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们+番外——臾零
臾零  发于:2015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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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的最后,什么东西在我的面前破土而出,什么东西缠绕着我的手臂和脚踝,扎破了我的皮肤,刺进我的血肉,封住我的头颅和大脑。我想,我在深深地扎根。奇异的想法,却最好地诠释了这个奇异的梦。

我醒来了,映入眼帘的仍旧是灰白的天花板,没有任何不一样,生活仍旧是生活。与其说这个梦恐怖不如说它压抑,让我喘不过气来。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油烟味儿,我被呛了好几下,随即打了个喷嚏,鼻子塞了。我感觉到身子前所未有的空乏,忽冷忽热,虽然我盖着我给司暮准备的棉被。

“感冒了?”司暮的声音好像隔着很远传来,朦朦胧胧的。我拍了拍耳朵,感冒带来的副作用还挺大。

嗓子疼。我说不出话,也就没有回答。本来以为我们的对话会就此终结,没想到司暮穿着围裙就打开厨房门出来,和下午不同,神清气爽的模样,而我好像和他交换了状态,萎靡不振的。

我没有说话,他也是个行动派,直接过来摸我的额头,冰凉的手心很舒服。他好像低声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他就去翻我家的药柜。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司暮停止了动作,走过去开门。我也挣扎地走下沙发,颇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我本以为来的是郑树棠,没想到小艾穿着臃肿的棉衣站在外面,小脸被冻得通红。她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僵硬感,眼睛好像也失去了光泽。

“林枫哥哥,司暮哥哥,我想……拿回那盆花。”小艾朝我咧嘴,虽说是个微笑的表情,除了嘴却没有任何其他部位的牵动,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我忍不住寒噤,牙关都在抖动了,但这点病痛奈何不了我:“那个,小艾啊,这种事情不用专程跑来。哦对了,那盆花好像生蛆了……可能是根腐朽了,要不你扔了这盆花,开春我再送你吧?”

小艾直直地盯着我,答非所问:“给我……”

我服了这妮子了。司暮什么都没问,去卫生间搬出那盆花递给小艾。小艾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神采:“谢谢你们……”

“外头冷……阿嚏!你看我都感冒了。”我摸了摸她的发顶,“快点回去吧。你妈妈呢?”

小艾摇了摇头,搂紧怀里的花盆,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跑去,我甚至没来得及多说任何。我那时候有种错觉,可能我再也没办法见到以前的小艾了,而这个想法后来真的成为了现实。唯一留在我记忆里的,就只是小艾抱着那盆开花的向日葵,笑得灿若朝阳

28、养花(五)

晚上我发起了高烧,难受得无法入眠。我不记得这是司暮第几次给我换掉额头上的冰袋,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一切也变成花花绿绿的一片,光影斑驳。无论我是痛苦还是昏沉,从始至终都有那么一双掌心冰凉的手紧握着我的手,这个动作熟悉得令我心惊,究竟是什么时候,司暮已经成为了我习惯中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好像很久之前就存在,但我想不起。

我只知道我恐惧着陷入沉睡,我不能陷入沉睡!我不知道这样子的害怕源于何处,我也不知道那种掌心里甜蜜的期待叫做什么。

在又一个雪天,纷纷扬扬的雪花骤停,暴雨夹杂着雪沫开始侵袭S市。雨夹雪的恶劣天气直接导致了气温再降,我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司暮干脆是一个晚上都没睡,只要我稍微有一点不舒服,他立刻就会上前询问,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再难受也要咬牙忍着。

就这样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早上一醒来我坐起,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大半,只是突如其来的低温将窗户给冻结住了。司暮坐在床头,在台灯的微弱灯光下看书,灯光把他的侧脸勾勒得很柔和。

居然出太阳了,我看着从窗帘缝隙透出的光芒,一时间失去了任何语言的功能。他察觉到动静侧脸看我,一时间我们谁也没来得及移开目光。

“……谢谢。”我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里,只有这句卡了出来。

他放下手中的书,忽然站起来,直直地盯着我:“林枫。”

“啊?”我心虚起来,拼命地往床角缩。他拽住我的胳膊,半个身子已经压了过来,我被他挤到了墙角。他的膝盖就挨着我的大腿,那张脸更是近在咫尺。

我拼命地咽着口水:“你没事吧……”这个不妙的姿势,这个不妙的感觉。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忙撇开烫得惊人的脸不敢看他。

他一字一句道:“林枫,你知道那天你喝醉之后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心说要是知道就没这么多事情了,不知什么时候连话语也变得结结巴巴,声音还略带着沙哑:“你别……”

“你说,你不止想远远地看着我,你还想要更多地接近我,”司暮没有因为我的抗拒而停止说下去,“你说我是混蛋,所有的心思都被我扰乱了,什么都没办法继续下去,再这么下去你都要疯掉了——”

我已经无地自容了:“不……其实……不……别说了……”

司暮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听我说完。你说你这几次的事件中可以脱险都是因为我,你本以为对我只有感谢的,本以为你自己不喜欢男人的,却因为我全部乱套了。最后你说,你喜欢我。”

这确实都是源自我内心的话语,我果然还是无法相信这些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深深地捂脸。老天啊,这以后别的不说,也许朋友都做不成了。

“想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他轻轻对我道。

然后他捧住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我震惊得全身僵硬,他对我笑道:“我说,我也是。”

没有任何浪漫的东西,烟花,星空,玫瑰,花海,也没有惊天动地,没有海誓山盟。但是就在此时,却有着我永远无法言喻出的美好。我在他微亮的眼神中看出他也不是说谎,我也舍不得抹去额头上那个炙热的温度,在我心里永远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就在这个时候,打破气氛的门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我才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么的不妙,忙推开司暮,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我……我去开门。”还没等他说任何就逃出了房间,脸红都蔓延到脖子上了。我需要冷静,冷静,林枫你一定要冷静啊!

我以为这个时候来敲门的一定是郑树棠,毕竟明天就是除夕夜了。但是门口出现的是胡嫂。我没有太多讶异,四楼只剩下我们三户了,我的其他邻居们都背负着各自的罪孽,有了该有的结局。

“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胡嫂的神色看上去有几分焦急,但更多是有我无法猜透的情绪,“你看见小艾了吗,她在昨晚的时候说要出门找学前班的同学玩,但是现在都没有回来……”

昨晚?那不是……我想起小艾面如死灰的表情和僵硬的动作,顿时就觉得不妙。我忙跟胡嫂说清楚:“昨晚小艾来我家把她的那盆花拿走了,之后我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胡嫂闻言脸色猛地一变:“花?她的花原来一直放在你这里吗?你说她把花拿走了,是真的吗?!!”我看她急切的样子有点奇怪,这母女俩怎么都重视那盆花。难不成那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仍旧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的,她取走了。我看她好像很急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胡嫂的眼中顿时失去了所有光华,她没有理我,只是在那里喃喃自语着:“这样一来就没有了……没有了……”

我看她神色越来越不对劲,忙追问道:“小艾走丢了吗?您赶快报警吧,再多在周围找找看,她一个小孩子也跑不了多远的……”说到后面我也觉得希望渺茫,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说实话我对小艾这个伶俐的小女孩还挺喜欢,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捣蛋聒噪。

“对……找到小艾……要报警……”胡嫂失神地靠在了门框上。明明是一副为自己女儿失踪而担忧的样子,我却怎么都不觉得正常,好像胡嫂是更想找到小艾这个人,而不是想找到自己的女儿。

——小艾说:“她不是我妈妈。”

我忽然回想起这句话,全身无法遏制地颤抖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是什么促使着小艾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本来这两个人表现得都不太像母女。也许本来就不是……

不可能的!我赶紧把这个想法从脑内驱逐出去,安慰起胡嫂来。可我的安慰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胡嫂在我家门前痛哭了一场,终于听取我的建议,给左队长打电话去了。

结果我长舒一口气,关门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司暮坐在我家沙发上,一副听了许久的样子,我顿时就失去语言功能。

“你从哪里开始听的?”我跟他对视两秒,无奈地迈步过去。

司暮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他的话却让我立刻明白了什么:“林枫,你觉得那就是一盆花吗?你有没有在那盆花里面看见什么不符合常理或者不该出现的东西?”

29、养花(六)

不该出现的东西吗?

我想到了那只蛆,一阵恶心感顿时袭来,感冒还没好完更是一阵头晕目眩。我按住太阳穴,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司暮。司暮听完后蹙眉道:“你说你怀疑花会生蛆?这是常识性的问题吧,只有腐物里才会出现这种东西。”腐物……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难道你怀疑花盆里面装着尸体吗?”说完我们两个都是一愣,我更是被自己这个想法震得无话可说。

“那个花盆很沉,不是吗。”司暮接着道。

是的……是这样的……沉甸甸的花盆,一个不该那么沉重的花盆。小艾说它是爸爸,还在夜间对着花盆哭泣,也许还有更多更多——

如果那盆花真的就是爸爸呢?

我的声音有点颤抖:“不可能的……那个花盆虽然挺大,但那里面不可能装得下尸体……”但是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就是真相,但说不清哪里不对。司暮沉吟半晌,再次抛出重磅炸弹:“假如只是一个头呢?”

只是一个头?我想象了一下那个花盆的大小,顿时不寒而栗。那个花盆的大小就是这样贴切这样适合!但是这样断定也太笼统了,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一定……

有的。那个细节让我的心彻底坠入谷底。

——“但如果说那盆花儿是我父亲也可以。我还是更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我能拥抱着的父亲。”

完完整整的父亲,这个形容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惊悚和阴暗。小艾能够抱在怀里的,只不过是父亲的头颅罢了。

只不过我们再怎么想都只是臆测,如果那盆花里没有人头呢?如果小艾不是因为这个而逃走的呢?我不断地催眠自己,也就是在不断地逃避着。我能对于此做什么?我对于邻居们的反常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等等……邻居们的反常?!邻居们?我完全无视了司暮,心脏一下就沉了下去。先是老王,再是周槐、白冰,现在反常的又是胡嫂和小艾了……为什么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我的身边,发生在这栋公寓的四楼?!是巧合吗?真的是巧合吗?不,世界上绝对没有这样子的巧合。那就是有什么“人”在促使着这些事件发生——

不会吧……真的不会吧……我想起司暮撕掉的那张剪报,还有司暮的简历,十三岁精神病少年持刀砍人,司暮十三岁停学一年,难道,难道说——

我看向司暮的目光一定可以用惊悚来形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司暮和这几个邻居也只是普通认识,而且他还在这些事件中救下了我,他没有理由——没有理由的!

……是的,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去伤害或者操纵我的邻居们,我不应该怀疑司暮。况且我们现在正在……我的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简直没办法坦率面对他了。如此温柔的一个人,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于是我又很快释然了,我对他需要有基本的信任。

吃完晚饭我觉得外头的雪有点化了,天气正在逐步转暖。我把双手撑在阳台的石栏杆上,摆弄着竹竿以便去除上面的冰屑。此时的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只剩下环抱着世界的微弱光芒。树影交缠,浅灰色的枝桠伸向我家的阳台,上面覆盖着一层雪花,就像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正当我无所事事地往下看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闯入了我的视野里。那个身影瘦瘦小小,身上穿着的朱红色棉服却十分显眼,手里还抱着一个灰扑扑的东西。

这个人是……小艾?!我顿时一个激灵,极力把身子伸出阳台外:“小艾——小艾——”这个声音就算是隔了两条街也能听见了。但刚喊完我就后悔了,那个身影猛地僵住,随即撒腿就跑,消失在了楼与楼的夹缝之中。天黑之后能见度急剧下降,我们这里楼房挨着楼房,地形别提有多复杂,小艾三两下子就消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小艾为什么不回答我,又为什么躲着我?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又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呢?来不及了。我也没空跟司暮多做解释,拽住他的手腕就往楼下狂奔,弄了我一手的洗洁精泡沫,好几次他的手差点从我掌心里滑出。

“发生什么了?刚才就在那里大吼大叫的。”难得他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

我手忙脚乱地锁门,急切道:“来不及了。我看到了小艾!”司暮没说话,我锁好门继续把他往楼下拽,可能再晚点就见不到小艾了。四楼的距离在现在看来是那么的漫长,在我和司暮冲到楼下时,楼下静谧得一如既往,小艾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空荡荡的像从未有人在这里驻足。

果然还是晚了一步。我气喘吁吁地拉着司暮朝小艾消失的楼脚走去,黑暗铺开在前路,仿佛这天地间就只剩下我和那只我紧紧握住的手。

“找不到……”在又绕过一间房子之后,我不得不松开手撑住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司暮的声音传来,似乎隔了很远,但我知道他就在后面:“没用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告诉胡嫂,顺便给左队长打电话。”

“不行……我想找到她……”我攥紧裤子,心里忽然翻涌起不明所以的悲伤,“你不会明白的,那种孤独,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相似的悲伤,相似的孤独。虽然我和小艾的经历简直毫无相同点,但我能感觉到我的灵魂之中铭刻着的情绪和小艾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孤独的浪潮卷席了我,我脑子里有声音嗡嗡作响——

不要再死人了!不要了不要不要了!求求你们不要杀掉——

杀掉谁?!

我从头到脚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的冰凉,全身都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这种感觉又来了,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林枫,你有没有事?”司暮拉住我的胳膊,“别害怕……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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