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假!”
“……”左邵卿不自觉地摸上脸颊,捏了捏,哪里假了?他自认为表情很到位啊。
一只宽厚的手取代了他的手,学着他的样子也捏了捏他脸上的嫩肉,只是那力度痛的左邵卿直龇牙。
他忿恨地瞪着陆铮,很想问问陆公爷这算是惩罚么?
陆铮有些爱不释手,他所见过的男人大部分都是粗糙的武将,即使有这样细皮嫩肉的书生也激不起他半点交流的欲望,更别说对他上下其手,眼前这个书生真的很特别。
特别的……让人有食欲!
特别想揭开他外层伪善的皮,让他露出最真实的面貌来。
他也不是没见过女干诈的书生,记忆中,江家那个外表温文儒雅的家伙就长着一副黑心肝,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据说现在已经混上了吏部,也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民众。
眼看陆铮的眼神越来越专注,左邵卿有些坐立不安,陆铮之于他,就像是摆在乞丐面前的一大块肉,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渴望。
他害怕这样的渴望,这辈子他并不打算为别人而活,他要报仇,他要入仕,他要平步青云,他绝不会再安居在谁家的后院,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陆……陆爷,时候不早了……小生告辞了。”左邵卿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陆铮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回味着刚才的悸动,有些不自然地皱起眉头,莫非,他对这个少年起了不轨之心?
“隐一……”陆铮朝门外喊了一声。
“主子!”隐一一阵风似地刮进来,笔直地立在陆铮面前,心里却在揣测着他家主子到底怎么招惹那个少年了,居然把人吓得脸色发白。
陆铮有些迷茫地坐着,良久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无事。”
他原本是想问问隐一的意见,毕竟他对感情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刚才那种感觉是不是心动,可是这种事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只好自己烦闷地揣摩。
打小他就知道男风之事,在军营的那几年更是见过不少男男之欢,在他心里,对男人心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为什么会对一个书生心动呢?
038.老夫人寂寞啊
“爷,老夫人来信问您要娶哪家的姑娘?”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隐一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陆铮脑子里闪过左邵卿的身影,眉毛动了动,“此事延后再议!”
“啊?”隐一原以为陆爷是打定主意要娶左府的姑娘了,不然何必降低身份住进左府?
难道陆爷对左家大小姐不满意?印象中,那位姑娘除了外貌端庄,有点小聪明外好像是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他家主子不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了左府这个小门小户的闺女么?
“主子,老夫人说,若是您今年不为自己物色一位妻子人选,她老人家就要自己出马了。”
陆铮原本就皱着的眉头在听到这句话后简直能夹死苍蝇了,“她瞎折腾什么?”陆老夫人要是出马,整个京都就该乱了。
隐一暗暗叹了口气,陆老夫人寂寞啊,没有了丈夫,儿子又不在身边,偌大的镇国公府就住着这么一位主子,不折腾行吗?
他还记得当年住在国公府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没少被那位老夫人捉弄,难怪爷不想回京,估计也是对往事记忆深刻吧?
“让丘管家盯着她,别让她把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府里,再把去年从边疆救回来的孤儿也送回京都去,照例安置在童安堂,就说爷要重新挑选府卫。”
隐一默默地为那些“不三不四”的大家闺秀们叫屈,同时心里对陆爷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这位爷最懂得如何分散陆老夫人的注意力。
左邵卿回到房间也睡不着了,跟烙煎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陆铮那张刚毅的脸。
重生后,他只想着怎么报复左家,想着怎么避开江澈,想着怎么搭上陆铮这条线改变左家后代不能入京的现状。
偶尔也会有将来找个贤良的女子成家的念头,但这样的念头并不强烈,甚至他知道自己对女子的需求也不强烈。
十三岁正是由男孩向男人转变的年纪,左邵卿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除了在面对陆铮时有过几次不同寻常的燥热,他甚至没有做过一次春梦,已经是成年思想的左邵卿知道,这样太不正常了。
他并不知道,上辈子那被圈禁的六年给他带来了心理阴影,让他潜意识里回避着这方面的事情。
左邵卿又翻了个身,脑子里浮现出给陆铮擦身时看到的画面,健硕的身材,流畅的肌肉线条,历经风沙后略显粗糙的肌肤……
体内的热度一点一点地升起来,那熟悉的令人懊恼的欲望冲破枷锁,朝着小腹下方汇去。
左邵卿拉过被子盖着脑袋,咬着唇无力地想:刚才他想的为什么不是个女子?明明前世他对女子是有感觉的。
无视身体的变化,左邵卿弓着腰夹着双腿带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入睡。
然后如愿以偿地做了一夜有颜色的梦。
039.大姐姐一定是害羞了
第二天,左邵卿一大早就被柳妈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还替他翻出了最新的一套衣服,劝诫道:“三爷,家里来了贵客,您可得小心着点,万一冲撞了贵人,光是老爷夫人那一关就不好过!”
左邵卿撇嘴,这话说的太迟了,撇开以前,就是昨晚他也已经冲撞过贵人了,不过那位贵人也不是气量狭窄的人,哪至于为了点小事就大动干戈?
替左邵卿梳好头发,柳妈将食盒里的早餐端出来,“为了待客,夫人吩咐厨房的人辰时就要起来,准备了十几样特色早点,这笼蒸饺还是厨房淘汰下来的。”
“这可真是沾了那位贵客的光了。”左邵卿闻着香喷喷的饺子,再次升起了傍着陆公爷的心思。
傍着这位爷,不仅吃好喝好,还不用担心被人欺负,连做事的底气都更足了。
可惜这样的男人不是谁都傍的起的。
吃过早餐,左邵卿去芜衡院请安,为了给贵客留下一个“家风端正”的印象,今天早上的请安格外正经,就连老夫人也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接受众人的请安。
左邵卿眼珠子灰溜溜地转动着,很想知道昨夜被薛氏送去暖床的四个丫鬟是谁,看看能被薛氏送出手的是什么样的货色。
里里外外扫了一遍,都是左邵卿常见的丫鬟婆子,也没见哪个长的特别出色的,于是更加坚定地认为,送过去的是左淑慧未来的陪嫁丫鬟。
左淑慧今天打扮的异常光鲜,一身海棠色的千褶裙,上头罩着胭脂色的袄子,明艳的色彩在冬日里格外招眼,何况她头上还戴着一只镶红宝石的赤金步摇,整个人一动就晃着人的眼。
左邵卿低下头掩去眼底的不屑,这才刚开始呢,左淑慧就已经忍不住想巴上陆铮了吗?当然,也许他想错了也不一定,也许人家是为了曹大少精心打扮的。
“娘……这都寅时三刻了,也不知贵客起身了没?”一句话就打破了左邵卿对她的期待。
“已经让管家守在门外了,一有动静会来禀报的。”
左邵卿当然知道她们口中的贵客是谁,却抬起头,天真无邪地眨眨眼,“大姐姐这是在担心曹大哥么?他昨天还向我打听你呢。”
薛氏母女的脸色顿时变了,两双相似的目眸齐齐瞪向左邵卿,“住嘴!这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么?别污了你大姐的名声!”
左邵卿弱弱地垮着肩膀,“我……”这撇清的可真快啊!
左淑慧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满脸怒容地教育左邵卿:“三弟,曹少爷只是我们左府的客人,是大哥的好友,可没我什么事,若是他……”她抿了抿唇,坚定地说:“若是曹少爷有在你面前提起我,你可别乱说话!”
左邵卿既天真又无辜地问:“曹大哥不是即将是我姐夫了么?大家都这么说啊……哦,我知道了,大姐姐一定是害羞了。”
左淑慧差点咬碎一颗银牙,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哭诉:“三弟,这是谁乱造的谣?这……这不是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么?娘……”
左邵卿吓得躲到左邵晏身后,扯着他的袖子紧张兮兮地问:“大哥……我说错话了?”
左邵晏拍拍他的手,冲着薛氏说:“好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别轻举妄动,别最后落得个两头不讨好。”
左邵卿在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要说左邵晏确实是左家最理智的一个人,才学有,能力有,就是为人太过冷漠。
只见左邵晏朝左韫文做了个揖,“父亲,我看还是找个时间试探下他的意思,总不能一直这么无端地猜测着。”
左邵卿嘴角勾了勾,心里有了一个计策,要想左淑慧嫁不成曹宗冠很简单,只要让她知道自己有机会成为镇国公夫人,那她一定是最积极要退亲的那个,至于最后嫁不嫁得成陆铮,可就不是她说的算的了。
也不知道陆铮会在左府住几日,真希望一直就这么住下去才好,那可就有的玩了。
040.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等陆铮那边用过早饭,左韫文带着一家子前去请安,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左淑慧这个未出阁的姑娘。
左淑慧倒是想去,奈何对方是陌生男子,是个大家闺秀都不可能出去见外男。
到福月楼的时候,曹宗冠已经候在门口了,见到未来的岳父岳母,风度翩翩、礼仪周到地行礼问安。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左家放弃的对象。
左韫文一改之前的热络,朝他淡淡地点个头,“曹贤侄不必客气,咱们两家是世交,你和邵宴又是多年的同窗好友,完全可以把这当成自己家。”
薛氏之前看到曹宗冠来左府拜访时还高兴的眉开眼笑,没想到笑了不到半天陆公爷就上门了,之后又让她知道了那句带着模糊暗示的话,现在恨不得赶紧把曹宗冠撵回去。
一个陆公爷出现已经够乱的了,这位还瞎掺合什么啊?
如果陆公爷真的有意和左府联姻,那曹宗冠就不再是她眼里的香馍馍了,相反,还会成为她巴结国公府的绊脚石。
“别站在外头说话了,先去给国公爷请安吧。”薛氏催促了一句。
左邵卿低眉顺眼地立在一群人后头,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思忖道:也许……让两家反目成仇是个不错的选择。
屋子里,下人们正在收拾餐桌,左邵卿暗暗瞥了一眼,果然大半的食物都被消灭干净了,看来薛氏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陆公爷昨夜休息的可好?”左韫文拘谨地站在下首,略微弯了弯腰。
陆铮接过杯子漱了口,然后表情淡淡地说:“如果半夜三更没有人打扰就更好了。”
左韫文面上一红,显然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让他们别大半夜地往他房里塞人,塞人就算了,居然连面都没见就被退回来了,这简直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而左邵卿想的不止这些,他皱着眉头想:这半夜三更打扰的人中应该不包括自己吧?毕竟自己是应邀赴约的。
左韫文暗暗瞪了薛氏一眼,都怪这婆娘多事,说什么武将都爱美人,又道陆公爷年近弱冠,身边都没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夜里肯定孤寂的很。
结果呢?陆公爷夜里孤不孤寂他不知道,只知道这位爷生气了。
他讪讪一笑,避开这个话题说:“陆公爷能光临寒舍,是老朽一家的福气,老朽打算宴请当地的世豪乡绅,为公爷接风洗尘。”
“本公此次南下只是想见识一下江南风光,不必劳师动众。”说完,眼神犀利地扫了左韫文一眼。
左韫文略微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国公爷隐瞒着行踪只到左家来,顿时面上又有光了,“那今日让小儿带您出去走走如何?西禅寺的澄光大师精通佛法,还解的一手好签。”
“本公不信佛!”
左韫文纠结了,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这小小的尤溪镇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的。
陆铮见一屋子人都神色木然地低着头,左邵卿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于是善心大发地放过这一家子,“那就去西禅寺走走吧。”
左邵卿眼角流光一闪,跟着大家一起松了口气。
西禅寺位于尤溪镇二十里外的龙虎山,据传当年西禅寺的第一任方丈是举国闻名的得道高僧,每年佛诞日都有不少信徒不远千里跑来这里来上香拜佛。
左府的老夫人是信佛之人,每年募捐的香油钱都让左邵卿看着眼红,他常常愤慨地想:他家老祖母有这慈悲之心怎么就不先救济一下自个的亲孙儿呢?
“邵卿……邵卿……”
“啊?……”左邵卿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曹宗冠。
这个即将被退亲的姐夫正一脸温和地看向他,手里端着一盘核桃酥,“要不要吃点?”
左邵卿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类似同情的情绪,瞬间明白了过来,想必是曹宗冠这几天在左府听说了他的境遇,正可怜他呢。
瞥了一眼坐在右边的左邵陵,左邵卿微微一笑,露出嘴角漂亮的梨涡,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多谢曹大哥,你也吃,我大姐姐做的核桃酥最好吃了!”
曹宗冠脸颊升起一抹红晕,但很快又消散了,只是有些自豪地回了一句:“大小姐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左邵卿从他的反应就可以看出,这个男人是真的中意左淑慧的,也不知道上辈子他没娶成左淑慧是不是很失落。
他真想一锤子敲下去让他醒醒脑,告诉他左淑慧根本不值得他惦记着,不过,很快他会让这个榆木疙瘩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的。
左邵卿刚想开口,另一边的左邵晏咳嗽两声,沉稳地说:“快到了,把东西收拾收拾,别落下。”
左邵卿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果然是到了龙虎山脚下,陆铮骑着高头大马从车边穿过,那挺拔的身子威风凛凛地坐在马背上,就像在嘲笑他们这些不会骑马的软脚虾。
他朝车外骑马的陆铮撇撇嘴,心道:会骑马了不起啊?
陆铮心有所感,回头朝马车看了一眼,冰冷的眼神骤然落在左邵卿身上,吓得他立即撂下了车帘子,却忽略了陆铮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立即回暖的眼神。
薛氏原本安排了两辆马车,只是陆铮在看到马车的第一眼就狠狠地皱起了眉头,那个青衣侍从坦荡荡地表示:他家主子从来不坐马车这种东西,那表情要多鄙视有多鄙视。
这可苦恼了左家一家子,平时大家出门不是软轿就是马车,什么时候有骑过马啊?
可也不能让一群文弱书生靠两条腿走二十里路吧。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两个高大英俊的青年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要不是这两位气质不凡,路人都要以为他们是左府的护卫家丁了。
马车停稳,下车的时候,左邵晏从左邵卿身边经过时留下了三个字:别多话!
左邵卿嘴角勾了勾,然后低头下车,规规矩矩地走在一群人后面,完全将左邵晏的警告当耳旁风。
上山的路有些陡,共有八百八十八个台阶,不算高,但足以让左家这群书生望而生畏。
左邵卿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几个书生的便秘脸,一边装作痛苦地仰望着那巍峨的台阶。
陆铮依然走在最前头,双手背后,虎步生风,没几下功夫就远远超出了众人一大截。
左邵卿有些无语,这个男人难道就没看到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是什么体质吗?难道他以为是他战场上的那些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