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那个叔叔在哪里？”

小童一转身，往来路跑去，边跑边喊：“我带你去看他。”

青云连忙跟上。

却见小童拐入一条巷子，忽像猴子一样，三下两下就蹦上了路边屋顶，蹲在那里看着青云。青云看一下他，觉得奇怪，又往巷子一望，暗处似乎有人。只是，看不分明。

青云开口问：“请问，可否有见过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那人被问，怔住了，之后慢慢地走出阴暗处。

小童目不转睛地在屋顶上看着他们，他的身边站了个白衣红带的少年。

少年调侃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小童转了个身，拿屁股对着少年。

第23章：无以为报

李伯见到跟青云回府的人，吓了一跳。

三年前，青云带了个妹妹回来，而那个经常在府中哈哈大笑的许公子却不见踪影；之后，每次提到许公子，青云就不说话，之后都能听到他偷偷地叹气。所以李伯心中认定许信肯定是在路上遇到了不测。

这次许信突然就跟在青云后面回来了，而且肩膀上还趴了只奇怪的生物，不像猴子却又像猴子。他们叫它小狌，耳朵和屁股都是白绒绒的，倒也可爱。只是，再看许信后面跟着的那个人，五官像极了青云！明明是个少年，却一头白发，气势强大，不怒而威。尤其是那双眼睛，邪魅得很！和青云眼神极其不同。虽然他们两个长相相似，但就算那少年不是白发，也不会把他和青云搞混。再看少年走路，身姿轻盈，不似常人的走路姿势，却又摇摆自然。很怪异，却又觉得好看得很，不觉让人看得出神。少年皮肤白皙，只是额头中间有个红白点，再细看，竟然是个太极阴阳鱼图案。李伯心中倒吸一口冷气，此人好看是好看，只是觉得他不是人类！

青云吩咐李伯准备两个房间，让客人休息。李伯不敢怠慢，忙下去收拾。

青云又吩咐备了酒菜到院中，要和几位旧友好好叙旧。

等大家坐定，青云忙问许信到底去了哪里，不是说沉入了湖底吗？

许信却说自己不过是去游山玩水了。

青云又追问换心一事，许信只是不承认。

只见少年用手一点许信额头，许信竟趴在桌上睡着了。小怪物一见急了，转过头不看少年，生气了，又拿屁股对着他。

青云忙摇了摇许信叫了几声许大哥，不见回应，忙问：“你这是做什么呢？许大哥没事吧？”

少年：“他没事，让他睡一会儿。”

青云：“你为什么把他弄晕了？”

少年：“为了回答你的问题。你不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你问他，他不好意思说。不如让他睡着了，我说给你听。”

青云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便起身先将许信扶回房间休息，小怪物跟了去。他回到院中坐下，等蛇精讲那段往事。

少年看着青云，说：“你算是我在人间最大的牵挂了。为了你的事情，这三年可把我忙坏了！”

青云端起酒杯，说：“正如你说的，你我渊源深厚，注定是亲朋好友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少年：“当日你的心被石化，用还魂草保住了性命。只是要想苏醒，必须把石化的心唤醒。心要唤醒，必须有人的情绪，所以就要用一个人愿意把他的情绪都给你。自己，就相当于活死人了吧，无情无欲。所以，换心并不是真的用他的心来换你的心。而是把他情绪的灵气都给了你，他自愿当个活死人。我把他的情绪灵气抽出后，他就昏了过去。我并没有把握救活他，但是狌狌见许信昏过去，很不开心。我想或许我师傅可以救他，就让他暂时沉睡于智穴林东边的湖底。那湖中并无鱼虾，因为那湖水其实是我师傅积累了千年的情人泪，不知多少伤心人的泪才能汇成那一片湖。我不知道师傅积累这些做什么，只是这个湖虽然让人觉得奇怪，不过，因为有一条大蛇这样更奇怪的事情存在，部落里的人好像也就不是很在意，久而久之居然习以为常。这湖水倒是有个好处，所谓有情人，总想把情留住，留不住就哭，哭就带着情。这些情绪渐渐凝聚，就成了一股能留住时间变化的能量。狌狌一直要我救他，于是，我将许信推入了泪湖中，先保住他的身体。只是，我没有能力救他，也没有把握我师父就能救他。所以，当时的许信也算是死了。”

青云惊住了，原来许信这三年一直在湖底沉睡。当时自己去了湖边，却没有发现。他心想：“许大哥为我当了三年活死人，如果没有救回来，他就真是个死人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

少年似乎看透青云的心思，说：“许信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青云却很不安。

少年：“你为难了？”

青云：“我无以为报，许大哥的这份情实在太重了。而我，自认是个无情的人。”

少年摇摇头说：“无情人往往也可以是最有情的。在我看来，无情又比多情好。”

青云：“他何止是把我当亲人对待，我如何回应他这份情呢？”他说到这里，不由给自己填满了酒，一饮而尽。

少年：“男女老少，不过是个皮囊。灵魂上的伴侣是可以多生多世相随，并无男女之分。”

青云低头不语，半饷才问：“后来，是你的师傅救了许大哥吗？”

少年：“是的。你们走后，我就带着小狌去找我师父。师父说他可以练个丹药，让许信活过来，并拥有正常的情绪。只是需要三年的时间。”

青云：“原来如此。”

对于这个救活了许信的蛇精师父，青云心中充满了感激，问道：“你师父是凌霄木，而你是诞生在凌霄木上，你师父难道就是你父亲？”

少年摇摇头：“我是他所造。其实我师傅自从练成了仙，就被分配了任务。可是，他早就厌倦了，便想造成一个徒儿来忙手，自己就可以溜出去玩。我在智穴林出生，也是他帮我选的位置。说到底，我还得感谢他的懒惰。”

青云：“他有什么任务？”

少年：“记得百里爻说伏羲石收服神兽的事情吗？”

青云点点头。伏羲石突然出现，白蛇化身红蛇，经验万分，历历在目。

少年：“世上真的有神兽。只是每只神兽的成长都很慢。我之所以比较快，那是因为我是师傅用各种仙水和修炼而成的，并非自然所生。而自然所生的神兽成长非常慢，品种少而且稀有，所以要好好保护。神界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我师傅的责任就是神兽幼儿守护者。”

青云：“就是带小神兽。”

少年：“可以这么说。”

青云笑问：“你并不是长期都在智穴林里待着，我们进了林子一段时间后，你才出现，莫非不在林中的时候，就是你师父那里帮忙带小神兽了吗？”

青云的这些话不由让少年想起自己奶声奶气时候的样子。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青云又问：“你现在就得帮你师傅带小神兽吗？”

少年耸耸肩：“我好像比我师傅还懒。”

李伯看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对坐着聊天，有说有笑，越看越觉得莫名的诡异。

第24章：以心换心

“男女老少，不过是个皮囊。灵魂上的伴侣是可以多生多世相随，并无男女之分。”

青云回房后，翻来覆去想着这句话。

回想起这三年来对许信的思念。

这次重逢许信，青云心中隐隐感觉到，自己不想再失去他。

次日，许信醒来，少年来他房间，一脸淡定地把昨天和青云聊天的内容讲述给他听。

许信又羞又无奈，在心里默默骂了声：“蛇妖！”

少年正往门口去，悠悠地飘来一句：“我听见了。”

许信多年未见青云，昨晚匆匆一面，还没有聊几句就莫名其妙地被蛇妖弄昏过去。刚醒来，心早飞到青云那去了，可是蛇妖居然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该怎么面对青云，是个问题。

他在房里踱来踱去，自言自语：“青云，其实没有那么诗情画意啦，我就是休息了一下，我知道它们一定会救我的。”

刚说完，摇摇头，又说：“青云，是不是觉得我为你换心很感动？其实不是真的换心。七情六欲这种东西没有了也不错啊，得道高僧不也就是追求无情无欲的境界吗？我都不用修炼就直接到了那境界。”

想想，又不对。

正捉耳挠腮，忽然听见敲门声，抬眼一看，正是青云。

他抬脚进了许信房门，说：“许大哥，你还好吧？”

许信连忙躲开他的眼神，点点头。

青云又问：“我看你没关门，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干嘛呢？”

许信支支吾吾地说：“是那条蛇妖，是他，出去也不关门，真是的，真是的！不是个好习惯！我下次说他，下次一定说他。呵呵呵……”

青云径直走道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你睡了好久，刚才李伯来给你房间换上新鲜的茶水，你都还没有醒来。我就过来看看。瞧，现在我只能喝隔夜的茶水了。”

说完，端着茶就要喝。

许信连忙将他手中的杯子拿走，说：“那就等换了再喝，我去换。”说完就去拿茶壶，乘机想溜走。

却被青云拦下了，青云说：“我不喝了。许大哥，你坐下，我们聊聊。”

许信心中一惊，不会被他讨厌吧！忙问：“你想聊点什么？”

青云顿时脸色一沉，说：“许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虽然他们说你死了，但是我总是不愿意接受，我总是希望你能回来，又觉得这希望很渺茫。这种牵肠挂肚的心情实在很不好受，你倒好，你居然耍我。”

许信：“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青云：“你还否认啊！胆子真大。”

许信：“我不是否认，我不是这样意思。我的意思是，可能有什么误会。应该这么说，是什么事情让你误会我耍你了呢？青云，你别生气啊！”

青云：“就说昨晚，你明明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还安排一个小孩子唱什么许信生，许信死的。搞得我又觉得有希望，又怕失望。难道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吗？这不是在耍我吗？”

许信暗暗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为了这事！他连忙回答：“是，是我安排的。但是不是在耍你啊！”

青云：“那你怎么不直接出来见我呢？”

许信：“我从没有想过耍你！我也是急着要和你见面，我只是觉得多年不见，这样出场比较帅！”

青云：“要不要这么矫情！你耍了我，不过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就算了。我们扯平了。”

许信一听，不解地问说：“扯平是什么意思？”

青云：“你不欠我，我不欠你。”

许信：“你从没有欠过我。”

青云满意地点点头，说：“那就好。”

许信低下头，黯然神伤。

青云问他：“怎么了？不满意吗？”

许信摇摇头。

青云：“可是，你看上去很不高兴。”

许信：“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青云：“我知道。”

听到青云如此轻描淡写的回复，许信不禁抬起头来，看着青云。

青云：“怎么？”

许信：“只是，我觉得你好像急着要和我撇清关系。”

青云：“你为我做的这些，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不如，你直接说，想要什么回报。”

许信却是摇摇头，说：“我不要回报。”

青云看着许信，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问：“你真的不需要回报吗？”

许信仍是摇摇头。

青云叹了口气，说：“这真的让我很难办。你为了救我差点死掉，却说不要回报。这份情这么重，却不让我回报。我就要带着愧疚活下去。”

许信：“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回报不回报。”

青云轻笑一声：“你确定吗？”

许信点点头。

青云：“那为什么我刚才说我们互不相欠的时候，你那么难过呢？”

许信被问得说不上话来，他自己也不说不上为什么，或许，心中还是期盼能得到点回报。只是，如果承认自己想要回报，似乎就玷污了自己对青云的这份情谊。

青云：“许大哥，何不干脆点呢？你以为你在默默付出，不要回报。可是，你越是如此，当我知道真相时，我会越难过，越愧疚，你考虑过吗？想要回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要不是强人所难，就还能接受。”

许信心中一怔，说：“到底什么是强人所难呢？”

青云：“你可以干脆点问，我也会干脆地回答。”

许信顿时哑口无言，如何问得出口？可能是不好的结果，而那结果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的。

好不容易活了过来，不愿再离开你，你知道吗？

青云见许大哥还是不肯说，心中不忍，居然开口问了：“那你就留在我的身边，给我一个机会报答你吧。”

许信再次强调：“我不要你报答。”

青云：“你怎么这么拧呢？那你要我怎么说呢？你不想留在我身边就算了。对了，我以前的家产是要留着慢慢过日子的。你如果不想要回报的话，明天就自己出去找个活做。”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许信万万没有想到青云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瞬间大怒道：“老子在湖底躺了三年，你不能这样对我！”

青云也怒道：“别以为你救了我，就了不起了。这条命你想要，随时来拿去。别以为只有你肯为我付出性命。我也可以把命给你！”

许信：“青云，你到底什么意思？”

青云：“如果是你出事了，我也会舍命救你。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许信一时反应不过来。

青云又继续说：“但是，我一定会交代别人告诉你，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不能把我忘了。”

许信：“这……我……”

青云：“我不想再失去你了。而你，却说不要任何回报。你真的不在乎吗？你可不可以认真地对待一下自己内心的想法呢？”

许信看着青云，没错，每次都是自己黯然神伤，每次都是自己觉得好喜欢青云却不敢让他知道，每次都是自己用自以为好的方式对待青云。其实，自己一直在忽略青云的感受，因为自己不敢去想。

青云慢慢地走向门口：“许大哥，你好好想想。要么青云就做个无情人，你我不再有牵扯；要么，你就留在我身边，往后的日子，我们都坦诚相对。若即若离，若有似无，就算了吧，没必要。”

许信愣愣地看着青云离去的背影，见他越走越远，心中一慌，连忙追了上去。

青云回头看追上来的许信，心中暗笑。

许信慌忙地说：“我不要你当无情的人。如果和我一起过日子对你来说不是强人所难的要求，那这就是我要的回报。”

青云笑了。

许信也呵呵地笑了。

两个人又开始说说笑笑。

许信喊着要去看金阳和红莲，两个人渐行将远。

“等等，我要确认一下，你是因为我救了你，才这样说的吗？”

“你再矫情试试？好好过日子不是更重要吗？庸人自扰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