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律下意识出去想要救他，身边的司机赶走了那群小孩，他蹲下身来要把孩子扶起来，可是那个孩子却本能的退缩了，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对施救者的好奇，但是很快又低垂下来，一声不吭的起来，拍拍尘土，拿起身边已经很旧的书包轻声的说了一句谢谢，转身便走了。

希律只是觉得这个孩子眼熟，但是一时间并没有认出这就是他的城城，毕竟五岁和十五岁的孩子长相还是有点差别的。

可是他的校徽却遗落在白希律的脚边，白希律捡起校徽的一刹那，心中便波涛汹涌，急忙追上前去，可是莫城已经消失不见了，人流之中白希律找不到莫城，可是却紧握着手心中的校徽，暗自说道“绝不弄丢第二次！”

有了校徽自然很快就找到了莫城所在的学校和班级，希律特地找上课的时间去，就是害怕城城又消失不见。

可是当去了学校之后，那个班级里学生都在上课，唯独少了莫城的身影，老师居然不知道他的去向，惹得白希律一阵大怒。

结果有同学大喊起来“快看，有人在天台，要跳楼了。”

白希律心里一紧，这里唯独缺少的是他的城城，难道……他不敢抬头去看，结果当向天台看去的时候，坐在边边上的正是那天路边的孩子，是他的莫城。

莫城的眼神很静，看不出他的视线所指何方，可是却让希律害怕，以至于以后每当他出现这个眼神的时候，希律都会心悸。

那双腿一直在天台外边晃啊晃，他没有发现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正在看着他，希律立刻冲上天台，一边跑一边看着天台边上的莫城，他发现莫城的嘴角边慢慢的向上翘，那种笑容不应该是他拥有的，是一种对生命最后的回应，他来过这个世界，这是一种意味着结束这段人生旅途的笑容。

他的双眼缓缓的闭上，风吹过他额前的发丝，阳光经过他苍白的脸颊折射出来显得不太真实了，身子微微向前倾，身子瞬间便离开了天台的边缘下坠，希律停下脚步，只听得到一阵巨大的水声。

所幸的是，那幢楼下，莫城坐的那一面下面是一个池塘，所以莫城没有就此离开了白希律所在的世界。

白希律曾经问过莫城“你简直就是为了吓我而跳的吧，三面都是地，一面池塘。”

莫城回答的风轻云淡却让白希律一阵冷汗“自杀前三天，我考虑过各种死法，删选后就是跳河和跳楼，可是第一次去死不好一个一个尝试，所以想两个都试试……”他的声音很轻，希律也听的毛骨悚然“你还想有第二次？”

对莫城来说，人生够苦了，自杀希望挑一个舒服一点的，死得快一点的，所以他找过很多方法。服毒，这个太苦了，他不喜欢吃药，而且吃了之后要痛苦很久才会死去，pass！割脉，这个需要专业技术，一般业余人员割错了，不止浪费血液而且还死不了，pass！上吊可惜树都长在外面，没吊呢就要被人抬进心里诊所了，森林里又嫌路太远，最重要自己个子不够高，没这么低的房梁和又粗又低的树杈，pass！

删除到最后，就剩下跳楼和跳河，说实话，莫城虽然人生态度不乐观，但是也不悲观，对于死亡还是蛮淡定的，不然一般人那里会因为怎么去死考虑三天之久，不过对于莫城来说，怎么也是人生最后一次重大决定，死的好，圆满，死得不好，痛苦了，所以减少痛苦，仔细斟酌！

莫城被希律救上来之后送进了医院，好友左哲是这间医院的总医师被白希律拉来亲自负责城城。

莫城几度休克，白希律急的大骂左哲“你的医术都被狗给啃了吗？”左哲差点被掐的在莫城病床前交代了。

三天之后，莫城醒来看到自己身处在医院里，身边坐着一个男子，似曾相识，可是记不起来他是谁？

他发现莫城醒了，激动的差点要在他脸蛋上亲上几口，可惜还是理智占着上风。

经过检查，已经确认莫城没有事情之后，希律的心才彻底放下，一个护士好心的说道“是律少爷救了你噢，不然你很难再醒过来了。”

莫城听了她的话之后，微微偏头躺在病床上看着白希律，左哲以为他知道白希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莫城柔柔的一声“要你多管闲事！”这句话彻底的破坏了气氛，左哲的下巴快要惊得掉在地上了。

“不是……他……”左哲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的好友，可怜的希律的心情了。

希律的心瞬间凉了一半，没想到十年后和城城见面，第一句是这个表情下“谢谢”，第二句还是这个表情“要你多管闲事。”第三句会不会就是“能滚远点吗？”

但是城城两个字还是战胜了一切，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乖乖的等着身体康复，这个闲事我是管定了的。”

看起来莫城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哥哥”，或许五岁的记忆对他来说已经封锁起来，白希律用拇指轻轻揉了揉他的眼睑，莫城的眼睛和小时候一样，很漂亮很清澈，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光芒渐退了许多，眼神很静，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自从莫城说出那句“要你多管闲事”之后，白希律不但无法生气，反而心疼了一下，难道救活他成了一种罪过吗？是他活的太过痛苦才选择这样一条极端的路？

左哲见过太多自杀送进医院里的人，有过醒来之后哭哭啼啼依旧想死的人，还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吃不喝的，但是莫城还是第一次见。

从他醒来之后，眼神里面没有绝望，也没有任何希望，很平静，有问必答，实话实说，没有哭泣，没有自暴自弃，一天三顿有饭就乖乖吃光，有觉就安心一觉到天亮，左哲实在看不出来一个死后重生的孩子，怎么能够过的如此平静。

5.代替

吃完早饭，莫城自己慢悠悠的去把餐盘给洗了，顺带站在一边看着希律，那个小眼神的意思就是说，等你吃完帮你洗。

洗碗餐盘有开始一步步走上楼梯，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隔壁，进去之前还不忘敲门“可以进去吗？”

希律打开房门，看起来是要去公司了，但是莫城一个人在家里不放心，尤其害怕这个小家伙真的当起清洁工，房间其实非常干净整洁，所以打扫起来应该还是很轻松的吧。

希律刚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大叫，声音很快消失不见，吓得希律赶紧冲回房间，以为城城又出了什么意外“城城。”

结果朝着卫生间走去，莫城浑身湿透的坐在地上，脸上脑袋上还有一点点的泡沫，跑进去抱住城城“你怎么样，摔倒哪里了？”

城城突然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刚才哪里摔疼了？好像不疼。

“不疼，有点滑摔了，手磕到你的外国货，喷出来水又洒出来，变成这样了。”的确是这样，城城本来在寻找清洁剂是哪一瓶，结果架子上全都是外国货，一不注意摔倒了，手压到了一个瓶子，就有东西喷了出来，水龙头的开关被磕到结果水喷出来就成了现在这样。

希律随手抽了一条浴巾把他抱起来放到了外面的床上，用毛巾把上面的泡沫擦掉“这些东西有需要管家会帮你准备好的，把湿衣服换了，免得再病上加病。”

城城此时却一直盯着他，突然伸出有些冰凉的手摸摸希律的额头，希律与他对视，城城用手把希律的额头对着自己的额头“不烧，但是你可能有病。”

“啊？”希律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说的摸不着头脑。

“我是给你打工的，不是给我打工的。”这句话从他嘴里阴阴柔柔的说出来，让希律忍俊不禁，最后只能吐出一句话“尊老爱幼。”

莫城低头想了一下，点点头“你还挺有道德良心的。”

“嗯，我想也是。”希律配合的点点头。

莫城的头发被希律用毛巾揉的一团乱，就像是一个鸟窝一样，希律才发现这孩子头发太长了，没有现在十几岁少年那种去造型店精剪的发型，完全就是这个小家伙自己拿着剪子瞎剪，额前的头发下，大大的眼睛若隐若现，倒是看上去非常灵气。

“等我从公司回来，带你去剪剪头发，这么长不难受吗？”他顺下莫城的发丝，去隔壁重新拿了一套衣服给莫城换上。

莫城无所谓的甩甩脑袋“剪剪需要四十，太贵了，有剪刀吗？”

“有，但是不是用来剪头发的。”莫城看了看白希律，也非等闲之辈，以前寝室里的同学看到他用剪刀自己剪头发，个个不是惊得掉了下巴，就是嘲笑他剪得太难看，所以因为头发的原因掩去了莫城几分光彩，再加之他很少说话，几乎到了没有朋友的地步，所以很少有人关注到他身上，甚至缺席了都没有人发现。

在帮莫城换裤子的时候，才发现刚才是有摔伤了，只是他没有感觉到，小腿似乎磕到哪里了，红了一片，拇指轻轻的揉了两下“疼吗？”

“不疼。”莫城看起来没有忍住疼痛之类的样子，眨眨眼睛，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然后很诚实的回答一句。

“明天可能这里就淤青了，等会儿拿药给你擦擦。”希律自顾自说道。

莫城抬起头看看他房间的时钟，然后看着希律盯着他的小腿看了半天，忍不住伸手指戳戳他的肩膀“不去上班了吗？”

“你受伤了。”希律抬起头对上莫城的眼睛，言外之意，受伤了要好好照顾你才对。

莫城听了点点头，接着回了一句，“老板会生气的。”

“不怕。”希律再次低下头去。

“你是谁？”莫城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希律本想要糊弄过去，但是无奈他所谓的“雇佣”实在太不像这么一回事了。

“白希律啊。”希律非常平稳的接住了第一个质问。

“你是我的谁？”莫城再次跑去第二个质问。

“你的雇主。”希律停顿了一秒，笑着答道。

“你再不说，我去告你非法雇佣童工。”莫城皱皱眉头，语气没有平常这么平稳，反倒是有些生气，但是还是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一句话落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莫城坐在床边，希律蹲在床边，将莫城放在他大腿上的小腿小心放下来，放下裤腿，然后一笑抬起头来“为什么自杀？”

“你为什么不让我自杀？”莫城反问一句。

“你自杀，我会很痛苦。”希律风轻云淡的说出这么一句话，这回论到莫城有些微微的惊讶，还有这么一个人会因为他痛苦吗？

“五天，你痛苦什么？”莫城盯着希律好一会儿才说道，但是看久了白希律，总觉得白希律似曾相识，但是他不记得这么一个人“我不认识你。”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房间会布置的这么好？”希律反问道，说实话，他并不想和莫城重新培养出感情之后再告诉他真相，不知道是不是再一次的欺骗，那时候莫城会不会连见面都不肯了。

“你弟弟的，他们说你丢了一个弟弟。”莫城之前在医院就听见他手下的人暗地里有说过两三句他的事情，好像是丢了一个和莫城差不多年纪的弟弟，找不到了。

“你不好奇吗？”希律再问。

莫城诚实的点点头“我住那里他会生气吗？”

希律苦笑着“十年了，每个月我都亲自打扫，每一年我就改一次房间的装潢布置，七岁小孩子喜欢什么样的房间，十岁小孩喜欢什么样的房间，十五岁小孩喜欢什么样的房间，你是第一次进入 这个房间的人。”

莫城点点头，抬起头看看坐在身边的希律，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难怪对我这么好，我不会白住，会好好照顾你的。”

“好。”希律轻声回应了一句。

6.炸毛受！

莫城住在这里的第三天，他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矫情不是他的风格，希律也很庆幸莫城不是那种别别扭扭的孩子，对于任何事情都非常坦然的接受，他的环境培养不出过分乐观的孩子，所幸也不悲观和人格的扭曲。

其实，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莫城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希律不放心，才会让他乖乖呆在家里。

但是有句话已经成了莫城早晚饭都必须要提及的“我可以上学去了吗？”，然而希律的回答往往都是“等你身体完全康复了才可以。”

“我好了。”

“没好。”

……

这种对话连身边的管家都可以背的出来了，其实希律不是不知道，也不是过分担心，只是在想着帮莫城找个好一点的学校，以前的学校怎么说，同学都一定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

于是在第三天的晚饭，莫城终于开口了“他们和我不熟，没关系的。”莫城多少能够猜到，希律一定不想让他再回东方中学读书。

希律坐在旁边想了想，“明天带你去另一间学校，愿意吗？”

“贵吗？”希律也猜到了这个小管家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不贵。”

“真的？”莫城总是在钱的事情上很执着，东方中学还是他公费考进去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那里读书“原来的地方挺好的，习惯了。”

“可是那里有人会欺负你。”希律将一颗红烧肉夹到莫城的碗里，当然知道这个转校的学费一定又要记在莫城的小账本里，可是他忘不了那群孩子欺负莫城的样子，脸上都挂彩的程度他可无法忍受第二次。

说道这里，莫城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想下次应该不会了。”莫城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给白希律安心的笑容。

“不要拒绝，你说你不会白住的。”他忍不住伸手捏捏莫城的脸颊。

莫城想起来了，的确说过会像他弟弟一样照顾他，所以如果他比较开心的话……

说实话，如果学费是他自己完全可以负担得起的话，莫城也是千百个愿意，可是毕竟他们还是两家人，有一天关系断了，一些都会成为负担，莫城宁愿现在多多减少这种负担。

那群人找他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那所中学有很多孩子是有钱人，很多看起来还是暴发户出来的样子，莫城为了能够赚点钱，经常会有偿帮他们值日，做作业，甚至于考试让他们去抄，他不是什么三观严谨，作风优良的孩子，那些富贵不能氵壬这类词句只适合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当温饱都成了问题，哪里还能豪情壮志喊着“不为五斗米折腰”？

可是上回莫城考试的时候，其中一个带头的人看错抄错了几个字，结果全班有二分之一的人都写错了，这下麻烦可大了，当然麻烦最大的还是莫城，他便是那些人眼里的“罪恶之源”，成了老师眼中的“害群之马”。

星期天放假的时候，所有人都兴冲冲的离开学校，只有莫城拿起书包就往外冲，结果还是被一群人堵在路上，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只是可惜又要浪费那些涂抹伤口的药了。

“害怕又被欺负？”希律看着莫城低头想什么东西想了半天。

“我想这个是不是要和二叔二婶他们说一下，毕竟他们是我的监护人。”虽然一直也不怎么管，相信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死后重生的消息。

希律点点头“我会找人通知他们的，我想他们也不会反对什么。”希律没有戳破，毕竟还是不知道莫城心中对他们的感情如何，倘若他知道他的二叔二婶是为了当初的几百万才带走他，勉强抚养他的，会不会很受打击，在希律心里，城城不是个脆弱的人，但是看起来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那些真相，包括他和他之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