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两个好了大半个月,王兰终于能松口气了。她接到所在高中的电话,说人手不足,让她回去再教一年,她就提出了要走。
方安吃惊:“你不是退了么?”他还指望王兰能长留补课班呢。
“初中生太闹腾,反正是教书,我还不如回去教高中。”王兰笑道。起身去厨房倒茶水,冬简跟进去,她就低声说,“你跟方安,不会再闹离婚了吧?”
冬简道:“我不会再让他过得有一丝不顺心了。”方安什么事都过得如意,还会没事找事非要跟他离婚不成?
开水对着茶叶浇上,杯中的水从少到多,也慢慢变了颜色。张兰看了眼客厅专心陪冬咚玩闹的方安,幸福不就是这样,有个安静温暖的家,守着爱人,带着孩子,一起慢慢熬日子,
“方安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多包涵。我有句话得跟你说说。”
“您说。”
“日子得开开心心才能过下去,方安不是多贪心的人,他讨厌什么,你避着点就是了。他愿意出去挣钱,也是好事,我是女人还不愿意整天待在家里呢,更何况他还是个年轻小伙子。”
“我知道,我不会限制他出去。”冬简答道。
王兰仔细盯着冬简的神色看,见他不似作假,这才放心下来。她不是非要方安跟冬简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方安能和女人生活,过普通人的日子。可她这么些年看着这两口子,两人彼此喜欢,没孩子的话,痛苦一段时间也就算了,冬咚还小,他们吵着闹着分开了,孩子怎么办?
两人还爱着对方,又有个孩子,她不会允许这个家庭破裂的。
现在两人和好了,她得想办法让两人培养比以前更深厚的感情。她要走,不是赶着回去教书,而是想把李筱带走。人家一家三口过日子,她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王兰想要骗李筱离开,小菜一碟,她表达了一下想去拍李筱的戏,后者就立刻买好飞机票,要和王兰离开了。
走之前,冬简去找李筱说悄悄话:“到片场别欺负方安的妈,你跟她不在一个段上。钱还有么?我再给你打点钱,在外面不要乱花钱,也不要委屈自己,看什么人,遇什么事,多问问方安的妈,她看事透,而且她不会坑你的钱。”
王兰也去找了方安。别看她总给冬简撑腰,心里向着的那个不是方安又是谁?
“你不要冬简插手你的事,可以。但遇事找他问一句,又怎么了?就像这次补课班出的事,前前后后不都是他在跑。你什么不懂,还要摆出高姿态来,这是蠢。你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没别人帮助,也照样什么事都能解决,那我就不说你什么了,你爱怎么跟冬简吵就怎么跟他吵吧。”
确实是这个道理。方安没有独立干事业的本事,偏偏要逞强。不遇困难还好,一遇事就只能干瞪眼了。
他回去想了很久王兰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想想之前王兰的种种举动,哪里是刁难他,分明是在告诉他一些道理。逼他去超市搬货,为的是让他明白吃苦受罪的滋味,让他珍惜现有的幸福。在补课班指挥他干这个干那个,也是想告诉他,无论有多大的资格能指挥人,如果不适可而止,还是会遭人厌烦的。王兰是想让他对冬简的过激行为,适可而止。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想着自强,想着自己干一番事业,但他出去这么长时间,没能办好什么事,却让家里的每个人都为他操心不已。
还真是……方安苦笑,他太自以为是,太幼稚了。这个家最需要改变的人不是冬简,是他才对。
……
“要玩游戏的举手。”冬咚提议。
方安皱眉半天:“玩半个小时就去写作业的举手。”他自己举起来,冬咚撅着小嘴举着手。两人击掌,一个去准备零食,一个开电视。
端着笔记本出来的冬简往沙发角落一窝,默默给计时。他惹不起方安,但是别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那么长时间的游戏。冬咚可不能打小就近视了。而且,他晚上跟方安有独特的游戏方式,他不允许方安在这种虚拟游戏上浪费过多的精力。
两人打网球,打了半个小时,也没能分出胜负,两人的球技一样的臭。冬简轻轻咳嗽一声:“半个小时了,冬咚是不是该准备洗澡睡觉了?”
冬咚挑衅的看冬简一眼:“你是在管我们么?”方安登时眯眼看过去。
冬简:“……”他上前把冬咚抱走,回头笑眯眯跟方安说,“你随便玩,但儿子他得保护眼睛,不能再玩了,你说是吧?”
有道理。方安是讲理的人,而且之前说好的就是半个小时。他跑去帮冬咚放洗澡水,把游戏机关了。冬咚没玩够,撕心裂肺地喊:“爸爸,老爸这是在夺权啊,你不能被他骗了。你像李筱奶奶一样笨笨的……”
……
除了玩游戏,冬咚的爱好还有许多,比如跟小班花约会,再比如去个游乐场。但是他不像方安,他没有自由出门的权利,小马叔叔不答应给他开车。
他就撺掇方安带他出去玩。他背着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无辜:“我就去游乐场旁边吃个冰淇淋,绝对不去坐高高。”
冬简听得直笑:“说谎话能编圆点么,跑那么远就去吃个冰淇淋?”
“爸爸,他在挑战你的地位。”冬咚立刻告状。
方安刚从外面回来,没太重视冬咚的话,跟冬简说起外面的天气。外面有些阴天,还算凉快,他也想带冬咚出去走走。
这两天他坚持要跟着冬简处理小饭桌的事情。他不再自负要自己解决,也不完全依赖冬简,他要跟着冬简学本事。经过他俩的努力,受伤学生家长终于松口,同意私下解决。
他有个大学同学的妻子,就在学生所住的医院当护士,学生正好分在她的责任区。她这段时间跟学生家长混熟了,帮方安说了不少的好话。
方安他们确实有诚意,学生住院所用的一切费用,家长丝毫不用操心,该交的钱,医院直接给方安开单子。他们俩不只爽快交钱,安排学生住的病房是最好的,药也用最好的。
他们的诚意,和学生逐渐转好的状态,让家长不再固执,松口答应私了。
“这么凉快的天,不出去走走太可惜了。谁要出去举手。”方安说,冬咚立刻配合。冬简深吸一口气,忍着不说话。
方安又说:“游乐场太远了,不如我们去天湖公园吧,那里有碰碰车。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玩那个,冬咚还没玩过呢。要玩的举手……好,少数服从多数,出发,冬简你去开车。”
还想着在家享受悠闲生活的冬简,无比愤怒。方安嘴里说什么民主,其实大大小小的事,还不是方安在做主?他在家半点地位都没有!
他这是想的不厚道了。方安因为他帮忙找回朋友圈的事,很多事都让着他。不过涉及吃喝玩乐的事,方安想要随心意,就不听冬简的。
方安的生活方式,在冬简看来就是慢性自杀。尽管方安的生活方式,比起很多人已经很健康了,但远远没达到冬简的标准。
他有几分不愿意,却不好表现出来,因为他不能以少数的意见压倒多数,否则就是破坏民主,就是企图恢复霸权。
“哎哟,我肚子,哎呀呀。”冬简狂奔去厕所。
收拾好要出门的父子俩不得不等着,半个多小时,都不见冬简出来,方安就跑去厕所门口问:“你怎么了?”
冬简把手机扔一旁,嘴里惨叫:“我拉肚子呢,现在一点力气都没了。你俩出去吧,好好玩,别担心我。”
“我们俩怎么能扔你单独在家?”赵阿姨也被王兰给放了假。方安找出药,把因为拉肚子就脆弱无比的冬简小心翼翼扶出来,喂他吃了药。
出去游玩的计划取消,冬咚被命令去房间看书。冬简老佛爷享受着方安的伺候,有些昏昏欲睡。突然他听方安问了一句,睡意立时消散。
“我听赵阿姨说,我高中的时候,咱俩合影过?”
“怎么可能,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都工作了。”冬简道,“不过,妈给我看了你高中的照片,我觉得你照的挺好,就把照片p了一下,把我弄进去了。”
“这样啊,那怎么我翻遍家里的相册,都没看见。”方安坐到床上,掀开被子,扶着冬简起来喝热水。
冬简喝完水才说:“放你老家了,回头带你去看。”
现在看不到,方安就不当回事了。冬简背着方安和冬咚,悄悄把游戏机给弄坏了。到了下午两三点,眼看没机会出门了,他的病自然而然就好了。下午,跟方安一起窝在阳台从琴棋书画谈到人生理想,偶尔亲个小嘴什么的,生活不要太美好。
第34章
补课班在冬简的帮助下,只耽搁了四五天,就重新步入正轨。方安之前对学生嘘寒问暖的关心没有白费,尽管补课班出了这样的事,耽搁学生们的补课进度,但大部分家长都抱着友好的态度,并不埋怨方安。
方安说要把这几天的补课费退给家长们,他们也不要,方安只好把这些钱换成图书,赠给学生,这一举动,更加赢得家长们的好感,纷纷表示等假期结束之后,还想让孩子来方安这里补课。
办这两月的补课班,方安别说挣到钱了,单是补偿受伤学生这一项,他办一整年的补课班,才有可能挣得回来。
因为没挣到钱,方安在暑假的最后几天中长吁短叹。冬咚听他叹气听得烦了,扔了张票子给方安,豪爽万分:“拿去花。”
方安:“……”他捡起那张五块钱,作揖感谢冬咚,“谢小少爷赏。”冬咚挺着胸走了,他虚荣的毛病还没改。不过,冬咚人小,五块钱就能虚荣不少时间。
冬简却觉得方安不算失败。生意开始哪有不赔钱的,有的人赔了钱还没赚到顾客,这样的人就没有做生意的天分。有的人虽然赔了钱,却赢得不少老顾客,时间一长,还怕赚不到钱?方安属于后者。
再说,方安会赔这么多钱,完全是因为意外。意外不见得每年都会发生,但是老顾客每年都会送钱来。
“照你这么说,你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也赔了钱?”方安对这个很感兴趣。
冬简当然不愿意在方安面前丢脸,于是他很骄傲地说:“我是个例外。我做第一笔生意的时候才三岁,我有个远方表哥跟我一个幼儿园,他上大班,我小班。我每天向我们班同学征收保护费,如果有人敢不交,我就让表哥揍他。我上幼儿园的学费,都是我自己挣的。从那个时候,我就不怎么花家里的钱了。”
方安无比吃惊。冬简正准备跟他说说自己是怎么从小挣钱花的,却听方安讶异问:“你爸妈居然让你用抢来的钱交学费,你们家不是富了好几代了么?”
“富人兜里的钱,有多少是干干净净的?不使坏地剥削,怎么能从别人的口袋里拿钱?”这些话冬简憋了很久,但不敢说出来,怕触怒方安。他知道这些话,并不对方安的心思。
“方安,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补课班上栽这么大一跟头么?”
“因为我思虑不周,我应该提前在窗户上装好护栏。”
果然,就知道方安没有欺负人的心思。不过他还是想让方安心里明白,很多时候,不能因为善良就表现大方,不能因为怕事就妥协躲避。
“如果我是补课班的老板,我需要赔的钱,可能连你给出的一半都不到。很多钱我们没必要花,比如高级病房,和外国进口的药,我们可以不给他用,只要负责给他付医药费就行。就是走法律途径,咱们也不一定需要付刑事责任,法院判处的赔款,也不会比你给的多。”
“而且……”冬简顿了顿,瞅了眼方安的神色,这才缓缓把话说完,“而且我不会承认这是我的责任。他自己摔下去的,就自己负责,我还会告他家长扰乱我补课班的正常营业。如果家长非要拿那根铁棍说事,那我就让他们和广告牌的装修工人斗去吧,总之我会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得干干净净,不会赔钱,可能的话,我还会赚一笔。”
方安听得都呆了:“怎么能……”
“怎么不可能?”冬简把他手里的五块钱抽走,“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这才是本事。方安,你太顾别人的感受了,你不是在做生意。”
“还好我是老板,你没有强硬插手。”交给冬简,学生家长就惨了,孩子的医药费都会是个问题。
可能是过惯了不缺钱的生活,比起钱来,方安更看重学生。如果方安真的一穷二白,他恐怕也会想办法抵赖。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能保证,在富裕的情况下,做个好人。
“要是因为你,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居然敢打方安,这巴掌还在冬简心里记着呢,迟早有一天,他十倍报复回去。不能说他不讲理,他讲啊,孩子受伤了,他给治,治好了再算巴掌的帐。看,多讲理。
方安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我在手术室的走廊等着的时候,总想起咱们冬咚……”冬简鼻子一酸,他赶紧侧过头。方安把他的脸扳正,四目对上,都是红通通的。
“都过去了,冬咚不会再躺在手术台上了。”方安轻声道。
……
暑假过后,冬咚虎牙他们就要从幼儿园升到小学。在这之前,他们这些小屁孩自己举办了好几场毕业舞会。公立幼儿园按地区招收的学生,基本上升小学大家都不会分开。而他们上的私立幼儿园,家分布在全市各个地区,上小学的话都会选择上公立小学,所以必定会分开。
对于小屁孩来说,不在一个学校就等于是生离死别了。在“生死大事”面前,冬咚和虎牙这对情敌的关系,超乎以往的好起来。
虎牙最近经常到冬咚家里玩,杨卢过来送虎牙,冬简不让他进门。虎牙来了,冬简好吃好喝管够,杨卢来了,冬简叫人揍一顿抬出去。
三四次之后,杨卢就怒了,质问方安:“他还行不行了,都是朋友,值当的嘛,揍这么多次。”
方安蹲在小饭桌的厨房修坏掉的抽屉,被杨卢叨叨半天之后,实在烦了才肯接一句:“冬简心眼小,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是一般的事,冬简不会计较这么长时间。劝人离婚的事,可是大事。
“他心眼小?不会啊,他心胸很宽广啊。”杨卢认真说。
方安好笑:“好吧好吧,他心胸宽广。我看你这心理医生肯定是假的了。”冬简要不心眼小,能因为被睡了一夜,就非跟他不依不饶的?
“方安,你没看到抽屉一侧多出来个东西?”
原来是因为抽屉的滑轮里堵了个东西,所以抽屉才安不上。方安干笑两声,觉得尴尬不已。他真笨。
杨卢道:“我提出‘试离婚’是多方面考虑的结果。你俩之间有硬疙瘩,不彻底分开,把疙瘩解决掉,是不可能真正和好的。你们现在只能说是‘回光返照’,如果有大的矛盾爆发,你俩还得闹离婚。”
这话把方安彻底说恼了。他拿起菜刀,对准滑轮挥了一下,又往案板上重重一放,声音大的让杨卢打了个哆嗦。
方安道:“有疙瘩怕什么,砍了就是了。为了解决事情,反倒要把事情先弄成最坏的状态,何必呢,我和冬简就是怕离婚,你偏还让我们离,居心何在?”
“你等着看吧,你俩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