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住宅区，车子前面的小巷子里还有几个小学生在玩闹，家长对着他们嚷嚷，让他们别乱跑。所有的一切从外表看都没有丝毫异样，完完全全的住宅区，根本难以想象里面即将进行怎样骇人的交易。

“你紧张过头了。”李言成道。

张轩这样子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走在路上都会多引人注意几分。

李言成从车子另一边下车，然后越过张轩走到了巷道前面。张轩自己本身没什么把握，见李言成依旧一脸淡然、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他反而镇定了下来。

约定拿东西的地方是在小区对面的糕点店，李言成和张轩到的时候店里人流不多，不算老板里面的人就只有三个。

其中一对是情侣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低声细语吃蛋糕。

另一个是个穿着夸张的嘻哈服饰正低着头玩手机的男孩，男孩年纪不大，戴着一顶红色鸭舌帽，手臂还画着复杂夸张的纹饰。

李言成走到落地窗前曲起手指轻轻在玻璃上叩了两下，在糕点店店内的三个人纷纷抬头看向落地窗外。然后下一秒那个穿着夸张的男孩子以让张轩都觉得惊讶的方式蹦了起来，抓了自己带来的东西之后冲向门外。

一出门他就张开双手冲向李言成，嘴里还夸张地大声嚷嚷着，“嗨，我找你好久了，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再也不想理我了。打电话你不接，发短信你也不回，邮件你连看都不看……”

他跑到李言成身边，伸手就抱住了李言成。抱住李言成之后，他甚至还亲密地在李言成身上蹭了蹭。

李言成只是看了他一眼，嫌弃地抽出手。他转身往车子的方向走，张轩受到的震惊太大只能傻愣愣地跟在他身后。

那男孩子毫不介意李言成的冷淡，他一路跟着李言成，直到上了车都还在对着李言成说话，“我还以为你去新疆了，怎么在G城？”

“东西。”李言成对他伸出手，那男孩子这时才反应过来看向四周，“怎么只有你们俩？我还以为有三个人，难道说小成你一开始就替我也要了张票，要是这样那我真是太感动了，不枉我那么想你。”

“张轩，把抢留下，我们上去。”李言成道。

“不用等安翔吗？”张轩问。

“他不会来。”李言成道。

张轩欲言又止地看着李言成身边坐着的男孩子。

李言成道：“他就是那张‘票’。”

有些地方不是有钱就能进去，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领路的人。

“CriticalStrike，会心一击，血槽清空。你这家伙竟然把我的电话告诉条子……”男孩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张轩存在般对他咧嘴冷笑，“哈喽，你好，条子，我叫做廖群。”

“待会儿进去之后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多事，你还记得那几具尸体的脸吧？进去之后，只看，不说话。看到了记下就好，能不开口就别开口。”李言成完全忽视廖群，他只是对张轩交代一些必要的事情。

张轩深吸一口气，慎重地点头，“明白。”

李言成和张轩随着廖群进了楼，在三楼门口一个黑衣男子的带领下到了一个小单间，留下身上所有的东西之后才得以进到跟里面的房间。

那是一间很暗的屋子，普通的公寓，除了将近三十张椅子之外便没有其他东西。空旷，且压抑沉默。

屋内人不多，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个，大家各自为政，各自待在自己的圈子里，偶尔有人会低下头对身边的人说些什么，但因为声音太小，没人能听清楚他们在讲些什么。

空气中隐隐有些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但并不明显。

进了门之后廖群也安静了下来，李言成对两人点头，示意三人在角落找位置坐下。

然后便是长久的等待，屋内没有时钟，他们的手机也被带走，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之后，屋内才总算有了说话的声音。

“欢迎大家来这里，能到这里的，我相信都是懂事的，那么废话我就不多说，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说话的人声音很怪异，应该是提前吸了氦气做了变音。

张轩瞳孔微微放大，他怔怔地看着说话的人，那人是正在潜逃的潜逃犯，之前他还在警察局见过他的通缉令。

但惊讶之后他很快缓过劲来，抿紧了嘴唇，张轩默默把所有疑惑收回了肚子里。

廖群坐在李言成的另一边，咔嚓咔嚓地吃着花生米。时不时还递两颗给李言成，但李言成没理他。

变了声的男人对一旁的几个人点了点头，然后有人把一个台子从后面搬了过来，放在众人面前。

“相信大家都听说了，前段时间有人高价出售了几样东西，我相信大家应该会很有兴趣，所以特意带了样品过来。”那男人说着把面前台子上的布扯掉，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玻璃箱子，箱子里是福尔马林浸泡着的睁着眼的人头。

男性，大约三十来岁。

周围有人骚动，偶尔能听到一些低声细语的声音。

变了声的男人又道：“这只是样品之一，上头还有些其他东西，有兴趣的可以看看。”他把一个黑皮相册递给了坐在前面的人，然后大家默默地传阅开。

传到李言成和张轩他们这边的时候，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李言成只是扫了眼相册就再没兴趣，廖群倒是兴致勃勃地一边磕着花生米磕得嘎嘣脆一边翻看。

张轩冷着脸，任是谁都看得出他眼中的厌恶和惊讶，好在他们所在地方是角落，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好在他还记得李言成之前曾经交代他的事情，所以半小时之内真的一个字都没吐出来，直到三人出了门再次回到车子了，张轩才黑着脸看向李言成。“这种事情很多？”

廖群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呢？”

这次张轩再次沉默了许久。

开车回去的路上张轩一直沉默着，像是在生气，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生李言成的气。

廖群在半路提出要下车，临走时对着李言成又是一阵拥抱嘀咕，“我过两天去你学校找你。”

好在这时张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把廖群推了出去，然后一踩油门冲了出去，剩下廖群在他身后咒骂。

离开廖群之后张轩才接通电话，电话那头的是安翔。电话一通，那头安翔的声音就传了来，“张轩，快来，我们抓到那家伙了，你快点过来……”随着他声音传来的，还有汽车马达的声音和风声，隐约间李言成还听到了其他人说话催促把车开快些的声音。

“什么，你们抓到人了？现在在再什么地方，我立刻派警察过去。”张轩有些激动。

016.人体收藏家（5）

“我们在第四大道上，他往高速路上去了，我和昊磊他们几个开车在追，你快让人拦住他，啊……”安翔地尖叫伴随着机器碰撞爆炸的声音之后，那头再也没有了声响。

张轩对着电话喂了两声没反应，挂断电话再打过去对方没信号时他就知道，安翔肯定出事了。

“坐稳了，我要加速。”说着张轩没等李言成把安全带找到他就猛地加速了。并且同时他打电话给了局里的人，要求他们派人去第四大道上高速的地方拦截。反方向和正方向都必须拦截下来。电话那头的警察说没权限，要等上头开单子才行，张轩立刻一阵低声呵斥过去。

约莫十分钟，张轩在闯了两次红灯之后，车子总算是到了第四大道那圈。因为不确定安翔他们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张轩不得不停下车子打电话，李言成趁着这个机会去了临时停车站旁边的报摊询问最近有没有哪里出了车祸。

等张轩打完电话时，李言成已经问到了安翔他们可能在的地方，“第四大道往后面高速路口那边。”

“路口已经拦截下来了，我先带你去安翔那边看看情况，不知道出事没有。”张轩道。

“人没事，只是翻了车。”李言成扶着车顶，他耳朵的失聪平衡不好，下车子的时候让他有瞬间的眩晕。

这边离第四大道那边不远，有什么消息早就已经传开。李言成在报摊打听的时候，连他们几个受了什么伤都打听到了。

因为翻车，上高速那边的路已经被拦截，还是靠着张轩的警察证他们才进去。

张轩把李言成放在车祸路边，见到在路边地上坐着的的安翔之后道：“我去拦截口看看情况。”说着他就开车离开了。

李言成走到安翔身边，拍了拍他肩膀，“你没事吧？”

安翔一身血，虽然看上去他除了额头破了其余地方都没事，可是还是有些吓人。

“李言成？你小子跑哪儿去了，大清早就丢下我跑了……”安翔本想抱怨两句，但是他嘴上一动就扯动了额上的伤，龇牙咧嘴的骂了两句之后就做了罢。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除了安翔之外，还有两个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身上也都是伤口，其中一个伤得比较严重的伤了脚，已经包扎好这会儿正在运输车旁边坐着。

翻了的车是一辆年下正流行的跑车，大红色外漆因为翻车而灰蓬蓬的，与他的主人一样狼狈。

“你早上不见了之后我就去找你，后来在警察局遇到闹市的昊磊他们，我们就吵了起来。离开的时候听说又发现尸体，所以昊磊他们几个说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几个人就去抛尸现场了。我为了监视他们几个就跟着去了，结果在那边遇到个鬼鬼祟祟的人，昊磊他们说在警察局被管着的时候见过那个人，所以他们就去跟踪，然后那家伙就跑了，我们肯定追着他……”

“嗨，你就是安翔那小子说的李言成？很聪明的那个？”脚受了伤的那个男孩子蹦跶着走了过来，友好的对李言成伸出了手。

李言成看了眼他满是血和泥土的手，转过身正面面对着他，“你们好好的怎么会翻车。”

被安翔称之为昊磊的男孩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蹭了自己一鼻子灰尘之后清了清喉咙，道：“那个人警察他们抓到了吗，有什么消息？”

安翔在这时候蹦了起来，“怎么翻的车？还不是怪这家伙，我看他是脑子有毛病吧，没事犯什么二。这次车祸的事情被你老子知道，我看他怎么抽你。”

“怎么？”李言成问道。

“那家伙开车技不如人就算了，我都跟他说了不行会翻车，他还把车轮开到下水沟去。”安翔一听就炸毛了，他和那个昊磊两人应该都是熟人，所以说话根本就没注意过什么。

“什么叫做技不如人，要不是因为下水沟太浅，车轮子被甩了出去，我们早就甩弯儿追上他了。”昊磊听了不乐意了，开车的是他，翻车的是他，但是受伤最重的依旧是他，他都没抱怨安翔却没完没了。

话听到这李言成也算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淡淡地看了争执的两人一眼，李言成退后几步到一旁去打电话给张轩，问他情况怎么样。

结果并不让李言成意外。人没抓到，跑了。

昊磊下午让人把车子拖了回去，然后和安翔去了医院。因为安翔拒绝了家里人来看护的原因，李言成不得不留下。

那昊磊和他朋友两个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硬是凑到了安翔一间病房来。

事后张轩因为突然拦截公路的事情要回去写检讨，李言成则是询问安翔他们他们追的那人的信息。

在医院，安翔问李言成，“你们之前去看的事情怎么样了？找到人、东西了？”

“没有。”李言成道。

“张轩说的？”安翔又问。

“不是。”李言成把他的电脑也带到了医院，正在上面写些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没找到？”安翔瞪眼。

“看到我都是很久以前的，伤口位置都已经泛白，毫无血色。”李言成面不改色地说到。

在一旁的另两人好奇地凑了过来，“你们再说什么，什么找到了又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走开。”安翔推开坐在他病床上的昊磊，然后自己凑过去看眼巴巴的李言成，“那你现在有什么线索没有？”

李言成放下电脑，手指十指交叉，认真地看着安翔。他沉默地看了安翔许久，看到安翔丢已经心里发毛之后才问道：“安翔，到现在了你还想继续下去吗？”

安翔身体明显一愣。到现在为止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遇到危险了，虽然这一次是因为他们自己任意妄为才受的伤，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牵扯进了这件事情。

李言成的意思很明显，他避开安翔，独自一人去拍卖场，就是不想让安翔牵扯进去。

李言成的话让安翔沉默了，却给了昊磊开口的机会。

他严肃地看着李言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这件事情我是管定了。虽然我平时时不时就在学校和其他人闯点祸，但是杀人犯法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之前车祸进局子也是因为追尾，还是因为别人追我的尾。割脑袋杀人类的事情我想都没想过，也没那么变态的兴趣。所以我不想被人怀疑。”

“我没说过凶手是你。”李言成看向昊磊。

昊磊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惊喜，各自掺半，但他很快就掩饰了下去。

昊磊，G城市长的儿子，爱玩爱闹，但他不是凶手。

李言成一开始就没怀疑过他。

安翔听了李言成这话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昊磊你也就平时耍耍威风，让你去看尸体估计还没走近就腿都软了。”

“你闭嘴。”被称为昊磊的男生瞪了安翔一眼，从衣服袋子里拿出了手机，然后递给李言成，“既然你相信我，那我也拿出点儿诚意好了。”

他把手机打开，然后把相册给李言成看。

里面有几张照片，画面有些花，看样子像是在车上追的时候拍下的。

几张照片里能用的只有两张，都是照到车尾巴的，根本看不到人。

银白色的跑车表面有些花，有种长时间不被使用的感觉。车牌被挡住，只能看出是本地才拍照。

李言成反反复复把两张照片看了十多遍。翻来覆去，就连马路上的石头都看了几遍。

“看出什么了吗？”昊磊按耐不住地问道，闻言安翔立刻在一旁皱眉，“你别吵，他就是这样，看东西的时候要看好多遍，你一吵他就分心了。”

昊磊本想反驳安翔，可张了张嘴之后又闭上了嘴，选择了沉默。

李言成没理犯二的两人，他把昊磊手机中的照片发到了自己的手机里，然后上传到电脑，找到之前一直不曾回复的邮件邮箱，复制，发了出去。做完这些之后李言成坐在凳子上闭着眼思考起来，他手指轻轻拍打在电脑上，一下一下。声音很轻。

017.人体收藏家（6）

安翔神神秘秘的对昊磊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两人做贼似的在旁边手脚并用的交流起只有两人知道的内容。

据昊磊说，他两次看到那人都是一身笔挺的西装，而且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很整齐，开着的跑车却是有些破旧的模样，这很明显的矛盾着。

还有之前也是，那么小心的取走尸体的脑袋，却又如此随意的抛弃身体。

不明嫌疑人取走人头，从一开始盗窃尸体，到现在的猎取活人。男女皆有，这不像是单纯的仇杀或者谋杀，这也是为什么李言成一开始会怀疑与人体收藏有关系的原因。

之前三个丢失的人头和后来被杀的人的人，时候李言成都看过照片，没有太多共同点。眼眸颜色、嘴唇、耳朵、鼻子、额头，所有李言成能想到的一切李言成都对比过，甚至是连那几个人的脸部比例都用电脑对比过，可是没有共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