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轩准备了自己干净的衣服本想让宗行云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宗行云却推脱说自己来巴黎之前已经订好酒店了,只是此前因为手机没电无法和酒店联系,而他又只记得景轩住的维勒瑞夫镇。
景轩看着宗行云眉间积有倦色,心中便生忧虑,搜刮了一肚子的借口阻拦他说:“你现在再回酒店去太晚,坐地铁肯定不行,就是我给你叫出租车也一时半会来不了。二楼还有一间房,你暂时住一晚吧!”
“上楼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二楼只有两个房间,我睡那,你睡哪?”宗行云目光沉甸甸的注视着景轩。
“这就是我的房间啊!那间房我没有租,原来是房东儿子的房间,现在做客房,我去问罗森博格夫人借用下就是。”
宗行云望着景轩房间里唯一能被成为床的家具,浓眉皱了起来。景轩睡的床尺寸很小,成年男性都伸不直腿,而这是景轩从小养成的习惯,他习惯蜷缩在这样的小床上才能入睡。
景轩随着宗行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床,立刻明白了他的思虑,只好低声解释说:“是我自己习惯睡小床的,睡大床反而会失眠。”
宗行云随即收回了目光,他接过景轩手中为他准备的衣物,却没有立刻去洗澡,用思索着什么一般的眼神打量着景轩。
景轩拘谨的低着头,耳畔突然传来宗行云的声音:“谢谢你!”
这个男人巍然不动的站在景轩面前,高大的身形好似遮住了头顶的灯光,弄得景轩一阵紧张,忽然有了几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感觉。
“不是的,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来巴黎看我!”景轩抬头迎上宗行云幽深沉寂如湖泊的目光。
他们的脸挨得那么近,景轩差点以为宗行云会吻上他。
然而宗行云只是微微扬起嘴角轻笑了声说:“要叫哥!”
“好的,哥!”景轩耳根发烫,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莫名其妙的竟然冒出一句:“我把终端入侵练到满级了!”
宗行云“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出房间去洗澡。
景轩呆呆的站着,勉强压抑着慌乱,羞愧的只想扇自己一个巴掌,好赶紧忘掉他刚才说的傻话。
这天晚上,宗行云因为时差很快就睡着了,而景轩却是怅然若失的在他的小床上翻来覆去,把他对宗行云说过的每句话都回想了遍,觉得似乎每句都欠妥!
23、谁是对的人
第二天景轩睡到很晚,他的手机闹钟没有像往常一样响起,居然连房东的宠物狗都没叫!景轩正困惑的在房间里翻找手机突然想起来昨晚他把手机借给宗行云了。
景轩一拍脑袋,匆忙的穿上外套跑下楼,只看到罗森博格夫人的那口老壁钟显示时间已经过了上午10点。他焦急的跑回二楼拿上钱包就准备赶去上班,却发现宗行云不在客房。
景轩不知道他去哪了,下楼呼喊罗森博格夫人也没人应,只好管自己穿好鞋一阵旋风似的冲出家门,谁知一头撞上正在花园里逗狗玩的宗行云。
“罗森博格夫人出门喝茶去了!”宗行云抱起兰波,用手挠着小狗的下巴。他盯着景轩那迷糊的脸问:“我刚好像听到你在喊房东,出什么事?”
景轩喘着粗气说:“把我手机还来!我上班迟到了!”
宗行云立刻把手机从裤袋里掏出来交给景轩,奇怪的问他:“今天不是周六么?”
可景轩还是有点懵,他甩了甩脑袋,这才清醒了一点。他尴尬的看着宗行云说:“我一时忘了,倒是你今天起好早啊!”
宗行云眯着眼睛的看着他,笑出了声,而他怀里的小狗兰波也朝景轩“汪汪”的叫起来。
“你……你怎么和兰波关系这么好了?这狗对生人很凶的!”
宗行云把小狗托上他的肩膀,笑着对它说:“原来你叫兰波?”
“兰波可是一位著名的法国诗人!”景轩认真的解释说,“法国人喜欢用历史人物的名字给自己的宠物命名,巴黎有一半的短腿腊肠犬都叫拿破仑呢!”
宗行云未语先笑,平和的目光中似乎带着宠溺。
早餐吃过后,景轩带着宗行云到巴黎警局报案,虽然被偷的钱包想要拿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但宗行云连同钱包一同丢掉的还有除护照之外的其他证件,补办的话需要报警证明。
到警局后,两人被告知需要等相关负责人来处理。他们只好干坐在咨询处,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而咨询处的警察正在看小说,景轩无语的看着他又往嘴里塞了个甜甜圈。
宗行云冷峻的脸上仿佛没什么多余的神情。
景轩心中黯然,颇有些自责的和他闲聊以打发时间:“你看过法国电影么?现实里的巴黎警察就和电影里一模一样!”
“哦?”宗行云望着他,眼里略带探究。
景轩笨拙的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个割喉的动作继续说道:“他们是这里最大的黑帮!”
他想要表现的热络一些,却难掩尴尬与紧张,只好和宗行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法国电影里的经典桥段,却觉得只是自己一个人在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其实是宗行云从未看过法国电影,或者说他不是那种会把精力放到这上面去的人。他用于休闲和放松的方式就是打网游,虽说这和看电影比起来有些不成熟和孩子气,但这是他从学生时代就延续下来的习惯,不想改也觉得没必要。
至于和景轩都聊了些什么宗行云事后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双乌黑又深邃的瞳仁闪着灵动,好似专注又情深。
两人又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个负责人给宗行云录口供。因为景轩的法语好,使得双方交流的过程很顺畅,最后这位负责人还提醒他们要打电话去银行挂失信用卡,防止盗刷。
景轩此前担心宗行云被偷的身无分文,不能在巴黎玩的尽兴,想要借给他一笔钱,但关于借多少合适这个问题景轩始终没拿定主意。
“法航早上打电话来说我的行李下午就送来,我给了他们你的住址。行李里还有旅行支票足够我用了。”宗行云安慰景轩说。
景轩听他这么说,却莫名的心情有些低落。
随后两人到超市购买食物,令景轩倍感意外的是宗行云似乎对逛法国超市这件事十分有兴趣,他不时的拿起一件商品问景轩法语怎么说。
景轩在调味料区找到了罗森博格夫人买过的那个牌子的奶黄酱,他准备自己留一瓶再还房东一瓶,却看见宗行云正拿着瓶中国进口辣酱,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里居然有的卖老干妈!!!”宗行云转过头对景轩晃了晃手中的辣酱。
等他们回到维勒瑞夫镇时,法航送回的行李正摆在宗行云借住的客房门口。
景轩帮他把行李搬进房间,问道:“你……你还去住酒店么?”
“酒店已经退掉了。”宗行云朝他眨眼说,“罗森博格夫人今天早上对我的悲催遭遇表示非常同情,要求我一定不要客气住在这里。当然了,其实我完全没听懂她说了什么……希望没理解错!”
宗行云的行李里除了换洗的衣物还有笔记本和相机,他准备明天开始游玩巴黎。
下午,宗行云抱着笔记本跑到景轩的房间,两个人一起打游戏。
这种感觉太奇怪,景轩望着坐在自己对面带着耳麦的宗行云想到。
“我们先去打神殿保卫战?”景轩问宗行云说。
宗行云悠然的笑道:“我们号都满级了,还去神殿保卫战做什么?”
景轩连忙低下头装作专注的盯着笔记本屏幕说:“也是,那我们也再不用去血战孤岛了!”
“去打几盘战场吧,给刺客号刷战场声望。”
终端入侵给终端审判发了组队邀请。
而这时落九天突然在工会GT语音上对宗行云悄悄的说:“五色光也转服过来了!”
“他有和你们打招呼么?”宗行云皱着眉头问道。
毛绒团子回答说:“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一来就世界喊号角找我们,我还问他为什么改我账号的密码,这人居然解释说是电脑中病毒了自己的号也被盗走,好不容易通过身份验证找回来!”
景轩好奇的问:“谁是五色光?”
宗行云解释说:“过去老区我们固定队的队员,一起玩很久的朋友。之前我转服来这区,而落汤鸡和猫肉、桃花也分别退出游戏或是换游戏玩去了,我们把号都留给了这个人。”
桃花朵朵开也在,她冷笑道:“我们都是UFO,一个号起码能卖十多万软妹币,留给他玩又不是送给他,这人居然一声不吭自作主张的就改我们密码!连身份注册信息都改掉!害大家的号差点都找不回来了!!!”
落九天气愤的补充道:“我以前就觉得五色光虽然也是个UFO,但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虽说他对朋友很大方,工会有事也积极出力,让我们误以为他现实里是真有钱!”
说到这里,落九天哼唧了一声。
“猫肉你还记得不?那次我们一起聊天,说到我的捷豹每次走颠簸路时天窗会响,送修好几次都解决不了问题。然后这家伙居然接我们的话题说他自己的宝马车也是天窗的玻璃有震动声一直修不好。”
毛绒团子在GT语音上大笑起来:“你一说这个事我就要笑!亏我当时好奇的问了他宝马是什么型号的,他居然和我说是M6的,是M6啊居然是M6的宝马!我草!当时我差点没笑死!”
景轩困惑的看了眼宗行云,宗行云摘下耳麦对他细心的解释说:“宝马M6是敞篷跑车,不可能配有玻璃天窗的。”
桃花朵朵开附和毛绒团子说道:“我当时就觉得五色光这人其实是打肿脸充胖子,在游戏里装逼,而现实里一日三餐吃着泡面来还信用卡里的钱!”
景轩问他们说:“那你们的游戏账号是怎么要回来的?”
落九天回答说:“当然是你哥帮的忙啦!”
景轩一听心中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摘下耳麦问宗行云说:“你是不是又去做黑客了?不是和我约定过再不冒险了么?”
宗行云习惯性的勾起嘴角,泰然自若的说:“还构不成黑客行为,不是通过木马盗回的密码,而是暴力破解的。”
“什么是暴力破解?”
宗行云耐心的解释说:“我们都知道游戏账号是不能改的,他改掉的是我们的登入密码。木马盗号是通过扣扣给对方发送绑定木马的程序,而程序会记录玩家的键盘行为,然后将密码发给指定邮箱。我所谓的暴力破解是通过对游戏服务器不断提交登陆要求,一个个密码对,最终找到那个可以成功登入的密码。”
景轩觉得非常不可意思,说道:“密码最多12位数字,最少6位,这要有多少种可能?你怎么可能凑的出来!”
“暴力破解不是智取,但我不愿意用木马那种欺骗的办法。”宗行云的笑意更浓了,似乎还带了一丝骄傲,“我的程序可以每秒向游戏服务器提交一万次不同的密码,提交过程全自动,我笔记本开着就行,破解一个账号花不了一天的时间。”
景轩赞叹的张大了嘴,他很早就知道宗行云是受雇于网络安全公司。
但以往宗行云和他说的东西太过模糊笼统了,就像是科幻超现实的电影一样,景轩反而没有多少触动。但每秒能自动向游戏服务器提交一万次密码这件事却是结结实实的冲击到了景轩,他对宗行云报以一个大大的微笑。
第二天是周日,景轩要像往常一样去圣心教堂陪母亲做弥撒,虽然这个工作已经由妹妹伊莲娜代劳了。
一大早,景轩穿戴整齐跑下楼,却看见宗行云正和罗森博格夫人热切的交谈着,他们相互都听不懂对方的语言,竟然能通过用手比划而聊得十分投入。
“莫尼亚快看!你哥哥给我从中国带来的礼物,真是贴心的小伙子!”罗森博格夫人爱不释手的捧着一个紫砂茶壶对景轩说。
宗行云则怀抱房东的宠物狗笑着说:“我做了中式早餐,你要吃点么?”
景轩指着宗行云,用法语惊讶的问罗森博格夫人说:“您当初愿意把二楼房间租给我的前提要求就是我不能用你的厨房!可为什么他可以!!!”
罗森博格夫人竟然解释说:“你们中国人喜欢吃小猫小狗,我是怕你吃掉兰波!”
景轩顿觉脑袋一晕,差点要从楼梯上跌下来,早知道是这个原因就该对兰波亲切一点。
罗森博格夫人捧着她的新茶具高兴的去参加社区老妇人们的茶会去了,而景轩郁闷的坐在餐桌旁喝粥,宗行云还给他做了鸡蛋灌饼,味道和唐人街上卖的一样好吃。
“待会我们一起坐地铁去昂维,我要去圣心教堂参加弥撒,你可以逛一逛蒙玛特尔山脚下的茶花女的墓,或是去红磨坊看表演。”景轩对宗行云说。
宗行云微笑着点了点头。
景轩喝完粥放下汤匙,突然像是想了什么似的抬头问:“我的礼物呢?你从中国也给我带礼物了么?”
“当然带了,只是现在还不能交给你!”宗行云故作神秘的回答他说。
这天的弥撒结束后,圣心教堂还为一对新人举办了婚礼,而教徒们也纷纷留下来为他们祈祷。
景轩坐在礼堂最后一排,看着头顶白纱花环的新娘搀着她父亲的臂弯走向新郎。
而伊莲娜则低着头管自己玩手机,似乎一点心思也没有。
神父在宣读结婚誓言时,她突然扭头开口问景轩说:“莫尼亚你什么时候结婚?”
伊莲娜称呼景轩时都用他的法文名。在把“景轩”两个字告诉宗行云之前,这个世上只有母亲会用他曾经的中文名叫他,后来渐渐也不叫了,因为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你居然会关心我的事情?”景轩看着新郎新娘接吻。
“有什么好奇怪的,母亲经常在我耳边唠叨说你为什么还不结婚!”伊莲娜横了他一眼,“你等着瞧,这婚礼结束后母亲绝对又要哭哭啼啼了”
景轩看到坐在他们前几排的母亲果然已经开始伤感的掉眼泪,他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待婚礼结束后已时间经过了中午,伊莲娜带着母亲火急火燎的开车回养老院去,她说她下午有事要忙,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赚钱的捷径。
待他们离开后,景轩独自坐在圣心教堂前的广场抽烟。
他平时很少抽烟,甚至于自己都不买烟。法国烟因为税收的高,价格非常贵,普通法国人都是买的烟丝自己卷烟抽。
谁知宗行云忽然出现在景轩眼前,从他口中拿走了香烟,放在自己嘴边吸了口。
“你在法国居然抽中华?”他颇有些意外。
景轩昏沉沉的抬头看着他,解释说:“我前几天帮学生搬家,他送了一包。”
宗行云在景轩旁边坐下,闭着眼睛缓慢的又吸了口烟,烟头的橘色火光忽明忽暗。他们彼此沉默都没有说话。
良久,宗行云终于抽完了这根烟,把烟尾熟练的弹进一旁的垃圾筒。
“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烟少抽点。”
景轩没有回答,他把头靠在宗行云的肩膀上,紧紧的抱住了这个男人。
“哥为什么没结婚?”
宗行云望着景轩那双眼帘半遮的乌黑眸子中带着不安,轻笑着解释道:“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家里安排我相亲过好几次,可都不是对的人。”
景轩踌躇了一会又问道:“那什么样的人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