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说没有为什么，只是兴之所至，忽然就想要问问你们的答案，你相信吗？”

“那根本没有意义的。”

“那什么才有意义呢？你们终究会面对这个问题。”刘慈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那团黑色的是什么？透明絮状物又是什么？”谢星珏直言问道。

“你看的到？”刘慈突然直起了身子，谢星珏看他这么惊讶，点了点头。

“你猜？”

谢星珏：……这人这么恶劣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白白的为人师表了！

“透明的是地球的东西，黑色的是外星生物？”谢星珏猜测。

“猜的不对。你没有把具体的说出来。”刘慈摇摇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我怎么猜？”谢星珏皱了皱眉，无奈道。

“什么都不知道才要猜，因为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刘慈耸了耸肩，无赖道。

“那你怎么知道这段……历史的？”

“你猜？”

……可以不要这样吗？

圣西门学院（四）

刘慈戏弄了一会谢星珏，看见在这个少年一脸吃囧的表情，才心满意足。谢星珏整个败下来了。

“把你的手给我。”刘慈伸出手，握住谢星珏。

那双手修长，冰凉，却让他觉得软若无骨一般，谢星珏却能感受到手掌中的茧，硬硬的，在手的质感这么好的情况下，显得很突兀。

“我只教过你们这一批学生，其中能看到黑色斑点出现的，只有你。”刘慈的声音仿佛小溪流淌在心间，滋润无比，“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听我的。”

谢星珏按捺住心中那一丝异样，冥神屏息，使脑部放空。

“今天你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一段成像。我无法告诉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我同样也无法告诉你结论是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在这方面，我也是一个寻找答案的人，我们是平等的。”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告诉我这个答案。”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谢星珏看到了接下来的变化。

黑色的东西慢慢覆盖了整个地球，地层深处在几千年几万年前腐烂的植被和化石慢慢的移动了，它们在……它们在往地表移动！

谢星珏心中非常震惊，怎么会这样？

那些慢慢移动的植被和化石仿佛“活”了一样，在大陆的东南方向停止，伸展，蔓延，长成了参天大树，形成了一片森林……

那是……未来吗？他手心变得湿湿的，是冷汗。这是我“看”到的未来？

森林慢慢的动了起来，往周边扩展，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整个星球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大概会全部被这片森林覆盖……

人呢？那个时候人会在哪里？

谢星珏内心一片震惊，他脑中嗡嗡作响，刘慈放开了他的手。所以他没能看到之后的情景。

他又回到了现实。

谢星珏睁开眼睛，看着刘慈的眼睛。

“老师……”他喃喃道。

“嘘，”刘慈笑了一下，谢星珏发现他挺爱笑的，笑起来的时候根本不像一个老师，反而更像是一个学生，“你看到了‘它’了吗？”

“‘它’是什么？”谢星珏一头雾水。

“一个头发长长的，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刘慈给他比划，谢星珏摸不着头脑。

“啊，那就是我搞错了。”刘慈有些泄气，“我白天还以为你是看到了‘它’呢，搞半天我是弄错了啊。”

“难道不是整个大陆被一片黑色的森林覆盖？”谢星珏试探的问道，“老师，你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迷失森林？”刘慈好看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倒是和文卿看到的一样啊。”他低声喃喃自语，谢星珏听他的话无异于天方夜谭。

“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谢星珏小声嘟囔。

“没什么跟没什么。”刘慈敷衍回答，他应该是在想自己的问题，回答时连看都没有看谢星珏。

“……”谢星珏彻底没脾气了，虽然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气可置。这种看故事看到一半正看得高兴然后不给你看结局真是无比坑爹啊。

“你进入圣西门学院的复试了？”刘慈忽然问道这个问题。

“……话题转的很生硬啊老师。”谢星珏凉凉道，“看故事不给结局很可恶啊老师。”

“提前看到结局没什么意思的，你走的每一步都会影响这个世界。”刘慈正色道。

“六天后复试。”谢星珏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第二轮还是采取合作方式？”

“你也知道？”谢星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老师知道这么多会不会也参加考试了？或者他曾经参加过考试？不对，他这么聪明应该是……毕业生？可是为什么毕业生会来到这个不知名的高等教育学府教学呢？

刘慈朝他眨眨眼睛，呵呵的笑了两声。

“今天果然还是在这样，他每年出的题目都不一样，表面上采取的形式都差不多，你们最后才会知道结果。如果你们两个实力都很强大，同时通过，你们应该会成为舍友。”刘慈转而又问了一个问题，“初试第一关第二关题目是什么？”

谢星珏给他讲了讲那天的场景，试图用一种平和的，公平的，端正的态度来阐述这件事情，奈何刘慈听到他被黑衣少年给撞晕过去然后直接通过初试的时候便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你一定会通过复试的，因为你的幸运值实在是太高了。”

“老师，你当圣西门学院白菜价吗？哦，不，现在没钱根本吃不上白菜的。”谢星珏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慈。

这时候的两人不像是师生关系，反而像是朋友，刘慈给人的感觉神秘的很，你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你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些什么，最关键的是他不给你答案。

“任何东西都是要自己去寻找答案的，别人告诉的答案，有时候直接是骗你听的。”刘慈懒洋洋的回答了他脑海中的想法，谢星珏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不要一直偷窥别人的思维可以吗？”

“因为你的思维根本没有保护层嘛，就像是看到今天太阳出来这么容易呢，很顺便的事情。”

“你这个偷窥狂。”谢星珏反唇道。

“所以我要叫你暴露狂吗？”刘慈眼皮不抬直接反击回去。

“砰”正中红心。

1V1，第一轮，刘慈胜利。

谢星珏败下阵来，愁眉苦脸，“复试会很难么？”

刘慈一脸“来啊来啊你来求我啊”的表情十分的欠揍，谢星珏想自己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他这么的，嗯，欠揍呢，怪自己以前眼神不好吧。

“你的描述里同伴很强大啊。”刘慈笑吟吟道，“可以过啦，很简单的，你可以顺便调戏系统，全智能的，调戏过分了可能智能系统会告状，没有什么的，不会揍你的。”

谢星珏听得满头黑线，他总算知道眼前的人是有多么恶劣了，这样的人也进圣西门了，天理何在，他现在突然对那个闻名于世的学校不报太大希望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刘慈又好心的问了一句。

“你根本不给回答的。”谢星珏觉得自己放学去找他就是一个错误，因为他相当于什么都没有说。

“答案都是自己的，我只能告诉你一些事实罢了。”刘慈讲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很淡然，“没有谁能直接给你答案的，将来你会面临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而你自己必须亲自面对那些东西，在旁边没有人帮助你的时候，要让自己的思维走向不那么偏颇的方向你还需要一段距离的。知道答案，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他在这方面吃了一个大亏，他不希望眼前的少年也同样的吃亏。

“好吧，算你对。”谢星珏只能这么说。

“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刘慈站起来，走到窗边。

“不用麻烦你了。”谢星珏觉得不能麻烦对方。

“你家在哪里？”

谢星珏条件反射般报出一个地址。

“哦，你不用感谢我。”刘慈坏笑，谢星珏当即觉得不好，连忙直面回绝“不用了！”

还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缠住了他，刘慈面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窗口，他抬起手，一束白光闪出直接“嘭”的将他像炮弹一样发射出去！

“不——”谢星珏头皮发麻，手脚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这是百米的空中，刘慈是在开玩笑吗？会死人的！

“东西送给你了！不用感谢我，我们会再见的！”身后传来刘慈的声音，谢星珏连分辨他声音中是不是带着笑意。

三分钟后谢行止摔落在他家里的客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刺激了，以后不带这么玩的，不过话说方才包围他的那个东西是什么，竟然能够让他在空中前行不落地的？他往身上摸了摸。

咦，东西呢？他只摸到了衣服。

他往下一看，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他之前穿的一直都是一件白衬衣一条米色的裤子，穿了洗洗了穿，现在身上的这个是什么？

“那是我在圣西门学院的制服啦。”刘慈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谢星珏连忙打开通讯器，看到了刘慈那张带着戏谑的脸。

“你送给我了？”谢星珏有些诧异，他和刘慈并不熟悉。虽然自己是他的学生，但是认识一个月后去了一趟他家就直接送一套这么好的衣服？

“不用多想了，送你是因为恰巧你在，而我又有了新的制服可以穿了。”刘慈道，“谢小花，你不是想要答案么？到了圣西门你就会知道很多答案的。复试会有体能和反应速度上的测试，祝你顺利过关。”

“喂我还没有说要呢……”谢星珏连忙喊住他，屏幕已经黑了。

……

所以这是送装备打BOSS？

福利真好。

材质摸起来感觉很好，形状记忆长布不需要剪裁，直接像原始人那样把人包起来，将脑补好的样式对接记忆长布便可以自行呈现出最适合的这个人的样子。

他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一套黑色的军校样式的制服，蓝到近乎黑的颜色，肩宽腰细，非常合身，裤子包裹着修长的腿，脚上的那双鞋脱了下来，显出细腻光滑的脚踝，指甲圆润，带动着人的原始欲望。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那个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因为他的眼睛太过于冷漠。

右手抬起捂住了左眼，剩下的一只渐渐的成了金色，然后瞳孔仿佛有什么在流动，慢慢的又成了银灰色，晶状体中的小小的纹理仿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然后他放下了右手，眼色又回复成正常人的黑色。

他松了一口气，两只眼睛一起露出来的时候能正常，能掩盖，就好。

老师不来了，他明天也不需要去上课了，接下来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准备考试。

让一切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阿门。

圣西门学院（五）

人一旦有目标并且忙起来，时间就会过的飞快。谢星珏这几天都在折腾他的体能。因为没钱，他每天早上都是跑步去上课，所以在体格上只能称得上是健康，称不上力量，但是有一天无需怀疑，他跑步非常快，小腿肌肉紧贴骨骼，整个人找不出一丝赘肉。这样的人通常身体敏捷，反应速度快，但是爆发力欠缺，所以谢星珏将主要目标都放在各处肌肉的力量集中练习，这样会让他各方面都不逊色。

这天中午他正在拉伸肌肉，整个人折叠成“U”字形，集中注意力到身体的控制上，便不能分心去做其他的事情，恰巧听到了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耳听了一下，脚步声虽然听见的频率不多，但是从小到大听习惯了，也听得出来这是谁。

“妈，你回来了。”

“嗯。”吴巧稚随口应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体摆成了奇形怪状，皱了皱眉，只可惜谢星珏没有看到。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问道。

“后天圣西门学院复试，要进行体能测试。”谢星珏将腿放下，腿劈成了“一”字形。

“哦，”吴巧稚想起来了，“你想继续上学？”

谢星珏紧张了起来，转头看母亲此刻的神情，“你不愿意我去上吗，妈妈？”

“要多少学费呢，星珏？我去看一下还有多少钱。”她起身去厨房。

谢星珏呆坐在原地。

“没有吃的了吗，星珏？”吴巧稚从厨房探出头，“你这几天怎么过的？”

“我忘记买了。”他撒了个小谎，事实上他那天之后基本上没有东西吃了，将整个床上上下下翻了一遍，终于找到了几个硬币，那应该是他小时候玩耍的时候丢下的——那时候的生活还不是那么艰难。

吴巧稚从厨房出来，跪

坐在他的面前，“是没有钱了，对吗？”她轻轻问道。

谢星珏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对不起，星珏，我忘记了。”吴巧稚道歉，她底下头，从衣服的储物袋翻出自己的积蓄——或许应该叫报酬，将他们全部放在谢星珏的面前，“去买一些吃的吧，你又瘦了。”

“妈妈，你又要出去吗？”谢星珏握住她的手，问道。

吴巧稚点点头，“不然怎么养活我们两个人呢？”

她的面容仿佛仍是二十多岁的女人，没有人相信她已经三十五了——一个年轻的单身母亲，从小拉扯一个孩子，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会有一天，我不再让你受苦的。”他紧紧牵住母亲的手。

吴巧稚摇摇头，“没什么，我去睡一觉，我没有出来的话你不用去叫我。”

她起身推开卧室的门，反身设定指纹密码锁定。谢星珏从小就明白她的习惯，但是仍然无法习惯。他和母亲之间很客气，很疏离，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疏离——小时候他想要靠近母亲，母亲总是会远一步推开他，被拒绝的时间久了，再笨的孩子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更何况心思敏捷的他？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也不再试图靠近。

害怕受伤。

他抓起地上的钱，将它们一张一张的抻好，数了数，然后把大部分的钱都放进贴身的储物袋里，看储物袋和衣服颜色化成一个颜色，才站了起来，捏着一张纸币，出门买东西。

今天有些钱，便有了底气，他没有再去贫民区那边，太乱了很不安全。出门左走，五千米外便是一家大型便利店，他想要买些固体食物和维生素，合成果蔬剂，如果能买到鲜肉就更好了，很久没有吃过了。他的身体缺乏的东西太多，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觉得脚在抽筋。骨头都感觉在哔哔啵啵的长。

长了多少？

他最近还真没有注意到，心中一动，想着买完东西赶快回家，量一量。

毕竟衣服都有些不太合身了。

他正想着，低头看了一眼，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