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绿边吃点心边口齿不清地说:“是……啊,我叫睡觉的人起床,他很生气地推了我一把,让我赶紧走。长得挺好,怎么这么凶呢?”
慕容郅觉得诧异,在天蚕教的地盘竟有人敢对教主这般无礼?
“你认识他吗?或者说……他认识你吗?”
池绿抬起脑袋想了一会儿,说:“算认识吧,刚来的那天他还给我抬洗澡水呢。”
那就是那人也知道池绿是教主喽。慕容郅想不通了,有谁这么大胆?
“你带我过去走走吧,我想去散步。”
慕容郅话音刚落,池绿就牵着他的左手要带他去,他无奈道:“下午去,我现在还不想走。”
池绿闷闷地坐下,左洪笑眯眯地端来一碗黑色的汤药。池绿捏住了鼻子,连忙后退三丈。
慕容郅将他拉了回来,道:“先喝药,喝了药我们去看笙儿,好么?”
池绿想起慕容郅说过的话,不喝药会把病传染给笙儿,他乖乖地把药喝了,往嘴里塞了几块糕点,就同慕容郅一块去看孩子。
最近天气颇好,五月多已经是夏天了,山外大概很热,但山里凉快得很,跟春天似的。山花开得烂漫,池绿牵着慕容郅的手,把他往小竹屋
那边领。慕容郅早就知道路线,那时他和池绿每天都睡在这里,天一亮就习武,路上有几块大石头,有几棵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夕阳射进竹林,光线十分柔和。他发觉小竹屋旁除了原本就生长的竹子,还种了一些药材。虽然他不太懂医术,但人参灵芝之类的珍稀药材
还是认得,这里种植规模不大,不过数棵,看来不是教里专门种药材的地方。门前还种了好些蔬菜,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正拿着小锄
头给菜松土。
听到人声,年轻人抬起头来。这是一张极好看的脸,凤目丹唇,肤白如雪。慕容郅觉得用一句话能够很好地形容此人: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如果这人是别人,他大概会毫不吝惜地在心里夸上几句,但不巧这人他认识,而且还有过不得了的过节。
年轻人见二人前来,神色一变,停止了翻土的动作。他知道池绿回了天蚕教,却不知慕容郅也在此。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想怎么应对这二人
。
慕容郅冷笑一声:“慕容朝晖,别来无恙。”
慕容朝晖将锄头扔在一边,问:“你想干什么?”
慕容郅上下打量此人,好歹也曾经当过皇帝,怎么就这么潦倒?
他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麻衣,浑身上下没有一件打眼的东西,身材比慕容郅上回见他时瘦了不少,神色有些憔悴。怎么说也是从自己手
里抢了江山的人,落魄成这样他看了都不忍心。
“慕容朝晖,你真不够争气的。好不容易从我手里抢了江山,才几年就又被你弟弟给抢走了。”
慕容朝晖低下头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小路上的落叶,他淡淡道:“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嘲讽我又怎样?”
池绿左看右看搞不清楚状况,他问:“你们认识呐?”
“何止是认识,还是敌人呢。”
“敌人?”池绿喃喃道:“难怪他对我那么凶。”
第037章:旧人
慕容朝晖瞥了池绿一眼,不搭理他的话,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池绿道:“那里面的那个人我也认识吗?”
“里面的人?”慕容郅略略一想黑了脸,里面的那人,估计就是他的老情敌长生了。
这人不是死了吗?不过他自己就是传说死了却活着的人,那小子还活着也不算稀奇。
慕容朝晖一听这话急了,他说:“不许你接近他,他需要休息。你要是再敢进来打扰,别怪我不客气。”
慕容郅嗤笑一声,道:“我说……,慕容朝晖,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是谁的地盘。你对主人家这么不客气,还想不想混了?”
慕容朝晖愤愤看着二人,知道他两说的没错。他本来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灵姑和左洪能接纳他和长生,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况且,他们
看的还是池绿的面子。
见慕容朝晖落魄至此,慕容郅也不打算再奚落他。欺负弱者的行为总是不光彩,他向来也不屑于这么做。他道:“池绿,我们回去吧,晚饭
差不多做好了,小喜跟我说,今天他们做了很多你喜欢的菜。”
池绿微微笑了,说:“好啊,不过今天那人都睡了一天了,怎么还不见他呢?”
慕容郅想着池绿说的话,正午时不起床,下午也不起床,而且离宫变已经半年了,也不会是最近才受了重伤。看来他是变成了活死人罢。就
算是受了伤,就算瘫痪不能动,好歹也能醒着说两句话。这都办不到,那多是变成活死人了。
他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先回去,笙儿肯定想你了。”
听见“笙儿”二字,池绿就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想法,跟着慕容郅回去。夕阳透过竹林,光线十分柔和。慕容朝晖已经放下扫帚,进了小竹屋
旁的小厨房去,看来是准备做吃的了。
他竟然不与教中其他人用饭,慕容郅觉得奇怪。而且,他怎么会在这里?他那样高傲的人,跑到池绿的地盘来,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慕容郅倒有几分好奇,回去便趁着左洪送药时问了两句。
“他?”左洪一时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多亏了教主英明,及时察觉宫变即将到来,他担心长生,便命我看好时机,尽量救人。慕
容是跟着长生一起的,他没有被凤翔王杀死,而是被放逐宫外。长生很在意他,因此……我认为要救,就得两人一起救。不过长生睡了大半
年,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只是没有变得更坏罢了。灵姑一直在想办法医他。”
“怎么是你叫人救的?”慕容郅质问池绿,说完了才想起池绿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池绿指着自己,半天也没把事情想明白,这些事他早就忘了。
“他们俩怎么住在那里?”
“嗯……长生的病需要静养,那里很少有人经过,养病是再好不过了。至于慕容……他也不爱热闹,他大概觉得亏欠我们良多,因此尽量自
给自足,不给教里添麻烦。”
慕容郅清楚,最受池绿关注的人不是他,而是长生。他从没见他这么对一个人好过。
当初在洞庭池绿与长生不过短短几次见面,池绿就对长生有种独特的感情。长生偷听了他谋反的计划,他要杀了他,却被池绿拦了下来。池
绿喂了那小子一瓶百忧解,让他忘却一切,把他带回家当成弟弟来养。后来长生恢复记忆,他也时常在背后帮衬着,就是忘不了他。
慕容郅觉得那小子变成活死人了也不错,总不会跳起来跟他抢人了。不,就算他跳起来也没辙,慕容朝晖还在,他俩好得很,也轮不上池绿
插手。
慕容郅想起一件更关键的事情,他问:“右史,你说你在宫变前还见过池绿?”
左洪点头,“是。不过宫变之时他并没有出现。”
慕容郅沉声道:“有人抓住了他,将他囚禁了起来,我怀疑那人是封九阳。”
左洪一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道:“怎么说?”
慕容郅抓起池绿的左手,道:“这镯子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没戴在手上,但我将他从封九阳那里带出来时,他手上却多出了这个。看来,这个
镯子在这段时间内在封九阳那里。”
左洪神色一变,道:“我跟灵姑查看过他的真气,里面多出了一股纯阳之气,但十分混乱不好控制。我们不与中原武林人士比武,也不清楚
这内力是何门何派,但看样子,池绿很可能是修了八卦门的功夫。”
慕容郅沉思,他道:“封九阳说,池绿偷了他门派的不传心法,难道是真的?”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池绿,池绿辩解道:“我才没有偷东西!”
左洪:“你小时候偷过我的草药。”
慕容郅:“你偷过我的银子。”
池绿不说话了,摇晃着怀里的笙儿十分委屈。
封九阳好男色慕容郅清楚,而且当年在洞庭时封九阳还向他打探过池绿,池绿落到他手上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慕容郅不敢想。除了背上的
一大片鞭痕,他还对他做了什么?
他有个问题想知道,但羞于问出口。他想问问左洪,如果后面被侵犯但没有泄身还算不算童子身?池绿是在他身上才失的护体神功,前面无
疑是第一次,但后面呢。
“小郅,你脸怎么红了?”池绿诧异地问道。
“没……没什么,是夕阳照的。”
慕容郅收拾起自己乱糟糟的想法,心想他就是被侵犯过,也不是他自己乐意的。他还是自己的人,完完全全是自己的。
夜幕降临,慕容郅好几日未曾沐浴,右肩受伤不方便,想洗也洗不好,因此最近几日只草草用水擦了身体而已。今日让人送了水来,他却犹
豫着想办法不碰到右肩的伤口。脱了衣裳进入水中,池绿却推着门进来了。这几日池绿都在他自己房中睡觉,慕容郅住的是客房。
“池绿,赶紧把门关山。”
慕容郅甚至能辨认池绿的脚步,隔着屏风就认出了他。池绿关了门,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跟前,越过屏风眼睛一眨不眨地往他身上瞧。慕容郅
觉得有些尴尬,道:“你在边上坐着玩会儿,我洗好了再同你说话。”
池绿指了指他右肩的伤口,道:“你自己洗不好吧?我来帮你。”
慕容郅犹豫半晌,知道这人没那么容易被赶走,他道:“那好,你仔细点,别把伤口弄上水。”
池绿高高兴兴地给他搓背,池绿的头发半干不干地披着,也是刚刚沐浴完毕。可能是觉得无聊,因此非要跟着他玩。灵姑不喜欢他们二人过
多地在一起,所以慕容郅同池绿说好,先住在自己房中,不要与他同睡。池绿只当是慕容郅右肩受伤,他睡相不好怕扰了他,因此都自己一
个人睡。
他想他了,同慕容郅一块睡了这么久,他已经习惯身边有人的感觉。况且,这人还能带给他无比的快乐。
全身都洗好了,慕容郅正要出来,池绿却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慕容郅觉得有些诡异,一个瘦弱的男人抱着一个强壮的人,怎么想也觉得诡异
。他道:“池绿,放下,我脚没伤,自己能走。”池绿不理会他说什么,拿干的巾帕给他擦干净了,就丢床上。
“衣服。”慕容郅用左手指了指屏风上挂着的干净衣裳,池绿扔在他身上,就转着圈找药。他知道要经常给伤口换药这回事,他问:“药呢
,我要给你换药。”
“在匣子里,桌子下面。”
池绿很快就把药和绷带都找了出来,慕容郅只来得及套了件裤子。不过要换药的话,穿着衣裳倒也不方便。池绿学着左洪的样子给慕容郅换
药,他已经在左洪面前换过一遍,左洪说他学得挺快,姿势正确。
把旧的绷带拆下来,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池绿将新的药膏敷上去,然后再用新的绷带缠起来。
“好了吗?”慕容郅问。
池绿将匣子放在一边,抱住慕容郅的后背。慕容郅脸发红,他道:“你怎么了,把药收起来就回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池绿将药匣子放回原处,依旧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说:“我想和你睡。”
慕容郅拗不过他,只好道:“你睡吧,只许睡觉,不许干别的。”
池绿兴奋地爬到里面睡了,慕容郅叫了小喜把水给倒掉也爬上床。池绿在被窝里看他,他道:“我保证夜里不会乱动,一定不会碰到你的伤
口。”
慕容郅的手慢慢往下,伸进被窝里,握住池绿的右手。
“睡吧,明天早些起来,我们去山谷里赏花。”
第038章:幸福
翌日,池绿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被窝里爬出来,一睁眼便瞧见那个据说是他姑姑的女人。
灵姑的漂亮脸蛋气得绯红,香兰跟在她后面,不敢出声。她狠狠地瞪了镇定自若的慕容郅一眼,慕容郅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翻
书。她对池绿说道:“池绿,该起床了,昨晚你怎么睡着睡着就跑到王爷的房里?真不懂事。”
池绿昏昏沉沉地打了个呵欠,他道:“不行吗?我就要跟小郅睡。”
灵姑怒道:“要是大哥和嫂子知道了这事,还指不定急成什么样。池绿,你跟王爷都是男人,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男人和男人有悖天理,
又无法传宗接代,这是不允许的。”
池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我们有孩子呀,笙儿就是我跟小郅的孩子,怎么就不能传宗接代了?”
灵姑道:“那是他的孩子,不是你的!”
池绿争辩道:“就是我的!”
灵姑憋着一口气,这些年来她一向清冷不与人争,但这次她是真动怒了。她认定慕容郅趁着池绿脑子不清醒时对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而
池绿傻乎乎地被人欺骗,还心甘情愿。
她对慕容郅道:“王爷,过些时日您的伤势好了,就请下山吧。”
池绿跳下床来,道:“不许走!小郅是我的,你不许赶走他。”
“你!”灵姑急得眼睛都能喷出火来,香兰立马拉了她一把,悄声道:“灵姐,这会儿别跟教主犯急。咱们先想办法尽量把教主的病给治了
,等他恢复了记忆,他俩之间估计也差不多了。”
灵姑觉得香兰说得对,是她太急躁了。她冷静下来,道:“早饭已经做好,赶紧去吃吧,我回房了。”说罢同香兰回屋去了。
灵姑走了,池绿站到慕容郅边上,抓着他的肩膀急切问道:“小郅,你要走吗?”
慕容郅心里清楚,苗人谷不是他的地盘,他也不是天蚕教的人,等他的伤好了,也就没有什么别的理由无限制地住下去。他点点头,又说:
“如果你不让我走,我怎么走得掉?你可是教主啊。”
听见这话,池绿又高兴起来,他道:“对,我是教主,这里我最大,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香兰说的那几句,慕容郅听到了一些。他隐隐有些担心,却也无可奈何。恢复记忆,对池绿来说是件好事。他希望他的身体能够完全恢复,
但也有那么点私心。
恢复了记忆的池绿,会不会恨他入骨?慕容郅不敢多想,拿了梳子给池绿梳理乱蓬蓬的头发。池绿靠在他左肩上,轻声道:“还是小郅对我
最好。”
苗人谷中群山怀抱风景秀丽,吃过早饭,慕容郅同池绿到处走走逛逛。他受伤后好几日没有出门,现在伤口好些了,到处走走对身体有益。
路过小竹林时,慕容朝晖不在,听阿彩那个丫头说,慕容朝晖常常上山采药给教里的药房添药材,给灵姑的宝贝蚕蛊弄吃的。
池绿在小竹屋前停下脚步,他道:“小郅,我们去看看他吧。”
慕容郅说:“慕容朝晖不在,你这样随便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池绿想想,觉得慕容郅说的对,他跑到竹屋边上,推开了窗子,就站在窗前看。
慕容郅无语,跟着池绿走过去。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脸色苍白,虽然半死不活,看脸还是挺好看的。慕容郅也有好几年没见过长生了,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