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冰》剧组，莫冬阳趁着导演拍别人的镜头缩在自己的休息椅上补眠。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连续一个月这么过，就算他失眠很严重也抵不住正常的生理反应。再不休息一下，莫冬阳都觉得自己快要暴毙而亡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莫冬阳挣扎着拿起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马上来了精神。是方淮舟的短信！

“午休有时间吗？我在你们拍摄地点外的停车场。”

莫冬阳看看时间，又看看恨不得把一个小配角骂的吐血的周导，估计了一下时间，便回到：“马上来。”

果然，莫冬阳等了不到两分钟，周霖暴躁地吼道：“休息！放饭！真是不开窍的木头！整个剧组都陪着你受罪！”小配角被他骂的无地自容，差点没哭出来。

莫冬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偷偷摸摸的退出了片场，顺手给助理小媛发了条短信，说自己上洗手间去了。

莫冬阳跑出片场，很容易就看到方淮舟那辆低调的黑色奥迪。方淮舟也看见了他，没等莫冬阳过来就先给他开了车门。

“快上来。”方淮舟把莫冬阳拉进了车里。

“饿了吗？”方淮舟问。

莫冬阳大力的点点头，今天张正政有事请假，小媛又不知道莫冬阳平时的饮食习惯，直接拿了剧组分发的早餐给他，所以今天早餐他根本就没怎么吃。

握着在炎炎夏日里还有些发凉的手，方淮舟又紧皱着眉头，把装在保温杯里的参茶递给莫冬阳，说：“先喝点参茶，暖胃。”

“嗯。”莫冬阳顺从的接过参茶喝了一大口。其实他不喜欢参的味道，但被方淮舟灌多了，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莫冬阳喝茶的空档，方淮舟已经麻利的把午饭都摆好了。车前座不好放东西，方淮舟很有先见之明的拿了自己秘书的一个小巧的折叠桌子，放在前座空余的地方刚刚好。

午饭荤素搭配的很好，夏天炎热，小菜都是很开胃的凉菜，百合西芹炒木耳，拍黄瓜，颜色碧绿，看着就食指大动。荤菜也尽量少油少腥，清炒牛肉，蒜蓉清蒸排骨。对比今天早上吃的那盒油汪汪的炒面和炸馒头，莫冬阳觉得这一顿家常菜简直就是美味珍馐！

“别吃那么急，”方淮舟给莫冬阳夹了块清炒牛肉，又端起一碗汤送到莫冬阳嘴边，“喝点汤。”

莫冬阳默契的低下头，顺着方淮舟的手喝了一口，然后转战那碟拍黄瓜。他最爱吃凉菜，可惜胃寒吃多了会胃疼，方淮舟一般不许他多吃。现在有机会了，他当然能吃多少算多少。

“多吃点肉，老是吃蔬菜，下午容易饿。”方淮舟不知不觉就开始对莫冬阳唠叨，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可能是太久没见莫冬阳，也可能是莫冬阳瘦的太厉害，眼底的青黑告诉他莫冬阳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睡眠。虽然心疼，但这条路是他为莫冬阳铺的，想说放弃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得赶紧，午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我还是偷偷溜出来。我可不敢迟到，周导骂人可厉害了！”莫冬阳嚼着鲜嫩的牛肉口齿不清的说，虽然周导至今还没有骂过他，但他还是希望能继续保持的。

不到二十分钟，莫冬阳就吃了两碗饭，吃光了一碟拍黄瓜，其他菜也被他搞定大半。反而方淮舟一直在伺候他，自己倒没怎么动筷子。

莫冬阳后知后觉，刚才他饿狠了没有注意到，现在倒不好意思了。对方淮舟吐吐舌头，讪讪道：“你都没怎么吃……”

方淮舟失笑，他难得看莫冬阳在清醒的时候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你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还来操心我。”说着又给他舀了碗汤，说：“再喝一点。”

莫冬阳羞赧的笑笑，听话的接过汤喝了。

莫冬阳休息的时间不多，方淮舟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给他，叮嘱他蓝色保温瓶里的是罗汉果雪梨水，天气炎热，时不时喝一口谨防中暑。银色保温瓶里的是燕窝，晚上拍夜戏的时候喝。其他的都是一些好吃又能填饱肚子的小吃糕点，让莫冬阳饿的时候吃。

莫冬阳愣愣地接过巨大的环保袋，显然对这样的方淮舟很不适应。以前方淮舟虽然对他很好，但这种事情他一般都是交待别人做，很少会这么贸贸然跑到片场来，陪他吃午饭，还把之后的事情都准备好。

现在的方淮舟对他，就像是在弥补什么，更像是想趁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之前抓紧对他好。方淮舟对他的这种“好”，让莫冬阳忽然很没有安全感。

“发什么愣？”方淮舟轻声唤道，“不是说赶时间吗？快回去吧，别被导演说了。”

莫冬阳回神，对方淮舟笑笑，然后对他挥挥手，抱着东西下车跑了。

方淮舟看着莫冬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久久没有动。

不知道是中午午饭吃太急，还是真的拍黄瓜吃太多伤了胃，莫冬阳一个下午都不太舒服，胃疼的很，而且气闷想吐。要不是周霖看出了他的异样来，敬业爱岗的莫冬阳可能就会咬牙忍着完成一天的拍摄了。

周霖对莫冬阳是特别的，所以当看莫冬阳脸色发白，当即挥手让他回家休息，明天上午也可以不用来剧组报到，放他半天假好好休息。

莫冬阳感激的对周霖笑笑，郑重的道了谢，然后让小媛开车送他回家。回到家才想起，他今晚要拍摄的剧组不是周霖的剧组，是另一部电影。明天上午也是要赶另一部电影的场，周霖大手一挥放他假根本不作数！

小媛看莫冬阳实在难受，就背着他联系了另外两部电影的导演，希望他们能大发慈悲放莫冬阳半天假。谁知道电话一打过去，他们竟然都很好说话的准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周霖特意跟两位导演通了气，告知了原委，两位导演也很体恤莫冬阳，答应让他休息半天。

当小媛告诉莫冬阳这个好消息时，莫冬阳都懵了。最近这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一个的排着队对他好？！

不过既然有假放，他是求之不得。让小媛自己开车回家，莫冬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公寓。方淮舟不在家，莫冬阳只好自己照顾自己。等他洗完一个热水澡，吃了一片止痛药之后，瞬间又生龙活虎了。

莫冬阳没有了病痛缠身，霎时觉得今晚和明天上午都赚到了！玩电脑！玩手机！看电影！打游戏！莫冬阳兴致勃勃的计划着超短假期的安排，然后把电脑手机家庭影院游戏手柄都转了一圈之后，才发现自己对这些也不是很感兴趣。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就刚才那么瞎转悠了一会，就没了三个小时了。

摊在沙发上，莫冬阳最后还是决定把今晚原本要拍的戏份自己先排一排……

把华尔兹的CD放入碟中，莫冬阳开始跟着悠扬的舞曲转动。即使没有舞伴，他也能快速的沉浸其中。

莫冬阳接的三部电影之一，《残舞曲》，就是讲一个年轻的舞者怀揣着梦想，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舞者。但就当他要登上国际大舞台时，灾难降临在他身上，双腿残废。一个靠腿而活的舞者，失去了双腿，就等于失去了一切。他绝望，他自暴自弃，甚至想要自杀。但最后却在舞伴的鼓励下，努力振作起来。他不能跳舞，但他还能教别人跳舞。最后在自己学生的启发下创造了一套残疾人也可以跳的舞，最终如愿以偿的登上了国际舞坛。很老套的剧情，却很励志，很鼓舞人心。

莫冬阳饰演的舞者虽然在后期基本都是坐在轮椅上的，但前半段他都需要跳舞，而且都是亲自上阵。

闭上眼睛，听着动人浪漫的音乐，莫冬阳双手悬空，就像抱着一个隐形的爱人，在不大的客厅里旋转再旋转。舞步轻盈，姿势优美。

忽然，一双大手分别搭在了他的腰上与肩上。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

莫冬阳蓦地睁开眼睛，方淮舟冷峻的脸便出现在自己面前。双手不自觉的变换了位置，右手和方淮舟的左手相握，左手搭在了他右手臂上，变换成了女方的姿势。

节奏不由自主的跟着方淮舟走，步子跟着了魔似的跟着他滑动，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舞动，都是为了最后那一刻，为他倾倒。

华尔兹的音乐戛然而止，俩人的姿势也停在了最后一刻。方淮舟抱着莫冬阳的腰，一个前俯，一个后仰，契合完美的姿势。

莫冬阳迷醉了，在这样一个夜晚，在方淮舟忽然出现与他共舞一曲后，他完全迷醉了。所以，藏在内心深处的那句话脱口而出：“淮舟，我——”

话还未完，唇便被堵住。

方淮舟吮着莫冬阳的唇，然后一点一点的加深了这个吻。

冬阳，不要说出来，只要你不说，我就当不知道，我们就还没结束。

莫冬阳似乎懂了方淮舟的意思，心中钝痛。伸手抱紧他的脖子，热切的回应。

淮舟，我不说，只要我不说出口，我就当自己不爱你，我们就还没有结束。

第二十四章

《黑冰》拍摄过半，莫冬阳就瘦了一大圈。

虽然方淮舟时时刻刻监督着他的饮食，但收效甚微。偶尔和莫冬阳见上一面他都不敢折腾太过，每每都是草草结束，然后抱着他好好睡上一觉。

今日的拍摄又紧锣密鼓的进行，莫冬阳饰演的洛家声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堂口堂主，他发现自己的人中混入了警察派来的卧底。这一场戏就是讲莫冬阳抓到了那个卧底，然后摆香案开刑堂，处置叛徒。

洛家声经过三年的浴血厮杀的洗礼，已经褪去了当年的热血和天真，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俊秀少年了。他的面容褪去了当年青涩，气质越发的儒雅沉稳，一双秀丽的眼从不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偶尔会闪过一星冷厉的光。可是若因为他过于出色的外表而轻视他的话，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洛家声想要一个人的命，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无形之中手起刀落，斩草除根。

“洛家声”坐在纯杉木打造的太师椅上，一手端着今年的春茶，一手点着扶手，发出“咯咯”的声音。

堂下站了两排穿着黑衣的青年，面容肃穆，他们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刑堂正中间的叛徒。

那卧底双手被麻绳反缚在身后，被两个高壮的男人押着，被迫跪在一张钢钉板上，尖硬的钢钉穿透了他的双腿，鲜血淋淋。他的嘴巴被抹布堵住，想喊喊不出来，只能用喉咙发出痛苦的嘶鸣。

“我洛家声，平生最讲义气，也最恨叛徒。”“洛家声”把茶杯放下，发出轻响，不大，却击打在每个人的心里。“你跟了我两年，这两年里你救过我四次，我感激你，把你当亲兄弟。钱，权，甚至是我的女人，你看上我都二话不说把人送到你的床上去。”

堂下的卧底即使受刑，仍是用怨毒的目光盯着洛家声。

“洛家声”与那卧底对视，忽然笑了，笑的很温和。

“你是兵我是匪，别人都说警匪一家，你这么尽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算你拿到证据入得了我的罪，你的上司就少拿了钱了？还是这个城市贩毒的就少了？”

卧底用喉咙低吼着，似乎想说些什么，“洛家声”示意手下把他嘴里的布拿开。

“洛家声！你贩毒走私，杀人放火无一不做！你今天杀了我，就再加杀警的大罪！你以为警局会放过你？！”

“呵呵。”“洛家声”轻笑，起身一步步走到卧底跟前，微微弯下腰，一双美目冷冷凝视着他。卧底心底一颤，眼中满是恐惧。他潜伏在洛家声身边两年，他的为人他最清楚！

“你是我兄弟，为我出生入死两年。”“洛家声”从衣袖中滑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狠狠的捅进了卧底的心脏。卧底蓦地瞪大了眼睛，眼里倒影出洛家声带着笑容的俊美脸庞，喉咙发出濒死前绝望的嘶吼。

“那我就留你一条全尸吧。”

把匕首抽回，“洛家声”白净修长的手上沾着点点鲜红，莫名显得妖冶。匕首丢给一旁的小弟，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洛家声”再也没有看那尸体一眼，一边擦手一边走出刑堂，面容沉静。

“咔！”周霖大喊，心情明显很好，“好！过！”只要是拍莫冬阳的戏，他的心情从来都是好的，更不会乱发脾气。莫冬阳戏好，人又谦虚，更肯耐心教导后辈，跟他合作过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

这场极具张力的戏，莫冬阳一次过了，周霖心情好，便大手一挥，提早放饭休息！

时值九月，又近中午，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莫冬阳穿的戏服是一件白色宽袖的唐装，热的发疯。小媛赶紧把冰镇好的果汁递给他，莫冬阳感激的对她笑笑，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呀！欧阳老板来了！”戏中的女二号忽然高声叫了起来，语气带了明显的欣喜。

莫冬阳抬眼望去，就见那个传说中的欧阳楠被前呼后拥着出现在片场，那架势，跟皇帝出巡差不了多少。

欧阳楠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当，又常常健身，所以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身材也没有走样。他年轻时也是帅哥一枚，现在老了也是老帅哥，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来没有断过。他一出现，片场里的女星都双目放光。甚至是女主杨柳，近几年来红透半边天的小花旦，也带着献媚的笑容走向欧阳楠。

不过，欧阳楠的身边已经黏着一个身材火爆外表妖艳的女人了。就是本片的女二号，刚出道的新人蓝媚媚。她也是欧阳楠指定的演员之一，虽然她是靠走后门进组的，还挤掉了原本的女二成功上位。但她演技不错，会做人，在剧组里人缘算是不错的。

蓝媚媚高调的站在欧阳楠身边，那姿态神色，就像个骄傲的女主人。

几个女星心中暗啐，不过是个情妇，装什么相！

周霖听到欧阳楠过来探班，早就拉着副导跑了，他压根就不想看见他！

欧阳楠众美环绕，但明显不在状态。嘴上随意应着，眼睛四处搜寻，直到看到角落里低调的莫冬阳，才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推开身边的莺莺燕燕，欧阳楠示意手下给他递上一个精美的食盒，然后拿着走向莫冬阳。

女星们面面相觑，但马上被警告做好自己的本分后，就识趣的去围着欧阳楠送来的午餐转了，但眼睛还是时不时的看着欧阳楠。只有那蓝媚媚，被欧阳楠当众拂了面子，眼中尽是怨恨嫉妒，看着莫冬阳的眼睛恨不得撕烂他那张漂亮的脸！

只见欧阳楠拎着食盒走到莫冬阳跟前，一张老脸笑的满是褶子，用刻意装出来的温和声音道：“你就是斐然吧？果然闻名不如一见，真人比上镜美多了。”然后把手里的食盒往他跟前一放，道：“这是帝豪大酒店订制的午餐，你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莫冬阳早在欧阳楠注意到他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刚想躲开，欧阳楠就来到跟前了，他想走都来不及了。小媛站在他身后，如临大敌的看着欧阳楠。

莫冬阳只得硬着头皮道：“欧阳老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外面的餐饮我吃不惯，所以我自己带了午饭，这订制的美食还是送给喜欢吃的人吧。”

欧阳楠不在意的笑笑，直接就把食盒扫在地上，“哐当”一声摔了一地，几千块人民币就这么贡献给地板了。

小媛脸上已经带了点恐惧，片场里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但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帮莫冬阳说句话。欧阳楠势力太大，他们不敢惹！

“入不了你的眼，就不算是好东西，丢了也罢。”欧阳楠笑着说，眼睛一直没有从莫冬阳脸上移开。“如果斐然看不上这些东西，那么今晚我亲自下厨给你做，请务必赏脸来我家品尝。”他说是邀请，语气却一点也不容莫冬阳拒绝。

莫冬阳神色不变，不卑不亢的说：“能得到欧阳老板的赏识，是莫某的荣幸。但是恐怕要扫欧阳老板的兴了，今晚我已经约了人，不能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