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唐很喜欢万花的入门誓词，[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这正是一个医者应该牢记的于心的初衷。是啊，无欲无求，不以自己的医术牟取本不该得的暴利。反观现实，在手术前给医生送红包，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不成文的约定一样。

接着看下去，誓词上写着：[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池唐想到，自己的老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待手术的时候，自己也和大部分人一样，红包一封封的递给主刀医生。他倒是不觉得这点钱就能提高手术的成功率，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那天手术结束后，主刀把他叫去办公室，原封不动的把收到的红包全都还给了池唐，他和池唐说：“我知道我不收，你心里肯定不踏实，现在手术结束了，那就拿回去吧。”

你看，这个世界总是好人多过坏人的。一句话说的好，你心里装着什么，你看到的就是什么。心理阴暗的人，永远看不到世界美好的一面。

池唐最后拜在了书圣颜真卿门下，称号书墨。好听倒是好听，但是他想到自己狗爬一样的大作，总觉得的讽刺的要紧。

A呀喵吃完回来，池唐已经23级了，剑冢是不能打了，就组了队把小徒弟召唤去了空雾峰。毫不吝啬的甩了两组双倍，和许多纳元丹给池唐，想了想之后又打了5000J过去。池唐看着眼前一身粉红的小萝莉，也没矫情的说不要，收下之后说了声谢谢。

两人进了副本，池唐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A呀喵在前面厮杀，自己负责扫地，捡到什么穿什么。哪想到一次就掉了[号角]。池唐一大男人，怎么可能和姑娘家抢东西，看到A呀喵说想要之后，果断点了放弃。

A呀喵刚玩玩剑三的时候也不知道找师父，没人带她，没人教，也不知道稻香村余半仙那算卦有什么用，等发现自己是下下之卦，坎卦为水的时候，已经满级了。千辛万苦，她怎么舍得删号，只能自我安慰，卦象什么的都是迷信，封建思想要不得。

事实也证明卦象和RP确实没多大关系，包团一次基本毕业，红的发紫。她也就渐渐忘了水卦这事。等装备封顶了，不投资大钱就不能提升了，A呀喵和同帮的妹子一起迷上的刷挂件。这下倒好了，水卦的本质终于暴露，刷什么没什么。想来副本红肯定是因为有别的红手在。

“徒弟，余半仙给你算卦算出来是什么啊？”A呀喵得了挂件，心情好得不得了，有些好奇的问。

“哦，我看看啊，没注意这个。”池唐点开包裹，找到了卷轴一般的东西，点开看了看：“乾卦为天。”

“次奥。难怪。”A呀喵愤愤道。

池唐在聊天栏打了个问号，也不知道A呀喵是不是没看到，也没给他做解释。

从空雾峰到无盐岛，池唐40级的时候A呀喵表示要去睡觉了，让他自己先去金水镇做任务，不想的话就等她明天再带。和池唐说了声再见就下线了。

池唐听从建议坐马车去了金水，弯弯绕绕。半天也不见换地图，然后他恍然大悟，尼玛这不会是要一个地图一个地图跑吧。怀着忐忑的心百度了一下，果然如此，而且中途还不能下车，就是下线都没用，上线了还是要接着跑。池唐打开世界地图，看到七秀和金水也就隔了个扬州，才放下心来。

池唐接了个杀恶贼的任务，用商阳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一条组队申请跳了出来。申请人是苏灿。

池唐的YY一直就挂在帮会的大厅里，也没退出去。颤颤巍巍的点了同意之后，就听到“嘀”的一声，这声音池唐熟悉的很，是被拖到别的子频道的提示声。他把游戏切到最小化，看到自己果然被调到了下面的子频道。

万花谷。这是子频道的名字。里面除了苏灿的紫马，还有一个叫[太帅]的黄马。在两人面前，自己的蓝马就变得可怜巴巴了。

苏灿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他说：“你师父让我给你传个功。来扬州。”冷冷地根本不给人拒绝的语调。

师父你真是个神助攻，池唐心花怒放。

花哥在扬州门口的广场上和一个大师插旗，池唐看不出技能，但是能感觉的到花哥是占优势的，小轻功后跳用的对方不要不要的。等两人打完坐下打坐回血的时候，池唐才蹦蹦跳跳的跑过去。

[附近]苏灿：坐下来。

池唐听话的坐了下来。和苏灿的花哥面对面。然后把视线调成第一视角，对着苏灿流口水。

[附近]贫尼法号太帅：你徒弟？

[附近]苏灿：呀喵徒弟。

[附近]贫尼法号太帅：我佛慈悲，她怎么又出来祸害新手了。灿灿你还记得那个穿T装用T心法玩输出的大师么。

池唐觉得A呀喵既然和苏灿是好基友，那么他作为A呀喵的徒弟，再怎么说也要维护一下师父的面子。

[附近]晚来池：#吃惊#她很厉害啊，一直带我刷副本呢。

苏灿作为帮主，团本指挥，总是很习惯性的开着自由麦，他看到晚来池说A呀喵挺好的时候，没憋住气，笑出了声。然后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假装咳嗽了两声。

“卧槽你还笑，要不是你介绍呀喵给大师认识！那个大师会有那么多黑历史！？”

“我没笑你，我在笑他。”苏灿解释说。

池唐一时转不过弯来，心想我有什么好笑的，很快接话问：“我？”

“嗯，笑你。”苏灿笑着说。

这是池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苏灿对话。池唐的心跳的扑通扑通，他特担心这声音透过麦克风，透过长长的网线，披荆斩棘，穿过重重险阻，出现到苏灿耳朵边上。让苏灿发现自己心里阴暗的愿望。他一直都知道，苏灿是个直的，笔直的笔直的。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娶一个温柔貌美的媳妇，有一个和他一样帅气的胖小子。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本来已经忍了那么久了，如果没有交集他也许还能勇敢的继续忍下去。就像哭泣一样，一滴眼泪憋不住流下来，所有的情绪都会涌出来，整个人都会崩溃。

都是马化腾的错！去你奶奶的好友推荐！池唐咬牙切齿。

“我说灿灿，好歹是你同门师弟，你真舍得丢给呀喵糟蹋？”

“早就说了，我不收徒弟。”

池唐听着贫尼法号太帅一直在旁边怂恿苏灿收了自己，而苏灿也赞同A呀喵不会玩别的职业的看法。本以为这个师父肯定能拜成了，哪想到苏灿一句话，把他从云端上打到谷底。前一秒还在带着笑和自己说话，后一秒怎么就能这么冷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还真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哦，翻书至少有个翻页的过程。

可是变脸也有啊，嘴角从上翘变成下弯，不也有个过程么。

他想问苏灿明明知道A呀喵没法教他玩万花，为什么不愿意收他为徒弟。明明都是万花谷出来的人，而且还都是孙思邈门下的弟子。这么不留情面的拒绝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开口却变成了：“我师父挺好的，大师你不要老欺负她。”

苏灿给池唐传完功之后又拖着大师开始插旗。池唐说了声谢谢，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对方回一句“没事。”一脸怨念的退组下线闪人了。

真是出师不利。

窗户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的缘故，也没什么星星。池唐没开灯，站在阳台拉开了窗户，冲着外面大吼了一声。

“苏灿！你翻脸比翻书还快！你妈妈知道么！”

一声喊完立马关上窗户躲进家里，然后就听到窗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叫骂声。池唐模模糊糊的还听见有个女声回他说“我是不知道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你半夜扰民这么吊，你妈妈知道么！”

池唐扑倒在床上，躺的四仰八叉。他拽过被子蒙住了脸。

四年了，默默喜欢了四年，没有照片，没有联系，没说过话，除了知道长着那张脸的人叫苏灿，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都坚持到现在了，哪能轻易放弃呢。池唐恨不得剜出自己的心，贴上一张便签纸，给苏灿邮寄过去。便签上写着：[老子喜欢你四年了，你他妈收我为徒会死啊！FUCK！]

池唐掏出手机发微博，这是他今天的第三条微博了。原本一个星期更新一次都能让粉受宠若惊。好像从QQ推送上看到苏灿的名字开始，自己就变得不正常了。原来真的会有除了自己以为的另一个人，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救命！怎样才能攻略一个高冷的人。]

池唐的微博很少说自己的事情，要不就是转发出本信息，要不就是通知YY直播，最多的就是发一幅作品，说两句“XX好萌，没忍住画了。”“画的时候一直在流鼻血，跪舔这身材。”之类。一天之内发了三条原创微博，还真的从来没有过。回复的粉丝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

[你要比他更高冷。]

池唐回复说：[你们天天说我逗比，我已经高冷不起来了。]

[救命！大大，你真的，没吃错药么？]

池唐回复说：[QAQ你们也欺负我]

[大大今天去给男神告白，然后被男神无情的拒绝了。是这样么！]

池唐回复说：[揭我伤疤，你可知罪！]

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已经三点多了，池唐伸手拿过闹钟，关上了闹铃。

“池唐，晚安。”池唐自己给自己说。

第6章：二师父

学生时代最期盼的无非就是寒暑假，可以上网上到三更半夜，可以赖床赖到太阳高照。玩的昏天黑地，睡到不死不休。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你在脱离了学校的条条框框之后，父母也不给你定什么规矩。

池唐从来不会有这种顾虑。

一条胳膊从被窝里探了出来，在床头柜上毫无章法的乱摸一气。也许是因为被窝里太暖和，一时适应不了外面的温度，很快就无功而返缩了回去。池唐趴在被窝里升了个懒腰，左腿不小心露出了被子的覆盖范围，他打了个哆嗦，闭着眼睛强忍着寒冷，再次伸出了手，摸到电热毯的开关后，打开了电热毯。

池唐翻了个身，仰着朝上。他歪了歪头，吃力的睁开了因为睡得太多略有些肿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窗户。阳光透过深蓝色的窗户透进来，微弱的几乎不可见。这窗帘的遮光性一流，就是为了方便池唐睡懒觉才装上的，所以仅仅那一点点光线，池唐也能肯定今天必定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真不想起床，可是，好饿啊。池唐揉了揉枯草一般杂乱的堆在脑袋上面的头发。

饥饿的力量是无穷大的，它激励着池唐咬咬牙坐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抄起盖在被子上的衣服穿上了身。冰冷的衣服触碰到皮肤时，池唐又是一个哆嗦。

早知道昨晚就把衣服都塞被子里暖着了，池唐想。

裹着厚重的居家服的池唐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窗户前面，拉开了窗帘。阳光刺到脸上，眼睛受不了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快速的眨了两下。池唐下意识的伸手挡在了眼睛前面，照在手上，还挺暖和。

“呼~真是个好天气~”

池唐转身打开了电脑，眼神在桌子上扫射了一遍，也没见到闹钟。然后他蹲下身子，就像重复过这个动作无数遍一样，看都没往地上看，就准确的捡起了摔在地上的东西。闹钟的时针指在数字“3”上。

居然已经下午三点了。他趴在床上，伸手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果然，好几个来自老爸的未接电话。池唐回拨回去，开了扩音，就走进了厕所。铃声一直在响，但是没人接，池唐叼着牙刷，满嘴牙膏沫子的走出来，皱着眉头挂断了电话。从来只有接他电话的份，从来就打不通他的电话，也不知道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池唐想去煎个荷包蛋填填肚子的，结果冰箱里空空荡荡，比放在商场里的样品还要干净。想到昨天晚上本来是要去超市采购的，结果临时改主意去了美食城。回来的时候心情烦躁，哪还能想起从楼下超市带点东西回来。

“该死的苏灿。”间接造成他明明饿得要死还没东西吃的罪魁祸首。池唐双手捂在肚子上，饿的有些胃疼。

打电话叫了外卖，池唐就一屁股坐在了电脑椅上。他麻溜的输入密码，进入了桌面。想到昨天急着进游戏探情况，插件都没装一个，赶忙百度一下，找了个剑三盒子下载下来。

开着YY进帮会频道的时候，里面叽叽喳喳吵个不行。池唐在那么嘈杂的声音里面，敏感的分别出苏灿的音色，听到他偶尔喊几句“砸鹤归”“千蝶起”什么的，池唐琢磨着八成又是在打架了。

池唐上线就收到了A呀喵的私聊，说今天打帮战，估计没时间带他了。

果然还是要先成长起来才能在苏灿身边寻个一席之地啊。默默地回了个“知道了，没关系”。也不知道厮杀的痛快的A呀喵能不能看到。

池唐第五次被怪追杀躺尸之后，耐心终于磨完了。他不是任务升级的，所以任务给的装备他没几件，副本虽然扫到几件万花的，但是他总不能穿着加治疗成效的奶装奶死怪吧。他自暴自弃的躺在马路中间，假装风趣高雅的欣赏蓝天白云，赞叹自然之美。实则猥琐的偷窥旁边做任务的小萝莉，蹦蹦跳跳的露出绝对领域。

马蹄子踩在他的脸上，狠狠地跺了两下，骑在马上的毒萝头上戴着脑袋一般大的银闪闪的帽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尸的池唐。池唐生怕头饰太重，一个不小心压断她的脖子。

[附近]苗疆好汉：你躺在地上干什么呢。

[附近]晚来池：你的小内内是紫色的。

[附近]苗疆好汉：次奥！你个猥琐大叔，亏我还想救你起来！

说罢就驾着马扬长而去。白色的马，黑色的蹄子，跑起来姿态优美，微博甩啊甩，威风凛凛的。怎么看都都比主城门口马商卖的马好看千百倍。

帮会里的杀人喊话和被击杀喊话一直没停过。池唐点开帮会界面，看到两边谁也没占到谁便宜。其实这样势均力敌的群架才有意思，如果是一边倒实力太压制了，也就少了点激情。

池唐跳到YY大厅里，听到苏灿扯着嗓子在喊：“那几个还在泡妹子的，站街的，刷挂件的！简直作死！快点给我来龙门！”然后他又说：“没事的都来打架！呀喵已经涨奶了你们怎么忍心！”

“草泥马你去死好么！老娘要放生你！”A呀喵吼道：“卧槽来个喵教保护我啊对面在集火我！”

池唐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强忍着笑，开麦问到：“我也要去么？”

当然，池唐只是随便问问，他才没送人头的爱好。

“你谁啊？”A呀喵口气有点冲，明明好像听过的，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有些不耐烦的说。

“晚来池？”这是苏灿的声音。

电脑面前的池唐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眼睛弯成了一道桥。心里暖的就像阳光穿透衣服穿透皮肤，直接照在心脏上一样。

池唐板着十个手指仔细的数自己一共和苏灿说过几句话，数来数去，他发现自己太抬举自己了，根本没必要举起两只手，从头到尾，他和苏灿的对话就只有两句，六个字。

“开……开……枝散叶？？”和“我？”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如果可以，池唐现在恨不得抱住苏灿的大腿痛哭流涕，把所有藏在心里不可告人的秘密全盘和出，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个彻底。然后把所有的鼻涕眼泪都抹在苏灿身上，对他竖起中指说：“是的！老子就是晚来池！”

到底还是没有无视他的，池唐突然觉得自己昨晚半夜泄愤似的大喊有些小心眼。这年头，谁还没几个秘密呢，苏灿不收徒弟，一定有他的理由。强人所难是不好的。

池唐想，苏灿每天要见多少人呢，一个服里有千千万万的玩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名字。苏灿每天要听到多少人的声音呢，除了游戏里遇到的，还有三次元里的，隔壁的邻居，楼下超市的收银员，食堂打饭的怪阿姨。他居然能在这么多随机选项里，把自己的声音和名字划对了连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