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抽丝剥茧

云真听闻五方天帝皆对钧天印起了贪婪之心，冷哼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却是轻轻抚过紫霄神剑的剑柄。极其熟悉他习惯性小动作的涂山元安挑挑眉，心里暗暗为五方天帝点了根蜡烛。

“这盘古殿乃是父神心脏所化，凝聚了父神对道的感悟，纵是天道也探测不到。”句芒拉回话题，目光投向千机子，“千机真人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千机子微微一笑：“好。云师兄，木神，想必在当年巫妖之劫的最后，你们也应该明白巫妖两族是着了他人的算计了吧？”

句芒目光一闪，看向云真：“我记得巫妖虽然从来不对盘，但是本来仇恨并没有那么深，而你我两族最终大战的导火索，却是妖族九位太子的死亡！”

云真和句芒对视，眼中绽放出剑一般的锋芒：“而后羿大巫射日的起因，却是我那十位侄儿年幼无知，在洪荒造下天大杀劫，甚至围杀了你麾下有数的大巫夸父！”

句芒嘴角笑意添了些凌厉与思索：“所以，我的问题就是：本应处于重重看护之下，没有化形，甚至尚且还不能收敛自己身上太阳真火的十只小金乌，究竟是怎么避过天庭那么多大能的耳目，偷偷一齐下到洪荒大地上来的？！”

云真点头，眼底杀意纵横：“我也很好奇，以夸父接近祖巫的修为，加上后羿的部落就在夸父部落附近，为什么夸父居然撑不到后羿赶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我那十位当时修为最多只是太乙金仙的侄儿扑杀！”

涂山元安插嘴：“末将也有一事不解——十位太子下洪荒的那天，南天门刚好是商羊大帅当值，他们怎么可能瞒过商羊大帅那等人物跑出去？！”

吴贞目光闪烁：“对了……”

句芒眼尾扫过去：“你想到了什么？”

吴贞眼神微暗：“弟子记得……夸父大巫殉难的那日，我家祖巫大人本来是要去夸父大巫的部落的，但是……刚好那个时候祝融祖巫大人和共工祖巫大人来了，硬是拉着我家祖巫大人要他给他们两位的切磋当裁判……”

句芒微微皱眉：“祝融和共工基本上天天‘切磋’，哪天不打才奇怪，而且他们切磋的时候一向喜欢找蓐收、我和后土当裁判，这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啊！”

“可是，那天，他们比的是巫力的法术运用！”吴贞眉梢扬起。

句芒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接收到云真询问的眼神，句芒解释：“祝融和共工虽然有找我和那两位当裁判的习惯，但是他们并不是想到谁就找谁，而是有一定规律的——肉搏他们一般找后土裁判，比兵器则是找蓐收，巫法却是找我裁决的！所以，他们打架的时候找蓐收很正常，但是比拼巫法的时候找蓐收并不正常，因为蓐收自己也不擅长这方面！”

长离忽地开口：“还有，洪荒都知道后土祖巫一向并不喜欢出门，那她是为什么到了冥界，又是谁让她有了化身轮回的想法的？”

鲲鹏的声音忽地传来：“这点的确很重要，因为若非化身轮回导致后土不复巫，那么巫族也不会因为都天神煞大阵无法完整而孤注一掷，导致巫妖大战到了后期虽然双方都想罢手，可是却收不住了！”原来句芒虽然没有把鲲鹏从都天神煞大阵中放出来，却解除了一部分限制，好让这位妖族排名前三的智者参与到讨论中来。

句芒沉默片刻，声音冰凉：“还有一事——当年巫妖大战战毕，虽然巫妖双方都损失惨重，但是我巫族除了当时被误以为已经身殒的我，还有一个祖巫是真真切切还活着的！而妖族，除了女娲和也被以为身殒了的雷皇，也还有一位皇者存在！可是……他们很快就都死了！”

云真神色沉重，目睹当年惨状的涂山元安咬牙：“不错！巫族水之祖巫共工当时并没有死，而是被诸位圣人言语挤兑，看着洪荒大地满目疮痍，自感罪孽深重，这才撞不周山自尽的！而当时东皇陛下虽然重伤，但是本源无损，却因为看见共工居然傻乎乎地就受了圣人挑唆去撞撑天之柱不周山，大惊之下，舍身拦阻，这才伤上加伤，导致殒落的！”说完忍不住恨恨瞪了句芒一眼，“巫族的害人精，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还要拖人垫背！”

句芒苦笑，阻止吴贞向涂山元安发难，寒声道：“共工虽然打起架来有点疯狂，但是别忘了他是水之祖巫，上位者该有的冷静他一点也不缺！我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他居然在巫族最需要他的时候会像一个莽夫一样受不了几句轻描淡写的讽刺挤兑，像个懦夫一样选择自杀？！自杀也罢了，方式居然还是去撞被我巫族视为圣山的不周山？！”

吴贞补充：“不周山乃是父神脊柱所化，在巫族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不下于盘古殿，我宁可相信有祖巫大人和妖族诸位皇者相亲相爱了，也绝对不相信会有祖巫大人去撞不周山！”

云真徐徐道：“可是，偏偏就是这些本来绝不可能的事情却一一发生了，把大劫一步步推进到巫妖两族自己都无法收住的程度！”

千机子插言：“岂止是巫妖！就连圣人也在最后失去了对大劫的掌控——不周山倒，洪荒破碎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圣人希望发生的！只能说，事情发展到最后，已经脱离了圣人原本的算计！”

云真忽问：“就像后来的封神大劫一样？”

众人一怔，忽地想到封神大劫到最后脱离掌控的发展轨迹竟然与巫妖大劫有着惊人的相似，忍不住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时候，长离忽然问了一句话：“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谁记得开天辟地以后最早的龙凤大劫？”

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云真与句芒一直以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已经齐齐脸色大变！

第二百三十七章：谁甘为棋

鲲鹏毕竟是妖族智者，只比云真和句芒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而且很快有了对策，发声道：“陛下，刚刚木神不是说五方天帝对钧天印都有想法么？或许……可以利用一二！”

云真微微挑眉，看向恢复了一脸淡定的句芒：“木神，不知可否请教一事？”

句芒微微一笑，爽快点头：“雷皇请说。”

云真目光凝注，缓声问：“我只是想确定一下，真的五方天帝‘全都’对钧天印有想法？！”

众人听他话中特别强调了“全都”两个字，不由得大为不解，忍不住齐齐望向句芒，看他如何回答。句芒却是神色不乱，镇定如恒，抚掌笑道：“不愧是雷皇，果然心思细密！难怪连白泽和涂山明华那样的绝顶智者都甘心为你驱策！”

云真淡淡道：“啊，我只是一不小心想起有两位人族圣皇也兼任了一方天帝的位置罢了。如果那两位也想要钧天印，那么，妖师根本就走不出火云洞！”

长离微怔，然后微笑：“对了，孤都险些忘了，东方天帝乃是太昊，西方天帝为少昊，北方天帝为颛顼，这也罢了，可是南方天帝却是人族地皇神农，中央天帝更是黄帝轩辕！这两位，一个仁慈重德，一个骄傲豪迈，绝对不可能会是谋夺宝物的宵小之辈！更何况，他们的精力更多的是放在人族身上，帝皇权威和信仰也是来自人族，根本也不必为了区区修为问题冒着得罪妖族的危险打钧天印的主意！钧天印虽好，对于这两位来说，根本只是鸡肋而已！”

涂山元安也恍然：“而且神农的神农鼎，黄帝的崆峒印都是帝道至宝，他们要钧天印来根本就没有用！”

鲲鹏阴冷的声音传来：“不知木神故意误导我等，所为何事？！”

句芒微微沉吟，半响，涂山元安都已经耐不住有了跃跃欲试之意，句芒方沉声发问：“不知……雷皇可还记得上古人族之劫？”

云真面色一变——怎么可能不记得！上古之时，人族方诞，才刚刚开始繁衍迁徙，便迎来几乎灭族的惨烈劫难，而这次劫难的主导者，正是当时一心想打败巫族，夺取整个洪荒的霸权的妖族！自此劫之后，人族幸存者发下天道血誓：自今而后，人、妖不两立，斩妖除魔乃人族修士天职！而袖手旁观的巫族也没有得着什么好处，人族本来信巫，自此之后，人族废除巫道信仰，改为信仰玄门、佛道！然后，便是巫妖两族发现与人族决裂之后自己的族群气运大降，最终本来应该有一线生机的巫妖之战演变成同归于尽之局！

想到人族与巫妖两族的恩怨，云真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木神的意思难道是……此次大劫，与人族有关？”

句芒长叹：“也许可以说，这次大劫，根本就是天道借人族之手推动的！”

云真面色如铁：“所以，木神想把人族兼任天帝的两位圣皇也拉进来，免得人族引发大劫以后从容抽身，隔岸观火？”

句芒浅笑：“虽然人族供奉了作为春神的我几千年，但是作为祖巫的句芒，立场终究还是站在巫族这边的。”

云真挑眉：“所以，你困住妖师，一方面是为了引我出来，另一方面……你也是真的打算夺取钧天印，用来当诱饵诱导五方天帝踏入这场劫数？”

句芒挑挑眉：“自从那次巫妖大劫之后，洪荒每次劫数都有巫妖牵扯其中，看来天道根本就是想要巫妖两族不复存在啊！既然本来应该至公的天道都如此不公了，那作为棋子的我们，为自己的命运奋斗一下也无可厚非吧！”

长离抚掌：“木神好魄力！这件事情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凤族也有心插上一手，不知木神意下如何？”

句芒尚未开口，云真已经不赞同地皱眉：“二哥，自从龙凤大劫之后，凤族好不容易才从洪荒劫数中抽身，你以私意将本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凤族拖入大劫之中，殊为不智！”

长离嘴角微笑温暖，却含着孤傲狂肆之意：“小四啊，我这么决定，并不仅仅是因为你——自从龙凤大劫之后，本来笑傲洪荒的凤族僻居一隅，族人再也不能自在遨游于洪荒之上，更是有不少族人被一些修士捉去当坐骑或者守山神兽，这等折辱，以凤族当初无所畏惧的骄傲，却只能生生受着！如果再继续下去，凤族的烈血傲骨，怕是会在这样的意志消磨中消耗殆尽！与其等到那一天，凤族名存实亡，不如趁现在凤族热血还在，和你们一起博上一把！不自由，母宁死！”

云真先是愕然，然后激动，最后朗声长笑：“二哥，我毕竟没有看错你！好，就让我们兄弟联手，和天道博这一把！”

句芒微微含笑，眼底尽是赞赏之意——真是羡慕啊，雷皇身边，好像总是有肝胆相照、生死相许的朋友、兄弟，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很怀念当年巫族的兄弟们啊……如果没有天道算计下的巫妖之战，我是不是……仍然可以看到你们的笑脸……

第二百三十八章：合作达成

在盘古殿中，避过天道的感知，云真和句芒分别代表妖族和巫族达成了合作协议——当然，这绝对不代表巫妖两族已经摒弃前嫌、言归于好了，合作归合作，合作完了，当年的帐还是要继续算的！毕竟，巫妖两族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大之辈啊！

达成合作协议之后，巫妖两族的两位王者齐齐看向一力促成这次合作的千机子。句芒没有开口，仍然是把询问的权力交给了更合适的云真：“千机师弟，我记得阐教的教义一向是顺天而行，换言之，元始师伯一直都是以天道的代言人自居，也为此自傲，不知道你这次行为，是否得到了元始师伯的准许？”

“天道代言人么……”千机子苦笑，“云师兄，你也说了，这只是家师的‘自居’而已，或者说，这只是家师一直处于天道的算计之下的结果。如果家师真的是天道认可的代言人，那么当年封神之战，阐教也不会和截教两败俱伤，最后反而让不显山不露水的西方教渔翁得利了！所以，这个所谓的‘天道代言人’，只是天道故意让家师这么以为的罢了！真正的天道代言人……”

千机子收住了话头，没有明说，长离却是冷笑：“想来就是自从别立旁门之后就一直顺风顺水的西方教了吧！他们对于天道来说，应该是更听话、更合适的棋子吧！”

千机子长叹：“也是封神之战，玄门内耗，实力大损之后，看着西方越来越显现出大兴的势头，家师才在太清师伯的点拨下明白过来——事实上，不管是盘古遗族的巫族、天生地养的妖族还是盘古传承的道祖及其弟子三清，都是天道想要一步步抹杀的存在，都是……天道完全掌控洪荒的绊脚石！”

云真冷笑：“这个醒悟也未免来得太迟了！要不是在封神之战的最后关头道祖亲自出手阻止了玄门三清的自相残杀，想必元始师伯当时是不介意让截教灭教的吧！”

千机子只能尴尬地苦笑，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长离看他这样儿不顺眼，冷冷道：“天道的局可不是那么好破的，想必破局过程中牺牲不会少，难道你们阐教就只负责派你传递消息、各方奔走，坐看巫妖两族豁上全族命运拼搏，不成功就可以从容抽身，成功了就坐享其成？！”

千机子这下子急得脸红脖子粗：“怎么可能！太乙师兄早在封神之战刚结束不久就已经奉命布局落子了！”

云真神色一动：“太乙救苦天尊？！”

千机子得意洋洋地颔首：“太乙师兄那也是非同寻常的惊才绝艳之辈啊！”

这下涂山元安也看他不顺眼了：“呸！又不是你自己这么有本事，你得意什么？！”

千机子白眼：“得了吧，当年你妖族提到你们那‘四皇一帝’的时候那得瑟样儿可是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有多少洪荒修士看着你们那嚣张样儿恨得牙痒痒呢！”

涂山元安脸色一沉：“我们妖族只有‘三皇一帝’，你下次再说错，别怪我不客气！”

吴贞嗤之以鼻：“哟，这就叫‘自欺欺人’吧？也是，居然有帝王级的人物背叛，这种事情也只有在乌合之众的妖族才会发生了……”一语未尽，剑气袭来！

句芒微微皱眉，挥袖拂出一道碧波，碧波与剑气接触，飞花四散，剑气也化为星芒散落，却仍然是有一道星芒擦着吴贞的脸颊掠过，带起一溜金属色的血珠。

吴贞脸色煞白，看向云真的眼神又惊又怒，还带有不易察觉的伤心和委屈。句芒抚额，心里很有些无奈——为什么蓐收的部属都是这样奇葩的性子啊！自己的部属一个个脾气多好相处啊，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学学！为什么自己要自虐地带着这个比别扭还别扭的吴贞出来找云真啊！真是失策！

云真才没有那个闲心管吴贞的心情，他只是对句芒道：“好，既然要合作，那么木神把妖师放出来吧，钧天印我作主借给木神便是！”

句芒欣然一笑，撤了大阵，露出脸色十分难看，却看在云真已经和句芒达成共识的份儿上勉强压抑住脾气的鲲鹏。

第二百三十九章：神祗无情

西方天庭，天帝居所。

句芒漫步而来，似缓实快，向着西方天帝少昊的寝宫而去。沿途，来来往往的仙子仙姬、仙官仙侍见到他，皆是恭恭敬敬垂手立于路旁，俯首尊称“殿下”。然而句芒对于这样的礼遇并没有什么欢喜得意之色，反而是微微皱起眉头，简洁地叫声“起”，自顾自快步向目的地前行。待他走远，天宫中保持行礼状态的人们才重新抬起头来，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