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个家——沐兰泽
沐兰泽  发于:2015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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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对一个纯同,又是个对各种男人颇有研究的纯同来讲,这么阳光的地方,对他来讲,那刺激实在是有点过了。如果不是想着自己车上还有人等着他回去,估计早拿着相机噼里啪啦的狂拍一通了。

秦牧只在砖窑厂的空地上站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穿戴相对整齐些的中年男人摇着蒲产朝他走过来:"哎,你是来买砖的?"

"不是,大哥,我是来问路的。"秦牧果断将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咽回肚子里,眼下可不是对着男人流口水的时候,"另外,我刚才在那边发现了一个中暑的孩子,想问一下你们认识么。"

"中暑的?"中年男人一听秦牧说不是买砖的,脸上的笑容就没那么明显了。但对方既然说是在离他这里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中暑的孩子,中年男人还是随手叫了一个伙计跟着自己过去看看。他这里是村子里的砖窑,能过来的除了买砖的,就是些村子里想找点零活干干的闲散劳动力,孩子……估计就只有那个苏家的二小子了。

最好不是那孩子。中年男人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瞎琢磨。也不知道那老苏家是怎么想的,才十二三岁的孩子,竟然就敢放他出来到砖窑找活儿,万一磕了碰了的,他这个窑主岂不是要跟着一块儿遭殃?所以他早早的就把人打发走了。算算时间,都好几个小时了,那孩子总不至于还在这附近流连没走吧?

秦牧见人走近了,忙快走两步,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好让中年男人看见坐在里面的苏白,"大哥认识这个孩子么?"

"认识,咋不认识呢!"中年男人这会儿是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中暑的孩子,不是苏家的二小子,又是哪个?还真是造孽啊……

"认识就好。"秦牧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心下不觉像是落下一块大石头。转念一想,自己既然难得做次好人,干脆就好人做到底好了,"那你知道他家住哪儿么?这大热天的,就别折腾孩子了,我顺手帮忙把孩子给送回去。"

中年男人寻思了一下,多少对秦牧这个陌生人还是有点不放心,索性让伙计回去告诉一声,自己也坐上秦牧的车子,指着路,让他往苏白家驶去。

第三章:倒霉孩子倒霉命(三)

昨天闹了那么一出,苏庆心头那股子怨气明显就还没消,这一上午又没见到苏白的影子了,心里更是不住的数落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苏家本来日子过得就够难了,他辛辛苦苦供他读完了小学,已经是尽了力,不过不让他读个初中,把钱省下来给他哥哥,就给他耍小性子,当真是一点都没把他这个当爸的放在眼里么!

正念叨着,苏庆抬头就看见自家门口停了一辆方头方脑的……那玩意儿是汽车还是货车?看着蠢笨蠢笨的不说,还不是实用,能买这种车子的,肯定都是家里钱多了烧的。不过,那么大个玩意儿,停在自家家门口干嘛?

苏庆只寻思了两秒,就随手抄起一件跨栏背心套在身上,打算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砖窑厂的老王见地方到了,率先从后座上下来,探头探脑的往苏家的院子里张望了一下,见苏庆已经从屋里走出来,赶忙叫了他一声:"老苏啊,你家老二在外面中暑晕倒了,多亏了这位先生路过,把人帮你送回来了。"

"啥?"苏庆把老王的话在脑子里连着转了两遍,又往旁边那辆怪模怪样的车上瞄了瞄,最终也没露出一点老王想见到的紧张模样,"那人哩?"

"在车里,我帮你把他扶下来吧。"秦牧好事做到这里,原本不想再多事了,可他看着这家人的架势,突然有种感觉,如果他就这么把那孩子交出去,这家人肯定不会妥善照顾他。所以,帮忙扶人什么的不过就是个借口,"他房间在哪?"

苏庆看着眼前这个衣着不俗的男人,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副驾驶,他小儿子苏白正歪在那里,脸色潮红,额头上还敷着一块大毛巾。

一瞬间,苏庆也不知道怎么就联想到了听人说的,现在一些城里开车的,撞了人之后多半不但不付医药费,甚至还要再碾压一遍或者直接把人拉到哪个山沟沟里扔了。看苏白这模样,不会不是中了暑,而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的车撞了吧!

想到这里,苏庆脑中一个激灵,一个类似碰瓷儿的想法突然就冒了出来。

"别动!"苏庆几乎是在想法形成的第一时间,猛地推开秦牧,急匆匆地的扑过去把苏白从上到下的检查了一遍。

被推了一下的秦牧眨巴眨巴眼睛,心说,自己这是好心遇见驴肝肺了?得,他这好人看来是白做了。

看着苏庆把苏白从车上弄下来,秦牧可没再上赶着凑过去帮忙,拿自己热恋贴别人冷屁股这种事,有一次教训就够了,他还不想再来一次。

"行了,人我已经给你送回来了,你看是不是要给他找个大夫,挂个水什么的,就是你的事了。"秦牧说着,就要把苏白从车里往外搬。

许是喝了水,有又湿毛巾敷着额头的缘故,苏白坐在车里一路颠簸回来,再被秦牧这么一搬,人隐隐有了醒来的迹象。

秦牧看着苏白长长的眼睫毛颤动了两下,就像是两把小刷子刷在他心上似得,弄得他心里直痒痒。从他的视角来看,这孩子也就是生在了农村,从小风吹日晒雨淋的,就没好好保养过皮肤,若是跟他一样能长在城市里,指不定就能养成个我见犹怜的俊俏小生来。自己再找个造型师什么的,好好给他包装一下,指不定就是颗能够冉冉升起的新星了呢。

苏白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这个梦里,既没有做不完的家务,也没有那个恼人的,只会啊啊乱叫的哥哥,更加没有那个剥夺了他读书梦的爸爸。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美好,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大家都把视线聚拢在自己身上,仿佛他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王者一样。

这个梦实在太过美好了,以至于当苏白从梦里醒来时,竟然有点分辨不出他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醒了?"秦牧没想到事情就那么巧,自己就往前探个头的工夫,那个被他捡来的孩子就醒了。和自己一开始猜想的一样,那双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双明亮的眸子,干净的就像是天上闪耀的星子,让人看了就不忍移开眼睛。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等了半天,也没看见苏庆有下一步动作,秦牧只得越俎代庖的帮他问了一句,"我估计你是太阳晒多,中暑了,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不过我个人建议,你最好还是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苏白又慢慢眨了眨眼睛,这才感觉到自己慢慢找回了知觉。

"我……这是怎么了?"苏白感觉又过去好久,其实只是一分钟都不到的功夫,眼前的视野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也慢慢记起,自己之前应该是蹲在村口的砖窑外面发愁,这里不收他,他又该到什么地方去挣秋天报到时要缴的学费。也许是天太热了,也许是他心里太过憋闷,只觉得眼前一黑,剩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人醒了就好。"砖窑厂的老王见孩子醒了,人也跟着放松下来,催着苏庆赶紧去再弄点温开水来,让孩子喝了发发汗,好缓解一下身上的暑气。

苏庆其实根本就不想动,他心里还置着气呢,奈何砖窑厂的老王一直催他,想到以后还要到人家厂子里大哥零工什么的,苏庆也就咬牙忍了。不过,这种时候,他是没心情去给苏白找什么热水,就顺手把桌子上一大碗凉着的苦茶端了过来。

苏白虽然嘴里没味儿,但那苦茶水对他来讲实在不是什么美味的东西,喝下去反倒是有种搜肠刮肚的感觉,嗓子眼里一股一股的往外冒酸水。本来苏白以为自己是能忍住的,可那感觉实在太不好受了,加上他又一天没吃饭,身体正虚弱的时候,一个没忍住,一口胆汁一样的东西便呕了出来。

秦牧一看苏白这副模样,赶忙的又把苏白抱起来,塞在车后座上,招呼着给他指路的老王往最近的乡镇诊所赶去。一行人走的匆忙,反倒是把苏庆这个正牌的父亲给扔下了。

这一路上,秦牧从老王嘴里,把苏白的身世背景听了个大概。合着自己无意间救了的孩子还有那么一段坎坷的身世,还当真是应了那一句躺着也中枪的名言。秦牧虽然心里是同情苏白的,但他作为一个与苏白毫无血缘关系的路人,这种故事听听也就罢了,管闲事什么的,还是算了,他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儿撑得。

要说老王本身也不是个爱叫舌根子的,之所以会把苏白的事情说给一个陌生人听,完全是因为看了今天苏庆的做法,在替苏白这孩子鸣不平。想到自家那个整天只知道上房揭瓦,成绩烂的一塌糊涂的儿子,老王瞥了一眼歪在后座上的苏白,心说这么个聪明好学的孩子,要是自家的该多好。错就错在他投错了胎,落在了苏家那么个环境里,生生的就被拖累了。

镇子上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医院,只有一家由几间平房组成的卫生所,里面坐诊的大夫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名医圣手,但看个简单的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什么的还是很在行的。只见一个大夫模样的中年男人上来在苏白身上摸了摸,夹了一个温度计在他腋下,又问了老王和秦牧几个简单的问题,就摆摆手说:"正常现象,我摸着他体温不算太高,一会儿看看体温计,要在可控的范围内,就带回去给他物理降一下温,记得别吃些太过刺激的食物就好。"

秦牧从来就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大夫,苏白那模样明显就是需要留下来观察的,这人竟然就这么鼓捣两下,连药都不开,就直接让把人带回去。这是医术不行,还是太信任自己的本事,以至于他都可以无视病人的死活了?

中年男人不是傻子,再说,他在这一带开诊所也有些年头了,且不说医术如何,看人的本事倒是练出个十成十,这秦牧脸色一沉,他就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我说年轻人,看你的行头跟车,是从大城市来的吧?我们这乡下地方,可不比你们那的大医院,看病问诊最讲究的就是简单高效,能给病人开一块钱的药,就不给他拿两块钱的。再说这苏家二小子就是个中暑,身上的温度也不是太高,物理降温反倒是比给他开一大堆药片对身体更好些。"

"呃……"秦牧没想到这大夫竟然只看了一眼就能知道自己的想法,被抢白了两句以后,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更好了。

倒是那大夫并不介意,转身从架子上拿了一瓶医用酒精并一袋棉球、镊子塞在秦牧手里:"你要是实在担心他,就把人搬到那隔壁屋去,用酒精在他额头、耳后、腋窝几个地方一直擦,效果比敷毛巾要好些。我这还得配两份药,就在对面屋里不走,有事你叫我。"

秦牧这会儿是硬被赶了鸭子上了架,心里郁闷的不行,但他心里那份责任感,倒是驱使着他照着那个蒙古大夫的话做了。得,就当他日行一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好了。

却说苏庆被秦牧等人直接晾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后觉得事情不对,也赶忙往诊所方向跑来。但他那两条腿再快毕竟跑不过四个轮子,等他到了诊所的时候,秦牧已经用镊子夹着棉球,在苏白身上擦了好一会儿酒精了。

第四章:倒霉孩子倒霉命(四)

既然人家正牌家人都来了,秦牧想了想,就下了决定,把手里的东西往苏庆怀里一塞,指指床上躺着的苏白:"给他擦额头,耳后,腋窝,物理降温用的。"

"嗯?"苏庆刚一进来,就被秦牧交代了个任务,迷迷糊糊的就把东西接在手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秦牧已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苏白吐过一次,又补充了水分,被酒精擦着做了一会儿物理降温,身上已经感觉比刚才好了很多。所以,当他看见一直在帮他弄酒精棉的那个陌生男人走了,换上苏庆和他大眼瞪小眼以后,强撑着身子,不顾自己的脑袋还有点晕,就要挪着下地。

"床上躺着。"苏庆看刚才那个陌生人给小儿子擦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躺着,等自己接手过来,这小子就像床上长了钉子一样想溜,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的冒出来。

苏白却不管那个,之前苏庆不让他上学的事还没过去,刚才又在他正难受的时候,往他嘴里灌苦茶,这哪像是个亲爹会做的事情?趁着自己现在还能动,苏白可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再有半点瓜葛。

"嘿,你小子还来脾气了!"一直以来,苏庆在家里都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哪受得了自己小儿子一而再的挑战权威。

苏庆最后这句话不吼还好些,这一吼,苏白那股子倔劲也越发厉害起来。哪怕此时他脚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也要强撑着让自己站直了。

"这是怎么了!"秦牧本来已经走出去了,可手放在车门子上又收了回来。砖窑厂老王的话仿佛又在他耳边回响起来,秦牧怕苏家那个不靠谱的家长再因为蒙古大夫给开了瓶酒精,回头再吵闹,就把掏出来的钥匙又放回口袋。折返回去,找蒙古大夫把酒精钱给了,还多付了一瓶酒精钱,打算临走前再最后做件好事。

苏白身体还虚着,站在地上已经很勉强了,实在是没力气回秦牧的话。苏庆则是连扭头看一眼秦牧都不想。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

大家都不说话,沉默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好像除了自己以外,剩下的人都不存在一样。

苏白忍着头疼站了一会儿,总算不那么晕了,才强扯着嘴角对秦牧挤出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秦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秦牧看着眼前那个摇摇欲坠的小孩儿,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下,让他不自觉的就向前走了两步,扶着小孩儿让他重新坐回床上,"这对我来讲,不过是举手之劳。你现在身体太虚弱,还是先坐下吧。"

苏白微微挣了一下,并没顺着秦牧的意思坐下。他现在只想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苏庆的视线范围。再和这个男人同处一室,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毕竟,这人从生物学角度上讲,还是自己的父亲。六年的学校生涯,除了教会了他知识是一切生产力之外,也教他学会了起码的做人准则。

秦牧是何等聪明的人,结合者之前听砖窑厂老王说的八卦,很自然的就猜出了苏白想做什么。但是,自己真的要多管这个闲事么?秦牧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有了秦牧搭的这把手,苏白感觉自己站的稳多了,但要让他自己走路,还是有些困难。

"你这是翅膀硬了,想要自己单飞么!"苏庆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的小儿子,"我这是这么多年,拿粮食养了只白眼狼不成?行,你要是想走,现在就给我滚,滚的远远的,滚到一个我永远也看不到你的地方,你永远也别回来了!"

苏白感觉有眼泪在自己眼圈儿里打了个转儿,险些就要冲破闸门掉落下来。他以为,爸爸其实也是关心他的,不然不会把他养这么大,还出钱让他去读书,甚至还会跑着追来这里。可他最后那句话,生生的把苏白心底对于这个男人仅剩的那点期颐击碎了。

父子亲情,本就是血浓于水的关系,这两天,哪怕苏白心里就是再恨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冷血,也是从未想过要永远离开这个家。潜意识里,作为子一代唯一健康的孩子,苏白甚至已经将自己定位在那个将来要挑起家里大梁的顶梁柱的位置上。

之所以他会如此努力的给自己争取去读书的机会,完全是因为在过去六年的学习生涯,除了让他更加坚定了知识就是第一生产里的信念外,也让他知道了各国的历史上,曾经有太多人,就是因为有了知识,才让自己的命运发生转变的。

苏白对于自己从出生起,就要担负起将来照顾脑瘫哥哥的使命,已经逐渐麻木甚至于是认命了,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将来有了出息,多赚钱,来请最好的护工照顾哥哥,从而将自己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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