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绝不写仙侠(穿越 第一、二卷)——翻云袖
翻云袖  发于:2015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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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英……还是一年年的追寻那人的轮回。百年前我与她见过一面,她已经磨练的成熟温婉,不大像我记忆中那个爱笑的小姑娘,只是见着我,还是难抑委屈与伤心,竟流了泪。我很少见她在我面前流泪,觉得长久未动波澜的道心,也有些隐隐作痛起来。她曾是我与师兄最关心的小师妹,现下三个人却各自行事,再不能再护她周全,且错过这一次,不知下一次是几载千秋再相逢。

……

其实,浮屠烟云,于我而言,都不怎么打紧。我也有许多挚友可聚,剑道可论,但是心中最想念的人,永远都是师兄。他曾陪我走上这条道路,却也在我即将攀登顶峰时离去,顾自隐去无为清修。

太上之道,究竟忘情之道,还是……师兄之道。为何我断去心魔情障,斩尽三尸,却始终无法将对师兄的绮思恶念灭绝。

师兄隐居于一块洞天福地,如凡俗人家那般,植种了些花草粮食,搭了几间小木屋。以他的修为,早已无需五谷果腹,想来只是为了添些生活气息。他与我不同,虽交际广泛,但皆是点到为止的泛泛之交,足以称道的友人并不多,在他漫长的生命之中,大抵只有与我关系最好,只是他隐居之后,连我都不大愿意见。

又是十载光阴春期满,我踏入师兄的居所,上次为他带来的桃花树已经长大了,随着清风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粉白花瓣,透着浓郁的花香。但我最熟悉的,还是这空中若有若无的淡淡冷香,师兄身上的药香极清浅,但不知为何,我却牢记在心。

田地已经荒了,房屋似乎也积了一些灰,内里无人。我往后山山洞行去,那里极冷,内里冰寒,但师兄似乎对那处极为喜爱。

直至抵达内部,我看着被刨空的山洞受万年冰晶封印若有所思,下一刻化去封印结界,便见着了在其中的师兄。

神色安然,眉目鲜活,冷香淡淡,却再无生机。

以往的记忆像是破冰之水,奔流难止,我再一次隔着冰面抚摸师兄安然的睡颜,忽然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绝望。我在冰窟之中陪了他三月有余,再次封起结界,步出师兄沉眠之所,将这些日子的记忆抽取散去。

等待下一个十年的约定……

那之后过了许多年,我又一次见着乌黎一次次的撞破结界,再一次次的塑起更坚固的结界;我又见着玉英的眼泪,晶莹剔透,令人心痛难止;又一次的……看见桃花花落。

第十三章

星子已散,天微发亮,晨风溜进半支开的窗户,吹得人有些发冷。

徐岫起了身,取过架上的外袍随意披上,洗漱过后才走到窗边。天刚蒙蒙的亮起来,染得天边一片橙霞,街上已有几分喧哗热闹,隐约从中窥得几分尘世之中车水马龙的景色。这间客栈正临近城门,调个角度就可以看见城门已经开启,自然也有往官道上去的,但更多的是进来,人流涌动,街上也渐渐的喧嚣起来。

有点儿像……以前逛过的夜市的白天版。

衣架上还挂着他的衣服与束带,小桌上搁放着他的发饰,可他却有几分记不清徐岫最早先的音容了,大概是……穿着T恤衫,套着休闲裤,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一个宅男模样?

铜镜里倒印出来的人脸虽然模糊,但勉强分辨的清楚。虽然是荀修的模样,和徐岫也有几分像,只是徐岫从未有过这般端庄肃穆的表情,他惯来是没心没肺的咧嘴大笑,有点傻头傻脑的……

徐岫坐在镜子前端详了会自己,然后扯开一个跟荀修不相符的傻笑来,看了又看,突然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他想说这些日子演的很不错嘛;他想说胆大心细脸皮厚,走遍天下也不愁……

他想了很多话,试图说出来安慰自己,却都化作了无语的哽咽,顺着眼泪一滴滴落在桌面上,窗外的晨风呼啦啦的吹进来,叫他冷得半蜷在外袍里瑟瑟发抖。

而另一边……

早在鸡啼之时,白将离就因为胸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清醒过来,而后再无睡意。只好先嫌弃的将呼呼大睡的乌黎压在他胸口的大尾巴挪开,又调整了下睡得头朝下口水流了怀里一枕头的乌黎的怪异睡姿,才顾自打了一盆冷水洗漱完毕,外袍也未穿,余得一身利落短打到客栈院子里头练了半个时辰的剑,直至见着徐岫的身影从开着的窗户边一闪而过,才若有所思的去取了早点上楼。

白将离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遇到如此尴尬的场景,竟会撞见师兄伤心、泪流满面的模样。

在白将离心中,从九宗大会开始前不久就渐渐渗入他的交际跟生活的师兄,惯来极为淡定自若,似有几分怪谈小说之中那些运筹帷幄的聪明人,虽说并非剑道好手,但却也有几分心得体会,好似自己喜欢什么,话题想要转什么,都能够娓娓道来,既不惹人厌也不会好的过头。故此,心中也渐渐升起几分敬爱之情。

只是今日,却似乎又有什么不同,敬爱之情也未退,但也不只是感叹师兄也有喜怒悲欢,而是……

是一种更为纠结的,令人难以表达的感觉。

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涨满了一样,犹如藤蔓缠附,一点点的收缩着,有点疼,但是也有几分满足感。就好像是当初在阆天,看见师兄别具平时的面貌一样。虽然不适应,可是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有几分在意。

至于徐岫,他看见白将离木在桌子边就差不多了解对方现在的尴尬了。跟现代的损友不一样,白将离性格比较严谨认真,让他发现别人的尴尬事,倒要比对方更加尴尬,恐怕现在恨不得自己没进来过。徐岫这么一想下来,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了,去洗了两把脸,招呼了白将离坐下,才去穿戴衣服,因为心情不佳,他收起了那些琐碎的头上配饰,干脆散着满头长发坐在了白将离对面。

长发重重不想梳,还不照旧当板寸。啧,瞧哥们这文化水平……还真是上不了北大的料。

早点有一小碟看起来像绿色果冻的糕点,吃起来有一种茶香味;还有一大碗白粥,一小碟咸菜跟一碟酸豆角。

徐岫挽了衣摆坐下,给自己盛了碗白粥,就着酸豆角开吃。白将离木木的坐在对面,似乎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徐岫用勺子搅了一下白粥,看着对方呆愣愣的表情忽然就笑了出来,觉得压抑了这些天的郁气都随着眼泪跟白将离的表情消失殆尽了。

却不料白将离随即正色了脸,伸手捂住心口,问道:“师兄,我近来偶有几次觉得心口发疼,但又像剑道大进那般隐隐升起些许……,这样会是什么伤病?方才我闻着你身上的药香,又觉得好了许多。”

光听前面还可以调侃白将离有喜欢的人了,但闻到药香会觉得好一些就……

徐岫的神色也不禁严肃起来:“这……我倒并未曾听过。”他顿了握调羹的手,立刻解下腰上挂着的药囊来递给白将离,“既然四蕊紫浆能解你的问题,那你不妨先带着。”

白将离却摇摇头并不接过:“麻烦,容易误我练剑。左右也不是甚么大事,总归师兄在我身边,无谓做这些。”徐岫听罢,也只能无奈的收回来重新系好,这样一打岔,白将离便也不再尴尬,两人说笑了一阵,用罢了早饭。

其实白将离也有几分茫然,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四蕊紫浆的功劳,还是师兄本身的缘故,索性甩了头不再去想。

待他们收拾完了,乌黎也醒了,活蹦乱跳的扯着昨日给他置办的衣服奔进来,额头上两个微微隆起的龙角小包还没收起来,看着活像被白将离弹了额头弹出来的。这时候只剩下一碟子没怎么懂的茶糕,被乌黎捧着吃得一干二净,边吃还边呜呜咽咽的说着你们这两个坏蛋不叫我吃饭之类的话,待填饱了肚子才干干脆脆的一抹嘴巴,眨巴着大眼睛问徐岫:“热死人,我们去哪里玩。”

收养乌黎之后又过了大概三四天左右,因为无法回到海底城,也暂时没有神祭之地的下落,两人一龙只好先下了山去找一座城落脚,那处洞天福地也被乌黎使了法术缩成小型魔方大小挂在脖子上带走了。

乌黎生性顽皮活泼,又是被溺爱的性子,尤其喜爱给人取绰号。白将离因为性情被叫冷死人,徐岫因衣着打扮,倒被唤作热死人。真正巧,恰好师兄弟俩,也不知道若见着白玉英了,是不是要叫暖死人。

徐岫苦笑着正要回答,弯下腰摸摸乌黎,却冷不防听见楼下一阵吵闹,与白将离对视一眼,乌黎则抓着他的衣摆吵着要看热闹。三人这才往外去了,靠在栏杆上,却见着楼底下是徐岫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佛者、一名粗莽大汉、一名书生,还有一个跟着佛者身边的小和尚。

“嫌贫爱富不可近。搬弄口舌不可结。时运未至不可贱。不知高低不可理。反面无情不可交。撒泼刁蛮不可惹。来路不明不可留。说三道四不可敬。年高有德不可慢。读书明礼不可轻。忠孝老实不可骗。哑聋眼瞎不应戏。鳏寡孤独不可欺。”

那佛者坐得端正自若,双目微阖着,只手中佛珠粒粒滚动,对那小和尚淳淳教诲。这虽蕴含佛理,却也有几分儒家的味道。

小和尚合着双手,说来也奇,隔着老远徐岫也见着他的眼睛又清又亮,不像凡尘中人,叫他望上一眼,心中甚么调侃杂念也皆忘了,只剩下平和宁静。白将离一声不响的看了半晌,忽然慎重了神色道:“好深厚的功德。”他定睛看着那小和尚,满面复杂。

那书生一直安安静静,听了佛者之语,却也不禁羞愧了脸,低下头去。那吵嚷的大汉也有几分讪讪,只挠了挠头,原地坐下了。

小和尚便问道:“世事不古风俗变。名利二字把人缠。士农工商遍地窜。求名求利不一般。何以凡俗那般多长者望子成龙凤,为官为富清白难,平平安安良善汉,缘何前者喜,后者鄙,莫非贪财恋权真人性?”

“儿孙不如我,要那银钱做什么;儿孙若胜我,要那银钱做什么。父母大恩不可忘,生儿养女不可惯。本是凡俗红尘胎,自有五欲蒙眼来。”佛者缓缓拨过一颗颗念珠,如此回道,模棱两可,既驳了,却又应了。但那小和尚似有顿悟,便念了句佛号,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了。

第十四章

现在虽然还早,但客栈也渐渐热闹起来了,正巧着佛者闭口再不言语时,店小二端了两碗素面上来。但就在这时候忽然闯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身着黑衣,神色冷峻十分,满身凶煞之气几乎成形凝身,但确确实实是个肉胎凡体,叫徐岫、白将离与那佛者都不由心惊肉跳。

这样几乎都凝成实体的凶煞之气,也不知这凡子做下多少杀孽换来的,数十万生灵必定是有的,恐怕里头还夹杂了不少功德人……甚至是修士!

徐岫与白将离对视一眼,都有些胆颤:这样的杀神,居然还只是个凡夫俗子?!

“掌柜的,给我包点干粮。再给我一张往漠北走的地图。”黑衣男人走到柜台前,放下了一锭银子,而后若有所觉的往白将离处看了看,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凡人闭目,窥不得这男人身上半分煞气,只是觉得他威严可怖至极,叫人心生惧怕,之前的那书生大汉更是喏喏低头,不敢说什么。

客栈一时鸦雀无声。

掌柜的收了银子,也惧他十分,连那店小二也不叫来使唤,自个跑上腿了,剩个店小二木在一边,却无一人发笑。

这时佛者忽然顿了按捺佛珠的手指,默算了一阵,方要启唇,却叫小和尚打断。小和尚却福至心灵,当即开了口,他声音清亮干脆,童声稚嫩可喜,引得众人纷纷看他,只听他问道:“师父,缘分不强求,命运不可改,方为顺其自然本心,是也不是?”

佛者端详了他一阵子,点头应了,却又拨起念珠来,再度默算,天机已经被搅浑了,不由大骇,心中只道:“果然不可强求,天道既借阐提提于点我,那今日善果恐无终。罢罢罢,定数已有,切莫再入这浑水一遭了。”

他主意一定,便再无犹豫,待小和尚吃完素面后,两人当即离去了。

红尘三千,看来佛者也欲隐藏身份啊……

徐岫看了看不再步步生莲跟自带BGM的佛者,心里有些微妙。却是乌黎真龙天性,见着那男人却也不禁一颤,一手捂住眼睛,一手直接抱住了白将离的大腿,只小声嚷嚷道:“好吓人呀。”

好小子,真知道撒娇冲谁有用,出事找谁能干!脑子不差啊。

徐岫送了他一个脑瓜崩,却也不禁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虽说幼龙阅历尚浅,但他的龙气居然也压不过这个凡人身上的煞气,可见其凶悍,连白将离都不能只凭威压压过乌黎。即便不是修士,如果这个男人是魔也不足以如此令人惊讶,可居然只是一个凡人,凡人寿命最多不过百年,于修士眼中,也不过是渺茫一瞬而已,一个看起来大概还不到而立之年的男人……

会是他吗?如果是的话……

白将离却是心无旁骛,敏锐的察觉到那黑衣男人往乌黎那里看了好几眼,神色似乎有些变动,但最终归于冷寂。待那男人拿走了自己所需离开了客栈后,气氛才蓦然一松,又恢复了之前热热闹闹的场景。白将离一皱眉,弯腰抱起了乌黎:“斩道么……?”这三个字从他唇齿之间滑过,悄然无声,徐岫却盯紧了他,心里一阵阵的抽动起来,差点绷不住冷静的表面。

但最终白将离也没有再提起,只是淡淡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带乌黎出门吧。”

斩道……

徐岫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一阵干涩,不禁扶紧了栏杆,白将离伸手去握着他的左手时,只感觉入手一片冰冷的黏腻,不由关心的凑过去问徐岫:“师兄,你怎么了?”

徐岫深呼吸了几口,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抽回手来捂上胸口,勉强扯出一个苦笑来:“没什么,我只是……身体有些不适,你陪乌黎出门去吧,我回房休息休息。”他也没有再看白将离,松了手就踉跄着往屋子里奔,脱了鞋子卷着一身厚重的衣服倒在床上。

随后大概过了四五秒,白将离还是进来给他盖了被子,大概是以为徐岫睡着了,只是坐在他的床边看他。乌黎不高兴的跳着脚:“他不舒服就睡觉觉,带我出去玩啦。”似乎是知道生气对白将离没有什么用,他嘟起嘴,可怜兮兮的抓着白将离的衣服,“热死人不能玩了,你就不想带我玩了么?”

若按平日,白将离不想出门倒也不会理他聒噪,但今天师兄显然需要休养,便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乌黎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瘪起嘴来,眼眶红了一圈,可见着白将离神色冷漠,又吸吸鼻子憋了回去,小声说:“乌黎……乌黎听话就是了。”

人生来有慧根五识,灵台清明,若一心向道,儒、佛、道皆可成就无上大道,说到底就如论文一样,不论是什么题目,内容写得好就可以过了。而斩道,干脆一点来讲,就是断掉自己的路,就好像剑客斩断自己的手臂,书生焚毁自己的才华,而佛家破除了清规戒律一样。再粗浅点,拿网游打比方,就是你把自己的升级键删除掉了。

道既然被斩,就再没有可能证道成神成仙,只能堕入无间或者天外魔境。而且斩道是一样忤逆天道的事,会有天劫警示众生,斩道之后的天劫……第一道天雷便足以令元婴修为的修士形神俱灭,而天劫足足有九重劫雷,从最简单到最难排列。一个凡夫俗子根本不可能斩道过后又沾染数万人的因果却带着血煞活到现在,如果说黑衣男人不是扮猪吃老虎故意掩藏实力的话,看来是那个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穿越到现在为止,这是徐岫最最头痛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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