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喝了口牛奶，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碧昂笑笑，从盒子里拿出几块曲奇：“这么多年，族长的口味还真没变过。”

黑猫吃了块饼干，环视着窗明几净的宠物店，嘲道：“真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勤快，还真不像你的风格。”

碧昂道：“这是爱情的力量！”

黑猫偏头看着他，问道：“怎么表白的？成功了？”

碧昂神秘一笑，将食指竖起放在唇边：“这是秘密。”

黑猫无趣的将脑袋撇到一边，不再深究这个问题。

小猫们被低低的栅栏围着，后面有一幢幢小房子，还有玩具之类的东西。碧昂走过去喂食，摸摸它们的脑袋，黑猫道：“一只猫开宠物店，还真是稀奇。”

碧昂挠挠一只小花猫的下巴，笑道：“所以我只养猫，我最了解他们的习性不是么。”

这倒也是。黑猫点头，碧昂突然问道：“什么时候化形？”

黑猫想了想，道：“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帮我准备个房间，要干净点的。”

碧昂点头道：“楼上还有个房间，平常也没人住，我一会带你去看看。”

黑猫眯起眼睛，问道：“为什么不能去你家？”

碧昂有些尴尬的道：“……有点乱，我家那位稿子堆的满地都是，你不会喜欢的。”

黑猫怀疑的看着他：“你不是有洁癖吗？这也能受得了？”

碧昂放下猫食盆，动情的双臂虚抱天空：“这是爱情的力量！”

黑猫：“……”

下午，碧昂锁了店门，开车回家。

“宝贝儿～我回来了～”

客厅里没有人，碧昂熟门熟路的绕到厨房，白钰果然正在炒菜。碧昂抱住他的腰，下巴放在他消瘦的肩头上。白钰随手塞进他嘴里一块胡萝卜，碧昂嚼了两下，抱怨道：“亲爱的，我是猫，不是兔子！”

白钰挥着锅铲，另一只手按住碧昂不老实的爪子，道：“别一来就发情，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碧昂嘿嘿笑了两声，道：“来了个尊贵的客人，费了点时间。”

白钰兴致缺缺的点点头，把碧昂赶到客厅去，准备开饭。

黑猫站在宠物店楼上的房间里，抬头看着周围。这是碧昂曾经住过的屋子，陈设很简单，唯有一张King—side的大床特别显眼。

碧昂是一只纯血的波斯猫，天生性子慵懒，黑猫刚认识他那会，他还是猫族出了名的懒猫，看现在的勤快样子，果然爱情的力量太强大。

黑猫跳上软软的大床，盯着天花板，突然想到一年前，碧昂忧伤说他爱上了一个人类。

人妖殊途，妖可以活几千年，对他们来说人类的生命就如白驹过隙般短暂。黑猫原以为他是说说而已的，然而过了几天，他惊奇的发现了碧昂手臂上的契约烙印。

妖族因为本体是兽的原因，可以选择和人类签订主从契约，契约一旦定下，就必须与主人同生共死，终生不可违反。

黑猫不由得想到熙阳，他翻了个身，苦恼的揉着脑袋。

如果对象是熙阳的话，他也愿意签订契约，然而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到他。

黑猫有些怨念，都怪化形的时间太晚，本来稳稳当当属于自己的人让舒雅给抢了。

黑猫跳下床，打开电脑，想看看碧昂平时都干些什么。

桌面是一个消瘦白皙的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不紧不慢的走过街道。眼睛没有看镜头的方向，显然是偷拍的。单反拍摄出来效果极好，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街景，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桌面上有一个游戏官网图标，圣战。黑猫想起碧昂曾经给他提起过，是最近研发的全息网游，以西方的天界魔界为游戏背景，一上市便火遍了全球。

黑猫看了一会便关上了，他对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他跑下楼，走近“猫圃”里，小猫们大都睡着了，黑猫用爪子碰碰一只好奇看着他的小白猫，对它叫了两声。

小白猫睁大一双浅灰色的眼睛，软软回了一声。

黑猫在它身边坐下来，绿幽幽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发着光。

“你爱过人吗？”

小白猫：“喵～”

黑猫叹了口气，像长辈教导晚辈一样：“永远不要信任人类。”

小白猫：“喵～”

黑猫伸了个懒腰，对小猫说了晚安，上楼。

二楼的窗台很低，挨着大床，黑猫吃了些东西，趴在窗台上，撩开窗帘，有些惊叹。

碧昂这幢两层小楼的位置在半山腰，斜对着一个小区，再向下看，便是整个城市的夜景。

入夜，整个城市才像初醒一般活了起来，五光十色的霓虹映着天幕，隐隐约约的喧嚣声传到这里来，就像另一个世界飘来的絮语。

对面的小区因为地处偏僻，并没有太多人，黑猫看到四楼有两个男人拥抱在一起亲吻，橙黄色的灯光衬得两人的身影暧昧不清，不过他还是看出来了，其中的一个人，是碧昂。

黑猫翻了个白眼，从窗台上下来，蜷在大床上睡着了。

黑猫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很多个梦，或者说，是他的曾经。

他梦到他死去的父亲对他说：“兰蒂，永远不要相信人类，他们没有心。”

随后，老族长便去世了，因为同他签订主从契约的人类和他的爱人死于一场空难。那场空难的缘由很蹊跷，据说是一只猫钻进排气管道内所致，不过那时的安检很严，这种说法实在可疑。

黑猫那时刚刚九百岁的年纪，在猫族还不算成年。于是他便独自外出历练，到能够化形了再回家族。

父亲的下场让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类，但偏偏就在第九百九十九年，离千年只有一步时，他遇到了熙阳。

漆黑的房间里，无数光点从窗外飞过来，将黑猫裹成一个大茧，似有生命一般缓缓律动着。

次日清晨，床上赤裸的少年睁开碧绿的双瞳。他坐起来，清秀的眉眼映在床头边的镜子里。

猫族第七十九代族长，兰蒂·黑塔利亚。

床头非常贴心的准备了一套衣裤。兰蒂费了些时间，才笨手笨脚的把衣服套在身上，他下床，往前迈了一步。

砰！

他从地上爬起来，揉揉摔疼的鼻子，又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还好，这次没有摔倒。

兰蒂扶着墙壁，慢慢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期间他不止一次的有想要四脚着地的冲动。他无奈的一屁股坐到床边，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碧昂刚成年的时候总是天天鼻青脸肿了。

基本学会走路之后，兰蒂走到卫生间洗漱。冰凉的水泼到脸上，他突然有些想念他柠檬味道的沐浴露。

兰蒂抬起头，卫生间的镜子里清晰的映出他的脸。眼睛依然是绿莹莹的，却比过去多了些灵气，皮肤细腻，让人看着都忍不住捏一把，柔软的黑色碎发盖住额头，衬得皮肤更加白皙，怎么看都是个秀色可餐的美少年，不过，唯一有违和感的就是——

兰蒂郁闷的摸摸头上的猫耳，耳朵“噗”的缩了回去。

兰蒂把手放下去，耳朵又“噗”的钻了出来。

兰蒂：“……”

兰蒂伸手摸了摸身后，呼，还好尾巴没出来。

他闭上眼睛，体内能量缓缓流转，过一会睁开眼睛，耳朵果然不见了。

他满意的笑笑，转身离开卫生间，砰！

兰蒂愤愤对着门框捶了一拳，真该死！

等到兰蒂成功走下楼时，宠物店已经开张了，碧昂坐在柜台后面，看到兰蒂眼前一亮。

“果然是族长，真帅。”

兰蒂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挺受用，嘴上不冷不热的说：“我饿了，不要吃曲奇。”

碧昂只好打电话叫外卖。兰蒂看着他，又想起熙阳。

如果没有自己，熙阳可学不会做菜，兰蒂心想，熙阳做的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兰蒂想着想着，神色微微有些黯然，碧昂放下电话，问道：“怎么了？”

兰蒂摇摇头，走向猫圃，去逗昨天那只小白猫。沉默了一会，碧昂突然道：“那个前段时间和你在一起的，叫陈熙阳的人类，你还记得吗？”

兰蒂转过身，掩饰不住眸中的惊愕：“你怎么知道的？”

Chapter 10.

碧昂眨眨眼睛，继续道：“我听说，他最近像是失踪一样完全在圈里销声匿迹了……你知道这事儿吗？”

兰蒂咬住嘴唇，轻声道：“不……不知道。”

碧昂笑笑，不再说话了，兰蒂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你还知道关于他的其他什么事情吗？”

碧昂放下手中的报纸，双手支着下巴看着兰蒂，眸中的戏谑一闪而过：“你爱上他了。”

兰蒂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争辩道：“才没有！怎么可能！”

碧昂不说话，只是狡猾的笑着。

兰蒂像被看透心事一样的局促，低声道：“……家里有了女主人，所以……我就离开了。”

“哦？女主人？”碧昂眯起眼睛：“可是据说，这两天那栋房子都没有人出入，像是空房子一样。”

“只有每天晚上的琴声才让人知道，那里是有人的。”

兰蒂低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绞在一起。

“不过啊……”碧昂微微蹙眉：“就连每天的曲目都一样，好像哪个怨鬼心愿未了似的。”

兰蒂抬起头，轻声问道：“什么曲子？”

碧昂得逞一般的笑起来：“你猜。”

兰蒂的嘴不自觉的撅起，轻声嘟囔道：“……我怎么知道。”

碧昂揉了揉眉心，看这别扭的，果然还是小孩子。

“你难道不想再见他一面吗？”碧昂锲而不舍的问，然而效果很好，兰蒂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非常局促。

碧昂靠在椅背上，翻着报纸，漫不经心的道：“族长，就算是对人类再怎么留恋，也不要忘了家族啊，那群老家伙可都等着你呢。”

兰蒂红着脸反驳道：“我哪有留恋……”一抬头，对上嘴角带着玩味笑意的波斯猫，彻底败下阵来。

“我会先回家族看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兰蒂说完便跑上了楼，踉踉跄跄撞翻了两把椅子，又在台阶上绊了一下，很是狼狈。

碧昂在椅子上笑得打跌。

＊＊＊＊＊＊

在熙阳和舒雅谈话的次日，舒雅果然提出要离开了。

“熙柳姐，我决定留校了，明天就回美国。”舒雅收拾自己的行李。

陈熙柳面色复杂的看了舒雅一眼，也没挽留，轻声道：“好的，我去送你，这次没能好好款待你，真是……过意不去。”

“熙柳姐，你哪里的话，熙阳教了我不少东西，我谢他还来不及呢。”

陈熙柳点点头，舒雅道：“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陈熙柳提起她的手提箱，和她一起下楼。

熙阳刚刚结束一曲，斜倚在琴键上，问道：“要走了吗？”

舒雅点点头，笑道：“该走了，陈大钢琴师还不送我一曲？”

熙阳转身，双手放在琴键上，欢乐颂欢快的旋律响起，陈熙柳：“……”

陈熙柳黑线道：“小雅要走了，你就这么高兴？”

熙阳瞥了她一眼，指尖一动，贝多芬，葬礼进行曲。

陈熙柳，舒雅：“……”

陈熙柳翻了个白眼，对舒雅道：“别理他，我们走。”舒雅对熙阳笑了笑，跟着陈熙柳出门。

乐曲结束，熙阳坐在沙发上，缓缓出了口气，觉得心脏像是被揉成一团般的难受。

猫咪才离开了不到一天，他便开始抑制不住的思念。他突然有些惶恐，扪心自问，这只猫真的对他那么重要吗？

他从小就喜欢这种毛茸茸暖呼呼的东西，也养过不少，却没有一只像黑猫一样的让他那么牵肠挂肚。

熙阳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周围，觉得有些冷。

壁炉灭了，熙阳走过去生着，暖黄色的火苗跳跃在炉膛里，光是看着就觉得暖暖的。熙阳像个孩子一样坐在黑猫的小毯子上，双手抱膝，望着炉火发呆。

也许……真的是太寂寞了吧。

屋里渐渐暖和起来，熙阳坐在琴凳上，手指按着琴键，似乎是本能一般，天鹅恬静温暖的旋律泻出，盈满了整栋房子。

栅栏外，一个男人走过，听到轻柔的琴声，状若不经意的朝窗户里扫了一眼，眯起蓝绿的眸子。

熙阳抬头看外面，空荡荡的，白色的栅栏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灰蒙蒙的。熙阳叹了口气，收回视线。他突然格外想念那个午后的阳光，却永远回不去了，那天栅栏外的黑猫，与阳光和天鹅一起，永远尘封到他的记忆里。

门铃响，陈熙柳回来了。

“小熙阳～看看这是什么～”

陈熙柳显得兴致很高，熙阳有些疑惑，接过她手中的卡片。

木头颜色底纹的名片，花体的CATS\'显得格外飘逸，下面用小字写了简介和地址，翻过来看，背面是宠物店的淡淡素描，看起来很是舒服。

“很可爱吧？要不要去看看？”

熙阳看了陈熙柳一眼，问道：“你是在哪弄到的？”

陈熙柳道：“就在栅栏门上夹着啊。”

熙阳有些疑惑的道：“现在连宠物店都这么做宣传吗？”

陈熙柳才意识到这一点：“就是有些奇怪哎……不管了，我们明天去看一看，ok？”

熙阳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著名片，有些心不在焉：“再说吧。”

熙柳道：“小黑走了以后你就魂不守舍的，去看一看也没什么坏处嘛。”

熙阳把名片放到钢琴上，坐下懒懒道：“过几天吧，我最近不想出门。”接着手指放在琴键上，还是天鹅。

陈熙柳不再说话，在沙发上坐下来，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陈熙柳皱眉，去里屋接了。

过了一会，熙阳结束一曲，陈熙柳阴着脸走出来。

熙阳问：“怎么了？”

陈熙柳按着手机，咬牙切齿的道：“西班牙有个该死的同行抢我生意，老娘下午就飞回去整死他！”

熙阳摇摇头，他对这种事从来不感兴趣，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那你……一会就走？”

陈熙柳抬起头，有些歉意的道：“抱歉小熙阳，姐姐不能陪你去宠物店了，这次的事真的很急……”

熙阳道：“没关系，下午我送你。”

陈熙柳又接了个电话，随即收拾行李，一阵风一样的走了。熙阳送她去机场回来，天已经黑了。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做在沙发上，习惯性的摸摸身边，却摸了个空。

他叹了口气，向后倚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起身拿过手机，是白钰打来的。

“喂？”

“熙阳？最近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剧院昨天有你演出，你人呢？”

“哦，我毁约了。”

“毁约？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

“你怎么还是这脾气，我听说……你的猫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