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涵商轻轻放下苏榭的手，吩咐了服务生准备车去医院。把苏榭抬到沙发上之后，孟涵商走到门外，打电话告诉程澈她已经找到苏榭了。

“他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程澈又兴奋又有些担心。

“在我这里，你放心吧。对了，你现在千万别过来，我怕你刺激到他。”孟涵商压低声音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总之他现在安全了。”孟涵商说完就挂了电话，重新走进了包厢。

苏榭抱着膝盖缩在沙发的角落，身体微微颤抖着。孟涵商走过去，蹲下，问道：“能站起来吗？”

苏榭虚弱地点点头，孟涵商扶着他，这才好不容易站起了身，但是整个人几乎是挂在孟涵商的身上。

“商姐，车子备好了。”包厢门外的服务生说道。

“知道了，这就去，”孟涵商说完，又轻声问道，“你能走路吗？”

苏榭试着迈步，可是脚步相当虚浮。

“算了，我背你下去吧，”孟涵商蹲下身，“上来吧。”

苏榭有点犹豫。

“快点上来，别磨蹭！”孟涵商说。

苏榭这才慢慢趴到了孟涵商的背上。

孟涵商站起身：“你还挺轻的。”说完，便快步走出了酒吧，上了车，直奔医院而去。

“病人没有什么大碍了，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谢谢。”孟涵商礼貌地送走了医生，坐到了苏榭的病床边，一言不发地盯着苏榭。

苏榭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是声音还是轻飘飘的：“商姐，你干吗这样子盯着我啊。”

“你这一周干什么去了？”虽然救下苏榭的时候看见苏榭身上的痕迹以及状态，孟涵商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但是孟涵商还是决定问一问。

苏榭低下头，不愿意说。

孟涵商见状，知道自己的猜想应该没有错：“还好你聪明，和他一起到了我的酒吧里，否则我们可能现在都找不到你呢。”

“你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八九不离十吧。”

“商姐，”苏榭抬起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说实话，我现在确实很鄙视你。不过，鉴于你现在精神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击，所以，你就忽略我这微不足道的鄙视吧。”

“你这是在补刀好吗……”

“好啦，我道歉，”孟涵商说，“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认识韩兴，又怎么会和他一起出现？”

“上周日，Lux酒店的聚会上认识的。”

“聚会？”孟涵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件事。”

“你和程澈都没有去吧，我好像没有看到你们。”

“没去，我懒得去，”孟涵商说，“你怎么进去的？你有邀请函？”

“我是趁人多、保安没注意到的时候混进去的，”苏榭说，“聚会上认识韩兴的。”

“你主动的？”

“嗯。”

“等等，”孟涵商打断苏榭，“你现在不是有工作有收入了吗，怎么又去钓金主啊？”

“那个收入太低了，我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首饰就更别提了。”

“嘿我说你，还真是被程澈那小子养刁了，”孟涵商叹气，“你那收入足够买一些普通衣服和饰品了。谁让你买大牌啊，那当然承担不起啊。”

“我从家里出来，就是为了过好日子的，我凭什么又要过回原来的日子啊。”

孟涵商无语：“行行行，你继续。”

苏榭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后我就成功钓到他了，晚上他就带我去了别墅，发生了什么，你懂的。可是然后……他……囚禁了我。”

“之后，就是无休止的折磨、虐待，连我发烧了都不放过我。我想联系你，可是手机也被他扔了。”

“今天算我走运了，他说想去酒吧喝酒，我就带他来了你这里。趁他喝醉去上厕所把手机落在了桌子上的时候，给你发的短信。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你也真是，钓人之前都不深入了解一下的吗？”孟涵商说，“虽然韩兴的公司确实做得不错，可是他年龄偏大，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M的喜好这件事在圈子里众人皆知，你居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就是因为这个。”

“别说了，商姐。”

“好吧，我不多说，你好好休息吧，”孟涵商叹了口气，“别怕了，我会在这里陪你的。”

“谢谢。”苏榭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了，“对了，程澈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孟涵商摇摇头：“还不知道吧，我没有告诉他。”

“别告诉他。”

“怎么了？”

“程澈已经看不起我了，我不想再刷低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苏榭说，“而且，我知道的，他还喜欢我，所以，我不想伤害他。”

孟涵商心里吐槽着“真是脑回路奇特的一对儿！”，可是表面上还是轻声答应了。

毕竟，苏榭现在是病人，一个刚刚逃出梦魇的病人。

Chapter10

苏榭在医院里住了一周之后，出院回到了孟涵商家里。

工作没有了，自己也没有什么金主，也就意味着自己没有了收入。

而且那段梦魇实在太恐怖。

于是苏榭每天精神恍惚，消沉，无精打采。

孟涵商只觉得觉得苏榭挺可怜的，毕竟那种事情一旦经历过，很有可能就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由于担心苏榭是得了抑郁症，孟涵商赶紧找来心理医生，可是医生却说苏榭并没有患上抑郁症。

“那他怎么会这样？”孟涵商问道。

“这种心理问题就不是我能解决得了，”医生说，“或许你可以试着和他谈一谈。”

孟涵商觉得有道理，不过具体谈些什么，孟涵商还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这天，孟涵商总算是想好了该说些什么。当她走进苏榭的卧室的时候，苏榭正坐在窗前发呆。

“苏榭？”孟涵商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苏榭回头：“商姐啊。”

孟涵商搬来一边的椅子，坐在苏榭面前：“你现在还在……呃……害怕么？”

苏榭轻轻摇摇头。

“那你怎么一直都没精打采的？”

“商姐，其实，我现在不是……抑郁，而是越来越迷茫了。”

呃？和自己心里设想的剧情完全不一样啊！孟涵商很无语。不过她还是让苏榭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了。找一个像之前那样轻快的工作是不太可能了，找人包养……呵，万一被韩兴知道了，他肯定会和我的新任金主说，到时候我就彻底身败名裂，一辈子抬不起头了。至于写小说，我又写不出什么什么深刻的东西，养活不了自己。”

“那你打算怎么办？”

“商姐，韩兴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你们处理掉了？”

“是啊。程澈气炸了，就找人干掉了韩兴。”

“那就好了。”

“不是吧苏榭，”孟涵商提高了声调，“你还想找人包养你啊？！”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

“苏榭！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孟涵商也不顾现实发展完全把她心里的剧本打乱了，“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你简直……”

“商姐，别说了。”苏榭打断她。

“不行，我现在偏偏要说，”孟涵商站起身，“我不管你是直是弯，不管你是爷们还是伪娘，也不管你是攻是受，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最大的前提，那就是你首先是一个男人。男人意味着什么？男人就意味着独立，意味着承担责任！你看看你自己，22岁了还总是想着要找别人养你，像什么话！好不容易有一份工作，又不知道要努力奋斗去争取升职，整天只想着写书、出名！这是一个22岁的男人应该有的状态吗？！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钓人总能成功么？那是因为你这张脸，还有你的身材！但是可惜，在情人圈子里，22岁已经算年纪偏大的了，和一群16、17、18岁的漂亮的小鲜肉站在一起，你有什么优势？况且人家包养你就是为了玩的，一旦他看上了别人，抛弃你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养你一辈子？人家凭什么啊！你想得美！而且你以为人家傻，看不出来你是要钱吗！”

“再说网上。是，我承认，你红了。可是你仅仅是在腐女圈里红了。出了腐女圈，谁知道你苏榭或者小格是谁啊！你之所以能红，那是因为你是腐女的宝贝、稀有物种——gay！如果你是异性恋，写这么个故事，会有这么多人关注吗？！而且，你又恰好长得漂亮，符合腐女脑中的美貌受设定，再加上你编的凄惨故事，人家当然同情你啊！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支持你成了你的粉丝啊！你出书，赚来的钱不都是腐女们的吗？！一般的路人会买你的书吗？！况且现在腐女低龄化，你去赚学生们的钱，你心安吗？！对，她们出钱买书是全凭自愿，这个不犯法，我管不着，可是苏榭，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以你现在的写作水平，够得上出书吗？！我看完了你的帖子，只觉得你的文笔和普通言情小说写手没什么差别，可是为什么你这么红，那是因为你卖的不是你的才华，而是你的同性恋身份，还有你的色相！”

“你想出名，这很正常，我不反对，可是如果你的才华配不上你的名气的话，你迟早会摔下来，而且会摔得很惨。这世上的粉丝，除了极少的死忠粉以外，谁不像流水一样，到处爬墙。如果你有一天老了，不漂亮了，还会有人当你的粉丝吗？现在的明星、红人，出新的速度快得很，如果网上出现了一个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有才华的gay，你怎么办？你还有本事圈住你的粉丝吗？！”

苏榭的头深深地低着，没有说话。

孟涵商坐下，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苏榭，虽然我和你非亲非故，但是既然你叫我一声‘姐’，我也就没把你当外人看。我刚才没有对你发火的意思，只是对你很失望。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我不希望看着你把自己毁掉。”

“是啊，我也不想，”苏榭自嘲地笑笑，说，“可是我没有钱啊！没有钱，我吃什么！住哪里！我过过穷日子，我是真的穷怕了。没有钱，什么都是空的、假的，什么都做不了，永远要听命于人，永远掌握不了自己命运！”

“我说过，贫穷不是你可以堕落的借口。我也穷过，所以我很清楚穷日子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对，没错，没有钱确实悲哀，但是因为没有钱就自甘堕落，那是更大的悲哀。安生立命确实不容易，可是也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你瞧，你之前不是找到工作了吗？为什么老要想着依附于别人，而不依靠自己的努力活下来呢？”孟涵商说，“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写作，你可以去上上文学类的课程。大学有夜校，网上有网校。你可以白天工作，晚上学习，周末读读书，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怕我做不到。”

“我帮你，”孟涵商说，“我可以把你改造成一个真正有地位的人。”

“有地位？”

“没错。你不是恨程澈么？那你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啊，直到能够和他平起平坐，甚至比他还厉害。这才是对他最有力的报复。自暴自弃的话，除了你自己，你谁也伤害不到。”

“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孟涵商说完，起身离开了苏榭的卧室。

房子顿时安静了许多。

孟涵商看看钟，离自己去酒吧的时间还很长，于是就泡了杯茶，坐到阳台上看书。

过了好一会儿，苏榭慢慢走到了孟涵商身边。

“怎么了？”孟涵商微笑着抬起头。

沉默了一会儿，苏榭小声地开口了：“商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重新上大学？”

“上大学？学什么专业啊？”

“你不是想当作家嘛，那就去学一学文史哲方面的课程啊。”

“怎么突然想到要我重返大学校园啊。”

“苏榭，你要清楚，除非是文笔相当好的大神级人物，否则，一个普通的网络写手和作家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差别的。纵观整个网络写手圈，真正能称得上是大神的人，并没有几个。而且不管是大神还是现实中的作家，他们哪一个不是读了很多书的？否则他们写出来的文字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深厚的底蕴？”孟涵商说，“苏榭，你现在好好问问自己，你究竟是想要成为写手，还是作家？”

“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人在18岁之前就应该对未来的人生有所规划，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你现在已经22岁了，已经晚了很多。如果你现在还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那么你未来的人生，很难会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我说过，你和我本是非亲非故的，我没有立场去管教你。可是你既然叫我一声姐，我就真心地把你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看待。你很聪明，否则仅凭一副好皮囊，是很难做成那些事的。正因如此，我才越发不想看见你堕落，最后毁掉自己，”孟涵商顿了顿，接着说，“你好好想想吧，你的人生，终究还是要你自己决定。”

苏榭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沉默了很久，苏榭终于小声地开口了：“好，商姐，送我去读书吧。”

孟涵商微笑着点头：“好。”

“能送我去国外读吗？”

“国外？”

苏榭点点头：“就当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吧。”

“好，我去帮你准备，”孟涵商起身，“网上的事……”

“我会停掉的，”苏榭说，“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钓人钓一辈子的能力。”

“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就好。去了国外，好好读书。靠自己虽然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但至少活得自在。”

Chapter11

不久之后，一切手续办妥，苏榭就出国去了。

起初孟涵商还是挺担心苏榭的，毕竟之前那段梦魇对于任何人来说，都难免会留下心理阴影的，而且苏榭又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生活，一切都需要适应。所以孟涵商还是抽空去看了苏榭一趟。

不过很快孟涵商就放下了心来，因为那边的学习比较紧张，苏榭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苏榭也说了，自己既然要重新开始，就会彻底忘记过去的事情。

孟涵商知道，苏榭能做得到。

“所以你就这么送他出国去了？”程澈有点懊恼，“都不和我商量一下的吗，至少也要告诉我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