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默微笑着对贺锦年说：“锦年，我们该回家了。”

贺锦年手上的七星剑落下去，另一只手的火焰继续勃发，然而他的眼睛却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淡漠，他直视景默，“景默？”

景默继续微笑，额头的伤口落下一道血渍，贺锦年伸手去抚摸他的额头，景默知道他自己也在和魔气斗争，于是抬手和他十指相扣。

“有我在呢。”景默说。

贺锦年点点头，身体的那股力量在极力争取突破，被压制住的愤怒让他另一只手里的火焰更加暴涨，贺锦年转头看看手上的黑色火焰，而后将全身力量都聚集到那只手上，力量的压制让魔气开始变得暴躁，火焰想要脱离他的掌控贺锦年五指成爪，死死扣住那想要脱离他控制的火焰。

景默说：“如果控制不住，就让他脱离出去吧，反正烧的不是我们家。”

贺锦年没回头，“家”字落在他耳里异常柔和，贺锦年有点无法控制了，手指开始发抖。

“谁在那里？”

泯埃道一声：“不好，被发现了。”

泯埃说罢，几个仙人都隐匿了气息和身影，唯独景默没有，黑炎则本来就属于冥界，并不需要隐藏，有两个冥差从角落出来，景默微微一笑，对贺锦年说：“既然没法完全控制，扔出去一小部分可以吧？”

景默说完，贺锦年手里的黑色火焰就飞出去了一点，直接落在两个冥差身上，冥差瞬间被烧得渣滓都不剩，而扔了那一点之后，贺锦年竟然可以将火焰控制住了，虽然并不简单他也慢慢将火焰吸收进手心，而后身体一轻倒在了景默怀里。

景默将昏倒的贺锦年抱起来，小声说：“笨蛋这么逞强，会伤到你自己的。”

泯埃长舒一口气，看了一眼贺锦年而后说：“快走吧，不然再遇到什么意外我们就可以埋在这里了。”

几人默契地随着泯埃往回走，黑炎乖顺地跟在泯埃身后，还不时回头看看被景默抱着的贺锦年，最后还是只能低着头，随着他们往外走。

路上景默问泯埃：“如果被发现我们能出去的几率是多少？”

泯埃说：“黑炎勉强能和贺锦年一战，冥界一共有成年的地狱猎犬八只，你觉得你能出去的几率是多少？”

景默讪讪回答：“当我什么都没问。”

泯埃又说：“如果贺锦年绝对魔化，可以一战，但是结果就是我们也搭进去。”

景默不说话，刚才的魔化于贺锦年来说根本就是不完全的魔化，可是即便这样他们四人也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如果他真的魔化了呢？可是为什么凡人会魔化，那魔气在他身体里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可能不定时便爆发的危机，景默眉心锁了起来。

泯埃在前面说：“我们出去之后，冥界如果还是如此，那么他们早晚要和天界谈判。”

凌云启说：“可是没了你做筹码，他们还有什么谈判的资本？”

“天下大乱。”

凌云启不说话了，贺临宇说：“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到时候冥界和天界少不了一战。”

景默说：“短时间内他们还不敢，所以回去后我们要先消灭狼妖，否则如果到时候狼妖成为冥界的战斗力，那么我们可能真的没什么胜算。”

凌云启在前面点点头，上一次被狼妖打败的情景还近在眼前，而且如果再出现类似的妖族，他们真的是凶多吉少。

景默慢悠悠又飘出一句：“不灭狼妖不死心呐，上次差点死了呢。”

凌云启没说话，要说不死心，他更加不死心，他还是被景默救的，若不是景默，此时仙界也早就没了凌云启这个天启元帅。

回去的路还算顺利，虽然差点暴露，但是终究冥差们只是疑惑了一下，那几人便迅速退出了他们的视线，所以等他们回到桃园的时候都是松了一大口气。

景幽跳出来扑到凌云启身上，眼睛红红的，凌云启摸摸他脑袋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用担心。”

景幽撅着嘴说：“要是没回来我就让父王把冥界给掀翻。”

凌云启微微一笑，说：“恩。”

贺临宇把泯埃拉到一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确认无误之后，一把将他抱住，泯埃无奈，他们这千年来的对峙就这么放下了？总觉得有点尴尬，于是只能转过脸不看贺临宇。

景默抱着贺锦年，伸手弹在他脑门上：“锦年，醒醒，我们要回家了。”

黑炎歪着脑袋看着众人，然后蔫蔫地坐在一边，莫名觉得挺难过，泯埃叫他过去，黑炎便走过去，泯埃说：“愿意跟着我还是贺锦年？”

黑炎低垂着脑袋，稚嫩的声音有点犹豫：“冥主，我……”

泯埃蹲下身摸摸他脑袋说：“算了，反正我也没地方住，先跟着你去贺锦年那里吧。”

景默一顿，抬头说：“不行，我们只有一张床。”

“我睡床你们睡地上不就好了？”

景默摇摇贺锦年，状似委屈地说：“锦年，你快醒来，我们的家要被人抢了，我们的床也要被人抢了，怎么办呀。”

黑炎说：“我可以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呀。”

景默说：“锦年，你快醒来啊，咱家狗狗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啊。”贺锦年慢慢醒转，景默大喜，紧紧抱着他。

泯埃一脚踹景默身上：“走了，带路！”

第二十二章：师傅其人

泯埃的手臂被拉住，后面是一声不轻不重的：“泯埃……”

泯埃回头，把自己手臂收回来说：“我不方便回天界。”

贺临宇明明知道，但是千百年来第一次能好好说话能好好看着对方，他只是不舍，寂寞了太久，温存不过一瞬，转眼又要分开，他觉得不甘。

欲言又止，贺临宇只有遇到泯埃的时候才会变成这么一个犹豫而不知所措的人，这便是所谓关心则乱吧。

凌云启拍拍面前乖宝宝状的景幽肩膀，而后转身对贺临宇说：“临宇，我们可以常回来，你不必如此。”

景幽在后面张着手支持凌云启：“师兄说得对，你听师兄的就好了。”

景默笑眯眯地走到景幽身边，狠狠拍了他脑袋一下，而后仰天长叹：“我的笨弟弟哟，自从有了师兄，脖子上这玩意就彻底成摆设了。”

景幽做张牙舞爪状：“皇兄，你说什么！我要……”

“对对，你要告诉父王，然后让他惩罚我，反正他宠你。对不对？”

景幽泪汪汪回身跑凌云启身后去了，那边泯埃在贺临宇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如果事情全部解决，我在冥界的任职期应该也满了，我会申请回去。”

贺临宇一惊，这算是承诺吗？只是转身后泯埃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景默又过去扶着贺锦年，三人带着一只地狱猎犬还有一只灵鹤就这么离开了。

凌云启拍拍贺临宇肩膀：“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贺临宇点头，唇角却渐渐扬了起来，是了，其实很久以前他就是个爱笑的傻小子，只要泯埃在他就能永远笑眯眯的。

回了清竹园贺锦年就已经好多了，景默让黑炎去做了点饭，吃过饭后，景默和贺锦年都赶紧疗伤，他们知道和狼妖的对战差不多要开始了。

泯埃则在清竹园里逛了一圈。

清竹园其实也非常之大，转了一圈后，泯埃折了根竹竿，找了根绳子，而后用竹子自制了鱼钩，然后随便弄了点东西放在鱼钩上，就这么坐在稍微深一点的溪水边开始钓鱼。

景默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泯埃悠悠闲闲地坐在石头上，手里是个简陋的鱼竿。

坐到泯埃身边，景默小声问：“泯埃，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泯埃小声回答：“嘘，别吵到鱼。”

景默无奈，没想到泯埃也会做这种事，他不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连看都懒得看他们普通小仙一眼的泯埃吗，怎么现在竟然能坐在石头上，弄个简单的鱼竿钓鱼？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是不是太不高贵了？

将心中的腹诽放到一边，景默小声询问：“是紫灵老人吗？”

“得看你要说的是哪件事？”

“所有。”

“……，好像确实都有点关系。”

景默开始猜测：“首先，我已经记起来紫灵老人是谁了，那时候我还小，我记得他其实是个挺好看的神仙，总是穿着一身红衣，他那时候总是风风火火的，看上去就是个傻小子，不过他很听他师尊的话。”

泯埃没有回答也没有转回头来看景默，景默便继续说：“我好像只见过他几次，后来他就被贬到凡间了，说起来，被贬之后他应该就是凡人，死后会进入轮回，为什么他能活到现在？还有，他当初为什么选中了锦年？因为锦年身体里的魔气吗？”

“不是。”

“不是？”

“锦年身体里的魔气是后天硬添加上的，他本身并无魔气，相反他是凡人里难得纯净如初的人，可是越是这样，魔气越能在他身体里发挥作用，那份纯净可以被魔气利用，成为异常强大的力量，相反，如果贺锦年能将魔气化为己有，那么贺锦年也会拥有强大的力量。可惜的是，他毕竟是凡人，人要胜魔几乎是不可能。”

“我可以。”这是贺锦年的声音，坚定如常。

景默和泯埃同时回头，贺锦年一瞬间愣了一下，这两个人的容貌还真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景默站起来问贺锦年他怎么也过来了，贺锦年说自己也累了，想出来转转休息一下，景默笑嘻嘻地拉他坐到自己刚才坐的石头上，后来嫌凉，又非要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贺锦年反对也没用，最后旁边泯埃说：“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贺锦年无语，然后不得不坐在了景默腿上，景默晃晃悠悠挺高兴，慢慢悠悠的调子再飘出来时，语气却已经没了玩笑：“锦年，你的师傅，可能和你想的很不一样，所以，我本来并不想让你知道。”

贺锦年摇摇头说：“如果我不知道，到时候在遇到便可能更尴尬，我希望一切清楚明了，至于我不明白的地方，到时候我会问他。”

景默点点头，额头抵在贺锦年额头上一下，分开后他便问泯埃：“泯埃，你刚才说他的魔气不是天生的，那么也就是别人种植在他体内的？”

“应该是，而且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紫灵老人所为，因为他的魔气和凡人普通的魔气不同，他的魔气是随着人的能力增长而增长，而且应该是有很长的潜伏期限。贺锦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感觉到自己体内这股力量的？”

贺锦年如实回答：“就是在冥界的时候，其他时间从来没有感觉到。”

泯埃疑惑了：“你一直以来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景默说：“插一句，这应该怪我，因为是我将他体内的魔气给掩饰了一部分。”

“……？”

“我受伤后他帮我疗伤，后来我伤好了，但是他的情况就奇怪了，一开始只是很小的魔气，后来慢慢开始变大，可是就算变大，于我而言也觉得是不足为惧的东西，所以我给他掩饰掉了，只是最近我连掩饰都掩饰不住了。”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四个月之前，具体日子我不清楚。”

贺锦年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景默和泯埃都沉默了一会，景默最后还是说：“对于魔这种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是人性的阴暗面，比如凡人许多都会有魔气，但是都很细小，大多不过是小偷小摸，魔气稍大可能有杀人越货的事情，但是凡人魔气再如何大，也不会大到将人的意识掩盖，更加不可能被彻底控制。锦年，你的魔气是仙人的阴暗一面，也就是你的师傅紫灵老人所为，他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魔气，便将体内的魔气给了你，不一定是全部，但是至少给了你一半。”

“仙人也会有魔气？”

“没错，仙人一样会犯各种罪，便也会有各种惩罚，可是一个是仙一个是人，仙人的魔气纯正，而你又是纯净之人，所以应该是紫灵老人看中你的精神能够养育他的魔气，而且……”景默顿了一下。

“而且，你最后可能会成为紫灵老人的木偶，他让你干什么你就会干什么。”景默接了下去。

贺锦年沉默了一下后回答：“没关系，我只要保证我不被魔气吞噬就好。”

景默微微一笑，而后慢悠悠将贺锦年脑袋掰回来和自己对视，“我就知道你其实就是个犟气的小鬼。”

贺锦年耳尖立刻红了起来，泯埃却说：“太难，凡人基本做不到。”

贺锦年想要反驳，景默食指点在他唇上，而后对泯埃说：“喂喂，冥主大人，相信一下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啊。”

“有可能因为信任，我们全军覆没。”

景默一哽，贺锦年说：“我会控制住。”

景默和贺锦年再度额头相抵，声音很轻：“锦年，我相信你。”

泯埃的鱼竿动了动，泯埃将鱼竿提起来，下面是一条肥硕的鱼，泯埃回头：“晚上吃鱼……”

可是刚刚还在他身后的两人已经走了，泯埃看看经过的黑炎，而后把鱼递给他：“今晚咱俩吃鱼。”

第二十三章：赤雪天尊

景默开始专门训练贺锦年，从各个方面训练，他把自己会的能做的都告诉他，可实际上他其实也没有多大把握，毕竟，魔者，噬人夺舍，这是魔最容易做到的事情，然而贺锦年的表现却实在是让景默吃惊，不过才几日的功夫，他竟然真的能掌握景默教给的绝大部分，甚至连景默偷偷输入给他的龙气他都能巧妙利用，更有甚者，两人晚上做过爱之后，贺锦年也能从景默的经验里将龙气过滤，而后吸收并利用。

景默每每做完之后就想和他温存温存，只是这位贺锦年以前还会无奈地任由景默腻歪，可是现在一旦做完，就算不怎么有力气他也会立刻起来盘腿打坐，直到将龙气吸收完了才再度躺下。景默总是拖着悠长的调子一声声地喊：“锦年，锦年，不要这么积极啊，锦~~年~~”贺锦年在景默这日复一日叫魂似的呼唤里，渐渐养成了一个好习惯，那就是选择性耳聋。

景默回了清竹园就让灵鹤去打听紫灵老人的事情，十日过去灵鹤归来，同时来的竟然还有贺临宇和凌云启。

贺临宇一下来就去找泯埃，景默往外一指：“小溪边，话说泯埃真的那么喜欢吃鱼吗？”

贺临宇一愣，而后微微一笑：“他喜欢。”

景默也是一愣，随后看着凌云启说：“刚才他是不是对我笑了？”

凌云启说：“是。”

景默一把把旁边的贺锦年搂到怀里，而后故意做哆嗦状：“吓死我了，不常笑的人千万别随便笑啊。”

凌云启无语，贺锦年更无语，现在景默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灵鹤懒得看景默，于是对凌云启说：“紫灵老人好像在照山，倒不是我真的看到过，我实在没探查出什么，这还是回天界的时候听荷花仙子说的，她说凡间的照山最可以藏匿污浊，而且进去之后便无人可知。”

“仙界也无从探知？”景默问。

凌云启点了点头：“我和临宇回去之后也一直在找线索，但是终究无论是狼妖还是紫灵老人我们都是毫无头绪，而当年紫灵老人为什么犯错犯了什么错我们也无从探知，到最后我们只能确定他和狼妖可能就在照山，那是唯一一个我们无法知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