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一笑万骨枯 下——梅凉
梅凉  发于:2015年0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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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比追求你更容易做到的事,何乐不为?

洛怜主动迎上去搂住他的脖子,秦云飞静静地搂着他,回想起很久以前,也是在这里,隔云楼的走廊上,阳光很好,看得到大片大片的云彩,洛怜拿着紫砂壶,为他泡普洱茶。

好像美丽的回忆就只有那个了,当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的时候,人就会潜意识地把那分喜欢无限地扩大,就好像天下间没有了他会活不下去一样,不管是行走还是奔跑,都一直看着那个身影,结果他越走越远,不管怎么追都追不上,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时,还以为自己会殉情,结果怅然了很久之后,确定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反而有些豁然,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往前走。

所以,还是要感谢曾经爱过却没能得到的那个人,感谢他从来没有回头看过自己,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理由。

……

“云飞。”

“嗯?”

“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喜欢我。”

“这有什么好谢的?”

“没什么,怕现在不说,以后会后悔。”

“后悔?”秦云飞心惊,“怜儿,你要去哪里?”

洛怜眼睛一眯,嫣然一笑,嘴角调皮地上扬着。

“不去哪里,只是突然有这种感觉。可能是昨天听那些和尚念经,头有点疼。忽然觉得,有些事情,活着的时候不说,就晚了。”

就像洛风,是不是真的死了也不知道,可是千言万语也找不到人诉说。

“云飞,你说一个人梦到另一个人是什么原因?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很想洛风这不假,可是为什么我拼命想着他的时候他就是不出现?

秦云飞没有立刻回答,把着栏杆看触手可及的云团,他想起一个小孩子对他说过。爹爹,我总是在梦里见到你。

云飞说,那是因为我的宝儿在想我。

宝儿嘟嘟小嘴,在秦云飞的嘴上啄了一口。“才不是呢,宝儿觉得,之所以会梦到一个人,是因为那个人想你了。所以我梦到爹爹,是因为爹爹想宝儿才对。”

秦云飞一时走了神,洛怜就看着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愣,不时还傻笑。

“云飞,我问你话呢?”

“啊?什么?”秦云飞立马反应过来,“梦啊,我觉得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在想你吧。”

舍脂看着秦云飞怅然的表情,心里却是微妙的喜乐交加——是么?洛风他——在想我么?

……

弱水彼岸,阿修罗境地。张灯结彩,大红喜庆,丫鬟小厮,奔走告急。

“大公主,善见城的迎亲队伍已经来了!天帝现在过了弱水桥,马上就到宫门了!”

“这么快?!”伽罗已经焦头烂额了,这舍脂怎么叫都叫不醒,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赖床,今天可是天帝来娶亲,她居然摆这么大的架子,阿修罗族和天众的关系本来就紧张,加上之前帝释天和伽罗的失败婚姻,已经纷争不断。

现在难得天帝求和,为了娶舍脂过门,不惜放下平日的高傲姿态,双方的关系才得以缓和

可是舍脂偏偏就不想嫁,被阿修罗王软禁在房中,只等帝释天来迎亲。舍脂也倔得很,先是不吃不喝绝食,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阿修罗王和王妃平日把她宠上天了,这次的态度却无比强硬,不管舍脂怎么闹都不买账。

阿修罗王还放了狠话:“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是王的女儿,就该知你的责任。天帝和我阿修罗族长年征战,虽然各有胜负,可阿修罗族所遭受的损失远比你想像的严重。你是阿修罗的公主,就该知道你的婚姻不可能自己说了算,那人间的小子有什么好?他能陪你永生吗?”

舍脂生来就叛逆,被父王母后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又摔桌子又掀屋顶

“我不!我就不!帝释天是什么东西?我偏不嫁!我要去找洛安!”

“胡闹!!来人,把她给我绑了,关在闺房不许出来,舍脂,我把你的法力封印了,你别想渡过弱水!你如果违抗,我一定去把那凡人小子给杀了!本王说到做到!”

“伽罗,守着她,别让她出乱子。”

“是,父王。”

舍脂终于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好了脂儿,听父王一回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个人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同样,他不喜欢的人,他绝不会多看一眼。

舍脂在阿修罗族里,算年纪小的,就像人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待字闺中。所以完全还是小孩儿脾气,现在的宝儿就是这样任性妄为。

在人间的岁月,足以让她明白悲欢离合,足以让她成长,她终于知道,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就可以拥有的,天长地久的前提从来不是爱。

舍脂每日在房中写字画画,弹琴煮茶,倒也没生什么事端。伽罗以为她认命了,渐渐地放下心来。谁知正是八月十五,天帝迎亲这天,舍脂竟然赖在床上不起来。这可怎么得了,没有洗漱没有梳妆,怎么去拜堂?下人说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可是帝释天已经快到了,伽罗匆匆忙忙地跑进舍脂的闺房。

“舍脂,快醒醒!该梳洗了!”舍脂没有反应。

“快醒醒!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舍脂还是不醒。

“大公主,奴婢们也叫了很久,可是二公主就是不醒,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奴婢才来请的您。”

伽罗在房里踱来踱去,真是急死了,这丫头又搞什么鬼?

伽罗心急火燎之时,无意中暼到舍脂的紫青琵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有了!舍脂的琵琶可以召唤主人,倒可以试试。

伽罗让下人们都出去,因为这琵琶音很容易伤人,一般人的法力根本压制不住。

姑且试试吧!伽罗怀抱琵琶,右手猛抓了一把弦,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温柔了,能把舍脂叫醒就行。

第一百零八章:谁唤我入梦?

姑且试试吧!伽罗怀抱琵琶,右手猛抓了一把弦,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温柔了,能把舍脂叫醒就行。

平时拉一根弦就已经威力无穷,何况伽罗直接抓了一把,门外的丫鬟们捂住耳朵都没能阻止这魔音,身子摇摇晃晃,整个宫殿都像要颠覆。

琵琶语出惊天地,帝释天率领的迎亲队伍刚下弱水桥就被震了一下。

“天帝,这阿修罗的地盘没事还地震啊?”

天帝没有回答护卫的话,嘴角轻扬,似笑非笑。

这么大的动静,舍脂再不醒就真的是死人了。

“谁一大早就在发噪音啊?!”真是的,为什么这几天老是有人打扰他的美梦?

“舍脂,你终于醒了!快起床换衣服!”伽罗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吉时就快到了,一点也不能耽误。

“晴儿?”洛怜马上反应过来,“哦,应该是姐姐,你怎么在我房里?”

洛怜恢复记忆后便恢复了阿修罗的神觉,那次晴儿闯入百鬼花谷他便认出她是伽罗了。

不过晴儿不是应该在阿修罗的王宫吗?怎么还在连云城?昨天秦云飞带他参观了连云城现有的宫殿和军营,还说准备把连云城改成王城。两人攀谈很久,天色已晚,洛怜便在隔云楼住了下来。

可是睁眼一看,怎么会是在自己曾经的闺房?怎么又回到须弥山了?

洛怜掐了自己一下,使出全力,怎么没有感觉。看来的确是梦

“舍脂,还愣着干嘛?赶紧起床!来人,给二公主梳洗穿衣!”

什么情况?怎么最近做的梦都这么奇特呢?

“呃,那个,姐姐。”

“什么事?”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伽罗以为舍脂又要耍花招。“舍脂,别想着逃,父王向来言出必行,你要是真的违抗他的意思,那个洛安性命肯定不保。你还是乖乖上花轿,跟帝释天去善见城吧。”

“善见城?忉利天的善见城?”该死的!怎么做梦都要回那个地方?我连帝释天长什么样都忘了。

洛怜一个人在那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迷迷糊糊地就戴了凤冠穿了大红喜袍。

洛怜不知道在梦里该怎么反应,看看镜中的自己,脸上没有一点瑕疵,摸摸本来该有伤疤的地方,莫名感伤。

丫鬟们化妆的效率也很高,三下两下就弄好了,却一点都不马虎。

这是第几次穿喜服了?每一世至少穿一次。这一世自己穿了一次,看洛风穿了两次。如果不出意外,还要和简言穿一次。

反正是梦,去看看帝释天也好,当年嫁过去没多久就跑了,在人间奔走了千年,居然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真是没心没肺,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丈夫吧。

丈夫?不对,洛怜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虽然是在梦里,那现在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呢?!帝释天要娶的舍脂本来是女儿身啊!

洛怜赶紧摸了一下自己的胸。瞬间冒冷汗,那里是平的。

洛怜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帝释天发现他的妻子是男的会是什么表情。

为了再次确认,洛怜又偷偷地往腰下探去,万分确定,我现在确实是个男的。

“舍脂,还傻着干什么呢?照镜子照那么久。”伽罗偷笑,她以为舍脂是被自己的新娘装扮惊艳到了,终归还是个小姑娘。

“大公主,天帝已经到了。王后说二公主该出去了。”

“嗯,你告诉母后,我们随后就到。”

“是。”

“脂儿,走吧。”伽罗为舍脂盖上喜帕,心里有些感慨,这个任性的妹妹终于要嫁出去了。

盖上喜帕后,洛怜只能由伽罗牵着走,双眼只看得到地面。真是奇怪,明明是男人的身子,这绣花鞋穿着却很合脚,估计也是因为梦境的缘故。

洛怜下意识地摸左手腕,发现空空如也,手镯不见了。有些惊慌,却不敢乱了阵脚。

……

这王宫洛怜从小呆到大,再熟悉不过,一草一木都有感情。现在是一千年多年前的一天,帝释天迎娶天妃的日子。洛怜一手掀开喜帕偷偷地向外望,动作不敢太大,因为右手还被伽罗牵着。

路过中心花园,池中白鱼游翼,池边盛开着血红的曼珠沙华,那是舍脂亲手从弱水边移植过来的。

洛怜突然想起百鬼花谷谷底那方圆十里的曼珠沙华,盛放了那么多年,开了那么多世,终究还是枯萎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伽罗突然停了下来,洛怜看脚底的雪岩铺的地面,知道已经到了主殿。除了护卫清一色的黑靴子,殿上还有两个人,正是父王和母后,那么殿下的便是帝释天一行人了。

“脂儿,过来给母后看看。”果然还是王妃最心疼女儿,“这么多天委屈你了,不要恨你父王,他也是不得已。”

王妃本是香音神之女,极擅音律,后被阿修罗王的诚心打动,两人情投意合,喜结连理,生下两个女儿。

王妃的声音很温和,满是心疼。洛怜有些鼻酸,所有往事涌上心头,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母亲了呢?因为自己的任性,一直记恨父王母后,到出嫁那天都没有和他们好好说说话,真是不孝。

虽然是梦,好歹也是一次机会。

“母后,脂儿明白,脂儿不恨父王。父王和母后心安才是女儿最大的心愿。”

既然又重来一次的机会,就不要伤害爱你的人。

没有想到舍脂会说出这番话,本来阿修罗王已经做好被舍脂记恨的准备,却在她出嫁前听到这番安慰,一直很严肃的阿修罗王也忍不住心软。

“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君王在洛怜的头顶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即使隔着一层喜帕,洛怜好像也能感觉到父王手掌的粗糙,那是长年拿兵器的缘故。

为什么年少轻狂的时候都不能体会到父母的关心呢?

……

场面越来越煽情,洛怜拉过伽罗的手,“姐姐,你要保重。不要再为那个负心汉伤心了,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伽罗忍不住笑了,教训?谁敢教训天帝啊?恐怕也只有舍脂敢说这种话了。

“好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刚开始有些放不下,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也许他一开始就是把我认做你了。”

“才不是呢,我绝对没有见过他。谁知他是不是个丑八怪。”洛怜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伽罗耳边问:“姐姐,那个人长得好看吗?”

洛怜隔着喜帕和她说悄悄话的样子着实可笑,伽罗看看殿下那抹俊朗的身影,微微一笑,那个人的气场,即使是站在人海中也不可能被淹没。

第一百零九章:是我执迷入梦中

冷冽孤傲,太过张扬的喜服并不影响他的气质,镶玉金冠,青丝束起,凤眼神飞。帝释天远远地看着殿上的舍脂,薄唇轻抿,微微一笑。

“姐姐,你给我说说嘛,他丑不丑?”要是丑的话我就半路逃走。

伽罗忍俊不禁,要是帝释天知道自己的妻子背地里这么谈论自己,不知道是什么反应。“好了,你就别担心了,晚上掀了盖头就知道啦!吉时快过了,你该走了。”

洛怜心想,要是真的等到掀盖头,那帝释天知道自己是男的怎么办?不会杀了我吧?

洛怜极不情愿地被喜娘送上花轿,说是送,其实完全是推上去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二公主是舍不得自己的亲人,所以走地这么艰难。其实洛怜是在思考怎么逃脱帝释天的魔爪。

走到轿子边,喜娘把洛怜的手交给了另一个人,算是“正式交接”了。

当洛怜的手指刚触到帝释天的手掌时,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心跳停了一拍,那是一种很熟悉很怀念的感觉,熟悉的薄茧,怀念的温度。

洛怜的身子轻怔了一下,下一刻就陷在帝释天的怀抱里。当背部传来他的心跳时,洛怜有些失神,莫名地紧张起来。帝释天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扶上了花轿。

洛怜坐在花轿里,胸口发闷,脑袋里是乱音轰鸣,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的气息,有点像洛安?

洛怜坐在花轿里,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只听得到风吹帘子的声音,依这种飞行速度,很快就可以到善见城。

洛怜一直不能平复心情,他很想冲出去看看前面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过他现在冲出去只会被后面的侍卫拦住,现在还在天上飞行,没有地点停留,他这么一闹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一路心神不宁,难耐不已,终于还是捱到了善见城。

……

花轿轻落,护卫掀帘,帝释天在花轿前,身体微倾,向洛怜伸出手,洛怜仔细看看那双手,虽然也有茧,但主要是在指腹的部位,那是长年弹琴留下的痕迹,而洛安的茧都在手掌的部位,是练剑所致。

洛怜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不是洛安。

洛怜把手递过去,下了花轿,帝释天没有立刻带他走,而是停了一下,左手一挽,掌心多了一只玉镯,帝释天拉过洛怜的手,温柔地为他戴上。

洛怜看着手上的那只玉镯,心里开始凌乱了,正是那只良渚龙首纹玉镯。

洛怜很惊异,这个男人真的有那么喜欢自己?堂堂天帝,为了一只镯子可以跋山涉水采玉石然后亲自雕刻?

洛怜印象中的帝释天,是冷酷的,不苟言笑的,拥有至高的权力和地位,拥有女人无数,却嫉妒成性,为了舍脂可以不顾因果,对他和洛安下诅咒。就算是天帝,也有业障因果,他势必也会付出代价。

以前的心思都在洛安身上,从来想过帝释天会怎么样。

洛怜摩挲着手上的玉镯,思绪纷繁。“脂儿,孤的礼物,你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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