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龙肆喜欢自己的地方私密些，就算是下人，也很少能进来。所以才会出现林清野出来这么久，却还没有人知道的情况。

龙肆看到林清野，第一反应，是心里的钝痛，但是钝痛不是代表着痛是浅薄的，这钝痛是深刻的，几乎让他想要死去。

“野。”龙肆看出了林清野是在哭，因为他的脸都是苍白的，只有眼睛是发红的。他的身体还在颤抖，这让龙肆想起了那天，林清野也是这样颤抖，但是林清野那天没有哭。那时他都没有哭，反而在现在哭了。

“野。”龙肆扔了伞，直接跑过去抱起林清野，将他抱到屋子里。只是在雨中裸露了片刻，龙肆就完全湿透了，湿哒哒的头发贴到林清野脸上，让林清野说不出地烦闷。

“我不要！”林清野说出了这么长时间里的第一句话，相伴着的是激烈的挣扎。

“别这样，野，我们进去。”龙肆担心林清野的身体，现在他的精神状况太差，要是生病了，好得也慢些。他倒不是害怕照顾他麻烦，他是怕林清野遭罪，他不想要林清野再痛苦。

可是林清野偏偏一意孤行，他还是挣扎着，只是到底是没有龙肆体力好，还是被抱到了屋子里。

龙肆把林清野的衣服都脱了，直接用被子将他裹住。自己却还是穿着那件湿衣服，去吩咐下人弄来热水和衣服被子。

林清野到了屋子里才感觉到冷，他缩在被子里却还是在发抖，看着龙肆为他忙里忙外，可是没有一丝感动。他只有深深的讥讽感，只想要嘲笑。

窗外，雨还在下着，就像是从来没有停止过。而屋子里，龙肆已经给林清野换好了衣服，自己也换下了湿衣服，此时正在喝着姜汤。虽然即使是这样，也未必不会感染风寒。

“野，好点儿吗？”龙肆关切地问道。他身上也还是冷，所以就直接和林清野一起钻到了被子里，享受林清野积攒下来的温暖，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为什么去淋雨？”龙肆问林清野。林清野今天开了口，那么以后也就不能一直沉默了。

“没什么。”林清野淡淡回答，他才不会将自己想的告诉龙肆，告诉他，是想乞求他的爱怜，还是想要显示自己的幼稚呢？

龙肆皱皱眉，但是没有穷追不舍。林清野虽然开口了，但是状态终究还是不太好，龙肆就算是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强迫他。

既然问不出来，龙肆干脆自己想。雨，哭，难道是不想要别人发现他哭了吗？这个答案，实在是很让人觉得心酸。龙肆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可以让他哭泣的场面，除了父母的死亡。可是死了也就死了，那种悲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渐渐淡了，就没有什么痛苦的感觉在了。龙肆每天都在忙着做好自己的事，得到龙家的继承人身份，让长辈们承认他，支持他。没有了父母的庇护，他只能自己努力。

“下次哭，就直接在我怀里哭好了，我看不到。”龙肆淡淡地笑，感到了林清野的颤动，看来他想的是对的，林清野居然真的用雨水来掩盖自己哭了的事实。

“我会找到害你的人。”龙肆抚摸着林清野的头发。

“找不了。”林清野轻声道，真正的主使者是白临，这件事龙肆和林清野都心知肚明，但是他们都没有办法证实这件事。

“会找到的。”龙肆的眼神格外锋利，虽然现在他还对白家有所忌惮，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得到龙家的全部权力，可以将白家连根拔起，一点不留。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他还不够强大。

龙肆说完了，就和林清野睡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大概是半夜了。龙肆摸摸林清野的额头，感觉并不热，刚想松口气，却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他摸摸床头的柱子，感觉比往常明显是冷得多，知道自己多半也烧了。真是能折腾人，他不禁叹道。

龙肆派出去调查这件事的人一直没有停止，不能找白临的麻烦，能够找到那几个替罪羊消消气也好。就是不知道白临是不是直接杀人灭口了，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又知道。

所幸龙肆只是烧了一阵，吃了药没多长时间就好了，而林清野又反复了几次，后来还咳了起来，每次都撕心裂肺的，光听着就觉得很疼。龙肆吩咐下人个林清野煮了梨吃，又喝了不少的汤药，过了半个多月才好起来。

爱一个人果然是最累的事情，就算是爱得还不够深，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要是爱到了深处，是不是一定会痛彻心扉。龙肆之前选择不去爱别人当然是正确的，但是到底战胜不了命运。

林清野好了之后，关于那天亲自强女干他的人的消息，也传来了。

第十章：江水

接到了消息，龙肆就直接和手下人一起去了。那些人并没有死，而是被白临秘密地送到了很远的地方。白临对他们也算是不错的了，要是换做别人，因为怕泄露消息，早就直接杀人灭口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白临没有想到龙肆会这么在意林清野，竟然会将林清野接回家里照顾。按他的想法，龙肆会因为这件事感到屈辱，也会抛弃林清野，毕竟他已经不干净了。

林清野好了，龙肆就带人出去了。那些人已经被抓了回来，现在就关在城外的一座破庙中，等待着龙肆的到来。

龙肆到的时候，那几个人就被绑着，跪在那里。看到了龙肆，当初为首的那个就知道今天可能是必死无疑了。心里虽是害怕，但是还是横下了心。白临待他向来不薄，他也不能出卖他，而且出卖他的后果也是死，不如现在死。

“那件事是你们做的？”龙肆阴沉着脸问道。

“除了大爷们还有谁！”那为首的人笑得猖獗，“别说，那小婊子的滋味确实是不错的很，怪不得肆少都会这么用心，真是天生的尤物，好东西。”他故意露出一脸氵壬笑，就是想激怒他。

“是白少爷让你这么做的？”龙肆没有被他的话激怒，不过他心里不舒服就是了。他放在心上的人被这些人那样糟蹋，放在谁身上都会不爽至极吧。

“哪个白少爷？”那人反问道，反正是认准了宁可死了也不会将事情败露。这件事完全是他和白临两人之间商量的，底下的人都不知道。只要他咬死了和白临无关，其他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龙肆没有回答，他看出了这人是故意装傻。

“你认识白少爷吗？”龙肆直接去问了其他人。

那人不住发抖。

“不认识，不认识……”那人一直往后缩，“我是和大哥一起的，从来没见到过白少爷。”

龙肆皱着眉看着他，那人向后又退，身下竟然都已经湿了，是吓到失禁了。龙肆看出了这人不是在说谎，想想也是，白临想要隐秘些，当然不会让这样的小喽啰知道幕后主使是他。就算是屈打成招，也没有什么作用，还是要在领头的人身上下手。

“我信你不认识白少爷。”龙肆笑笑，那人一直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了，就听到了龙肆的另外一句话。

“既然是不知道，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除了这个领头的，其他的都处理好了，扔到林子里喂狼。”龙肆又是一笑，却是像阎王一般可怖。

领头的人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激烈挣扎着，不甘地叫嚷着，甚至和他求救，却还是被拖出去了。刀锋隔断脖子的声音特别清晰，还像是亲眼所见一般血腥。等到外面没有了动静，他才反应过来。

“说出来，放你一条生路。”龙肆威胁道。

“就算是杀了我，这件事也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心甘情愿。最起码，那小婊子的身子真的是不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人笑着说道，几乎是没有一丝的畏惧，只是想要激怒龙肆。这种情况下，死了总是比活着好得多。

龙肆看着这人，果然是不要命的。他已经调查过，这群人都是无父无母，亲戚朋友都没有的人，除了这条命，都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们。看来，想要让他承认是白临指派，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龙肆在这边和这让僵持，那边林清野却是在谋划自己的事情。从那天哭过后，他就已经在为今后做了打算，只是他出不来这个地方。今天龙肆不在，他也就开始行动了。

送饭的下人准时到来，却被林清野砸伤，晕倒在地上。就算到现在，林清野的体力也是不错的，对付这么个下人不成问题。

他换上了下人的衣服，拿好了东西，就直接走了。

林清野已经了解了龙肆这里应该怎么走，所以就直接顺着已经安排好的路走了。

不过，出逃之路并不是那么顺利。

“这是去哪里？”好巧不巧的，林清野遇见了周宁。周宁远远地看见他，觉得不太对劲，就过来了，马上发现了这是林清野。

“离开。”林清野倒没有惧他，反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少爷会生气的。”看到林清野没有惊慌，周宁对林清野起了兴趣，龙肆看上的人，果然不是普通的。

“在少爷生气和少爷因为喜欢我而导致他和白家不和之中，你更害怕哪个？”林清野笑着问道。

“就算是你走了，少爷该找白家的麻烦还是找白家的麻烦。”周宁答道。

“那么，对于龙肆爱我，我却不爱龙肆这件事呢？”林清野又问。

“少爷不会在乎的。”

“他在乎。”林清野笑道，“我留在他身边，始终是祸患，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林清野看出了周宁不喜欢他，甚至有些讨厌他，才会这么自信地和周宁讲价。

“你要自杀？”周宁问道。

林清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

“你没有见过我，我只是自己逃出去的。”林清野道。

周宁侧了侧身，让林清野过去了。幸亏这里没有人，不然，还真是麻烦。

林清野走的是最隐秘的路，没有几个人见到他。龙肆住的地方，来往的人是极少的，毕竟没几个人愿意来找死。

等到了江边，看着滔滔江水，林清野竟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葬身鱼腹，就和世间的人再无瓜葛了。生于自然，归于自然，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林清野把外面套着的衣服早就扔在了路上，此时他脱下了鞋子，把遗书压在下面，也算是给龙肆的交代。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就算是仇恨，也有龙肆帮忙解决。虽然心里恨龙肆，但是死了也就原谅他了，毕竟他为自己做的也不少。

清清静静而来，清清静静而去，林清野踏进了冷冷的江水中。江水湍急，没有过多久，就淹没了他的身影，没了任何的踪影。

林清野的离开，龙肆并不知道，也没有感觉，他依旧在和那人僵持着。可是就算是严刑逼供了，他还是没有能让那人承认是白临做了这件事。

“既然你不说，就算了。就算是现在不行，白家也早晚会被我灭掉，你效忠的白少爷，也会死在我手上。”龙肆残忍地笑，挥挥手，没等手下人将那人杀死，就走了。

回到家里，他才感觉到不对，屋子里的人好像不是林清野。龙肆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就凑近了看，结果看到的果然不是林清野，而是送饭的下人。

“林清野。”到这时候龙肆才慌起来，林清野一定是离开了。

可是他能去哪呢？龙肆边派人找林清野边想着。以林清野的聪明，他应该知道就算是自己走了，龙肆也会让人将他抓回来，唯一可行的就是自杀，这样龙肆就没有办法找他回来了。

自杀……

龙肆的身体抖了抖。

林清野最后还是走上这条路了吗？距离那件事的发生已经好几个月了，林清野竟然还想要自杀，那就说明他已经想了很久了，绝对不是一时冲动。龙肆开始讨厌起林清野的聪敏和坚持，要是没有那些聪明和坚持，林清野是不是就可以乖乖待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也不会选择死亡？

可是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林清野，虽然知道既然是林清野刻意为之，能够救回他可能性很小，甚至没有，可是龙肆还是抱了一丝希望。林清野对外面并不熟悉，可能还没有开始呢。

派出去的人一队一队地回来了，没有看到林清野。龙肆恨不得自己去找，可是又怕不能及时得到林清野的消息，只能在这里焦急地等候。

“周宁，你说他能去哪？”龙肆着急时还是找周宁商量。周宁心里对龙肆愧疚，但是表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以龙肆的敏锐，他可以看出其他人是不是在说谎，却看不出周宁的。

“一定会找到的。”周宁知道林清野是自杀了，按照时间来说，早会死得不能再死，可是他只能安慰龙肆。从龙肆父母死去之后，他就没有再看到龙肆这么着急了。龙肆是真的在乎林清野，不过，这也让他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少爷，江边发现了这个。”终于有人带回了林清野的鞋子和那封遗书。

龙肆认得那是林清野的鞋子，而笔迹，也是林清野的。

“发现人了吗？”龙肆问道，虽然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急躁，却可以轻易看出他的难过。

“正在找。”手下人艰难地回答，他是想说找不到的，可是若是说找不到，龙肆一定会杀了他的。

“带我去。”龙肆将鞋子放下，手里拿着信，骑上马就往江边去了。在江边搜索的人还在打捞着，可是江水湍急，人掉在里面，早就被冲出老远了，此时还在打捞，也不过是因为龙肆还抱着一丝希望。

龙肆看着手下人打捞，又看了遗书。不过是告诉他，他去死了，不要找他，他们再无瓜葛了。

龙肆还在告诉自己，林清野可能还活着，他要耐心地等，可是直到天黑下去还是没有一点点踪影。而此时，已经不能继续打捞了。

龙肆拿着遗书，慢慢蹲下，垂着头。纸上的墨痕模糊一片，不知是因为黑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林清野。”

【旧梦离愁】

第十一章：京城琴师

距离林清野离开，已经一年了。白临的生活依旧如常，而龙肆，似乎也是没有什么改变。肆少的床伴还是上一个换一个，从来没有长性。不过，他始终是没有娶妻，也没有纳妾，就是一个宠侍都没有。至于男宠，自然也是没有的。

龙肆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处理家族的事务，夺得长辈的欢心，以及扩大自己的势力上面。周宁看见龙肆这样上进，自然是很开心的。可是，他又如此了解龙肆，又怎么会看不出在林清野离开后龙肆的不正常？龙肆有时会独自发呆，被周宁好巧不巧地看到过。

周宁知道，他放不下林清野。

在那天天黑之后，龙肆并没有放弃找林清野，他足足让人寻找了一个月，却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这样就可以安慰自己，林清野还活着。但是林清野活着却不在身边，活着还有什么用？

因为林清野还没有成年，所以没有坟墓，龙肆只是将他生前的东西留下了。按理说，这些东西都是要烧掉的。

而之后，龙肆就开始抗拒娶妻了，之前，他还是说会娶妻的。

虽然家中的长辈经常和龙肆说娶妻的事情，以便于早日有个继承人，可是龙肆只是笑脸相迎，说的话都是让长辈们开心的，可是问题都是不被解决的。就是所说的，积极承认错误，然后死性不改。

而作为龙肆父母托孤的人，周宁也和龙肆说过这件事。龙肆在周宁面前，是没有那么虚与委蛇的，所以就更加直接，他不会娶妻。

“并不是因为林清野。”龙肆笑笑，他知道周宁一定会拿林清野说事。

周宁深吸了口气，“那少爷为什么不娶妻？”周宁也没有遮掩，直接说了。

“只是不想。”龙肆的声音低沉，“这封城中，恐怕只有我一个是没有娶妻的了吧。”龙肆所指的，当然是和龙家相差较少的那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