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选了一套素白色的书生装，偏偏齐月长相是挺霸气的类型，穿上后不见一点儿书生的墨卷气息，反而有些不伦不类，别扭的很。

胡黎笑得直抽气，眼泪都快出来了。叶樊毫不客气地打趣，“齐哥，你恐怕是史上最魁梧的书生了。怎么，土匪改行了？”

齐月无力抽了抽嘴角，流着一脸宽泪默默地换了一身。再出来时，换上了一身戎装，往那一站，霸气外露，活像了战场上凯旋而归的将军。叶樊、胡黎这才竖起了大拇指。

过了许久都不见施洛出来，叶樊便让齐月、胡黎先去拍照，自己去找施洛。

试衣间的门没锁上，叶樊直接走了进去。

见到施洛背影的一霎那，叶樊心里模模糊糊涌上一丝异样，还没抓住是什么，就见施洛回过头来，轻轻朝他笑了笑，唇角微微上扬，翘起的弧度细小而轻柔。

施洛穿着的是一件月白色的锦衣，领口、袖口间皆绣着层层的流云，腰间再简简单单地系了一条盈玉色的银线滚边腰带，显得整个人都更加硕长俊朗。

施洛惯常绷着的脸线这时候都柔和了下来，整个人都生动了几分，温润俊美得像历史卷上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

叶樊看得有些傻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衷心地称赞了一句，“不错。”

简单的两个字，却是斟酌了一番才说出口，说的时候叶樊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砰砰砰砰，像是初次心动的愣头小子，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说完了却又有些后悔，觉得“不错”这两个字实在太过简陋，想表达的完全没表达出来，可再让他想一句其他的话，却又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认认真真地补充了一句，“这衣服很适合你。”

施洛轻轻地道了声谢，朝叶樊走过来，替他整了整微卷起来的袖口，“你的也挺好，胡黎他们呢？”

施洛这动作做的自然至极，叶樊却结结实实紧张了一把，最终无奈地笑了笑，恢复一派的气定神闲，“已经去照相了，我们也去吧。”

“嗯。”

两人刚进照相室，胡黎摸着下巴就凑过来了，猥琐地上下打量两人一番，最终yin笑着下了定论，“你们俩是约好了的吧？”

叶樊和施洛选的衣服风格的确挺相似的，只是这穿上去，气质完全就不同了，叶樊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施洛则是温雅谦逊的贵公子。

叶樊听了胡黎这话，唇边不禁浮出一层笑意，边在手心拍打着扇子，边慢悠悠地接口道，“我们这是心有灵犀，怎么，羡慕嫉妒恨？”

“滚粗。”胡黎无力吐槽，默默地爆了粗口。

齐月这时走了过来，提议道，“四人先合个照怎样？”

“行！”胡黎嘿嘿一笑，朝照相的小伙子喊道，“哥们，先给我们四个来一张。”

小伙子爽快地应，“好嘞。”

接下来，四人各种折腾，在胡黎耍宝，齐月恶搞，叶樊耍流氓，以及施洛的一本正经中，气氛相当不错地拍完了照片。

四人换回衣服回到草坪上时，草坪上桌布已经铺起来了，桌布旁六七个人就凑成了一席，瞎聊，玩游戏，吃东西。

四人径直找了个有熟人的地方，就地坐了下来。

这两个熟人分别叫陈锋和赵磊，施洛也是知道的，和叶樊他们并不是一个班的，但平时常在一起打球，交情不错。

接下来便是分配任务，赵磊留下来征守阵地，陈锋去拿零食，胡黎和齐月去搬啤酒，叶樊和施洛去拿烧烤。

再回来时，胡黎不知从哪摸回来一副牌，在手中扬了扬，“打牌怎么样？”

提议很快被快速通过，赵磊忙着去勾搭妹子了，施洛不会打，所以剩下的四人凑成了一桌打升级。

干打不够意思，索性定了赌注，输的人三杯啤酒。

齐月今儿手气特烂，十几盘下来硬是一次都没有赢，被灌酒灌的叫苦不迭。

最后心底一片哀凉地吐槽了一句——“难怪今天一路上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不无意外被其他人狠狠地嘲笑了一把。

半途的时候叶樊出去接了个电话，叶妈打过来的。自从叶樊三年前生过一场大病后，叶妈可谓是将小儿子捧在了手心上，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这一通电话自然是事无巨细地关心一遍。叶樊也不好挂电话，一聊就是十几分钟，回来时，施洛已经被胡黎窜掇着接手了。施洛学得很快，男生在这方面总是比较活络的，胡黎随便给讲了讲规则，施洛便上手了。

且不说施洛打牌技巧如何，新手向来有着莫名的好手气，叶樊回来时，陈锋朝他就无不羡慕地说了句，“樊子，你丫媳妇儿手气超好，老子喝酒喝得快吐了。”

陈锋倒是不知道叶樊对施洛的心思，“媳妇儿”这话也不过是玩笑之意，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个年代好基友啥的玩笑常常开的风声水起。

可叶樊心里却是一惊，暗叫了一声不好。平时私下里开个玩笑称称施洛媳妇儿，可谁也没在施洛本人面前提起过。

他猜不出施洛是何反应，可他自己表面上还得摆出一副坦荡荡的样子，佻达地一笑，坐在了施洛身边，“那是，也不看是谁媳妇儿。”

话理直气壮，心里却是心虚的很，眼角偷偷地在注意施洛的表情。留意到施洛面色仍然一如既然的淡然无痕，不见恼怒，不见厌恶，这才放下心来。

手上的这副牌打完后，施洛想退下来让叶樊继续打，却被叶樊一把按住。

叶樊见他疑惑，笑着解释道，“你玩吧，我看着你打。”

施洛不再推让，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低应了。

施洛的手指很好看，修长而细润，配合着出牌的动作指节翻转，竟有些别样的美感。叶樊不动声色有意无意地盯着这双手瞧，看的越久，心里那一层悸动愈是波涛汹涌。

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打牌打了一个多钟头便收手了。

这时，女生们也过来敬酒了，几轮下来，男生纷纷佯装叫苦。

叶樊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杯，集体敬酒的时候，施洛也免不了喝上几杯，他是极容易喝酒上脸的人，一杯下肚，脸就红了。

施洛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叶樊每每控制不住看施洛时，五次之中有两次可以见到施洛眼里覆着一层薄薄的笑意，温温的，配上那副淡淡的神情，让叶樊心被小猫爪挠了似的，难耐的很。

看得到，吃不到，恣意妄为的叶二少无比憋屈。

好在施洛并未表示反感媳妇儿这个称呼，对于叶樊而言心里就恬不知耻地当做了一种默认，于是动作就愈发地得寸进尺，没事儿就凑过去掐把小腰缓解心中憋闷的情绪。

下午三点聚餐活动正式结束，女生们回的回学校，去的去逛街。叶樊他们骑着自行车，一合计索性骑车去珑西湖赏景。

下午，阳光明媚，清风拂面，一群骑车的少年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嬉笑打闹，年少轻狂，那一幕，很多年后重逢时都忍不住感慨万千。

施洛想，也许就是这一天，他开始放下所有关于施国的回忆，真正地活在现代，并且走进另一个人的世界。

施洛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慕，来来往往的车群中，车前座的男子回头朝自己狡黠地一笑，然后缓缓松开了车把，片刻后，重新握住，孩子气的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然后将自己的慌乱和懊恼尽收眸内。

那一双眼当真好看，宛若灿星。

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轻轻地跳了跳，纵然周遭皆是一片嘈杂，依旧清晰可闻。

13.见面

次日上午，施洛接到了裴南约他去后街咖啡店见面的电话。

到咖啡店的时候，裴南已经坐在那里了。。

裴南穿着一件白衬衫，黑色的西装裤，绷着一张脸，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

抬头望见施洛的那一刹那，目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朝施洛指了指对面，语气平静，“坐吧。”

视线落在桌上的咖啡上又补充了一句，“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擅自帮你点了。”

裴南替施洛点的是蓝山咖啡，香气浓郁醇厚，施洛淡淡地道了声谢，礼貌性地拿起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微不可微地皱了皱眉。

他素来习惯于喝茶，对于这种苦涩的味道有些不适应。

放下杯子的一霎那，裴南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在这里过的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甚至算得上陌生的问候让施洛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但说不上讨厌，毕竟裴南到底于他有恩，所以也做不来对别人的冷漠。

最后淡淡地回道， “很好。”

裴南沉着脸皱了皱眉，一双眼带着探究不动声色地从施洛面上拂过，见他确实不似在撒谎，才微微缓了面色，突然说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施洛心中一惊，手颤动，杯子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微暗哑的声响。

他不知道裴南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中暗暗揣测是否与自己身世来历有关，不便多问，所以静静地等着裴南继续开口。

裴南自然察觉出了施洛稍纵即逝的慌乱，却并未生疑，毕竟换作是他经历了那件事，自尊心上也会过不去。

昨天他打电话回去问裴琪高考后施洛发生了什么时，裴琪语气闪躲含糊其词，他生了疑，厉声追问，裴琪这才将当时之事一一吐出。

苗辰任性妄为，父母离异后更是性格偏激，这裴南是知道的。他也看的出来苗辰对施洛的心思，却没想到，苗辰会因为施洛拒绝了她的告白而狠狠地羞辱了一番施洛并将他锁在了房里整整两天两夜。

裴琪说，打开房门的当天施洛漠然地收拾好了东西，一言不发地从出租屋搬了出去，后来，再没有了他的消息。

裴琪不知道裴南为什么突然问起施洛，也不知道素来严肃沉默的哥哥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不免有些吓到了。说到最后的时候都快哽咽了，她也后悔没有早一点知道这件事去阻止苗辰。她一直忘不掉打开房门时的情景。施洛平静地坐在窗前，听到声响，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头朝门口掠过一眼，那一眼，冷冷淡淡，无悲无喜，甚至于一点怒气都察觉不到，只有无边的漠然，落在人身上时，像砸下了一层冰渣子，让人一口气凉到了骨子里。

那一刻，她才想起，这个习惯于沉默的男子，是古代国君之子，骨子里便是与生俱来的高傲，容不得半分自尊的践踏。

裴南见裴琪快哭出来了的样子，最终压下震怒，没再追问。

放下电话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情沉重地难以自抑。他能想到施洛当时的心境，甚至施洛那时的眼神他都能准确地联想起来，冷漠的，疏离的，和初见他时，抬起头偶然望过来的一眼，何其相似。

他忍不住想要是当时他在施洛身边会是怎样，当这样的念头浮上来时，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当时他在干什么？

不过是可笑地在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作激烈的内心挣扎。

说到底，他还不如苗辰，起码苗辰敢于坦明心迹，而他不过是一个可笑的胆小鬼和拉不下尊严的懦弱者。

他又有什么资格对苗辰愤怒？

施洛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裴南继续开口，“苗辰父母离异，性格向来偏激，那件事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施洛这才听明白裴南所指的是何事，心里顿时一松，握紧的指节也放松了些，慢慢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我不怪她，她没做错什么。”

的确，苗辰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本就是寄人篱下，对于苗辰就该是抱怀感谢。

何况，她曾一门心思地对他好过，这足以抵去她之后所有的劣行。

裴南见他平静地不起波澜的表情，对于此事便不再说什么了，只问，“你打算一直待在L大？有没有想过重新进Y大？”

L大虽然也是个不错的学校，但比Y大却是差一截了。

施洛抬起头，平静地看了一眼裴南，又转而望向窗外，“不曾想。”

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这里很好。”

裴南神色暗了暗，顿时觉得一股苦意从胸腔中缓缓漫了上来。

他忍不住想起昨日见到的男人，心里酸意翻江倒海，那副笑容，他想，真是刺眼。

心里再怎样波澜起伏，裴南也不会在表面表现半分。只是微微咳了一声，将施洛的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

接下来便彻底沉默了。裴南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施洛更不是个挑起话题的人。

良久，裴南突然看了看窗外，又慢慢地收回了视线，再开口时面容平静，看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我后天就走了。”

施洛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接了一句，“一路平安。”

裴南眼里漫起一丝失望，随即便掩埋了下去，慢慢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等黑咖啡的涩味麻痹了神经时，才接着开口，“没什么事了，你先走吧，我再坐会儿。”

施洛果然依言离开了，直到那个清冷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裴南才收起那副严肃的表情，绝望地笑了笑，然后将杯中残余的黑咖啡一饮而尽。

沉默地坐了会儿，裴南便打算结账回去了。

刚欲起身，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散漫至极的轻笑。

“裴师兄，这么巧又见到了。”

声音由远离近，慢慢面前闪现了一张乖张刺目的面孔。

叶樊坐在施洛刚刚坐的位置上，将手中的牛皮袋往桌子上一放，悠悠哉哉地拿起面前的杯子，极为惬意地喝了一口。

间接接吻所带来的舒畅心情让他愉悦地勾起一个慵懒的弧度，回味了一会儿舌尖上的浓郁的香味，这才慢慢开口，“听说师兄后天中午就要走了？”

裴南板着脸看了一眼叶樊，毫无疑问叶樊刚刚的动作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他敏锐地觉得他有意在宣示施洛所有权，可又觉得不像，叶樊做这个动作随意至极，面对自己时笑容也丝毫看不出敌视的意味。

裴南猜不出叶樊此时这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冷着脸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真没什么事。”叶樊笑容扩大，他刚好在二楼见一个朋友，下楼时正巧见施洛出门，原本想跟上去，哪知看见了裴南，索性过来打了个招呼。

“不过现在有事了。”叶樊接着说道，“很不巧刚刚看见了你的秘密。”

裴南抬眸，微微惊怔，皱着眉等着叶樊继续说。

叶樊也不卖关子，只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认真和严肃，“你喜欢他。”

这个“他”自然指刚刚出门的施洛。

裴南心一沉，面色更是紧绷，却没有反驳，“是，你说的不错。”微微停顿了一下，“所以你这是把我当成了对手？”

叶樊挑眉，看来如他所料，裴南也确实看出了自己对施洛的心思。

“裴师兄想多了。”叶樊唇边笑意加深，下一瞬，目光变得极为幽深起来，“他么，我志在必得。”

裴南冷哼一声，拳头不自觉握紧，“你未免太自信了！”

叶樊呵呵一笑，算是同意了他的话，“天底下没有比我更适合他的人，就算有又如何，你以为我会让他被抢走么？”

说这话时，叶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那语气、那模样实在有几分猖狂至极。

“好，”裴南沉默了会儿，看向叶樊，“若有一日你负了他，我定不饶你。”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叶樊回看过去，目光深不可测。

目光对视，电光石火之间，气氛忽然紧张了起来。

良久，轻笑声打破了这有些低气压的局面，叶樊笑了笑，“再看下去，我都怀疑你打算移情别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