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冬至,“……”
“你最小。”小七很想学者他的样子揉揉他的脑袋,但是手里还端着盘子,只能作罢。
“好吧,好吧,”凌冬至妥协了,“这么算下来,庄家跟你的关系虽然不近,但绝对不远。你就把他们当普通亲戚看待就行。”
小七不知道普通亲戚是什么样儿,想了想觉得应该就是跟自己和张玉家那种关系。这么一想,他心里忽然觉得庄家好像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了。
正要说话,就觉得腿上有什么东西蹭了过来,低头一看,黑糖正拿爪子拨拉他,蓝眼睛水汪汪的,满是……口水。
“晾凉了么?”黑糖等了半天了,见这两个人还说个没完,不免有些着急。
小七无奈,“凉了,凉了。来,都吃饭。”
鱼头顺着沙发靠背窜了过来,飞快地跳上小七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等着黑糖,“这骗子哪儿冒出来的?”
小七,“……咳,别这么说。它叫黑糖,我弟弟家的。”
鱼头眼神不善地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凌冬至,“这傻瓜流了半天口水,你这盘饺子够它吃吗?回头你又没有午饭吃了!”
小七顿时被感动了,“鱼头,哥哥真没白疼你。”
鱼头扫了他一眼,淡定的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你饿一顿没什么,要紧的是我和蜘蛛侠都要跟着饿肚子了!”
小七,“……”
81.疑心
凌冬至今天没课,出来主要是给小七送请帖,顺便带着黑糖溜达溜达。听说小七要去新家看看,顿时来了兴致,也跟着一起去了。
小院的翻修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硬件部分基本结束,虽然院子里还堆着一些没用完的建筑材料,但是该种树的地方种了树,该种花的地方种了花,池塘里还蓄了水,养起了莲花和锦鲤。鱼头到了这里就不再继续往里走了,在它看来,这个水池就是为了它预备的,其功能就是为了让它随时能吃个新鲜。
小七把鱼头和蜘蛛侠放在院子里玩,让黑糖看着它们俩,自己带着凌冬至往屋里走。地面、墙壁、门窗都已经完工,看起来颇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东西两厢是客房,还没有开始进行最后的软装饰。主屋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主屋进门是会客区,会客区一侧是卧室,另一侧是书房。徐永成把整个房间全部打通,三个功能区用屏风、博古架和盆景绿植巧妙隔开,空间阔朗却又不会相互干扰,这是小七最满意的一点。他对于狭小的空间有种根深蒂固的恐惧,这一点隐秘的小心思他从来没说过,但是徐永成在跟他沟通的过程中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并将它不显山不露水地应用在了自己的设计当中。
卧室部分还空着,家具还没有送进来,书房已经基本完工了。书架、画架都已经安置在了最舒适的位置上,推开窗就能看见廊檐外一丛翠竹,当真是养心养眼。
凌冬至跟着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一边看一边夸,到最后腆着脸提要求,“客房要给我留一间。嗯,就西厢吧。”
小七挑眉,“给你留一间?回头庄哥的炮火肯定就奔着我来了,你就忍心?别忘了我的生意可还指望着庄家帮忙呢。”
“切,小气吧啦的。”凌冬至翻了他一眼,“我回头就打听旁边地皮卖不卖。”
小七想了想,“那行。回头你俩在这儿也起个院子,咱们当邻居。”
凌冬至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只怕有难度,“够呛。我去问问吧。”
两个人从堂屋走出来,站在廊檐下看着几个小东西在院子里疯跑。粉墙黛瓦之外,青山绵延,苍翠欲滴。
凌冬至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摆几张椅子吧,看景。”
小七点点头,“老徐应该是有这个打算的,要不也不会留出这么大地方。”
凌冬至又叹,“真不想走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鱼头兴冲冲地扑了过来,飞身跃上台阶,“小七,我和蜘蛛侠今天就不跟你回去了!”
小七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怎么大的小的都这样?厨房都还没有呢,你们急什么?”
鱼头转了个身从台阶上又扑进了草坪里,一边打滚一边哼哼唧唧地说:“有厨房你也只会煮饺子,要不就炒鸡蛋,有什么区别?!”
小七,“……”
这熊孩子,就会拆他的台!
蜘蛛侠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也兴奋的两眼冒光,“小七,我们不回去了!我在这里挖蚯蚓!捉老鼠……”
小七吓了一跳,“不许挖蚯蚓!”老徐刚给他把花花草草种上,回头都被蜘蛛侠给刨开,之前的活儿不是都白干了么?
蜘蛛侠顿时委屈了。
小七想了想,“要挖只能在后院那块地里挖。”后院是徐永成给他留出来的菜园,眼下已经入了夏,种什么都有点儿赶不及了,明天春天的时候倒是可以好好收拾收拾。
“好!”蜘蛛侠又活了过来,跟着鱼头乐颠颠地跑了。
黑糖屋前屋后跑了一圈,刚跑到前院就听见鱼头它们说的话,连忙甩着大尾巴跟凌冬至商量,“我也不回去了!”
凌冬至挺无奈地看着它,“有你什么事儿啊,儿子?这里可什么吃的都没有,你是打算绝食吗?减肥吗?”
黑糖哈哧哈哧喘着气,“我可以吃它们俩抓的老鼠啊。”反正它也没吃过,看见这两个小东西那么兴奋的样子,说不定很好吃呢。
凌冬至可不相信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会吃老鼠。它平时就算偶尔也吃点儿生肉,那也都是剔去筋骨,切好的肉块。让它带着毛吃,唔,还有内脏什么的……它下得去嘴吗?
鱼头站在不远处的假山石上很鄙视地扫了它一眼,“我干嘛要抓老鼠喂你吃?!你又不是老子养的。我抓给小七还差不多。”
小七恨得牙痒痒,“……谢谢了,不过我不吃老鼠。你自己留着享受吧。”这个二货,一再强调自己是它养的干嘛?是嫌自己还不够没面子吗?
黑糖听鱼头说不乐意养活它,稍稍有些沮丧。它还以为自己人见人爱……鱼头是猫不是人,嗯,它人见人爱的标签还是有效的。
“要不你给我送饭吧?”黑糖跟凌冬至商量。
“你想的倒美。”凌冬至没好气地抢白它,“从咱家到这里开车要半个多小时呢。要不就跟我回家吃饭,要不就留这儿饿着。”
黑糖惆怅了,“要不我再跟小猫商量商量?”
凌冬至拿这个二货没治,懒得再讲道理,摆摆手,“去吧,去吧。去你的吧。”
小七忍俊不禁,“还好我家的不用送饭。”
凌冬至叹口气说:“要不我就把它放这儿得了。饿一顿就饿一顿吧。”
小七想起哈士奇叫起来时那种狼嚎似的动静,摇摇头,“算了吧,这地方静,它晚上一叫,估计住在山上的人都能听见。搞不好还以为闹狼了呢。”
两个人远远看着黑糖跑前跑后地围着那只黑猫转悠,黑猫还不怎么爱搭理它,心里都有点儿可怜这傻狗。
小七想的是,等房子收拾好了,把大家都请过来吃饭的时候,顺便把裴戎也叫过来跟他的兄弟们见个面。
他的事,也该让亲友们知道了。
因为今天店里人多,雁轻出去一圈,到底不太放心,又赶在店铺打烊之前回来看了看。凌冬至没事做,也跟着过来了。
店里客人没有白天那么多了,苗苗在柜台那边招待几个购买碎瓷首饰的年轻人,小曲正在搞卫生,看见雁轻他们进来,招呼了一声,从笔记本上调出今天的顾客记录给雁轻看,自己跑去忙没干完的事情。
凌冬至坐在一边休息,黑糖没精打采地趴在他脚边。黑猫和小刺猬都留在了小院子里,没人陪它疯了。当然,要是有吃的,它也会留在院子里的,奈何人家小猫不乐意养活它,它自己又不会抓耗子(抓住了只怕也吃不下去。这货貌似除了生牛肉、偶尔磨牙用的牛骨头之外还没怎么吃过生食)。
小七捧着笔记本向下翻了一页,指尖微微一顿,“喻白买了这么多东西?”
“四件。”小曲冲着他比划四根手指头,“一件粉彩小瓶、一个青花笔洗还有两件工棚前天送过来的仿曜变油滴天目盏。”
小七的脸色微微变了。
凌冬至好奇了,“天目盏?宋代的那个曜变天目盏?”
小七点头,“仿的。”
“废话。”凌冬至白了他一眼,“你烧的当然叫仿的,难道你还能穿越时空跑去烧个宋代的瓷器出来?”
小七笑而不语。真的假的,在这个行当里谁说得准呢,只要所有的人、所有的检测机器都说它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凌冬至凑到他的笔记本前面,打量屏幕上那一对曜变油滴天目盏。
“宋建窑曜变天目盏”有“国之重宝”的美誉,存世极少。因曜变天目盏的烧成带有极大的偶然性,其釉下一次高温烧成曜斑,在阳光和一定的温度条件下会闪耀出七彩光晕,色彩斑斓,耀人眼目。目前已知的藏品之中,最出名的是藏于日本博物馆的三件被列为国宝级的藏品,国内倒是少有收藏的记录。
从屏幕上的照片很容易就看出小七仿的是静嘉堂文库美术馆藏的曜变天目盏。凌冬至不知道这东西烧制起来到底有多难,但是这两件天目盏釉面黑润,盏面蓝色油滴清晰美丽,犹如漆黑的星空炸开无数星光一般深邃华美。从它的整体效果上看,虽然蓝斑略少,然而丰富的色彩与光泽却令人目眩神迷。
凌冬至喃喃说道:“这东西真是你烧的?你个没良心的死小七,你做出好东西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
小七表情微微有些不爽,“我这刚摆出来没几天,谁知道这小破孩子出手这么大方呢。”
凌冬至看了看照片旁边的标价,“你可真敢要啊……”
小七斜了他一眼,神情颇为自傲,“我这东西就算不是独一份儿,你想找出一样水平的只怕也不好找。”
凌冬至,“……真的假的?”
“要是那么好仿制,这东西还能叫国宝么。”小七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前几年建阳有一个人能烧出天目盏。当地人都说只有他会烧,别人烧不出来。他烧过一件不错的东西卖给了外地人。当年我师父想找这个人切磋,但是跑了一趟建阳并没见到这人。现在这人也不知在不在了。”
凌冬至好奇了,“你又是跟谁学的?”
“我师父啊,”小七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要不还能跟谁?我师父是南派何家的人,祖上也是建阳那边的。当然啦,这些事儿我师父没细说过,不过我听他的意思,南派何家应该是从福建那边的某个大家分出来的旁支。”
毕竟隔行如隔山,凌冬至对这些事不是太明白,不过倒是听懂了小七会做这些是因为师父祖上就是干这个的。
凌冬至对着电脑屏幕越看越爱,“要不再多烧几个吧。”
小七叹气,“哪有那么容易。你不知道烧废了多少个……”
“不管。”凌冬至难得的蛮不讲理起来,“你再做出来,一定给我留两个。”
小七无奈,“那你耐心等等。”
送走凌冬至,小七就给裴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喻白又来自己店里了,还买了一堆东西。
裴戎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可疑的,“买你东西还不好?他是用现金结账的?没打白条吧?”
小七气得翻白眼,“我店里的人又不傻,他算哪根葱啊,让他打白条?”
“他买什么了?”
小七跟他细细说了,又把自己觉得不安的地方拿出来重点提了提,“那对仿曜变天目盏烧制起来成本太高,我暂时又不想出手,所以标价定的高。你说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鉴定师,就算家境特别好,十几万的东西说买就买了?东西又不是出自名家之手……”
裴戎反问他,“你怀疑什么?”
小七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头绪。但就是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那我找人帮你查查这人吧。”裴戎一时间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这人要是还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就给我打电话。”
小七点点头,“好。”
裴戎又说:“对了,爷爷昨天还说有事找你呢。”
小七顿时打起精神,“什么事?”
“好像是有个老朋友想入手个什么东西,想请你看看。”裴戎说:“我也重复不来,要不你给他打电话问问吧。”
82.兔毫盏
裴老说的这位老友姓陈,是裴老以前的同事。儿女都在国外,老两口对收藏特别感兴趣,多年来陆陆续续也积攒下来几件好东西。雁轻只在裴老家里见过陈老两次,并不熟,只记得这人的性格颇有些老式文人的酸腐,跟人说话的时候一副恃才傲物的劲头。不过做学问的人大都有个特点,佩服真正有本事的人。
陈老见裴老带来的是个小年轻,还很不放心地拿出家里的几件藏品对雁轻试探了一番。陈老于书画上颇有研究,瓷器却不行。所谓的试探也不过是拿着之前早就鉴定过的东西听听这个小年轻怎么说罢了。雁轻也不觉得生气,他本来就年轻,别人又不认识他,对他有所怀疑是很正常的。换了是他的话,也得先看看这人本事怎么样。
一番见招拆招之后,陈老心满意足的带着雁轻和看热闹的裴老一起去了约好的茶楼。
他们来的略晚,卖家和牵线的人都已经到了,正在包厢里喝茶聊天。看见陈老还带着人,也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这桩买卖的牵线人姓楚,是古玩协会的一个理事。跟陈老和裴老都是熟人。据他说,卖家打算出手的东西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个瓷碗,因为要给家里孩子买房,所以急于出手。陈老看那位卖主,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中年男人,身材略有些发福,相貌衣着都极平常。看他们的时候,眼神里还稍稍带着点儿戒备。
几个人寒暄几句,卖主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取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布包放在桌上,再一层一层解开,露出一只深褐色的茶盏。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东西,”中年男人一脸骄傲地介绍说:“我爷爷传下来的时候还嘱咐我们这东西是留着救急的。要不是孩子要买房,我也舍不得把它拿出来。”
雁轻见他这番做派,不由得微微蹙眉。东西还没看,真假未知,买家也还没表态到底要不要入手,何必这么早就提醒对方对于价钱的态度呢。这人单纯是个外行?还是想先入为主,给买卖双方营造出一种奇货可居的气氛?
中年男人见对方没人开口,便又说道:“这东西我以前找专家鉴定过,叫兔毫盏。是宋代的,这东西现在可不多见啦。”
陈老小心翼翼地拿起茶盏看了看。这是一只口径大约在十一至十二厘米,高七、八厘米的敞口碗,口沿外撇,尖圆唇,腹壁斜直,腹较浅,浅圈足,形似漏斗。黑褐色的釉面析出金褐色的兔毫纹,丝丝缕缕,十分美丽。
陈老看不出什么一二三四来,转头问雁轻,“怎样?”
雁轻从他手里接过这只兔毫盏,随口问道:“您是找谁鉴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