷加快了杀手,在巫灵山庄的护卫到前,那四人带着不甘倒了下去。而几乎就在那四人绝气后,巫灵山庄的护卫和一些就在近处的各大势力来客也围了过来。

那些人虽然到了近前,但不是巫灵山庄的人不好插手,巫灵山庄的人又一时呆愣看向中央如同厉鬼的他,没认出来。再看看地上的尸体,纷纷皱眉。

他勉强提着的一口气在看到周围晃动的众多人影时,泄了掉,脑袋晕眩的厉害,再一加上围过来的众人的打量指点和议论,更是嘈杂的让他接受不了,靠恨意强撑的意志并不能抗衡太久,一直被他忽略的封魂针骚动引起的剧痛也慢半拍的传达到了他的脑袋中。

“噗!”一口红黑色的鲜血就这么直直喷了出来,随着晃动的身体倒下去。

“主子!”刑呈惊叫,和着周围十多个亲卫快速扑了上去,再也没有精力去戒备身周众多的人。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位庄中人终于识得白魄身份,惊呼一声:“是白公子!”“快去告诉庄主!”“快让开!”围观的人群突然起了骚乱,外来客们全都诧异的看巫灵山庄中人慌乱起来,小声跟身边的人打探起那个晕倒少年的身份。

汪硕本还在大厅中接待各方势力来客,这样大的事情,巫灵山庄就算想避免也难,再加上这事情涉及他深为忌惮的玄宗和他效忠的大皇子,他更加的谨慎。

可就在这时,庄中却有人急急来禀告说白魄出了事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皱眉,他起身前白魄还在睡觉,能出什么事情?

但庄内的人绝对不敢拿他玩笑,他急急撇下一大堆势力的信使和代表,告罪一声内人有事,就往闻声楼去了,留下一堆势力的代表对视傻眼,等他们和刚才偶然围观了白魄的属下一会合,再一打探,才知道什么内人不过是一个庄主极为宠爱的少年不知为何吐了血。

再一联想刚才汪硕匆忙离开时那着急的脸色,纷纷在内心唾弃,只奈何巫灵山庄势大,不敢得罪。

汪硕想事情再大,也无非是白魄耍小性子伤了自己,或者怎么了,他绝对没有想到,他一到凤灵苑,那些早就到达的医者们纷纷摇头,给他一句,人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人不行了?准备后事?什么意思??他怔了下,突然一掌轰向门外的大树,那棵长了数百年的大树轰然倒塌,碎木屑飞了周围的人一身,他阴寒着脸,森冷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他若活,你们活,他若出事,你们一个也躲不了。”

视线所及处的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他刚刚看的可不只是医者,还包括现在一众在场的庄内人,不少人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汪硕就算手段阴毒,那都是内里,他平日在外人,至少普通的庄内人看来,就算称不上善良最少也是温和的,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庄主的狠辣。

跟随着汪硕的屈一算恰恰相反,非但没被汪硕的气势所摄,反而注意到汪硕毒辣的气势下,那一丝的脆弱和不知所措。

所以他轻声提醒道:“要不要先进去看看白公子?”汪硕这才如梦初醒,两步跨进门去。

屈一算看汪硕进门,总算回过身子,看下面跪了一地的人悠悠道:“庄主是急了,你们不用害怕,只一定要尽力所为,莫因自己的无能,连累妻儿老小才好。”他这轻声细语的劝慰并没有收获多少效果,底下跪着的人们颤抖的更厉害了。

汪硕刚进白魄的房间,就见外间整齐跪着四十多个汉子,全部虎目含泪,握紧双拳,那一身被逼到绝路所散发的气息汇聚成浓重的煞气。

他也不理,跑进内间,就见房内的大床上,白色毯子早沾染了血红的鲜血,两个丫鬟正着急的不断擦拭着,床边跪着几个医者时而把脉,时而汇聚到一个角落焦急讨论,白魄消瘦的身子正躺在上面,没有半点动静,甚至就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太分明。

房内还剩余的十多亲卫看到他来,纷纷抬首死死盯着,刑呈离白魄最近,就在床尾跪着。看见汪硕后再看一眼周边手下的表情,微微摇头,制止了他们的攻击,默许了汪硕的靠近。

汪硕现在哪还能注意到其他,他的眼中就只剩下一张床和床上那个人,他跑过去,无视了身周人的行礼,一把抓过床上人的手。

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人怎么三番两次这样和死搏斗?明明看着那样强势的人,怎么会老是把自己弄成这样?

轻捏了掌心的手几下,汪硕感觉着上面的温度,惊颤的心总算得到一丝安慰,他握着那只白嫩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慢慢摩擦着,又起身缓缓低下脑袋,用鼻尖去轻触白魄的,在感觉到鼻息间的微弱气息后,突然就似被感动般的颤抖起来。

屈一算就跟着汪硕之后跨进房来,在看到外间那数十个汉子后,微眯眼,往前几步靠近他们。真正接触到这些汉子身上如同孤狼般的杀气时,深深皱眉,但他必须问清楚。

汪硕耳中的世界寂静了很久,并不是周围安静,而是他自动无视了所有的人和声音,现下终于有个沉稳的声音慢慢告诉他今晚发生的一切,就算在深切的担忧和惊惧下,他的心思依旧深沉并且缜密,想了想他问:“魄的亲卫说是那四人冲撞到了魄,所以他们才杀了那四人,所以魄才这样?”

“是。”屈一算低头,不再说话,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知道有的时候就算知道一些事情,却说不得,非要主子自己去怀疑去猜想,否则就是杀身之祸。

再理智稳重的主子,在失去挚爱之时也会丧失冷静。

汪硕重新扭回脑袋注视起白魄的脸蛋,不再说话,屈一算也识趣的下去安排事情,今晚山庄的事情太多,没人看着是不行的,他得去做幕后的居中人指挥整个山庄的运转。

“刑呈!”良久房内总算有人开口,刑呈抬头看向叫自己的男人。

自从白魄把人抽调进庄后,平日里再呼唤也是叫他们真名,汪硕听见自然也记下了,这下便直接呼叫了刑呈的真名。

看跪着的男人只看着自己不回应,汪硕尽量平稳的问:“你可有什么办法能救你的主子?”

第156章:成玦

他也是没办法了,来来往往的医者太多,甚至,他派人求了大皇子,连御医都请来了,这么远的奔波,加之还是隐秘的行动,那老御医被颠簸到这的时候差点没去了半条命,但是看过之后,依旧无奈摇头。

他只能询问白魄的身边人,也许他们会更了解。果不其然刑呈听他这么问,抬头再看一眼床上的长老,语气严厉道:“您可真想救我家主人?”

汪硕细长的眼微睁,凌厉万分的目光直直射向刑呈,语气再次冷了下去,“别再耽搁时间,我没心情跟你废话!”

刑呈非但不气,反而松了口气,看周围的人一眼,汪硕会意,挥退一些人后,刑呈总算幽幽道:“请您准备孩童的血液,要满满一桶。”“血?”汪硕眯了下眼,眉头微蹙,想起了和白魄初识时对方的行为,还有白魄修习的邪功,目光再一次落到对方苍白的脸上,不再质问原因,直接点头,应允道:“可以!”

听汪硕这么说,刑呈的目光才热烈了一些,继续说:“您身上应该还保管着主子的药丸,让主子浸泡在血中后,喂主子吃下那颗药丸。”

静默听着的汪硕突然抬头,直直看进刑呈的眼睛,周身的气压全数施展在了男人身上,“那药丸能尽数催发魄体内的力量,但力量催发过后,对魄的身体伤害多大,你应该很清楚,现在你居然要我给魄使用?”

刑呈凌然不惧他的气势,坚决道:“外力已经帮助不了主子,只能催发主子自己的力量,或许还能绝后逢生,否则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汪硕沉默,半晌重新扫视过房内的众多白魄亲卫,阴寒道:“他最好不要出半点意外……”话未完就已被刑呈截断,那跪着的男人惨淡一笑,淡淡道:“您莫非认为主子出了意外,我们还能苟且偷生?若主子出了事,我们这些人都会给他陪葬,犯不着您威胁我们什么。”

“好!”汪硕总算点头,首次认可了他们。

……

……

紫木廊下几个丫鬟正在小声说着话,炎热的气息从土地下不断蒸腾而上,远处湖边柳树上知了的叫声时响时歇,外边几个车夫推着小车进了苑子,手脚麻利的揭开车上盖着的布,那几个丫鬟瞧见,也快速捧起透明的大鼎,上前去。

车夫看见丫鬟们上前,动作更快,几个护卫也快速上前,把车上散发着寒意的大冰块破成方形的,放入丫鬟们抱着的透明鼎内,那些丫鬟也顾不上贴身的凉意,马上转身走进房内,撤换下房内已经化开的大冰块。

刑呈捧着刚熬好的药,苦着张脸对躺着的少年哀求,“您就喝了吧,您才有力气下床,就不喝药怎么可以啊。”

躺着的白衣少年挑眉看他一眼,翻身,不搭理,刑呈简直快哭了,“您不喝完也好歹喝点。”

“又苦又涩,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白魄皱眉,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喝,刑呈会一直捧着那药到天荒地老。

实在无奈,只好起身,从刑呈手上接过药,一口饮尽,表情痛苦的如同在喝毒药般,刑呈快速递上甜枣,他立马塞进嘴里,看房里丫鬟们速度进出,更换着冰块,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那天,我在血桶中疗伤,你说汪硕一直在边上看着?”

刑呈点头。白魄表情变的有些奇怪,他继续问:“汪硕,有没有,露出什么很奇怪的表情?”虽已时隔七天,但白魄依旧能想象自己因为情绪波动极大造成蛊虫失控导致封魂针大动时的场景,再加上玄宗教内传承的疗治方法,在汪硕这样的中原正统眼里看上去定是极为诡异的。

刑呈复杂的看自家长老一眼,语气更为复杂,“您在血桶中内力涌动时造成的异动,他虽然诧异了下,不过从头到尾更多的还是对您的担忧。”

“是吗!”白魄虽然在问,语气更多是在自语,神态一下有些潮红,嘴里药汁的余味似乎也淡了些,不再那么苦了。脑子胡乱不知想到了什么别的去。

刑呈小心退下,本想说出口的一些话也憋了回去。

午后,汪硕来了,带着一些小雅亲手做的糕点来的,把糕点递给白魄后就坐下,微笑看着他一点点把糕点塞进嘴里。白魄被他看的尴尬,只好抬头看他,“你空了?”

“恩。”男人点头,眸色如水。

够了!自从他这次鬼门关死里逃生后,他越发觉的汪硕看自己的眸光柔的能化成水,就连说话都舍不得再和自己大声,他多走几步身边跟着的下人必定会被责备,他的吃食穿戴事无巨细全部换成汪硕亲手打理,旁人连个不字也说不得。

仔细一想,这还真有点贤惠妻子的味道?想到这,白魄神情古怪的笑了下。

对面的男人马上抓住这个微笑,适时的伸出手握住他的,看白魄注视他,柔和道:“今天带你去京中走走吧。”

抽回自己的手,他装作不在意的重新拿起糕点,实则默默的盯了会自己的手,好一会才赌气般说,“你怎么舍得带我出去了?”

汪硕笑笑,“感觉你比以前沉默了很多,你以前不这样。”

以前啊……他眸色一深,隐晦的看对方一眼,上下唇轻碰,以汪硕不可见的角度露出个轻嘲的表情,嘴中却淡淡道:“身体才好,哪有力气蹦跶。”

对面的男人忽然静默了会,起身来到他身后,坐着的人感觉到背后贴上来的胸膛,僵硬了下,身后温润的声音漫不经心的问他,“魄,你庄外的那些人呢?”

“你说过不管的。”他放下咬了一口的糕点,扭头看背后的人,身后的人伸出手重新把他脑袋转回去,俯下身子嘴唇轻擦他耳后,轻柔道:“我不是要管,只现在非常时刻,我不希望他们招惹是非。”

“你还不是找人看住了他们,否则,哪能他们一消失,你就知道了。”他刻意忽视掉汪硕暧昧的动作,全神注意他的话。

“对对。”汪硕并不否认,伸出双手,把身前坐着的人圈住,幽幽叹了口气,那四个人的事他原不想再提,可如今看来还得给身前的人一点警醒,“魄能告诉我,为什么那晚非得当场就杀了那四个人吗,为什么不交给我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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