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舟不满，狠狠在莫冬阳圆润的臀肉上掐了一把，哑声道：“做一次，不会耽误你明天的行程。”

“一次？谁信你，你的信誉早在八百年前就没有了方总。”莫冬阳咬了咬方淮舟刚毅的下巴，然后离开他身上站起来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果汁。

被挑起心里那把火的方淮舟自然不肯放过他，抓着他另一只手就要把人拖回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莫冬阳两只眼睛的视力都是5.0，只是一瞬间就看到了来电显示上的人名，却假装没看到轻轻挣开方淮舟的手，笑着走开。

方淮舟不得不放过莫冬阳，拿起电话一看，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莫冬阳，却见莫冬阳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刷洗的杯子，捉弄大老板成功，他的心情仿佛异常的好。

方淮舟拿起电话，一边接听一边走出露台。

洗杯子的莫冬阳只隐约听到一句“我马上过来”，方淮舟就挂了电话。

“公司有些事，我得赶过去处理一下，今晚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你记得叫外卖。”方淮舟一边说一边进房间换衣服。

莫冬阳洗好了杯子，一边走向卧室抱怨道：“这大周末的还要回公司，你不是老板吗？有什么事情不能交给下属？”看，多像正常情侣之间的小抱怨，一点都没有怀疑出轨之类的事情。

“杜少庭是你公司新来的员工吗？和我公司里的艺人同名呢，真巧不会是同一个人吧？”这种话，莫冬阳只会一辈子烂在心里，说出来，就等于自己把自己红牌罚下场了。

“没办法，这是公司的大项目，我得回去盯着，交给下面的人不放心。”方淮舟换完衣服出来，走到莫冬阳身边捏着他的下巴印了一个吻，“早点睡，明天送你去机场。”

“嗯，你也别那么晚。”莫冬阳送了方淮舟出门，依依不舍的道了别，目送他进了电梯，才关上门进屋。

坐在沙发上，莫冬阳笑容全无，眼神放空。一个刻意隐瞒，一个假装不知道，掩饰的多完美。那天看到杜少庭，莫冬阳就认出了他是那天在“风华”的洗手间里，和方淮舟激烈拥吻的那个少年。

莫冬阳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间，打开衣柜从角落翻出一件陈旧的黑色外套。这件外套很旧了，尼料子都起了球。

这是方淮舟的外套，十年前的外套。以方淮舟的地位身家，这么一件破外套根本就不值一提。可是方淮舟却珍而重之，即使搬到莫冬阳家里也带了过来。莫冬阳好奇过，却从来没有问，直到有一天莫冬阳闲来无事收拾房间，才发现了方淮舟的秘密，藏了十年的秘密。

莫冬阳的手伸进外套里，从里袋拿出一张照片。

一张泛黄的彩色照片。

照片是十年前的，那时候镜头里的人都有些失真，有一种年代的模糊感。

照片里是两个少年，在一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前，相互攀着肩。一个笑容如七月里的骄阳，一个如夜里清幽的月光。

没看到照片之前，莫冬阳从来不知道不苟言笑有些严肃冷漠的方淮舟会有那样热烈的笑容。

莫冬阳眼神掠过方淮舟，停在了那名少年脸上。和杜少庭有六分相似的脸，他却比杜少庭更年轻，更漂亮，也更有气质。大大的眼如一泓净澈的湖水，纯真干净，蕴着掩不住的笑意与幸福。

照片背面是一行字，方淮舟与季斐然摄于千禧年祖宅前。

照片右上角有一行后来添上的字：斐然，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季斐然，莫斐然。那时候的莫冬阳才知道，方淮舟提出了包养的想法不是认出了他是谁，而是因为他的名字。不，应该说是他的艺名。他也终于知道，那夜夜的抵死缠绵，方淮舟深情是喊出的“斐然”，并不是在喊他。午夜梦回，方淮舟梦中惊醒喊出来的“斐然”，也不是他。

难怪，方淮舟第一次听到他的艺名时，表情会那样震惊。在他问为什么会选择他是，他说因为似曾相识。还可笑他自以为是，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方淮舟也如他一样，惦记着对方。

“斐然，你不该这样笑。”

“斐然，你不该这样说话。”

“斐然，你不该喜欢这些东西。”

“斐然，你不该会唱歌。”

“斐然，不该爱吃甜食。”

莫冬阳以为，方淮舟的各种不该，只是相爱之间的人喜欢干涉对方的生活，喜欢控制对方。可是自那天看到照片之后，他才知道，不是他莫冬阳不该这么做，而是季斐然不会这么做。方淮舟对他的要求和控制，只是为了制造出另一个季斐然。一个除了名字外，没有一点点地方相像的斐然。

那一刻，莫冬阳心如死灰。但是他却把照片放回原位，假装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和方淮舟继续过日子。

“季斐然……”莫冬阳看着照片上的人，喃喃道：“你好，我是莫冬阳……”

那夜，方淮舟没有回家。莫冬阳在那一晚，即使吃了五片安眠药灌了一瓶红酒也没有睡着。

第七章

北方初春的天气还留有冬天的尾巴，年节刚过，走在街上也需要穿着厚厚的衣服。

今天是开机仪式，莫冬阳体质虚寒最怕冷，即使杜仲从前给他针灸开了中药调理过，也还是怕冷。在片场，莫冬阳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严严实实，居然也还是冷的哆嗦。想他在家里当米虫当了两个月，被方淮舟养的不知冷饥今夕是何夕，温室小花朵一到室外就被冻成狗。

仪式结束后，张正政给莫冬阳端了杯姜茶，看着他夸张的装扮嘴角微抽，还是忍不住念道：“有这么冷吗？这都开春了，再冷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待会有娱记和粉丝来探班，你穿成这样谁认识你啊？看看韩泠他们，穿着那么薄的戏服，也没有喊一句冷！”因为莫冬阳今天没戏份，所以没有化妆换戏服。韩泠几个主要演员就惨了，穿的那么少，还得维持风度翩翩。

莫冬阳抽抽鼻子，昨晚一夜没睡，早上五点就出发来影视城，他是又累又冷。一口一口喝着甜辣的姜茶，终于感到暖和了一点。“我就一男三，记者要采访重点也不在我。到时候，我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张正政想象着在记者面前，莫冬阳穿的跟粽子似得傻笑，不禁又抽了抽嘴角。说：“就算你对着记者微笑就好，可是你的粉丝呢？你不会不知道上个月在微博上闹得轰轰烈烈的热门话题吧？公司为了先打响你的名气，组织了二十个你的死忠粉来片场探班，难道对着他们也只要微笑就好了？”

“不。”莫冬阳喝掉最后一口姜茶，然后从羽绒口袋里抽出一顶黑白相间的绒帽戴在头上，面无表情地说：“这个时候，只要卖萌就好。”

张正政看着莫冬阳头上那顶装嫩卖萌的熊猫小绒帽，嘴角抽搐，终于无语。

不过，也确实如莫冬阳所料，即使莫冬阳在这几个月里人气急剧攀升，却没什么绯闻爆点，记者的关注自然不在他那，全围着韩泠和女主角魏浅语问个不停。他们俩没合作之前就传了好几年的绯闻，现在大好机会记者自然不会放过他。就连杜少庭，虽然出道时日不长，但因为各种抢眼的绯闻也受到了不少娱记的青睐。

而莫冬阳的粉丝团们，则有组织有纪律的拉着“永远爱莫斐然”的横幅，排成好几排激动地看着自家偶像，也没有喧闹，自发的把要送给莫冬阳的礼物递给经纪人和助理。

莫冬阳穿着黑色的羽绒，围着白色的围巾，头顶还戴着卖萌用的熊猫绒帽，嘴角挂着温和无害的微笑，圆滚滚的显得很无辜，粉丝们满眼冒红心。很想激动的叫出来，却又怕太高调给莫冬阳引起麻烦。这年头，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她们很自觉的压抑着自己的心情。

“小阳阳你真的好萌好帅好可爱！”这次探班的组织者，也是莫冬阳后援会的会长，一个微胖但是非常可爱的小女生，忍不住小声叫着，“我们好想给你拍照，可以吗？我们不会外传的！只给自己论坛里的姐妹们共享！”她关注莫冬阳多年，自然知道莫斐然只是艺名，她给莫冬阳的粉丝起名叫“阳光”，注册的论坛名字就叫“冬日暖阳”。私底下，一帮老粉丝都是称呼他为“小阳阳”、“冬阳”。只有新粉习惯叫他莫斐然，但慢慢的也喜欢叫真名了。

“是啊是啊，小阳阳我们真的好喜欢你！”

“都怪你太低调，我们这次来探班你不会生气吧？”

“啊啊~小阳阳，求求你让我们拍张照片吧！你今天真的好萌好可爱啊！”

“小冬阳我们知道你低调，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业界传闻你是吃货，就给你买了好多零食，你一定会吃的吧！”

一时间，二十个才十来二十岁的小女生们都叽叽喳喳起来，却还是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怕打扰到剧组的采访，给莫冬阳惹麻烦。

莫冬阳看着眼前这一帮靓丽青春但又陌生的女孩，忽然就觉得这天气也没那么冷了，就连心都暖了起来。看，一群陌生的女孩子，都会这么牵挂着他，关心着他，真心实意的说喜欢他。甚至，她们会很亲切的称呼他为“小阳阳”，即使这些女孩子大多都比他小。

莫冬阳低调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粉丝的力量，和她们的用心，可以让人热泪盈眶。也第一次对演员这个行业，不再那么抵触。

“拍照而已嘛！”莫冬阳掩盖了自己的心情，笑容灿烂，“来来来，手机相机都拿出来！随便拍！免费拍！”

“啊啊啊啊！”霎时间“阳光”们激动不已，也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引来媒体和工作人员的集体侧目。

会长“嘘”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但女孩们还是小声的欢呼着，拿出手机相机对着莫冬阳一顿狂拍，而且很体贴的都关掉了闪光灯。

原本张正政只是想让狂热的粉丝来见莫冬阳一面，然后把媒体吸引过来顺便发发通告，宣扬一下他的人气与素质极高的粉丝群，给他攒名声。就连照片他都想好了只让媒体来拍一张大合照。并没有想让粉丝们都给莫冬阳拍照，莫冬阳虽然需要宣传，但也需要保持神秘感，而不是让粉丝们过度曝光。刚想阻止，却见莫冬阳又笑道：“来来来，咱先来张大合照，然后在来双人照，最后给你们签名！”

张正政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莫冬阳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淡淡的，就像静夜月光，冷清柔和且没有侵略性，从不知道他有这么热情的一面。难道是真的很喜欢这些粉丝？现在该怎么办？该把媒体们都叫过来吗？可是现在的场面和自己想象的有太大出入啊！

离记者的采访还有大半个小时，导演那边还忙着接受采访，离正式开拍还有段时间。莫冬阳先把张正政拉到一边，小声的表达了自己不想接受媒体采访以及拿粉丝来炒作的愿望，然后转头跟粉丝们打成一片。时间还很充裕，莫冬阳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拍完合照再每人合拍一张，然后给粉丝们签名。期间还示意小助理去买热奶茶，请这些小粉丝们喝。并不是刻意讨好，而是出于真心感激。

结束后，莫冬阳想要那张和粉丝的大合照，便找了那个可爱的小会长，在他差点把自己的私人邮箱给了她之际，便被一脸黑线的张正政拉住，然后给了她工作邮箱。

送走了粉丝们，张正政已经想揪莫冬阳的耳朵了，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不服从经纪人安排的艺人，他真心没见过！

“你这样做除了能讨好粉丝之外，还能得到什么好处？今天你不接受媒体的采访，很容易落人话柄说你耍大牌，连媒体都不放在眼里！我拜托你以后好好配合我，不要再自作主张，我才是你的经纪人！”张正政表情都有些气急败坏，语气不善的教训着莫冬阳。

莫冬阳揪了揪自己的熊猫耳朵，一笑，说：“你知道我以前那个经纪人怎么说我吗？”深邃的双眼直视着张正政，“胸无大志，白瞎了一副好相貌和那么好的天赋。”

张正政一愕，表情有些扭曲，莫冬阳的眼睛就像有魔力一样，把他的心思看的通透。

“小正政，”莫冬阳拍了拍张正政的肩，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能不能红，全看我自己愿不愿意。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砸了你金牌经纪人的招牌的。”说罢，便越过他，走回剧组。

张正政整个人愣在原地，今天的莫冬阳，已经颠覆了他收集的资料。莫冬阳，与业界传闻半点不符。

莫冬阳在《未央宫》中戏份不多，却是很重要的角色。开机当天没有他的戏，他便回了酒店。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太远。虽然在同一个城市里，却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开车都要两个小时，遇上塞车的话更要命。他睡眠不好，又有低血糖，这么来回赶路他根本吃不消。

刚回到酒店打算补补眠，电话就响了。

莫冬阳一看是方淮舟，本想不接，却还是叹了口气接了。

“喂——”

“斐然，你今天怎么回事。”莫冬阳还没说话，方淮舟冰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是询问，而是责问。

他不配合记者采访，还卖萌扮可爱跟粉丝们亲密拍照，又跟张正政说了那么一番话，张正政自然会如实跟公司高层反应。而高层知道莫冬阳的来头，自然会跟幕后大老板投诉。

“我还以为，你是来关心我有没有好好吃饭的。”莫冬阳没有休息好，语气也不似往日那样伏低做小温声细语，也带了些寒意。

方淮舟皱了皱眉，压着怒火道：“你和粉丝们的照片都被放上网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过度曝光吗？现在你又上了热门，已经有人开始拿你冷落媒体耍大牌来说事了！”末了又加重了语气道：“谁让你笑成那样的？你还是斐然吗？”

“哼。”莫冬阳冷笑一声，得罪媒体是次要，他表现的不像“斐然”才是最重要的吧？“再见。”说完，便挂了电话。

方淮舟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表情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对莫冬阳一直宠溺有加，但莫冬阳对他从来都是温顺听话，偶尔有些小脾气也只是生活上的调味剂。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种情况，他忽然觉得，莫冬阳有些脱离了他的掌控。

莫冬阳吞了两片安眠药，想了想，又从包里拿出一瓶全是德文的药瓶，倒了两颗药，和着酒一起吞了下去。

方淮舟到了莫冬阳酒店的房间时，莫冬阳已经睡熟了。以方淮舟的手段，要到酒店房间的钥匙并不难，更何况这是他母亲旗下的酒店。

在看到熟睡的莫冬阳的一瞬间，方淮舟的怒火就消去了一半。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坐下，眼角瞄到被随意放在床头的两个药瓶，皱了皱眉。随手拿起那瓶没见过的看了看，他不懂德文，所以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想来是别的牌子的安眠药，便没怎么在意。

转眼看向莫冬阳，见熟睡中仍微皱眉头，似乎睡得不怎么安稳，就连呼吸都有些沉重。方淮舟蓦地有些心疼，昨晚他没有回去，明知莫冬阳睡眠不好却没有陪着他，一定是一夜没睡了。所以今天才会发脾气的吧？方淮舟自顾自的为莫冬阳解释着，手不自觉的抚上他白皙的脸庞，指尖滑过他紧闭的眼睑。

莫冬阳睫毛微颤，眉头皱的更紧，却没有醒来。

方淮舟忽然也觉得有些疲倦，昨晚他确实是在公司过的夜，也确实在忙工作上的事。但在去公司之前，他却……并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在面对了那一张与季斐然异常相似的脸之后，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办法去面对莫冬阳。

“明明，不喜欢你……”方淮舟修长的手指在莫冬阳脸上流连着，喃喃低语，“为什么……”又会心生愧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