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

洛怜做了一个梦，是他七年前还不知道自己是洛璃妃的时候做过的梦，那时候简言刚刚离开婴剑山庄，离他和洛风的婚礼还有一个月。

梦见他和婴莲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女子，左眼是蓝色。

简言叫她莲儿，可是简言的两只眼睛竟然都是蓝色的，蓝得纯粹而温柔，不像洛风的眼睛那般妖异。他梦见自己穿着血红色的嫁衣，撑了一把伞在别院的樱花树下等他来娶她。

“莲儿，嫁给我可不能反悔了。给我生个孩子，若是女儿，就叫她洛怜，若是儿子，就取名婴怜。”

婴怜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简言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直直地射进她的心脏里。她竟无法拒绝。

“好。”梦里的他答应了，洛怜没有阻止。

“怜儿，你不能嫁给他，你是我的，你的回忆和过去都只能有我。”洛怜听到洛风的声音，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哥哥！”洛怜拼命地喊，可是洛风还是没有来。

这个时候，简言不解得望着她，“你究竟是谁？你不是我的莲儿，我的莲儿没有蓝色的眼睛。”

“言哥哥，我叫洛怜。我们没有见过面。”洛怜撑着一把几乎透明的樱花伞，两只眼睛都变成了蓝色。血红的嫁衣映照着月光，樱花漫天飞舞，飞旋起地，好像要把她卷走。

“我要走了，我要去找我的哥哥，他在等我。”

“不要走，我记不清你是谁，可是我不想要你走。你的哥哥他会杀了你。”

“为什么？哥哥他不会杀了我，他爱我。”

“因为他爱你，可是他以为只有他在爱着，杀了你，他就可以不爱你了，不用期待你的回应，不用被你绊住，他可以没有任何牵挂地去得天下，他宁愿不爱你，他宁愿你只是他的棋子。”

洛怜久久得忘了说话，简言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他了。他左手撑着伞，走过去，伞面上的樱花瓣洒落了一地，堆成小山，好像樱花塚。洛怜拾起简言的一缕青丝，抚摸着那双和自己一样颜色的眼睛。

“言哥哥，你知道吗？我曾痛恨自己是个男儿身，我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莲儿，这样当初嫁给你的就是我，可是这种自私的想法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爱过你，我不会容忍我的爱成为别人伤害你的理由。所以我想忘记你。你知道吗？我的哥哥，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洛怜笑笑，脸色却是苍白。

简言还是温柔地看着他，没有再出声，他的身体慢慢地变淡，隐没在月色里。洛怜去抓他的手，可是简言已经消失了。

飘渺之间，似有歌声。

（如果我再把那首歌词写一遍，肯定会被吐槽==）

第八十三章：三世回眸两相忘

舍脂被自己的梦吓醒了，但更多的是凄然。为什么之前看大简言会误认为他是帝释天呢？还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言和洛风长得很像，不过简言更像婴玄，洛风更像洛杨，而舍脂和洛涟长得像，说白了这几兄妹都是一个面相，都生得美，性格却迥异。

洛风很霸道，简言温柔，婴莲任性，舍脂还是洛怜的时候虚弱温柔。

舍脂想起了一个几辈子都没想过的人，帝释天。

怎么会记不清他的样子呢？好歹还是八抬大轿嫁过去的，舍脂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竟然想起了和他在一起的短暂时光。

因为姐姐伽罗的关系，舍脂对帝释天完全没有好感，她很讨厌帝释天那样自来熟的样子，好像他们真的见过似的。

没想到风流的天帝追女人用的也那么俗套，他要娶伽罗的时候也是说对她一见钟情，后来舍脂问姐姐，姐姐却说真的没有见过他。

但是伽罗在出嫁后第一眼见到帝释天的时候就爱上了他，新婚之夜，交杯酒后，天帝兴奋地掀开喜帕，见了伽罗姝丽的容貌，却没有惊喜。

舍脂曾经很好奇地问过伽罗：“姐姐，姐姐，你说那天帝长得什么样儿啊？好看吗？难道是个丑八怪？”

伽罗回了娘家后仍是没有忘记帝释天，但是阿修罗王的女儿很骄傲，不甘心和别的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而且帝释天也没有来接她。

可是舍脂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认真地想了想，脑海里还是第一眼见到的惊艳：“嗯，怎么说呢？那个人啊，很美，生来就是帝王相，可也是男生女相，却不娇媚，倒像是雌雄同体，总是冷冷冰冰，不懂温柔。”

“那有什么意思，听姐姐的描述，我觉得他不像帝王，倒像后妃了，呵呵。”

“胡说，要是被他听到了，你的小命可不保。”伽罗对这个妹妹很是宠溺，嘴上说得严肃，眼睛里确实笑意。

后妃么？光是坐在那里不动的话，还真有点像。冰肌雪彻，凤眼斜飞入鬓，顾盼生姿，棱角却比女人多几分刚毅，要是再加上凤冠凤衣，就真的是一位美艳绝伦的天后了。

“姐姐，你又发呆了，真没劲，我出去玩了哦。”

“舍脂，你又偷跑出去，小心父王把你抓回来锁在弱水桥下。”

“母后那么疼我，肯定不会让爹爹罚我的啦，再说我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被发现。”

伽罗知道舍脂在人间认识了一个男子，虽然觉得不妥，但也由着她去，反正舍脂三天两头都看不到人影，父王母后都拿她没办法，别人都以为罗睺阿修罗王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呢。

舍脂那时已经遇到了洛安。

洛安从第一次见过她之后就寝食难安，为她作了一幅画。

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翩然现于眼前，面若桃花，眉心之上一点樱花痣，嘴角轻轻地上扬，回眸一笑，顾盼神飞间，净是妖冶风韵，却不失一分天真。

再看女子的肩上，露出一截琵琶的头花，窈窕身姿被一头青丝遮掩，女子离去的莲步惹恼了枝头几朵红花，花瓣轻舞，落在花卷右下方的落款上。款曰：洛安作于花都纪年1560年。

“你们人间的男子作画都像你这般好吗？”舍脂满心欢喜地问，这幅画美到心坎里了，她调皮地问洛安：“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美的吗？”

舍脂很喜欢逗他，每次洛安都浅浅地一笑，脸上竟然会泛起淡红。

“我想你定不是人间的女子，该是仙女吧？”一直腼腆的洛安竟然说了这句话。

“仙女倒不是，我是阿修罗。”

“阿修罗？”

“嗯，我的母亲是天乐族的公主，幸好我是女儿家，要是长得像父……爹爹那就不行了，但是爹爹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母亲那样美的女子嫁给爹爹也不吃亏，呵呵。”依阿修罗的年纪来算，舍脂确实是很小了。

……

在须弥山北，入海二万一千由旬有修罗。名曰罗睺。统领无量阿修罗众。

区区人类肯定是不知道这些的，舍脂看洛安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禁觉得好笑。

“呵，你真是个傻子，我这么说你还真信了啊？那我说我是帝释天你信不信？”

“帝释天？”洛安又是满头雾水，他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脑袋里都是些什么。

“好啦！不逗你了，一点也不好玩，像木头一样。”

不管是帝释天还是阿修罗，虽然看起来高于凡人，但也在六道之内。

帝释天以人间百年为一日，寿长一千岁，即合人间三千六百五十万岁。

虽然天人是六道中的最高地位者，但还是要受轮回。

阿修罗王争斗心盛，见诸天天人居其头顶天上，嫉妒诸天优于自己，便常常与诸天争斗。另有一类阿修罗，佛在世时见佛闻法，发愿护佛正法，护佛禁戒、护持修道人。这种阿修罗属“天龙八部”护法众之一。

罗侯阿修罗便在其中。

阿修罗道从福报上看优于人道，但是由于一生骄慢、瞋嫉心重，故命终多堕地狱。

帝释天与阿修罗的关系，因为两次联姻而友好起来，尽管过程中也是纷争不断，结局总是好的。

只是直到现在阿修罗还被蒙在鼓里，包括伽罗在内的所有阿修罗，都以为舍脂现在还做着她的第一天妃，虽然心下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高兴，毕竟以舍脂的性子，直到现在还没回娘家，看来是真的喜欢上帝释天了，也许帝释天真的曾经和她相遇过也说不准。

其实帝释天娶了第三位夫人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天界对外面没有声张。至于舍脂是怎么知道的，只有问帝释天的好朋友梵天了。

梵天和帝释天同为十二天之一，也是帝释天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帝释天本为释尊之守护神，释尊下生时，他化现七宝金阶，让释尊从忉利天一级一级地下来。下来时，帝释天在释尊的左前方，手执宝盖，和右前方的大梵天，一起侍候着释尊，为释尊引路。

舍脂离开的时候，帝释天慷慨地放他离开，却下了诅咒，舍脂还是负气下凡。只有梵天知道帝释天虽然看起来没事，其实难受得要命，本来想揶揄他一下，但看他眉头紧蹙的样子就不爽，他朝帝释天吼：“舍不得就抢回来啊！你什么时候甘心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啦？”结果帝释天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地叫他别多管闲事，把他气得半死。

于是好管闲事的梵天就很没风度地跑到舍脂身边嚼舌根了。

“哎呀，我说舍脂啊，你说咱们小释有什么不好，比你那个凡人的情郎还比不过吗？这么好的男人放着不要？你就等他娶别人啦？我可听说了，有人给他献了新的女人，美着呢，你就不吃醋？咳咳，不过听说好像是个男的。”

梵天不说还好，他这么一刺激，舍脂就更不买账了，本来就看帝释天那堆女人不爽，现在还多个男人？她恨恨地看了梵天一眼，把梵天吓得冷颤了一下。

舍脂淡淡地说：“他爱娶谁就娶谁，与吾何干？你何必给我强调他要娶个男人？我阿修罗族本就亦男亦女，我想变男人就变男人，想当女人就当女人，管他是男是女，我都不屑比。”这口气，分明就是吃味了。

于是舍脂和帝释天是彻底决裂了。还好帝释天不知道有这么一出，不然梵天这个损友肯定是要被踢出忉利天宫了。

要说帝释天的第三个妻子，舍脂是没见过的。

第八十四章：人间自有痴儿女

舍脂睡醒了，房里空无一人，全身酸疼，最近又开始嗜睡，距离上次简言来百鬼花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洛风每日都来看他，没事采几颗酸枣，但是从来不在这里过夜，婴莲果真没有来找他麻烦。

只是洛风每次来都看起来很疲惫，舍脂不敢问他，毕竟他还介意自己跟秦云飞的关系，若是过问他现在在做什么，恐怕会惹恼他。

舍脂搬出很久没用的紫青琵琶，纤细的手指，骨节很明显，没有女子的那般细柔，又比男子的秀气很多。

除了最开始的两世是女人，之后的舍脂都是男子，而他也完完全全忘记自己女子的样子了。

可是每次现在洛风的面前，还是觉得自己霸气不起来，要是洛安的话，他可能就上面那位了。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这挡子事，不过既然联想开了头，索性就再脑补一下。要是哪天洛风在我面前突然变虚弱了，说不定我还占得了便宜，到时候叫他给我生个儿子试试，我受这么多苦，也得让他尝尝。

想到洛风冷冷冰冰的样子，舍脂果断放弃了这种想法，莫说他变得虚弱，就是真的洛安来了，他觉得自己也不会得逞，洛安虽然温柔，其实腹黑得很。平时优雅得一塌糊涂，本来面目只有舍脂知道。

一次七夕，两人无比浪漫地去逛花都城，舍脂看上了一个骷髅面具，按理说姑娘家不会喜欢这个，偏偏舍脂不是常人。结果非常窘迫的是两人没有带钱。

洛安是典型的公子哥一个，身上从来没有钱袋。舍脂又是个非人类，当然也没钱。

“你们人类出门不是都要带钱的吗？”

“平时都是随从带，今天为了和你独处，我就自己出来了。”

“那你就没想过我们会买东西？”

“这个——”洛安很无辜地一笑，“我平时出门都有人送东西的。”

正在这时，那卖家突然蹦出来：“啊，洛公子，是您啊！您想要这个面具吗？拿走就是，哪里需要您给钱呢？你要是喜欢，这些，这些统统都给你好了。”那姑娘真是一点都不矜持，看到洛安她的整个叫都笑开了，恨不得整个身子都往他身上贴。

舍脂这是看出来的，他出门都是不用带钱，自然有人倒贴也要送给他，只要他随随便便抛个媚眼，满大街的姑娘和大妈都想冲过来。

但是洛安对此表现得非常无辜——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洛安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引来一堆怨女用恶毒的眼神看着舍脂。

最可气的就是当事人每次利用了自己的美貌骗吃骗喝时，都表现得优雅无比，淡然一笑，那些大妈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于是乎，七夕这天，两个人在身上没带一文钱的情况下，“买”到了几乎所有想要的东西，洛安还从一个卖胭脂的姑娘那里骗了一盒胭脂送给舍脂。

那姑娘满脸通红：“这，这位公子，您要买胭脂吗？”女人看到美男子的时候是不会注意到他身边的姑娘的。于是舍脂被无视。

“嗯，你这有上好的胭脂没？搽上去要和你一样好看的。”

“啊，”那姑娘耳根都红了，说话都支支吾吾，“这，公子过奖了，不，不是，我这儿还有更好的胭脂，你看这盒，就是最好的货色了。”

“若是这胭脂搽在你脸上，会比现在还好看吗？”

姑娘已经神志不清了，看得出胸口的起伏，多半是小鹿在乱撞了：“这，当然，不知公子是要送给哪位姑娘？”

安对着那女子温柔一笑，空气都快化了：“自然是送给我夸奖的美丽女子。”

那姑娘一定在想，啊，不是吧，真的吗？是吧，难道真的是我？怎么好像看到烟花了，爆竹声在耳畔轰鸣了。

“姑娘，这盒胭脂怎么卖的。多少钱？”

“啊？”姑娘还纠结在各种联想中，“什么，胭脂？哦，不要钱。”估计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多谢姑娘。”

等到洛安拉着舍脂跑了很远之后，那卖胭脂的小姑娘脑袋里估计还在放烟花。

两人小跑一阵，也不知跑了多远，舍脂大口喘着气，单纯地拿体力逃跑还真是不行，但是不能让洛安看出自己的功力。回头看洛安，居然一点汗都没出，连呼吸都没变深一点。

“你这种人最讨厌了，长得好看专门招摇撞骗。”

洛安没有说话，只是嘴角轻轻上扬，他很自然地拉起舍脂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洛安的手指微凉，月色如水，有细细密密的晚风吹来，扬起他几缕银发，舍脂的头发从来都是很随意地挽起，但洛安从来都不会披头散发，头束玉冠，面容温润如玉，目光温柔醉人，快要溢出水来。清风幽咽，衣袂飘飘，纤长的手指扣着她的，从侧面看去，舍脂发现洛安的睫毛很长，但不女气。

洛安喜欢穿白衣和紫衣，除了帝释天，洛安是舍脂看过的最好看的男人。这也不怪她，毕竟阿修罗的男子是长得欠缺人品的。

但是洛安一定是人间最美的男子，舍脂非常肯定，因为他们俩走在街上，异常扎眼，看舍脂的都是男人，但是看洛安的既有男人也有女人。

想起往事总是快乐的，舍脂不自觉地就笑出了声，偌大的空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传来淡淡的回声，舍脂才反应过来，我已经这样孤零零地活了那么久了。

也有快乐的时候，但每次快乐之后总是要虐心，他和洛风在彼此的身边走来走去，反反复复都不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