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美腻的白莲花(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了!)中——钟晓生
钟晓生  发于:2015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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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修戈演戏似的抹眼泪:“看到基地无事,我心甚安。”

这时候从基地里又走出一名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军装穿的笔挺,腰带也是全新的,气势昂扬,如果不是他的肩章上和顾修戈一样只有两颗梅花,是个中校,顾修戈和黑狗他们几乎要以为这家伙的军衔比师长还高。

那中校大摇大摆走过来,一脸鄙夷地打量着顾修戈和他的杂牌军。顾修戈挺起腰板,笑嘻嘻地叫道:“丁团长。”

被称为丁团长的家伙名叫丁宏磊,是和顾修戈同师同为步兵团的团长。但是他看起来和顾修戈就不像一路货色,如果是在以前,黑狗和叶荣秋第一次见到这两位团长,他们一定会更欣赏丁宏磊这样的,因为他的气势看起来更像个军人,而顾修戈看起来更像个打砸抢的土匪。

丁宏磊不屑地打量着顾修戈,冷笑道:“顾团座,你带着你的杂碎们这是当了逃兵吗?”

第五十五章

顾修戈没有在江边死守到底,在未得到军部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撤离。但是他在江岸的防线苦守了十天,又烧了日本人的粮草和弹药库,为巩固后方防线争取了时间,也不能说没有完成任务。

丁宏磊咄咄逼人地指责顾修戈违反军令、胆小怯战,应当受罚,顾修戈也不说自己弹尽粮绝得不到援助之事,一口咬定因为失去了和军部的联络,担心军部遭到日本鬼子的偷袭,以大局为重,故才赶回来相助。

丁宏磊冷笑道:“军部怎么会被鬼子袭击?如果你不丢了江防,军部就是安全的!如今顾团长贪生怕死丢了江防,军部才真是岌岌可危了!”

“贪生怕死?”顾修戈不怒反笑:“我的确不是打仗的料,我带着人烧了小鬼子的粮仓和弹药就撤了,我相信如果当时是丁团长在那里,丁团长一定会把他们的弹药和粮草占为己有,然后漂漂亮亮地反攻回去!”他对丁宏磊竖起大拇指,转头对师长范力说:“师座,丁团长是我学习的榜样啊,以后您一定要派丁团长身先士卒,他的团做主攻,请他多打两场仗,让我们这些没用的家伙都好好看着,学着!要不这就派他打回去?把江防夺回来?只要丁团长出马,别说一条望江,整条长江肯定都能抢回来!”

“你!”丁宏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别扯开话题!”

顾修戈微微一笑,突然转了话题:“军部只给了我四五天的粮草和弹药,原先说好七天内给我补给,但是十天都没送来,我才想,军部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丁宏磊说:“粮草弹药紧缺,集团军有很多事要做,一时忘记了一两支无关紧要的部队有什么了不起?这不是你怯战的理由!当兵的人,命令大于一切!”

顾修戈还是不生气,反而笑道:“我知道军部忙得很。”他凑到丁宏磊耳边,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想必为了这件事,丁团长这两天也忙得很吧?”

丁宏磊往后退了一步,嫌恶地打量着他:“你什么意思?”

顾修戈眯起眼,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丁团座辛苦了,应该犒劳犒劳。”

所有从前线刚撤回来的战士们都眼睁睁看着这一场争执,耳语纷纷。叶荣秋拉着黑狗的胳膊问道:“那个姓丁的,好像跟姓顾的不对付。”

黑狗点点头:“他针对团座呢,好像非要办团座一个罪。”

叶荣秋虽然不喜欢顾修戈,可是他亲身经历了望江边上那几场要命的鬼仗,亲眼看见那么多军人死去。他知道顾修戈撤兵是不得已而为之,至少该为这件事负责的绝对不是顾修戈和这些九死一生包围国家的战士,而是迟迟不给派发物资的家伙。他不高兴地问黑狗问他:“咋能这样子?那咋个办哟?”

黑狗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怕啥,没事的,日本人都打过了。”

叶荣秋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小声道:“我不怕。”

顾修戈和丁宏磊就这么僵持着,师长范力跑过来解围。他虎起脸训斥顾修戈:“顾团长,你确实不对,没有收到命令,怎么擅自就撤了呢?”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打了这场仗也不容易,你带人烧了日军的粮草和弹药,就算将功折罪了。”

丁宏磊显然很不满意,阴沉沉地说:“师座,这事……”

范力不等他说完,高声道:“战士们都辛苦了!先进去吧,都进去,伤员叫医生来看看,剩下的物资清点一点。”回头对顾修戈使了个眼色:“快带着你的队伍进去!”

丁宏磊说:“师座!”

范力转过身和颜悦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丁团长啊,我知道你向来是非分明。不过现在是战时用人之际,从宽处理,从宽处理。你也赶紧回去,练兵去吧!”

范力说这话的时候,顾修戈已经迅速带着队伍进去了,丁宏磊无法,只得气哼哼地走了。

顾修戈的步兵团回到军营里,把辎重都卸下后,范师长果然派了军医来给他们的伤员治疗。这一团伤员还真不少,轻伤不下火线,人们都是带着伤继续和鬼子作战,最后弄得伤上加伤。

黑狗也是伤员,他背上有一道被刺刀砍伤的很长很深的伤口,这么多天来一直都没有愈合,只要动作一激烈立刻又会裂开,折磨得他不堪其扰,不过也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没有叫过一声疼。

一众伤员们在大院子里轮流接受检查。军医看了黑狗背上的伤,说:“伤口挺深的,有点烂了,我要把周围的烂肉剪掉,然后帮你缝针。”

黑狗说:“好的。”

军医摊手:“但是没有麻醉,缝针很疼,你得忍着。”

叶荣秋立刻急了:“军部都没有药?”

军医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伤员:“麻醉药是有,但是非常稀缺,只能留给重伤的伤员。”

叶荣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吭声了——那里是一个需要截肢的战士,跟他需要经历的比起来,黑狗的伤的确算不了什么了。

军医问黑狗:“需不需要把你绑起来?省得你等会儿挣扎。”

黑狗笑着问叶荣秋:“要不你抱着我不让我动?”

叶荣秋皱着眉头不说话,毕竟四周有那么多人看着呢,他不好意思做这样的事情。

其实黑狗也并没有打算让他这么做,只是顺口调侃一下叶荣秋而已。他已经很久没有调侃叶荣秋了,简直怀念极了。他对军医说:“没事,小伤,我忍得住。”

军医见他看起来像个硬汉,也就没有硬把他绑起来,吩咐叶荣秋如果黑狗挣扎就帮忙摁住他的手脚,然后就开始替黑狗清理伤口了。

军医先用剪子剪掉黑狗伤口周围的腐肉,第一下刀子下去黑狗就哆嗦了一下,叶荣秋连忙担心地摁住他的手,黑狗反握住他:“没事。我以前受过的伤,比这个重得多。”

叶荣秋可以想象。黑狗今年才刚刚二十岁啊,自己已经二十二了,他却比自己成熟果敢的多。当年他只有十二岁就生无分文地从家里跑了出来,一个少爷流落市井街头,最后成了个亡命的流氓,该是吃了多少的苦?叶荣秋心疼黑狗,他多希望如果自己早几年遇到黑狗,在黑狗还没有被染得那么黑的时候就认识他该多好?不过也许那个时候的黑狗也不是如今这个他心动并且依赖的人了。

剪完腐肉,军医拿酒精给黑狗的伤口消毒。酒精直接浇在黑狗新鲜的伤口上,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每一个毛孔都颤栗了,死咬着牙关不吭声。

消毒完毕,军医拿起针线就像缝衣服一样给黑狗缝起了伤口。针线在黑狗背上进进出出,黑狗果然忍着连动都没动,反倒是叶荣秋受不了,脸色苍白地趴在黑狗膝头上。

黑狗说:“咋了?我还没叫疼呢。”

叶荣秋虚弱地说:“我晕。”虽然伤口不在他身上,但是想象黑狗背上的景象实在让他有够呛。

黑狗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娃……”

叶荣秋仰起头看黑狗。黑狗因为疼痛而微微皱着眉头,但嘴角还是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那真的只是什么不要紧的小伤,就只是蹭破了一块皮而已。那一瞬间,叶荣秋觉得黑狗的形象非常高大。他突然想到那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这句话用在黑狗身上很合适,他觉得黑狗以后必能成就救国救民的大事,成为了不起的英雄,可是这样的想法让他自己感到有些惶恐:到时候他该怎么办?他得跟得上黑狗的脚步,他不甘心被扔下的太远。

黑狗缝针的时候,田强就在旁边,另一名军医正在处理他肩上的枪伤。当军医拿棉花球捅进他伤口的时候,他鬼哭狼嚎地叫了起来。

皮胡好事地拿着根麻绳在他眼前晃悠:“东北佬,你行不行,我还是把你绑起来吧!”

田强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河南佬死远点!老子是东北老爷们,我也是在开嗓呢!一点感觉都没!”

皮胡揶揄道:“你可千万别逞强呀!”

田强又嚎了两嗓子,就唱起了带着二人转风味的东北民谣。不过也不知是他天生五音不全,还是伤口太疼,唱出来的调子就跟泛滥的黄河水似的一泻千里。这几嗓子倒把周围的伤员都逗笑了,也就没那么疼了。

田强的伤口一处理完,他从椅子上跳下来,突然蹲到地上哭了。皮胡抬脚踹他的屁股:“咋的,东北佬,你咋那么没用,这就哭了?”

田强擦掉眼泪,恶狠狠地说:“老子才不是疼哭的,一点都不疼!”

皮胡又踹了他一脚:“别装!你就是疼的!”田强一想开口,他就抬脚踹他。他不能让田强说出什么来,他怕把他自己也给招哭了。

黑狗的伤口一缝完,军医立刻去给下一个伤员治疗。黑狗出了一身虚汗,叶荣秋扶着他到旁边休息。皮胡和田强等人也来了,他们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了,又是嬉笑怒骂不断。

田强看见叶荣秋紧紧和黑狗靠在一起,问道:“咋,你俩又和好了?前阵子不是闹翻了吗!”

黑狗笑着说:“和好啦。”

田强好奇地问:“你俩为啥闹翻?以前在军部呆着的时候,你俩如胶似漆的,寸步都不离,咋突然就闹翻了?咋突然又和好了?你俩到底啥关系啊?”

黑狗转头问叶荣秋:“我俩啥关系啊?”

叶荣秋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说:“你说是啥关系?”

黑狗笑着对田强和皮胡说:“他是个狗日的,甭管他。”

田强和皮胡以为他俩在互相埋汰,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叶荣秋却想多了,骤然闹了个红脸,甚至没有还嘴。

就在这时候,丁宏磊带着一名副官从院子前经过。他在院子停了几秒钟,扫了眼满院的伤员,轻蔑地哼了一声,便走了。

田强一看见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突然跳起来向他冲了过去。皮胡连忙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摁了下来:“干啥去?你冷静点!”

田强被他扯得正是伤臂,伤口一疼,就被拽了回来。

黑狗问田强:“咋了?你跟丁团长有仇?”

田强不屑地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那王八犊子,我真恨不得毙了他。要不是这种人渣,广东佬……他妈的中国就不能打成这样!”

第五十六章

田强不屑地对着丁宏磊的背影啐了一口:“那王八犊子,我真恨不得毙了他。要不是这种人渣,广东佬就不会……他妈的中国就不能打成这样!”

黑狗问田强:“为啥子这么说呢?”

田强说:“上峰派团座去守江岸的防线,说至少拖住小鬼子半个月的时间,可粮食和弹药给的根本就不够。上峰让咱先去,粮草随后就运到。”

叶荣秋摇了摇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田强说:“是啊,谁都知道这个理,没粮草没弹药咱打个屁啊,那不是送上去给小鬼子练手吗?可是江岸一定得有人守,那可是个重要的地方,其实并不难守,隔着一条望江呢!就算守不住也得把小鬼子拖一阵,一旦过了江,仗可就更难打了。团座估计早就知道会是这么回事,却还是带着咱去了。”

黑狗问:“跟丁宏磊有关系?”

田强啐了一口:“老子那是没证据,有证据早他妈把他弄死了。肯定就是他在后面捣的鬼,故意扣我们的军需,不让人给咱送来。”

黑狗和叶荣秋都很吃惊。他们毕竟才刚刚当兵,对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叶荣秋诧异地问道:“怎么会?难道他被日本人收买了?”

皮胡在一旁嗤了一声:“被日本人买了倒好,最怕的是这种不是女干细,却比女干细更可怕的混蛋。”

黑狗问道:“为啥子呢?”

田强哼哼道:“眼红咱团座厉害呗。范师座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两年就该下了,下了就得换新人上去。那混蛋有个军衔是二级上将的舅舅,他仗着他舅舅厉害就在军部嚣张跋扈,连范师座也不放在眼里。范师座一直挺喜欢咱团座的,按咱团座打得那些绝户仗,早八百年该升团长了,就因为那混蛋压着,一直是个营长,直到日本人打到安庆那会儿打死了一个姓张的团长,师里实在没人了,才把团座提拔上来。姓丁的那混球除了个厉害的舅舅,啥啥都不行,根本就不会打仗,给他最好的装备最厉害的兵,都让他给报销在日本人手里了。咱团座论行军打仗论为人都比他强了八百倍,他就把咱团座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怕到时候升师长的时候团座会跟他争。”

叶荣秋听得叹为观止,却还是不大相信弹药和粮草是被丁宏磊暗中捣鬼给扣下的:“这……可都是中国人,都是打日本鬼子的,就算要争权,也不可能做这种事吧。就算能把姓顾……团座扳倒,可是丢了江防,让日本鬼子打过来,他有什么好处?”

皮胡冷笑:“你心好,所以不懂,这种混球还真不少。他就想着自己的权利、地位,国家,国人在他眼里都是狗屁。这种玩意儿比日本人还可怕。”

叶荣秋和黑狗都因为惊讶而沉默了。田强还在愤愤不平地指责着这些将个人利益置于国家安危之上的混球。也许是有了比对,叶荣秋有些不那么讨厌顾修戈了。他承认,虽然顾修戈的某些作为和手段让他感到不忿,但是顾修戈的确是在为了挽救大厦之将颓而努力。

一群兵蛋子们治好了伤,就各自回去休息了。直到吃晚饭的时间才又出来,聚到大院子里轮流打饭。

他们是最后吃晚饭的一个团,院子里炊事兵拿着大勺站在几个大钢桶前给他们打饭。叶荣秋排的比较靠后,轮到他的时候锅里的菜已经不剩啥了,炊事员拿大锅勺在锅底捞了一圈,只打上来一勺菜汤和几片烂叶子。他歉意地对着叶荣秋笑了笑,就把那勺汤浇进了叶荣秋碗里。

黑狗排在另外一队,位置跟叶荣秋差不多,轮到他的时候锅里也没剩什么东西了,就点烂叶子菜汤。

其实即使排在前面的人伙食也并不好,十几个人碗里找不出一片肉,饭是夹生的,菜是烂菜叶子和菜梆子。就连伤病的碗里都没多少油水,只是菜梆子比其他人多了些罢了。本来也没什么,毕竟他们在战场上的伙食比这还不如,如今量也多了,按说应当知足,可偏偏步兵一团有些吃得慢的家伙还在院子里吃着,他们碗里的东西跟这些杂牌军吃的伙食比起来就是天上地上了。

黑狗和叶荣秋走到一边开吃,在他们附近就有一队步兵一团的人——也就是丁宏磊带的队伍里的家伙正在吃着,他们碗里好菜叶子且不说,居然还有红烧肉或葱油鸡。那些家伙手脚衣服都干干净净,全不像顾修戈的团里这些残兵败将们,几乎个个身上都是伤,连一件囫囵的军装都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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