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天下+番外——浮雅
浮雅  发于:2015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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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予置评……

这倒是一个好答案。

我轻轻笑了出来,眯起眼看他。表面看起来很谦和的一名男子,方才谈起兵法时却极度地铁血,而对朝廷局势的回答更是圆滑。如果好好地利用,应该是把不错的快刀。

……不过,正因为如此,也难保不会有割伤手的危险。

宫监正恭敬地望着我,看我是否有什么话要说,而我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于是萧然旁边的另一名男子也给出了答案,虽没有方才那人的机智,但也算是个识相的家伙。

那么,只剩下萧然了。

我心知肚明他所持的立场,倒是很好奇他会如何回答。

萧然静了一下,低着头仿佛在沉思什么,沧雅的神色似乎更紧张了,而我只是耐心地等着。

……

当今天子年幼,是以需要人辅佐。不过,如果辅佐得过了,就会成为乱臣贼子。

萧然面无惧色地望着垂帘,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

大胆!

旁边的太监们却变了脸色,忙不迭地叱骂。

我微笑着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淡淡地说了一句,朱雀大道一别,依然是没有变啊……

我这话没有压低声音,是以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萧然闻言浑身震了一下,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垂帘的方向。

我站起身来,揭开帘子走出去。

萧然的脸色仿佛看见了鬼,盯着我看了半晌,嘴唇微微抖动。

……毕翎?

应该是苏翎。

我笑。

他恍然明白了过来,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随后却咬牙切齿,你骗我!

请不要君前失仪。

我淡淡说了一句,走到他的面前。那一天在朱雀大街的对话又回响起来,他的表情很尴尬,可更多的是被欺骗后的愤怒。

我很高兴能听见你说实话……

我又笑。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声音却还强自撑着,废话少说,要杀就杀!

我怎么舍得弑杀我的救命恩人?

想起那天的事,我的心情大好起来。

萧然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半晌,憋出一句话来——

苏翎,你一定在心里笑我傻,明明以你的武功,跟本不需要我出手相救的……

我低头又笑了一下,他比我高了半个头,因此没有看见。

我说萧然你不可以对本朝监国直呼其名哦,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

你……!

他怒,接着却想到什么似的,怔了一怔。

你不杀我?

我点你为探花了。

我说完,大笑着离开。

11.

沧雅的元服大礼是这个冬天最隆重的仪式,由苏翎亲自主持。

当苏翎陪着沧雅上韶山祭告宗庙的时候,他看到了以李稷为首的一批大臣蠢蠢欲动的眼神。——幼帝已经长成,羽翼逐渐丰满,现在,是时候对苏家下手了。

苏翎给沧雅的贺礼是一柄古朴沉重的剑,细致的花纹下面是内敛的锋芒,这把剑名为华胥,是冰国历代君王的传世之剑,它象征着冰国最尊贵的皇权——如今,苏翎把它交给了他。

剑从手中送出的时候,苏翎的心情有些失落。

他低头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仪式结束之后苏翎径自回了府,怀仞已经在府中等他,雕花木桌上是已经泡好的花茶。

“不去参加晚上的宴会么?”他问。

“不去。反正仪式已经结束了。”

苏翎不想看那些人幸灾乐祸的嘴脸,他知道李稷等人在暗中策划怎样的阴谋,幼帝已经长大,说不定在明日的朝堂之上他们就会逼他让权。

而关于这些,苏翎今夜不想考虑。

他端起怀仞泡好的花茶喝了一口,随口道,“谢谢你帮我找出华胥之剑。”

那把剑原本是昭明的佩剑,自五年前的宫变起就消失不见,而如今,多亏了怀仞帮忙才把剑找了回来。

“没什么,反正你也付了钱。”怀仞笑着说。

他看了一眼苏翎,接着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冰国人为何会把那样的一把剑看得如此之重,难道说,你们真以为自己是华胥遗民?”

“……”

华胥之国。一个只存在于梦幻中的国度。

据说冰国的祖先是来自华胥之国的神人,那个国家丰饶而富有,冰国的祖先手持华胥之剑开创了冰国数百年的基业——从此,那把外表看来毫不起眼的古剑也就成了冰国皇族的传世之剑。

“人总要有一点梦想才能支撑下去。”许久,苏翎淡淡地说。

他并不相信那个传说,只是大家都那样传了,由不得他反驳。在他看来,那把剑不过是个愚蠢的身份的象征,得到他的人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如此而已。

他把那把剑给了沧雅,只是暗示他一个事实——不要忘了自己是冰国之王,冰国七百年宗庙的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他只是想请沧雅不要忘了,他有资格继承冰国所有的权力。

“是么?”闻言,一旁喝茶的男子却淡淡笑了起来,“那么,你的梦想又是什么,苏翎?”

“我的梦想?”苏翎微微一怔,接着不屑,“梦想那种东西,都是弱者自欺欺人的玩意。”

“呵呵……这样的回答,真叫人伤心呢。”怀仞轻笑一声,静静望着苏翎,“可是,我倒是有一个梦想……”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苏翎朝着他微一挑眉,他便接着说下去。

“苏翎,你知道有一卷书名叫《诗经》么?里面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苏翎,有时候我真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一辈子也不放开。”

怀仞用那双深碧色的眸子望着他,眼睛里闪烁着他所不懂的光。

怀仞想让苏翎和他一起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为今天的元服仪式已经让他知道,苏翎的命运走到尽头了。……不,是从更早的时候起,从苏翎请他寻找华胥之剑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有着怎样的自我毁灭倾向。

而离去,是唯一可以救赎的方法。

苏翎默不作声,只静静地听着。

当怀仞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微微一抖,细白的瓷杯中便有几滴清澈的碧色溅了出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翎默默念着这两句诗,忽尔笑了笑,“怀仞,那些都是骗人的。”

“这世上没有谁会爱谁一辈子,而你我,更是如此。”

他笑着说道,目光中又浮现出先帝昭明的影子。

在很多很多年前——久远得恍如隔世的岁月里,他也曾经想过就这样待在那个人的身边一辈子,追随着那人闯过一些狂风骤雨。可最终的结果,却几乎是玉石俱焚。

如今陪在他身边的是怀仞,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

可苏翎知道,或许怀仞有一点点的喜欢他,可那绝对不可能是爱,像他们这样的人,都太过聪明而冷静,爱自己还来不及了,是谁也不会幼稚到去爱上另外一个人的。

至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辈子。”

“苏翎,放开这些不相干的东西,你不需要它们,你需要的是平稳安定的生活。”

怀仞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也许是意识到了事情的危险性,他明白,再放任事态这样发展下去所有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他必需做点什么,去挽回这个结局。

一切已经不在他当初的预料之内,爱上苏翎是个意外,不是他来韶京的目的,可他不想为了那个目的放弃苏翎,唯一的办法,就是带着苏翎远离。

“……已经晚了……怀仞,别发疯。”

苏翎淡淡说着,走到窗边去望外面的风景。

苍白的雪花无边无际地落了下来,把偌大的庭院衬成一片凄惶的白。

“怀仞,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们都知道。别被偶尔的冲动迷惑了双眼,你今天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觉醒来,就什么事也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体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怀仞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苏翎,你怎么不相信我?你真的以为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你的一生都会被那个阴魂不散的幽灵毁掉,杀了那个人不是你的错,你把小皇帝抚养成人已经对他仁至义尽,是他先对不起你,你不必为此把自己葬送掉!”

“够了!”苏翎感觉到身后人一字一顿的话语,那种阴沉的语气和生铁一般钳制住他的力道让他拼命想要逃脱,“司徒怀仞!够了!”

第一次把事情挑开来说,对苏翎来说却几乎是无法忍受的。

他拼命地挣扎想要脱离怀仞的控制,今天的怀仞第一次让他觉得恐惧。

“放开我!司徒怀仞!”

苏翎一边喊叫着一边挣扎,却被怀仞冷不防扳过身子。

突如其来的动作扯动了苏翎肩头尚未康复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而怀仞对此却没有在意,只望了他一眼便把他死死困住,他的手抓住苏翎的双腕,把他紧紧压在房间的墙壁上。苏翎拼了命反抗,伤处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怀仞的吻却在此时落了下来,带着狂风暴雨般毁灭一切的气势。

苏翎在挣扎中咬破了他的嘴唇,而怀仞只是更加粗暴地咬回去,血的味道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开来,谁都没有屈服,谁都不甘心屈服。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苏翎间或的挣扎让人感觉到一切的存在。

怀仞第一次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对待苏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绝望,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口之后,换来的却只是满不在乎的拒绝。

他想抓住眼前的这个人,不让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把他带走,可是那个人却一边反抗一边说,够了,放开我……

他无法把他从泥潭中拉出来,他甚至预感到了他们最终的错过。

怀仞的吻渐渐深入,苏翎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喉咙里充满着鲜血的味道,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手被怀仞扣在头顶,身体也无法移动分毫,他竭尽一切的努力想要推开他,换来的却只是肩头和手腕越来越剧烈的疼痛。

怀仞,为什么……

怀仞,放开我……

他在心里虚弱地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翎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怀仞终于放开了他。

扣住苏翎双腕的手松开了,怀仞伸手把他揽入自己怀里。苏翎靠在怀仞怀里一点一点地喘着气,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此时的他因为难受而显得有一丝的恍惚。

怀仞用手轻轻揽着他,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微微的起伏,因为疼痛和虚弱,苏翎已经无力支撑自己,把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怀仞身上。

怀仞闭上了那双深碧色的眼睛。

苏翎……苏翎……

事到如今,你叫我该怎么办才好……

“公子,宫里的陈总官刚刚来传旨,说陛下请您过去。”一丝清明的声音拉回了两人的神智,房门外面,一名监国府的侍女恭恭敬敬地传话进来。

理智一点一点回到苏翎心头,他挣扎着自怀仞怀中直起身子,淡淡应了声——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苏翎推开怀仞,忍痛裹了一件披风就准备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猛然回头,发现怀仞正静静地望着他。

“……怀仞,你知道得太多了,这样的你让我不安。”

“以后,你还是不要到这里来了,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日子。”

苏翎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12.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苏翎走出内室,在前院的客厅里见到了传旨的陈公公。

“陈公公。”

苏翎笑着向他打招呼。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和平静,方才的那一场风波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监国大人。”陈公公见是苏翎,连忙放下正在喝的茶,站起来。

“不知公公这次前来有何吩咐?”

“回监国大人,陛下请您进宫伴驾。”

“进宫伴驾?”

苏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天色。

厅堂外面,漫天的星斗已经升上来。此时的沧雅应该留宿在专门为他准备的贵族女子身边,而那名女子,将会成为他的第一个妃子。

在这样的时刻,为什么沧雅会召见他?

仿佛是看出了苏翎心中的疑虑,陈公公微微一笑,道,“监国大人不必多虑,陛下只是因为在晚宴上没有见到监国大人,有点心神不宁,担心监国大人出了什么事,这才传令奴才把监国大人请去——如此而已。”

“我?我能出什么事。”苏翎漠然笑笑。

陈公公看苏翎一眼,尖细而夸张的声音传来——

“监国大人,恕老奴多嘴,陛下心里可是很在意您的,方才的晚宴您没能参加,陛下不知有多失望,整个宴席都是心不在焉的。如果您今夜不过去,恐怕陛下一整晚都会睡不好觉。”

苏翎淡淡地听着。

他知道沧雅在意他,可是未曾想过会倚赖到这种程度。

再者,元服大礼刚过,群臣正准备发难,只是不知道沧雅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时候传他过去,是否还有其他的意思。

“大人……?”

陈公公见苏翎沉吟不语,试探着唤了一声。

苏翎沉默片刻,忽尔展颜一笑,道,“请陈公公稍等片刻,待苏翎换件衣服便随公公入宫去。”

目前正值非常时刻,他不能贸然抗旨。

何况,去试探一下沧雅的态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翎入内把身上的衣服换下,右肩的伤口在方才的挣扎中已经裂开了。

待在一旁伺候的小厮送来了上好的金创药,说是怀仞临走的时候留下的,怀仞还托人跟他说一声“抱歉”。苏翎接过药的时候内心忽然掠过一丝软弱,他望着那只洁白的瓷瓶怔了半晌,长长叹息一声。

那个相信爱情的苏翎在五年前已经死了,如今留下的,只是一个谁也带不走的躯壳。

陈公公带苏翎去的地方是沧雅的寝宫,他把苏翎领到宫殿门口,行了一礼就离去了。

沧雅是一个喜欢安静的孩子,身边并没有多少人伺候着,而每每与苏翎相处的时候他更是喜欢支开身边之人。苏翎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回廊走进去,在冰蓝的月光下见到了一袭黑袍的他。

那是一袭正黑色描银色苍鹰的礼袍,花纹隆重繁复,厚重的衣物盖住了沧雅几乎全部的身子。沧雅怀抱着一把剑坐在寝宫的廊下,冰冷的月光映照下,他的脸上有一种洁白如玉的光彩。

“……陛下。”苏翎跪下向他行礼。

这一个并不怎么吃力的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使苏翎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的虚弱。

“苏翎?”

“你怎么了?”

沧雅听见声音,立即回过头来。

他快步走向跪在如水月光中的苏翎,察觉到他的虚弱,伸手将他扶起来。

已经很小心地避开了伤口,可苏翎还是微微吸了一口气。

就在方才,怀仞的粗暴几乎让伤口完全裂开,此时新伤加旧伤,微一动作就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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