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的画 下+番外——橘苜真
橘苜真  发于:2015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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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安夏想问陶芙歆的是,她的好是否是处于心里对他残留的爱,但不知为什么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陶芙歆一把将林安夏搂进怀里,哭得哽咽:“妈妈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夏夏,妈妈什么也不说,你让妈妈做给你看好不好?”

林安夏得眼里闪过一丝酸涩,没否定也没答应,就算是默认了。

******

之后的好几天,陶芙歆果然每天都到医院里来照顾林安夏,从饮食起居到思想开导,从不假他人之手,林安夏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她妈妈是还记忆中温柔可人的模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对他露出可心的笑容。

林安夏渴了,陶芙歆给他倒水喝,林安夏饿了,陶芙歆亲自做了饭菜送来,林安夏困了,陶芙歆会在一旁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林安夏闷了,陶芙歆会和他说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逗他高兴……

秦睿和看着林安夏,从身体到心灵,都一天比一天健康起来,心里愈发放心了,为了给母子两多一点相处时间,他也尽量不让其他人包括他自己在内,来打扰他们……

林安夏每天都活在满满的幸福当中,但心里多少还会有一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在做梦。明明每一天发生的事情,都是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真的得到了,却还有些惴惴不安。

直到有一天,林安夏午睡醒来时,正好对上了陶芙歆望着他的眼神。

那是一个母亲看着自己孩子时,会露出的最让人暖心的眼神,里面没有愧疚,没有后悔,什么都没有,只有简简单单,纯纯净净的疼爱与宠溺……

这让林安夏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是一个夏天,他们一家人还住在漂亮的别墅里,别墅的小院子中也有着一棵大榕树。因为夏日午后的阳光特别暖人,他妈妈便搬了一张躺椅,让他躺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睡午觉,手里还拿着一把竹扇子,轻轻地为他扇着凉风。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他睁开眼时,他妈妈就是用这样一种眼神看着他,那一刻他觉得幸福得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而如今,时隔十几年,他再次看到了这样的眼神。

林安夏微微闭上眼,把脸埋进了枕头中,在雪白的枕巾上印上了一层灰色的水印。

陶芙歆眉头一皱,关切地问:“夏夏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安夏啜泣了两声,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对陶芙歆笑了笑:“这些天,辛苦你了。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谢谢。”

陶芙歆不赞同地说:“夏夏怎么那么说,我是妈妈呢,照顾夏夏是应该的。”

林安夏微微一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这才开口道:“以后,你就不用常来看我了。”

陶芙歆一愣,十分不知所措道:“怎么了吗?为什么夏夏不让妈妈来看你了?是不是妈妈又做错了什么?”

“当然不是。”林安夏一把握住了陶芙歆的手,扶上自己的脸颊,“当然不是……这么些天来,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完全是因为……妈妈的关系。”

陶芙歆心下剧震,抖着手一点一点地摩挲着林安夏的脸颊,“夏……夏夏,你刚刚喊我什么?”

林安夏一脸平静道:“妈妈,谢谢你。”

陶芙歆扑了过去,将林安夏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地摩挲着他,哭道:“夏夏,妈妈的夏夏……”

没人知道陶芙歆此时心里有多庆幸,他已经有十几年没听过这个孩子喊她妈妈了。她做错了事,也不指望能祈求孩子的原谅可如今……

林安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道:“妈妈,我不怪你了。”他抬起头,望着泪眼朦胧的陶芙歆,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妈妈现在有了新的生活,也不能再一天到晚守着我了。周叔叔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吧?”

“他不知道。”陶芙歆抚摸着林安夏的脸颊,“但是,妈妈也不打算再瞒着他了。”

林安夏却道:“算了吧。我看得出来,周叔叔对妈妈很好,没必要因为我的关系,打破你们如今那么和美的关系。”

“夏夏……”

“妈妈,请你答应我,一定要继续过幸福的生活。我知道周先生要回港外了,你也该跟着回去了。”

“为什么?”

陶芙歆很是不解,她已经做好了和丈夫分道扬镳的准备,因为她不能允许自己再一次抛弃自己的孩子。

林安夏笑得释然:“因为我希望,妈妈过得幸福……”

“夏夏……”

******

林安夏最终还是叫来了周林,他知道周启生一家打算不日就回港外去了,从前,是他妈妈主动离开,而如今却是他主动送走他妈妈。

陶芙歆一不三回头,很是犹豫的看着林安夏。

林安夏笑了笑,才道:“妈妈,祝你幸福。这一次,是真心的……”

陶芙歆鼻头一酸,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沙哑着嗓子道:“妈妈会常回来看你。”

“好。”林安夏笑着应了,继而转头对周林说:“妈妈先离开一下,好吗?我想和周林单独说两句。”

陶芙歆闻言看了看他俩,便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

周林慢慢地踱到林安夏跟前,低着头看他。

林安夏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周林一愣,林安夏又道:“我为曾经对你那些莫名的敌意而道歉,也为我自己鲁莽的举动给你带来的困扰而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谅我的不懂事。”

周林道:“没什么好道歉的,我接了那个电话,也的确是存了挑拨的心思在里面,你没有理解错。反而是因为这件事刺激到了你,我……”

林安夏摇了摇头,打断了周林的话,“无论我做了什么事,都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与他人无关,而你更是无辜的,你没必要去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周林叹了一口气,伸出了手道:“那么,我们就正式和解吧。”

林安夏也回握了周林的手,“谢谢你,对我妈妈那么友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还愿意好无芥蒂的接受她。”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阿姨在对于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她和我爸爸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而对于我,也的确没话说……”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林安夏不愿意猜测,如果周启生知道了自己妈妈过去的那些事情后,还能不能一如以往那样爱着他,所以他选择了隐瞒,而他也衷心感谢周林,愿意帮着他隐瞒下一切真相。

周林望着林安夏,欲言又止,林安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

周林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想不通一件事。医生说你是因为长期将苦闷压在心头,才导致那时精神不稳定的状态,这种挤压一定不是一时半会儿形成的,是从孩童时期都开始的。小孩子如果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通常都会说出来让别人知道,而你还是孩子的时候,为什么不行使作为一个孩子应有的说出委屈的权利,而是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呢?”

林安夏慢慢的眨了眨眼,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道:“可能……是因为舍不得吧。”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好,就算在心里想想……也不行。”

林安夏没有说这个“她”是谁,也没有说“不好”指的是什么,但周林却完全意会了林安夏的意思,这一刻他有一些困惑了:“你到底有没有怨恨过她?”

“说没有,肯定是骗人的。”林安夏微微一笑:“但我也不允许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对她怀有负面的情绪,一丝一毫,都不允许。”

此时,站在门外的陶芙歆,正被赵家两兄弟扶着,哭得泣不成声。她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也许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弥补,可她的孩子却一如既往地维护着她……陶芙歆觉得羞愧,但更多的却是心酸……

******

送走了陶芙歆,赵家兄弟也没有回到医院去,他们这次来本就是为了看望林安夏,但如今两人却选择了回去。

两人都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步行。

赵阳书一路上都在注意着身边的哥哥,赵阳浩比之于往日而言,似乎沉默了不少。

就在赵阳书寻思着要说什么话,逗哥哥说话时,赵阳浩突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扭过头很认真的说了一句:“小书,你知道吗?我们不是安夏和秦睿和,我们任性不起……”

赵阳书心下剧震,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尽管赵阳浩话里意味不明,但赵阳书却没有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道赵阳浩的意思。他早就不在克制自己对赵阳浩的感情,有意无意地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赵阳浩就是再迟钝也该察觉出什么了。

但在这之前,赵阳浩并没有对他的亲近表现出任何排斥,而如今……

赵阳书阴沉着脸,垂着眼睑道:“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赵阳书的心里邪火一阵接着一阵往上冒,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赵阳浩有要离开他的意思,从他决定回国的那一天起就没打算放手……

仅仅片刻之间,赵阳书的脑子里便出现了千万种能留住赵阳浩的方法,但无一例外都不会是令人愉快的方法……

这时,赵阳浩走上前,将脸色愈发难看的赵阳书搂进怀里,轻声道:“如果小书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么我们可能真的要偷偷摸摸一辈子了……”

赵阳书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箍住赵阳浩的腰,“哥哥……你说什么?”

赵阳浩不理会赵阳书的震惊,兀自认真的说:“爸爸妈妈,过不了几年就会催着我们赶快结婚,我们必须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断的编出各种谎言,想出各种理由去搪塞他们,不仅如此我们要面对的东西远远比想象的还有多,就算是这样小书也要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赵阳书此时完全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来都不知道,一向没心没肺的哥哥,已经为两人的未来打算得那么远了。

赵阳书将他哥哥紧紧抱在怀里,蹭着他的脖颈道:“我坚持……无论怎样,我都坚持!”

今生今世,他赵阳书注定要对不起对他有养育之恩的赵家父母,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可他万万做不到对赵阳浩放手,为了赵阳浩,他赵阳书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赵阳浩闻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轻声应了一句:“好!”我陪你。

******

两个星期后,临福路小别墅的院子里。

林安夏穿着白色的家居服,手里拿着一个小铲子,蹲在大榕树下捣鼓着写什么。秦睿和从屋子里拿出了五盆太阳花,尽管它们被忽视了很久,但顽强的生命力依旧让它们显得生机勃勃。

秦睿和走到林安夏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要不要我帮你?”

林安夏蹭了蹭秦睿和宽大的手掌道:“不用,我想为雪松多做一点事。”

秦睿和蹲下了身,把林安夏搂在怀里:“把花种在这里,它们一定会长得更好。”

“那当然,因为雪松会好好照顾它们的,这可是它的宝贝疙瘩。”

秦睿和摩挲着林安夏的头发:“你才是它的宝贝疙瘩,当然……也是我的。”

林安夏闻言,脸上绽放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秦睿和拍了拍他的脑袋:“注意一点,一会儿李先生会把佳佳送来。”

“知道了。其实佳佳真的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可惜我到了现在才能开始正儿八经的教她。”

秦睿和轻笑地点了点林安夏的鼻子道:“她不会介意的。”

等林安夏将五盆太阳花完完整整地移植到那棵大榕树下后,便听到从远处传来地脚步声。林安夏回过头,便看到背着晨光,一路朝他跑来的佳佳。

小姑娘的脸上泛起了一层晶莹的汗水,在初夏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佳佳气喘吁吁地跑到林安夏跟前,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采用脆嫩地声音道:“林老师,我听说了你的事。”

林安夏抬着头看她,却不言不语,只听佳佳又说:“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的。”

林安夏有些讶异,轻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佳佳对老师,那么有信心?”

佳佳直起小身板,圆咕噜般的黑眼睛炯炯有神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勇敢的人。你是佳佳学习的榜样!”

林安夏眼睫微微一抖,抬手把小姑娘抱紧怀里:“那真是……谢谢佳佳了。”

“所以老师,你真的战胜它了。对吗?”

林安夏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他的眼神渐渐飘远,却透着点点释然。

此时,正在屋子里打算收拾一下画室的秦睿和,偶然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叠画稿。

把它拿了出来在手里轻轻翻看,却发现那上边画的全是自己,正在认真工作的自己,想来便是林安夏得空的那段时间,随他到公司里时所画的,还记得当时的林安夏死活都不让他看这些画稿的内容……

林安夏的绘画很是传神,他几乎能画中的那个人感觉到自己当时的情绪,有烦恼,有沉思,有欣慰,有志在必得……

秦睿和眼神微微一瞥,便看见装订好的画稿底部,有一行小字“最优秀的画家,最完美的作品。”

秦睿和忍不住轻笑出声,暗道小孩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铅笔,秦睿和取出一支,拿了一张最普通的A4纸,坐在小桌前描绘着些什么。

渐渐地,之上出现了两个由简单地线条组成的人影,他们相互依偎地坐在一座山顶上,眼前是壮丽的日出。

这是秦睿和第一次画出如此“粗糙”的作品,但从画里透出的浓浓温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消散,就连作画者秦睿和本身都被感染,眼尾透出些许湿润,又快速隐于无形。

秦睿和拿着铅笔,在画稿背面也写下了刚劲有力的大字“最优秀的商人,最完美的作品”

也许秦睿和一辈子都做不了一个出色的画家,但他已经不在意了,因为绘画能让他感受到的东西,他的小画家已经全部带给他了。

秦睿和的目光往窗外投去,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蹲在大榕树下,两颗脑袋挨在一起,仿佛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为什么要让雪松睡在这棵榕树下?”

“……因为,榕树无论是对我还是雪松而言,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我觉得雪松现在一定很高兴。”

“为什么那么说?”

“因为它可以永远呆在这里,看着它最喜爱的老师,过最幸福的生活。”

林安夏垂眼望着地上迎风摆动的太阳花,嘴角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好似感慨一般,轻声道:“……是啊,它一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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