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边儿去 上——鬼面苏妖
鬼面苏妖  发于:2015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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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雪下得不大,絮絮扬扬地轻似鹅毛,弗如老人醉酒起倚不定,摇摆从容的走遍校园每个角落,枯黑的树干上堆积了大大小小盐一样的霜白,偶有学生路过,往那调皮地一拍,就有簌簌掉落的雪花触及地面的沉闷声,转眸便是一片霜天雪地。

都说化雪时更增寒冷,但是这陡然低下的气温却也冻人,不过片刻,就有时远时近的喷嚏声传来。

考完试后的日子绝对是学生们最开心的时候,即便有人冻得缩手缩脚,恨不得行走都要裹着被子跑才好,却照样有人欢喜的满地乱走,抓起一把雪就敢往自己同学朋友那里扔去,闹得本想旁观的学生也禁不住跟着嬉闹,这时候老师一般都不愿扫了孩子们的兴致,就是往日里教风最严厉的,亦不会再端着老师的架子严厉说教,顶多也就蹙蹙眉,并不多说什么。

赵叙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兴致昂扬地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满脸春风得意,碰上其他学生奇怪的眼神,也不在意,依旧故我的假意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然后便对着余珊珊装模做样的发表试后感言,“咳,我要感谢父母,感谢老师,感谢爱我和我爱的每一个人,我能有今天,全是拜你们所赐……”

常威听得哭笑不得,指着赵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他这舍友的搞怪当真了解至深,努力绷着个脸没笑场就算是给脸了。

来接丁雅的车早早就等在校门外,说到要先走一步,她总归是不大乐意的,谁知道还有这么一场雪,结果冯臻就和常威说好要等下午雪停了再走,本来她还想多跟冯臻说会儿话,但是蒋立坤现在却是牛皮糖一样粘得更紧了,搞的她连跟冯臻说几句悄悄话的独处空间都没有。

临走,丁雅将自己的毛线手套塞到冯臻手里,眼里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阿臻,我先坐我小姨的车回去了,这手套先借你用吧,过几天我再去你家找你玩。”

冯臻点头,倒不至于太过矫情去拒绝,只是摸着手里那还带着少女清香和暖意的手套轻声叮嘱,“路上小心,回去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哎,”丁雅脆脆应了一声,再次转头回望,脸上的笑容就更是深了几分,当真有那明媚如花,笑语嫣然的娇俏。

蒋立坤杵立一边,眉眼不动,只是眸色略微深邃几许,若是细瞧更觉漆暗平波,好似不容见底的黑水湖,有光,但却折射不出更多的内容。

冯臻随手将手套放到大大的口袋里,瞅了蒋立坤一眼,转头走回宿舍,准备回屋收拾东西,蒋立坤紧跟其后。

赵叙话痨似的拉着余珊珊不肯走,硬是逼她也发表了一段和他类似的不伦不类的感言,仍旧不依不饶的嬉闹,余珊珊被闹得脱不开身,眉眼弯弯地跟着一块笑闹,只是蒋立坤紧随冯臻脚步走过拐角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便又笑意盈盈的站一旁看赵叙耍宝,逗自己开心。

冯臻前脚迈进宿舍,蒋立坤后脚就疾步跟上,顺手锁了门。

冯臻弯着腰收拾要带回去的衣服和书本,拉拉杂杂的连同被子和一些随身物品,不一会儿就堆满了一角落,蒋立坤的东西不多,他这人本就不是冯臻那样细致的人,就是平日里袜子东一只西一只的还要问冯臻才知道放哪儿了,后来嫌麻烦就干脆将东西放到冯臻哪里一块整理,所以冯臻手上收拾一样东西,他就跟在屁股后头一块跟着收拾。

东西只剩下铺在草席上面的棉被没收拾好,冯臻正眼珠子乱转,准备找绳子绑好,就被后边巨大的冲力给压了个全实儿,感受那熟悉的气息和厚重的身躯,身子僵了下,然后便瞪着眼怒斥,“蒋立坤你想压死我吗?起开。”

“我不,”背后传来蒋立坤紧紧将脸埋在衣服里的沉闷拒绝,声音低低地控诉着冯臻的暴行,“你今天又不理我,我又没做错事。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丁雅了?”蒋立坤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委屈,干脆将人一把转过脸,一脸凶狠的咬着他的下唇不让他动。

嘴上的力度并不重,说是咬其实跟含着差不多,蒋立坤至今都对上次打伤冯臻的事儿耿耿于怀,就是到了现在这样气急败坏的地步也轻易不敢再弄伤他。

冯臻仰躺在棉被上,心里并没有什么畏惧感,自然也不觉得着恼,只是依旧瞪着眼伸手去推,见人还死皮赖脸的全身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缓了缓絮乱的气息,眨眨眼叫他名字,“蒋立坤,赶紧起来,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蒋立坤动作顿了顿,抱着冯臻腰身的手更是用力几分,不过他也不敢把人逼急了,只能侧过身顺势将两人的位置互换了一下,变作冯臻整个俯趴在蒋立坤身上,这样也就没有什么喘不喘气的问题了。

门是锁着的,冯臻心里很清楚,但是那次沈瑶提及和表达的她对同性恋的深刻看法和极端的态度总是让他倍感心虚,直至后来,撇开那晚冯臻一时心软让蒋立坤在他床上两人相互取暖的一夜之外,他对蒋立坤的定位就变得更加鲜明了。

“臻臻,你不要总躲着我,咱们不是说好从普通朋友做起的吗?我不喜欢你这样,”蒋立坤面对冯臻总是这样坦率直白,总是愿意这样毫无保留的对他倾诉自己的想法,只是冯臻刻意避开的视线让他有些浮躁,忍不住直接伸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额抵着额,黑亮的眸子狼一样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澎湃情感,“我只是喜欢你,冯臻。我只是想要认真对你好,我做错事儿你可以跟我说,我会改的。”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愈发低靡和委屈了。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的人生才刚开始,他的身份背景注定了他以后的前途,只要不走歪,相信没人可以阻止他平步青云的步伐,只是他运气不太好,还没走出几步就碰上了他一生的难题,说不得他还得为此折了双腿,再也无法前行一步。

无论哪个时代,男人之间的情感总是那般惊世骇俗,教人不解。蒋立坤心里有苦,但他除了咬紧牙关,好似瞎子摸河一样自己摸索,甚至连向自己的家人倾诉自己的苦恼和遇到的困难都不能,只是冯臻无法理解他的痛苦和挣扎。

“蒋立坤,你先让我起来,我这样压着很不舒服。”冯臻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听着身下那人的激烈的心跳声,轻声开口。

冯臻一贯是想得最多的那个人,蒋立坤的感情放到以前他可以当作不知,可以将它无视,亦可以漠然应对这样的情景,因为不接受和不认同,他可以拒绝的心安理得,也可以因为动摇而屡次心软而被占据被侵蚀,直到沈瑶的那句‘恶心’才让他陡然惊醒,由此及彼,人言可畏啊。

他不清楚他是不是要走在那样一条遭人唾弃的道路,冯臻坚定认为,疏离,远离蒋立坤就可以让这一切都不再发生,无论如何,总归是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一些的。

但是蒋立坤对他的执拗程度早已远远超出他的理解,现如今,若真能做个普通朋友,反倒是件好事,他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我没有喜欢丁雅,”冯臻凝眉强调,眼神示意蒋立坤将扣在他腰上的手松开。

蒋立坤细看了下冯臻的脸色,见好就收,当即松开那只手,两人平躺在床上,他转过头去看冯臻,连连追问,“那你是在生我的气了?”

“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啊……”蒋立坤小声嘀咕。

“还说没有,”冯臻返身一瞪,指着鼻子怒骂,“早上偷亲我的人是你没错吧?!”

蒋立坤手指一顿,恰时心虚地移开视线,摸着鼻子不吭声了,要是冯臻知道自己昨晚上还偷偷掀了衣服在他后背留下了不少痕迹,那他肯定要被冯臻列为禁止交往对象。

“赶紧收拾东西,晚上别老往我家跑,”冯臻冷声交代几句,就起身整理好衣服,去厕所洗了把冷水脸,转身出门了。

蒋立坤颠颠跟在他屁股后头,冯臻走一步他就跟一步,被瞪了也只是咧着嘴笑笑,让冯臻有种自己全力打出去的那拳都落在棉花上的感觉,实在无力的很。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总是会不经意地拐回原来的路上去,每每直到冯臻自己独处时才惊觉他们这种融洽又契合的气氛,只是除了无奈,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蒋立坤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爱咋的咋的吧。

现如今国家百业待兴,全国各地都兴起了一股改革热潮,前段时间中央更是下达了一系列改革建设的具体指令,而冯臻所处的这个城市据蒋立坤从其他渠道得来的消息,就有不下十项已经划分下来并需要改建的大工程,年末过春节,他们的进程相信也不会拖得太久。

顺路将冯臻送回家之后,蒋立坤难得没有缠着要晚上要过来,只是目送了少年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底,然后便转头和赵叙商量去了之前提及的那个大工程上的事去,两人或是低眉絮语,或是凝眉比划几个手势,倒是看的旁边的余珊珊目不转睛的兴味颇足。

“立坤哥,你也想在里面插一脚吗?”冷不丁的,余珊珊就问了这么一句,惊得赵叙猛抬头。

“看情况,”蒋立坤也没打算对余珊珊含糊过去,只是简略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又歪过脑袋看她,“这种大项目大工程,出手的一般是家族里的那些人,我要想插一脚恐怕不容易,”再者他也没那么牢靠的关系网和实力,虽然他姓蒋,但是他也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人,不会蠢到随意去挥霍家族里的荣誉和权力,杀鸡焉用宰牛刀,要想试水还得看自己的实力。

不过,余珊珊却从他那话里听出了几分别有滋味的意思,他不够实力,但是别人够啊,余珊珊抿唇思索片刻,不禁抬头和蒋立坤四目相对,“你不会想和楠姐合作吧。”

“扒皮这种事儿我不是不如楠姐顺手嘛,”蒋立坤也没否认,对比起他真正针对上的那人,吴楠确实是个当仁不让的合作人选,相信这次就算他不出手,吴楠也会趁这机会砍几刀的。

说起杨帆,他现在能被吴楠他父亲这样‘看重’,自然是因为他的价值,杨帆的母亲自己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他们杨家又能好到哪儿去,只是现如今国家局势未明,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反而更加兢兢战战,如履薄冰,杨家能跳得起来,说不得还是靠他上家的权势,两两针锋相对自然要客气几分,小把柄被捏着亦是无关痛痒的。

不过,长辈要端着,小辈那不是还年轻嘛,年轻自然火气大,易冲动,这一不小心做出个什么捅娄子,搅浑水的破事儿,那可不就是很正常的事儿嘛。

赵叙挑着眉会心一笑,转头又随意挑了个话头转开了话题,腻腻歪歪地又和余珊珊聊上了。

冯臻回到家自然是身心愉悦,在受到冯爷爷和冯小弟等一干的热烈欢迎,又深觉蒋立坤这厮心里似是有心事儿,想来晚上应该不会过来,连着晚上都多吃了半碗米饭,嘴角的笑容一直不曾褪去。

哪知他才慢悠悠地捏着冯小弟的作业本教训人的时候,蒋立坤大晚上就扛着一大袋中药材进门来了。

冯妈妈收拾完厨房,探着脑袋看出来,见是蒋立坤,心里还挺惊讶,嘴上却是不自觉含了几分笑意,“是立坤啊,怎么大晚上的就来了,你拿的那是什么东西啊,哟,瞧着还挺重,”说着便擦了擦手里的水渍,赶忙走出来。

蒋立坤大大咧咧的杵在门边爽朗一笑,“这东西不重,都是给臻臻弄来泡澡的,医生说这玩意儿多泡泡对身体有好处,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经常这么给臻臻弄,效果还挺好的。”

冯妈妈一挑眉,顿时惊讶的合不上嘴,微愣了下,就更加感觉这孩子心底好,对自家儿子也是掏心掏肺的实诚,当下就更是感动了,“哎呀,你这孩子,弄这些干什么,跟阿姨说下药方子就行,哪还能让你这么破费啊,真是,真是……”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事儿,顺手而已,不费什么事儿,”蒋立坤摸着脑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上冯臻面无表情的脸,俏皮的眨眨眼,转头对冯妈妈道,“回头让我多尝尝冯姨你的手艺,我就心满意足了,哈哈,到时候你可别嫌我吃得多呐。”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儿,阿姨还缺你这口饭吃啊……”冯妈妈眼带娇嗔,柔声叱道。

冯臻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板着脸默默退回房间,他果然太天真了,竟然还妄想蒋立坤这丫还有几分面皮。

第三十八章:埋下的种子

蒋立坤连着好几天吃了饭就往外跑,几乎掐着点的到冯臻家候着,不说冯臻是怎么个态度,就连蒋妈妈都忍不住揪着人念叨几句。

这不,大中午的蒋老爷子才刚下饭桌,蒋立坤就眯着眼又想开溜,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蒋妈妈给一把拎回来,揪着耳朵碎碎念,“我说你这孩子,你说在学校吧咱们也看不着,这且先不说了,好不容易等寒假了,你还天天不着家,咋的,屁股长针了啊,合着外边还有金元宝捡不成?”

蒋立坤捂着耳朵瞎喊,“哎,妈,妈,快松手,松手,我这耳朵都要被你揪下来了,疼啊我……”觉着耳朵上那力道果然松了几分,当即嬉笑着凑上去,语气半带埋怨着道,“妈,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还揪我耳朵啊,让人看着多不好。”

“你还知道要脸啊,老实交代,”蒋妈妈眼珠子一转,拎着人往边上站,横眉冷眼地逼供,“说吧,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姑娘了,我说你这魂都要被撵着跑的小样,敢情还是交小女朋友了?”

“没有的事儿,哪儿能啊我,”蒋立坤被说得颇有几分心虚,他倒是想啊,这还得看冯臻乐不乐意给他当媳妇了,一想到那结果和他如今的惨状,蒋立坤撇了下嘴,摸着被揪得发红的耳朵,顿时泄了口气儿似的,又蔫嗒嗒往楼上走,就连蒋妈妈在后边叫他也不理。

“这孩子,说两句就不高兴了,问问怎么了,做母亲的还不能关心关心自己儿子了?”蒋妈妈有段日子没好好和自家儿子聊聊了,偏这回家了还见天的往外跑,搞的现在两母子说句话都得费尽心思的找话题,一个不高兴还板着个脸不搭理自己,啧,这难道是男孩子的叛逆期到了?蒋妈妈摸着下巴又陷入了沉思。

不过,托的蒋妈妈那顿唠叨的福,蒋立坤还是耐下性子跟着老爷子乖乖在家练了好几天的毛笔字,至少连着一个星期没登冯臻家的门也没啥不正常的异象,只是冯臻家的电话一天三顿响的极为规律。

年末事情多,来蒋家的访客也多,但是蒋立坤更多的除了帮着蒋妈妈招待客人之外,就是每天跟着蒋老爷子走亲访友,到处串门,隔两天就要下一趟部队,慰问一下还在岗位上的士兵。

蒋立坤心里也明白自家老爷子是有意要带自己进那些真正的权贵圈子,思及自己以后的道路,他倒也能沉下心思来学习和应对这种场面。而另一方面,老爷子对自家孙子的期望很高,并且深深希望将来他能接手自己的势力,在他认为,蒋爸爸坚守足以,但是锐意不足,而蒋立坤那种想要就要得到的野心和气魄才是他更青睐的,在军界,枪杆子硬才是真道理。

这天,蒋立坤跟着老爷子一从部队里阅兵回来,就兴冲冲地往家里跑,蒋妈妈今天难得空闲,又想的这么多天没见动儿子了,更是大早就上市场买了自家爷们喜欢吃的菜,磨刀霍霍的正准备宰鸭呢。

“妈,妈,我回来了,”蒋立坤一回到家就忍不住尥着蹄子到处跑,口袋里揣着刚从部队打靶比赛上赢来的一把尺寸不大的瑞士军刀,兴冲冲地跑到厨房里找蒋妈妈炫耀。

“哎哎,我说你这,风风火火也不看着点人,要是撞着了怎么办?”蒋妈妈被那冲劲儿十足的人影儿吓了一跳,赶忙缩回身子,将手里那滚烫的热汤挪到一边,指着鼻子就是一顿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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