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懵懵懂懂的，觉得那人的目光很关切，很熟悉……就像他阿爸一样。

“阿爸。”小哑巴喊了出来。

楚少言回头看向小哑巴，却见他不是在喊自己。

他顺着目光，小哑巴在喊……阿元？

“阿爸！”如果说，第一声像是在试探，这第二声已经是确定了。小哑巴离开他阿爸的时候比现在更小一点，可是他过的不好，每天阿爸的样子都在他心里要想上好几遍。尽管是这样，阿爸的影子也模糊了。

可是他还记得阿爸的目光。

温柔的，坚持的，总是放在他的身上的目光。

他确定了，前面那个人就是他真的阿爸！他的阿爸没有死！

小哑巴挣开南祁抱着他的手，跳下去，小短腿跑的飞快，一把抱住了阿元的腿。

“阿元，这是怎么回事？”魏司祺对着突然的状况皱了皱眉头，问道。

南祁也被这个展开吓到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措施，只见阿元突然跪了下去……他眼皮一跳，不是真的吧？

“阿元……”魏司祺温和的表情晃了一下，语气竟然带着不可思议。

可是阿元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默默的搂住了小哑巴。

“阿爸！”小哑巴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万分欣喜的抱住阿元的脖子。比起他脸上看的清楚的欣喜，阿元的脸色简直是惨白了。

“你什么时候……”魏司祺似乎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站了起来，想要逃似的，腿却撞到了椅子上。

“别急。”楚少言伸手扶了扶他，安慰道。

“什么时候。”魏司祺镇定了一点，问了一句。

阿元依旧低头不语。

魏司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脸色更加的不好了：“难道……是那个时候……”

阿元低下了头，道：“是我的错。”

“不……”魏司祺突然低声的笑了出来，陪着惨白的脸色怪渗人的，“怎么是你的错呢……”

“魏司祺？”楚少言不放心的喊了他一声。

“阿言，我先走了。”魏司祺恍惚的迈出一步，伸出了手。可是那个人却跪在地上，没有像往常那样扶起他。

魏司祺自嘲的笑笑……

“既然他是阿元的孩子，就让他带走吧。”楚少言发声道。他看向南祁。

“哦……”南祁完全是无意识的泄了一口气。

阿元听到这句话，僵直的身体颤了一下，“啪”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死死的抱紧小哑巴，默默的跟在了魏司祺的身后。

魏司祺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看见完全不抬头的阿元，又是自嘲的一笑，自己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南祁直到他们都走远了，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儿子没了？”

“嗯，”楚少言安慰的摸摸南祁的头，“还有楚祁。”

南祁抱住站在他面的楚少言，楚祁正好在夹在他们两者之间，不高兴的“啊啊”的叫了出来。

“我又只有你了。”南祁闷闷的说。

“有我就够了。”过了一会儿，南祁听见了不太真切的一句话。

＊＊＊＊＊＊

“阿元……”身后那个人，第一次跟着他的时候，眼睛里看的不是他。

“少爷。”阿元被惊到了一般，竟然后退了半步，抱着孩子的手外翻，做出了个出逃的姿势，眼神也是从没有的惶惑。

“你不要怕我……”魏司祺看见这么一幕，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好像不对劲儿了，“孩子……是我的么。”

阿元低头不语。

魏司祺突然感到失落极了。

比得知楚少言结婚生子，更加的失落。

什么时候，阿元已经这么重要了吗？可笑他现在才察觉到。

“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魏司祺逼着自己用欣慰的语气说，“他……是谁？放心，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不会亏待你的。嫁妆……我来帮你出好不好？”

“少爷！”阿元突然跪在魏司祺的面前，膝盖撞到地上很响的一声，“求你！”

魏司祺愕然的看见阿元通红的眼睛。一直以来，阿元的表情平淡的就像是背景一样，一扫就忘。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见阿元有情绪的变化，是什么时候了。

他只是觉得，仿佛阿元就是他的一部分，从来没有分开过。刚刚说出那番话，竟然真的像是在割肉一样。

“阿爸？”小哑巴受惊的抱着阿元的脖子，小脸贴在阿元的脸边。圆圆的眼睛，竟然跟阿元的一模一样。

原来阿元长得是这个样子。

魏司祺盯着小哑巴看。

他知道南祁捡了个小孩子回去养，只是不知道，那个孩子竟然是阿元的孩子。小孩长得很可爱，很像阿元。

他小时候很差劲，读书习字样样差别人一头，再加上，他爹爹是魏家招来的儿婿，地位在出云城的小孩子，是低人一等的。那时候他就常常和楚少言混在一起。可能是同病相怜，他和楚少言的关系格外的好。

他爹爹是个有野心，偏偏没有足够的心计的人，不如意的时候经常找理由打骂魏司祺。可能是小时候被打怕了，魏司祺特别的怕疼，一点点疼都受不了。

那次是个意外，他摔断了腿。也就是那个时候，杭季拿了阿芙蓉来引诱他。那是个好东西，只要吸上一点点，就不疼了。

阿元劝过他，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可是他忍受不了。

他的腿完全好的以后，他也再也放不下阿芙蓉了。

他记得有天他昏昏沉沉的，大概拉阿元上了床。

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阿元不再身边。为了什么，他不太记得了，好像是遇了什么挫。可是很快，又奇迹一样的过去了。

“你去找他了是吗？”

【“哎呀，魏兄弟果然知趣～”

“出云城的人果然不一样……”】

那时那些暧昧的话，他怎么就没听出来呢？是真的没有听出来吗？

魏司祺狠狠的锤了自己两下。

“少爷，我……”

“你去找他了。他要了你是不是？”魏司祺木然的问。

“……”

“他要了你，所以我才做成了那单生意，才能把我爹赶出去，对不对？”

“……”

“你说话啊！”魏司祺抓住阿元的肩膀吼道。

“是。”阿元承认道，“孩子也是他的。”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

“少爷……”阿元沉默了一会儿，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您说过要还我的卖身契，还算数吗？”

“你想走？”魏司祺问道。

阿元低头默认。

“少言离开了，你也要离开我吗？”魏司祺有点恍惚了。他眼神漫无目的的扫到了被阿元抱着的孩子，突然激愤起来，瘦的皮包骨头的脸有些狰狞：“为了这个杂种？”

“阿爸！”小哑巴被吓得尖叫一声。

阿元赶紧抱紧了小哑巴，急切的安抚着。

“你要他不要我了？”魏司祺虚弱的扶着墙站着，似乎不敢相信。阿元一直陪着他，一直。

“是少爷不要我了。”阿元突然语气平淡的纠正道。

“不，我没有。”魏司祺惶恐的否认。

“我在少爷的眼里是什么呢？”阿元跪的笔直，眼神也是笔直的射向魏司祺，“楚少言是少爷的心上人，老爷是少爷的亲人，还有少爷的朋友，少爷的合作伙伴……我是少爷的什么？”

“你是……”魏司祺急切的想要找个形容词，可是却哑口无言。

你是我很重要的……

魏司祺简直六神无主。

他可以冷静，可以杀伐果断，可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甚至算计进去。可是他骨子里是个软弱的人，不过被他掩饰的看不见了而已。

“我爱你。”阿元突然开口道，“爱到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想送给的。”

“我……”

“但是我没有办法。”阿元痛苦的说，“没办法成全你，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没听看着魏司祺念着楚少言的名字，连自己最怕的疼痛都能扛下去，他的心早就碎了。

“我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求少爷看在我为魏家做了这么多年事的份上，放我走。”阿元最后看了一眼魏司祺。

那个外人面前，显得从容不迫，虽不是翻手云覆手雨，但也谁都不敢轻视的魏家大少，此时站着那里，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阿元眼里的少爷，永远还是小时候那个蹭破了一块皮也想哭却不敢的男孩子。所以他埋怨不起来，恨不起来。

甚至到了现在，他还是遗憾。

他不后悔带回小哑巴。他把孩子弄丢了，能找回来，真好。

他遗憾的是，竟没能有机会安排好一切，哪怕能好好的跟魏司祺道个别也好。

“别走。”魏司祺突然也跪在了地上，什么尊严，什么规矩都去见鬼吧，他不久前还在为楚少言伤怀，现在就突然发现自己放不下阿元，有什么不好？他只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如果做了，他会后悔的。

只要顺从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别走。”他紧紧的抱住了阿元，“你很重要。我不想离开你。阿元，别走。”

魏司祺在阿元惊讶的目光下，狠狠的堵住了阿元的嘴。

以他现在的身体，这个动作也累的他半死。可是真正做了以后，他的心里生出一种无以伦比的快感起来。

于是他加深了这个吻。

恍惚中，他感觉阿元回应了自己。

是了，他怎么这么傻呢？他的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他怎么现在在感觉到了呢？

第64章：上代爱恨遗留问题

“又失败了……”南祁看着玻璃器皿里的沉淀物，不甘心的自言自语道，“不是应该很容易的吗……”

南祁在做阿司匹林的合成。

高中化学课的时候，老师曾经讲过这种药最初的制法，于是他想试试看。可是却不知道，听起来简单的方法，竟然失败了无数次还是没能成功。

南祁有点绝望了。

他以为能给这个世界带点不一样的东西的。

可是事实狠狠的打了他的一个耳光。凭借一点点超前的记忆，只是从道听途说，果然还是成不了事的吧？

不是这里没有人才，也许他能明白的说明自己的意图，林大夫或是这里别的人就能把药造出来了吧？可是他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只知道阿司匹林是治感冒，止痛的药而已。

也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奢望。

南祁放下手里的烧杯。

他太急功近利了。

的确，他比这些古人的眼界宽太多了，但是也只是了解而已。他唯一动手的，也就是初高中的化学实验，没有原始材料，想要复制前人的成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乖乖的学习这里的医术更加的现实吧？

南祁烦闷的走出实验室。

迎着阳光，回头看，那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青砖瓦房，怎么看都跟现代那些洁净的，白大褂晃晃的实验室不像。就像他怎么也不像是能创造奇迹的化学家一样。

南祁慢慢的走回去。

经过一个院子的时候，听见了一阵潺潺的琴声。

很美，很放松。

他不由的就走进去了。

穿过灌木，远远的看见了正在弹琴的人，立刻被惊艳到了。

那人穿着一身的红衣，张扬的不行，根本不像是弹出这么清雅曲子的人。

“来了就进来吧。”没等南祁惊讶完毕，红衣人就按住琴弦，说道。

被发现了？

南祁有些吃惊，但却没有太过意外。

在这个书院里看见了太多令他惊奇的东西了，这反而太过平常了。

“抱歉，我只是路过，听见了很美的琴声就擅自进来了。”

南祁脸有点红。

说实在话，凤凰书院里没有哪一间房子是门关着的，但是同样，这里也没有一间房间是可以随便进入的。

他的心里有点忐忑。

红衣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平和，但是总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南祁觉得今天可能惹到人物了。

“你是……出云城的那个小子？”红衣人看见南祁进来，打量了他一番，突然说道。

“嗯？……是吧。”南祁又是吃了一惊，他自觉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为什么眼前的人竟然认得他？

说道这里南祁就有点惭愧了。

他虽然说，来到今来城的大半理由是，就近看护他儿子楚祁，但是其实也是有点私心的。

楚少言太过优秀了，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就现在情况来看，这也是事实。如果他和楚少言的“上下”关系真的，跟世人眼里的一样，那也就算了，可是偏偏事实是相反的。

南祁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成为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可是也有不甘心……

他好歹也是有着现代的知识的人，做不成沐泠风那样的成就，好歹也不能怂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现在他万分的后悔活着的前十几年都浪费了，连三十六计都不知道几个。

“听说你在这里……做实验？”红衣人歪了歪头，似乎觉得最后两个字有些奇怪。没等南祁回答，他就怀念似的笑了笑，说道，“跟他一样，总是说些奇怪的东西……怪不得能跟他走的那么近啊……”

南祁继续惊讶的看着那个人。

为什么他觉得对方好像很了解他？或者说……了解跟他差不多的某人？

南祁看清对方的长相，有些意外，又有点了然。

对方长得……非常的好。

南祁自觉到了这里，眼睛对美丑的分辨已经不太灵光了。也许因为这里全是男人的缘故，似乎男性的相貌进化也比他以前的世界进程要快，虽不是全民大进步，可是看见美人的频率却是高的离谱。

他以前以为只有帅哥才能形容男人，现在才知道，原来男人也有能称作“美”的。比如风四，比如楚少言，又比如，现在眼前的人。

南祁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有些年纪了。

脸上没有什么具体的痕迹，依旧是艳丽的过分的长相，但是南祁就是看出，他有些年纪了。

所以不可能是凤凰书院的学生。

能一个人单独占用这么大的院子，看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了。就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我听泠风说，你好像弄出了很了不起的东西。”红衣人随意的抚弄了一下琴弦，用闲聊的语气对他说。

南祁总觉得他好像是有话要说。

“你跟他是一个地方来的吧？”

“啊？”南祁吃了一惊，心里只剩了一个想法，但是嘴上还是说道，“您在说什么……”

“不必否认，我没有逼你什么。”红衣人站起身来，南祁才注意到他美艳的相貌之下容易被忽略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