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歌行——秋紫漪
秋紫漪  发于:2015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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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月道:“我二人的相貌就是证明。再者,”他将衣领拉开,露出左边锁骨下的刺青,赫然是个篆体的“月”字,接着说道:“我这里刺的是‘月’字,你那里刺了一个‘星’字,我说的可对?”

白落星道:“即便是兄弟那又如何?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牧月道:“星儿你好糊涂。咱们李家先祖耗尽心血创建基业,本应代代相传,却好端端的被那姓赵的夺了去,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够瞑目?我们兄弟乃是皇家后裔,正该致力于中兴大业,重建故国才是啊!”

“哈哈哈哈……”白落星仰天长笑,说道:“重建故国?这可真是痴人说梦了,你手中连一兵一卒也无,凭什么重建故国?”

李牧月道:“我与契丹人联手,辽主已许诺只要我戮力效劳,功勋卓著,等来日打下大宋的江山后,便将原先咱们李家的基业送还给我。”

白落星看着李牧月,只见他的面容在四周火光的映照下明明灭灭,目光激亢,透出一派狂热的意味来。

第20章:事与愿违

白落星见李牧月目光激亢,一派狂热,当即嘲道:“什么列祖列宗,什么江山故国,我看就是你自己想做一回皇帝吧。”

李牧月道:“做皇帝独掌乾坤,难道有什么不好?只要你肯襄助于我,待来日大功告成,我便与你共坐江山。”

白落星道:“李牧月,你当真是异想天开。我这便去了,看在一母同胞的情分上,你下毒暗害宗宸我今日就不再追究,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李牧月冷笑道:“哼哼,白落星,别以为我不知道,宗宸那厮对你心怀不轨。上次我扮成你的样子去破虏关时,他那样看我,我头皮都发麻了。今日你又这样回护于他,难道对他也有不伦之情么?”

白落星暗想,原来他对我的情意这般显而易见,却偏是我蠢得要死,竟然一直都看不出来。

他心中虽痛恨自己,嘴上却道:“是与不是便又怎样?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李牧月作痛心疾首状,劝道:“星儿,你怎能如此糊涂!?想我们兄弟刚出世时,父亲正要干场大事,为防万一,便让奶娘将你抱出府去,中间又几经辗转,将你寄养在别处。诸般所为,煞费苦心,全是为了中兴大业,要为我们李家留条血脉。如今你与那宗宸厮混在一起,置国仇家恨于不顾,你如何对得起父亲!如何对得起祖宗!”

白落星哂道:“李牧月,你如此花言巧语,不就是看我与宗宸相熟,想让我趁机暗害他么?”

李牧月道:“若能策反他就更加好了。”

白落星又是一阵大笑,说道:“好哥哥,你自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恕不奉陪了。”

他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身后一个生硬的声音阴恻恻地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任你来去自如?”

白落星闻言回头看去,只见是胡不来胡不归二人,从两面包抄而来。

他心知不敌,足尖微动,一跃而起,谁知双足才离地面,便觉得背后一道劲风袭来,凌厉中更挟着森森寒意。白落星不敢大意,忙回转身来拔剑应战,只见背后袭来的乃是一条软鞭,墨黑中夹着金色,长可逾丈,如巨蛇般迎面扑来。白落星仗着自己兵刃厉害,反手便向那软鞭削去,哪知泓影剑触到软鞭上后,却被一股绵力弹开,那软鞭纤毫未损,白落星却因功力稍逊,被震得虎口发麻。

原来这条软鞭叫做金乌神龙索,乃是胡不来胡不归派中的传世神兵,他们师父临终前,将之传给了师兄胡不来。此时胡不来手腕一抖,那金乌神龙索又朝着白落星当胸袭来。白落星自二十岁初次下山以来,除了宗宸,还从未遇过如此强手,当下不敢有丝毫疏忽,仗着轻功绝顶,一边与胡不来缠斗,一边心念疾转,思索脱身之计。但他毕竟功力稍弱,时辰一久,身法便有些凝滞起来。

李牧月在一旁已看出白落星落了下风,冷冷说道:“星儿,做哥哥的好言相劝,你既不听,只好请你在此多留些日子了,我倒要看看那宗宸来救你不救。”

胡不归也是用心观战,见自己师兄虽然占了上风,却总是差一步擒不住白落星,心中不禁焦躁,便也挥着软鞭袭来。如此一来,胡不来胡不归师兄弟二人合斗白落星,白落星被两面夹击,左右支绌,形势更加不利。他于危急关头脑中灵光一闪,心想这软鞭乃是长兵器,只擅远攻,若是近身相斗,便毫无用处。于是生出一个法子来,觑着胡不归功力稍弱,便拼着自己受伤,向他靠拢过去,用尽全力,将一把泓影剑舞得滴水不进。

胡不归的软鞭与那金乌神龙索长短大小都相仿,只是材质不同,此刻他眼看白落星被擒在即,一时大意了,竟被白落星将鞭梢斩下半尺有余。白落星趁他这一愣神间,合身扑来,一剑下去,将他的鞭柄连着一根手指一齐削去,顿时血如泉涌。胡不来急忙来救,却因离得近了,软鞭施展不开,便在白落星背后一掌击去。白落星听得背后风声,疾向前跃,却还是被掌风扫中,震得胸中剧痛,却也凭着这一掌之力,倏忽间向前跃出数丈。胡不来此时已是鞭长莫及,急忙向前追去,却又哪里快得过白落星?白落星不敢稍停,足尖一点,又向前跃出数丈,再几个起落,便出了契丹大营。

他又行一程,只觉得胸中愈加疼痛窒闷,只得停步调息片刻,接着又向南面奔去。才行不久,只见前方一队人马,黑影绰绰,也是向南而去。这时天色已经泛青,白落星看军衣依稀认出是大宋军士,近前来只见那领头的军官竟是唐二宝。唐二宝袭营成功,正带了人马回破虏关去,突然见一个白色人影从身旁掠过,清朗的声音说道:“唐二哥,今夜你助我成功,多谢了!”唐二宝虽未看清来人的模样,却听出是谁,正想要开口叫他,白落星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原来自宗宸离开破虏关后,俞志忠每隔一段日子便派人到耶律古烈处袭营,有时是一队精壮骑兵到营中冲杀一阵,更多却只是射箭放火,呐喊鼓噪一番了事。如此屡次袭扰,令那耶律古烈心神不宁,终日惶惶。唐二宝今日带队袭营,却没想到恰逢白落星也在耶律古烈营中,这才无意中助了他一臂之力。

白落星一路疾奔,来到先前存放马匹之处,解了缰绳,翻身上马,风驰电掣般一路向京城而去。他此时胸中仍是隐隐作痛,气息不畅,但因取回了霜痕刀,心中极为欢喜,因此也并未十分在意,想着先到京城,然后再慢慢调理不迟。

白落星策马奔行一天,眼看夜幕降临,他本想连夜赶路,那马却是乏了,满身汗水淋漓,在初冬的天气里直冒白气。白落星爱惜马力,再者自己昨夜一夜未睡,又受了内伤,此时也疲乏得很,只好找间客栈歇下。第二天起身来继续赶路,却觉得伤势愈发沉重了,路行得也更加慢些。白落星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到晚间不得已又在客栈住下,服了一粒金玉七草丹,调理内息。直到第四日时,白落星才在马上远远看到京城开封的城墙。他一想到自己立刻就要见到宗宸,向他表明心意,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不禁喜上眉梢,几乎要手舞足蹈了。他当即快马加鞭紧赶一程,进京城时已将近晌午。

白落星此番进京觉得颇有不对。他往日来京城时只见到处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喧哗热闹,一派繁荣景象。今日街上却是稀稀落落没几个人,沿街商铺也多关门闭户,少数几个开着生意的,也都是门可罗雀,一个主顾也无。眼前虽然萧条,耳中却隐隐约约传来奏乐声,也不知是什么曲子,只觉得恢弘华丽,气象不凡。白落星虽感奇怪,心中却还是想先见到宗宸要紧。只是他幼时虽在宗宸府中寄住过,但离开时年仅四岁,此时早已不认得路,只好找人去问。恰好这时前面有个老者,脚步蹒跚走着。

白落星紧走几步赶上去,拱手道:“老伯,有礼了。敢问老伯可知道在破虏关守关的宗宸,他的府邸怎么走么?”

那老者却有些耳背,问道:“你说什么?”

白落星又高声说了两遍,见那老者还未听得明白,只得施个礼离开,背后只听那老者自言自语叹道:“唉,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白落星又向前走,听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曲子,突然有些神思不属,怔忡起来,双足便不由自主朝着那乐声行去。才走几步,突然从街边的巷子里冲出几个年轻后生,边跑边道:“快些快些,要不就看不到了!”白落星又行一程,那乐曲渐渐响亮起来,人也多了。再转过一个街角,只见眼前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喧哗笑闹,和着那乐声,直吵得白落星脑中嗡嗡作响。他举目向前看去,却被层层叠叠的人群遮挡住了,什么都未看到。这时白落星身旁两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说笑,只因四周嘈杂,声音很高,白落星离得又近,因此将这二人的言语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其中一人道:“丽阳公主这般年纪,总算是出阁了,嫁了这样一个驸马,也不枉在深宫里等了这许多年。”

另一人拊掌赞道:“正是正是!宗将军一表人才,家世又好,自己也是战功赫赫,与丽阳公主真是般配已极!”

方才那人又道:“怨不得前些日子有流言说丽阳公主看上了宗将军,非他不嫁,原来却是真的。”

白落星听到这里,吃了一惊,只觉得心口处跳得砰砰直响,胸中也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般,透不过气来。

他强自定了定心神,上前问道:“这位先生,敢问你口中说的宗将军是哪位?”

那两人将他打量一番,其中一人说道:“公子,你是外地来的吧?怎地这等大事都不晓得?咱们说的自然是在破虏关抗辽的宗宸宗将军,他今日就要与公主成亲,成为驸马了!”

白落星脑中登时嗡的一声,周遭的嘈杂声都听不到了,眼前只见一个个模糊的人影晃来晃去;胸中也是气血翻涌,烦恶难捱。

那两人见他面色不佳,问道:“公子,你是否身上不适?”

白落星勉强道:“没事,多谢了。”

他缓步走出人群,运气调息了片刻,这才觉得好转些。又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打了开来,里面赫然就是宗宸的霜痕刀。白落星将那刀捧在手里,呆呆看着,不知要何去何从。

这时人群中一阵鼓噪,吵吵嚷嚷的都道:“来了!快看快看!”

原来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第21章:洞房花烛夜

这时白落星只听人群中一阵鼓噪,都吵吵嚷嚷的道:“来了!快看快看!”原来是迎亲的队伍到了。白落星被挡在人群后面什么都看不到,正巧却见街边有座酒楼,约有三四丈高。他运一口气,便飞跃上去。

白落星在楼顶之上迎风而立,发丝飘舞,白衣鼓荡,仿若仙人临世,人们的眼光登时被他吸引了大半。

他站在高处向下看,只见一支队伍披红挂彩,蜿蜒行来,长得一眼望不到头。他顺着那队伍看去,见最前面的是仪仗,校尉们各自举着伞盖团扇金瓜金节等;仪仗后面是乐队,乐师们各持箫笙琴笛等乐器,边奏边行;乐队后面是内侍太监,手中拿着香炉提灯等物;再后面是一队童子,发上都别着玉钗;再往后看才是宗宸,一身喜服,骑着骏马。

白落星见到宗宸,眼光便再也移不开,一路追着他看,只见他神色间一片平和淡然,细看却又似乎掩着些微憔悴。宗宸也已看到白落星,此时他恰好随着队伍行到楼下,想也未想便从马上一跃而起,落在楼顶与白落星相对而视。迎亲时居然出此事故,队伍只得暂时停了下来。楼下的人群不明所以,议论纷纷,顿时鼓噪起来。宗宸却是充耳不闻,他此时此刻眼中只有白落星,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一般难受,只是呆呆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落星同样满心震痛,也是无法开口。二人目光胶着,纠缠在一起。

良久,宗宸才涩然开口道:“星儿……”

白落星看着宗宸,觉得他的喜服如血一般红得刺目,喃喃说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要成亲了……”

宗宸道:“星儿,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白落星却不理会,牵动嘴角笑了一下,打断他的话径自说道:“也罢,我以前说过,你若是成亲,我会备一份贺礼给你。”他轻轻抚了抚那霜痕刀上的云纹,双手捧着递给宗宸,说道:“霜痕刀我已取回,如今借花献佛,就当做是贺礼给了你吧。”

宗宸将刀接过来,急道:“星儿,你居然去闯了耶律古烈的大营么?”

白落星却未答他,只是看着腰间悬着的泓影剑叹道:“这霜痕泓影原本是一对儿,却因故分离了几十年。只因这剑是我派中世代相传的宝物,不然我便一遭送了给你,让这一刀一剑再也不用分开。”

宗宸道:“星儿,你不必如此的。”

白落星没有说话,又凝目看了他一阵,面容渐渐坚毅,说道:“宗宸,我这便去了,你要保重。”他说完便决然转身,飞跃下楼,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白落星一口气奔到城外,连自己的白马都忘在了城中。他原本就有内伤,适才又奔得疾了,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再也压制不住,喉中一股甜腥冲上,一张口便吐出一大口血来。他喘息片刻,取出水袋来漱了口,服了一粒金玉七草丹丸,又运功调息多时,才觉得稍稍舒畅了些。但这时心里却回过味来,难过得恨不得立刻就死了。

白落星去后,宗宸捧着那霜痕刀,怅然呆立良久,这才跃了下来。赵晴方才在轿中听到外面喧哗,队伍又停了不走,便掀起帘幕察看,见到了白落星,这时便问道:“宗宸,方才那位少侠来做什么?”宗宸还是有些失神,喃喃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专程来将这把刀还我的吧。”但他回想方才白落星的神色,依稀觉得是那样凄绝,又那样惶恐。或许是我的错觉吧,他想。

迎亲队伍又继续前行,宗宸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人挖了去,整个身子都空了,只剩了这一副皮囊。

皇家嫁女自然礼数繁缛,宗宸心不在焉,在喜婆的指引下,行尸走肉般一项项完成。这时已经入夜,天色也阴沉下来,众宾客便都散了去,宗宸这才回到新房,但他因心中有事,还是坐在桌前神思不属。

赵晴觉得他今日很是不对,此时又是这般模样,便有些狐疑,自己将盖头揭了,问道:“宗宸,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宗宸回过神来,说道:“确实有些事故,但公主还请放心,我既然娶了你,自然会真心待你。”

赵晴道:“如今你我已成夫妇,便是一体,休戚相关,荣辱与共。我却不知你为了何事,竟然愁成这个样子,可否说来听听?或许我有办法。”

宗宸正要开口,突然一件暗器划破窗纸,激射而入,擦的一声正钉在他面前的桌上。只见那暗器乃是一柄薄薄的小刃,暗沉如水,仅两三寸长短,形如柳叶,上面还刺着一块淡紫色丝帕。宗宸曾在白落星处见过这种暗器,叫做“暗雨”,便以为是白落星到了,叫了声“星儿!”疾忙奔了出来。到院中四下察看,却是一个人影也无。他想到那暗雨上带着的丝帕,于是又返回屋中,此时赵晴已将丝帕取下,递给他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端秀小字:有要事相求,请移步醉仙居。

新婚之夜却要出门去,宗宸心中有愧,作个揖说道:“公主,此人是我的旧相识,我且去看看到底何事,尽快赶回,你累了一天,就早些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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