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干什么？”柯少钧略显慌乱。
绫修竹不答，对准他的唇，吻了过去。
“帮你涂唇膏啊。”绫修竹的回答隐隐带着笑意。
第五章：论成长的不可预测性
“哎哟？”绫央故作惊讶，“不认识我，那是谁帮我买通孤儿院的正副院长连带一干人员并着打通民政局上下关系，把这孩子弄到我户口本上的？”
哎哎哎？柯少钧表示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被刷新了下限，绫央这话的意思，听起来，怎么这像……某种不法活动呢？
然而事实残酷地告诉了他真相：不是“像”，而是“就是”。
“不然你以为，我天朝《收养法》规定写得明明白白不满三十岁没资格领养，还是说，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三十岁的人？”绫央冲柯少钧山路十八弯地抛去两个暗藏威胁的媚眼，可惜也许是弯得太厉害，半道上被绫修竹截下。
老子看上的男人你也敢威胁？绫修竹侧过头横在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见色忘友。
绫央哼了一声。
而引起此番眼神大战的当事人柯少钧，作为一个警察，他不仅没有敏锐的洞察力，甚至于连洞察力这种属性都不一定有加点，此时他脑海中只一直自顾自回荡着：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居然通过不法途径达到非法目的……太过分了！
制定出了规定，就应当执行。不是吗？无所例外的公平，这才是法律存在的意义，而捍卫公平，是他们这些执法者存在的意义。
而对与错从来都不容水火。黑与白之间没有灰色。
邪恶新世界向好孩子柯少钧打开了大门，绫修竹翘起二郎腿高深莫测：“大约是你关系硬吧，你不是有个挺牛的姑父嘛。至于你堂哥呢，一没钱二没权，反正不可能是我就对了。”
绫央嗤之以鼻，心想我就一个姑父，那可不是你爹么。哦，应该说是前爹。
为什么呢？
因为绫修竹执意出柜，父子两断绝关系好几年了。
她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厚道地不戳人伤疤。他家堂哥虽然看起来很不要脸刀枪不入，其实还是有点玻璃心本质的。绫央于是翻了个白眼：“你会没钱？逗谁呢。”
绫修竹无辜且无耻地道：“我当然是穷人了，不然怎么会在帮你打点关系的时候，自己还中饱私囊一部分？”
“我靠！我说怎么那么贵，绫修竹你这个社会的蟊虫人族的败类！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哎你小心着点儿，别吓着孩子。”绫修竹一边笑，一边闪躲，“大不了下次给你买个手提包就是。”
绫央闻言顿了一下，转过身把孩子塞给柯少钧又开始追着绫修竹满屋跑：“手提包是要的，揍你一顿也是不能免的！你有种挪用我的钱给病人免药费有种别跑啊！”
顿时鸡飞狗跳。
柯少钧有一种在看星球大战直播的错觉。他默默地抱着孩子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嗯，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他低头看看绫以宏，小家伙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跟看猴戏似的，还相当乐呵。
“嗯，从小就处变不惊，是个好苗子。”绫修竹仗着腿长耐力好的优势，把堂妹累了个半死不活后趁机停在柯少钧身边，假装逗弄绫以宏。顺带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那还用说？也不看看，是，是谁生出来的……”纵然上气不接下气，绫央还是说得……豪气干云？不，根本是连命题都错了啊。绫修竹腹诽。
“不过他似乎，不是你生的吧……”绫央的话说得太过自然，让柯少钧的质疑都没了底气。
绫央将手一挥，毫不在意：“都差不多啦，纠结这个做什么！是吧，表哥？”绫央笑眯眯说着，猛然扑上来抓住绫修竹，挠痒痒。
“别闹别闹，我接个电话，我手机响了。求放过。”
绫修竹走到一边去接电话，柯少钧一个不小心，就瞟到了他的手。绫修竹本来手指就细长，因为经常拿手术刀所以格外灵活，骨节也极为分明，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柯少钧立刻就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了。
他赶紧收回了视线，耳朵中却又听见了绫修竹与电话那边的人交流的声音。
“好，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嗯，温润清脆如佩玉鸣鸾，声音好听得比手指还美。柯少钧再次咽口水。之前，怎么就没发现绫医生其实有这么多优点呢？不过美似乎不能算是优点而应该是特性……但是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就是很棒嘛！
不对……今天一定是吃错药了。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对劲的柯少钧苦恼地想，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紧张才会导致不正常的，回去跟锦措吵一架调节心情好了。
柯少钧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医院叫我过去一趟，我得临时加班了。”绫修竹挂了电话，急匆匆地对绫央和柯少钧道。
“哦，那，那再见。”柯少钧干瘪瘪地道。
绫央不满了：“喂，说好了帮我带孩子一整天的。”
“有个急诊，是才三岁大的小孩，说是耳朵疼。”
“其他医生呢？”
“医院周末本来人手就少，我们科留在那里的两个都是废物，根本不顶用。”绫修竹换下拖鞋，嘴里也不偷闲地背后损人。
“那更不对了，凭什么就把你叫回去！”绫央回过味儿来，更不高兴了，“别的医生都会找借口，只有你才巴着巴着赶过去。”
“人命关天啊我的妹妹。”绫修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揉她的头发。其实绫央小时候头发特别黄，又枯又燥，跟一蓬稻草似的。
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小屁孩，不知道这是傻姑娘才七八岁就闹着要减肥，不吃饭而导致的营养不良。只是道听途说身体好头发就好，反向推理既得绫央身子柔弱，加上那段时间刚好在看《红楼梦》，于是还以为堂妹就跟颦儿一样先天里带着什么不治之症，随时有可能驾鹤西去。
这才暗自里立下要个一定要成为医生的宏伟志愿。
这点少年心事，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也幸好从没告诉人，否则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星月斗转，当初那黄毛丫头女大十八变成了个光彩照人的大美女，而且就冲他堂妹这粗神经，那跟林黛玉简直不是一个画风的，他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反倒是他自己，本来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红领巾，怎么就剑走偏锋地，长成了这副死变态的鬼样呢？
绫修竹想着，然后狠狠地在绫央脸上揪了一把。
“混蛋！”绫央怒吼着将堂哥踹出门去。
第六章：弯的
关上了门，绫央对着柯少钧在眨眼间完成了从母老虎到女神的转变，令柯少钧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可以吗？”绫央双掌合十，眼神楚楚可怜。简直让人觉得拒绝这样一个姑娘实在是罪过。
柯少钧那颗被萌妹俘虏的小心肝颤了一颤，毅然点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谢谢你，柯警官你真好！”绫央笑着眯起眼睛，有猫一样的灵气。柯少钧心中自豪感更甚，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里的话，能给你帮忙是我的荣幸。”
男人在妹子面前，总是容易冲动的。急着想要表现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以此来吸引雌性注意，以获得交配许可——动物世界如是说。
事实证明，冲动一时爽。
绫央道：“请你，和我堂哥交往吧！”
柯少钧刹那间石化，不禁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是听错了吧？对的，一定是他听错了，因为这种请求根本就不可能从这样一个萌妹子口中说出来！
柯少钧抱着侥幸的心态努力支撑身体没有让自己倒下去，他艰难地笑着问：“你刚才，说什么？”
“和绫修竹交往吧。”
“……”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这句话柯少钧不用说出来，绫央也通过他那苦逼的表情看懂了。绫央软软浅笑看似无害：“不要忘了，你今天的工资我还没有给你结算哦。”
柯少钧心中泪流满面。他到底是瞎了哪只狗眼才误以为这位美女是个萌妹的，这分明就是疯狂耽美狼！
“那也不。”柯少钧退到角落里，妥妥的负隅顽抗。
绫央歪了歪头，宁死不屈么？很好，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她再次施展绝技变脸，一副委屈的模样：“你刚才还说了，什么都答应我的……”
“这个不行。”
岂止是不行，根本是臣妾做不到好吗！
“你都答应过我了……”泫然欲泣。
柯少钧头疼：“可是……”他也想哭了好不好，无奈，“至少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因为我哥他喜欢你啊！”绫央脱口而出。
柯少钧一愣。
“你还没看出来吗？我哥他是弯的！”
柯少钧茫然。然后拼命回想绫修竹到底哪里弯了。想来想去觉得绫医生身姿挺拔一脸正气，简而言之就是身板挺直一点都不弯，遂决定下次见面一定好好观察。
绫央见他表情纠结，顿时了然。这家伙……该不是连她说的什么意思都没明白吧。绫央扶额，耐心解释：“弯的，意思是说，他是个同性恋。”
哦，原来不是说脊柱啊。
柯少钧想，然后恍然：“什么？”大脑当机几秒钟，而后终于缓慢地运转起来。也就是说，绫央提出这个请求，是为了她哥哥。
可是，绫修竹的取向如何，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这种心理活动么，当然是不可能出现在古道热肠好孩子柯少钧大脑中的。作为一个责任感严重超标的人民警察，他只能苦笑着道：“可我不是啊。”
去而复返的绫修竹突然打开了门。
“啊！”绫央和柯少钧都被他吓了一跳。绫央不满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车钥匙忘了拿。”绫修竹抄起鞋柜上的一串钥匙就要离开，绫央忙叫住他。
“还有事？”
“我还说等会儿开你的车出去呢。”绫央嘟着嘴撒娇。
“那，麻烦少钧送我到医院，再把车开回来吧，这里地方太偏不方便打出租。”绫修竹看向柯少钧道，“会开车吧？”
“啊，会的。”柯少钧连忙道。尽管才听绫央说了那么劲爆的事情，心中多少会对绫修竹有所抵触，可把医生送到医院去救人，这是他义不容辞的事情。
路上堵车堵得厉害，经过了引擎改装的宝蓝色奥迪1.8T也只能在走两秒停三秒，委委屈屈地龟速前进。
柯少钧只好安慰绫修竹：“不要着急，病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绫修竹的视线从手机频幕上转开，他刚才在打愤怒的小鸟。
“病人又不是我亲朋好友，我不急啊。”
“啊？”柯少钧懵了，“那刚才……你……”刚才还一脸宠溺地对妹妹说什么人命关天，那样无奈而坚定，哪怕背负着的责任沉重如山也不可回头，简直就像个为了心中价值观而与整个世界做抗争的勇士了。
那一瞬间柯少钧误以为自己找到了信仰。当时他想，这个绫医生，是可以理解自己的吧。
他一直很敬佩那种坚定的人。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什么目的，只要是定了目标然后就笔直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过去，常年如一日就算舍弃其它，宁肯生命如同嚼蜡苦行僧一样活着的人，都值得心存敬畏。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人，所以才格外崇拜。
可惜柯少钧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脑补过头了。看绫修竹之前种种表现就知道，这货根本不是什么好鸟。
“可是……”柯少钧仍然不肯相信，“绫央不是还说，你给病人免去药费吗。”一个肯自己掏钱给病人免费的医生，怎么会不是好人。
绫修竹耸耸肩：“这种蠢事我一共也就做过两次，都是在心情极度差劲，并且手上刚好拿着别人钱的时候。”他自嘲地笑了笑，“久病床前都还无孝子呢，何况日行一善什么的，怎么可能坚持。要能经常自己掏钱干这种事，我还活得下去吗。我也就是……积点阴德。”
前方红灯闪烁了两下，换成了同样刺眼的绿色。车流缓慢前行，喇叭声尖锐无比。绫修竹轻轻踩着油门，并不看向柯少钧：“而之所以赶回医院，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在意那个我根本没见过的病人。只是身为医生，我做的这些就是理所应当。”
所以吃饭永远没有固定点，轮到值夜班就连续两天不能睡，节假日从不会存在加班一说，因为那才是正常状况。就算是累得像狗一样，还总有人义愤填膺地冲上来骂医生不要脸。
不过都无所谓了。绫修竹叹一口气，路是自己选的，做出了决定，再苦再累都是自己当年一时手贱执意学医，又何必后悔。何况自己已经很幸运了，读完博士出来直接走主治医师，今年已经混到了副主任医师的位置。
“倒是你，”绫修竹笑笑，“你别急。”
“啊，我，我不急。”柯少钧下意识地回答。
不急你使劲儿抠着那坐垫干嘛？绫修竹也不拆穿，笑了笑接着道：“有病人在医院等着，我没有无动于衷而是立刻赶去，我已经遵守了职业道德。至于路上堵车，这就不是我所能控制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说完，又趁着红灯亮起的时候低头玩起了手机。
第七章：天津大麻花
“我反正已经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绫修竹漫不经心地道。希波克拉底誓言一个字一个字背了无数遍全都刻在脑子里，可是要按照上面的精神来做事是完全不可能的。一潭深水，巨鲸喷息，谁不是在其中苟活，大鱼吃小鱼。
说完，又趁着红灯亮起的时候低头玩起了手机。
徒留柯少钧僵坐在车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化成了石像，而后一点点碎成粉末。就算是……逻辑上听起来很正确，可是这么冷血的话，你能不能不要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啊！
还有，你家大妹子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柯少钧内心波涛起伏，喜欢你妹的啊！绫央绝对是在耍他！哪有刚认识几天，就在心上人面前流露出这么残酷的一面的，简直是专业自黑二十年好不好！
柯少钧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转瞬又想起来，不对啊，他应该高兴才是。这样说来，绫修竹显然是不喜欢他的了。嗯，应该庆祝。想到这里，柯少钧强打起精神，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起，绫修竹早已退出了游戏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车到医院，绫修竹关上车门后又从窗户外伸手揉揉柯少钧的头：“你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吃完了再把车开回去，别饿着了。”
“喂喂，你不知道男人的头不能碰啊！”柯少钧抗议。
绫修竹很听话地缩回了手，坏笑道：“你的脑袋摸不得么？”
柯少钧一愣，下意识觉得这句话似乎有点不对，但脑袋已经重重地点了下去，点到一半他刹住车：“我擦，你在骂我老虎屁股是不是！”
绫修竹又笑。正要说点什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人：“哟，这不是绫医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