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浅听着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别扭的不想承认:"王爷你说的轻巧,哪有那么容易。而且你说的那么空乏,根本没有实际的对策。"
"实际的对策?很简单啊,找两三个人拖住窗静争取时间,你在一旁不声不响的解决几个人,再不知不觉地往东南角那边移,一有时机就猛攻脱身,飞快夺下旗杆,有必要非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吗?"
"王爷你太看得起我了,什么叫不声不响解决几个人,什么叫猛攻脱身,夸夸其谈谁都会!王爷你那么喜欢妄论他人行事,和那些靠嘴皮子赚钱的说书人有什么差别。"
"你不知变通,固执己见,一意孤行,任性妄为,会这些的人倒是少的很,看来只有你于浅才是个人才!"周舟行苦心经营的温润形象毁于一旦。
于浅被周舟行激怒,噔的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周舟行,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周舟行一抖,心想,完了,真的要被拍死了。
第十一章:学海无涯
周舟行和于浅就这么僵持着。周舟行觉得他好心好意提醒于浅,为他分析形势于浅却怎么都不领情,这就是典型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于浅觉得周舟行就知道装模作样,自己没有几斤几两还对别人指指点点,明摆着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
如果是以往,周舟行肯定不会跟于浅计较,随便说几句好点的就把此事糊弄过去。不诱于誉,不恐于诽,这也算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优良品质。但今天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在两人的较量中败下阵来,只要还有体力就要坚持到底。
于浅本就是个固执的人,这时身份尊卑之类的他早忘干净了,没有什么还能让他的死脑筋转一转。于浅总觉得面前这人对谁似乎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其实谁都没有到他的心里去,总是冷眼旁观,让自己置身事外,却要随意评价决定他人的成败是非。
所以窗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诡异的一幕,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像小孩子吵了架之后非要冷战赌气较劲才觉得这架吵得有意义一样。
窗静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怎么处理,正准备当做没人看见他的样子悄悄退出去时,周舟行像逮到救命稻草一般叫住他:"窗静你进来干什么?"
"啊?哦,那个严公公来了,帮皇上传句话,说要王爷你五日之内把考试结果呈给皇上。"
"严公公还在吗?名单我拟好了,在的话我直接给他,让他带给皇上,不用再等五日了。"周舟行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那张排名表,没有心思再看,盖上印章封好。
"他还在,那我拿去给他了。"窗静接过之后便一刻不停的逃了出去。
周舟行不想再和于浅僵持,说到:"于公子,刚刚你也听见了,这考试的结果就算定了。若是皇上采用了我定的排名,我希望你小心些,在皇上面前若你还是不懂收敛不知分寸一根筋的话,后果如何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
于浅一惊,有些愣神的问:"你什么意思?我能去参加殿试?为什么?"
"你夺下了旗杆,当然有资格。"
"可是我……"
"回去好好准备吧。不过也别高兴太早,皇上说不定自己心里已有人选。"
于浅想不通周舟行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周舟行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他也没好意思再留下来,只能告别:"那王爷,我就先回去了。"
周舟行点了点,没有再说什么。这主考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以后还会出什么事端差池,他此刻是没有精力再考虑了。
五日之内?周舟行还是忍不住想起严公公说的时限,看来这主考的从来就不会是他,是那谢远平才对。只是不知道这份名单皇上会嫌弃到什么地步,那谢远平又有什么高见。其实周舟行挺委屈的,别人都以为他在敷衍了事,有谁知道他为这主考的事操碎了心,夜不能寐。哎,都是些没良心的,看来今晚他要找人慰藉一下自己才行。
于浅从客栈窗口再次捕捉到周舟行的身影的时候,内心一片平静。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想到京城发生的那么多的事情,想到叶夏、谢远平,想到唐小金有意无意的暗示和劝告,隐约之间,于浅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逐渐的清晰起来。
至于三王爷和今天他们之间的对话,于浅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终于承认自己对三王爷是有偏见的。三王爷对他的分析和评价是有一定道理的,反而是自己曾多次冒犯王爷。叶夏和唐小金都曾说过不止一次,很多人和事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但别人的话听过无数遍还是不如自个想通来的直接有效。
于浅这个晚上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他想了很多很多,比他来京城之后所想的加起来还要多。三王爷曾说过,看似荒唐的事情背后,必有其根源。他觉得叶夏荒唐,明明之前不认识三王爷,却总是帮三王爷说好话,还主动上前搭讪。他觉得唐小金荒唐,以前在老于村的时候从来不关心其他人家的事情,来了京城之后打听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说,现在连说话都爱绕圈子,老是让他摸不清头脑。他甚至觉得谢远平也荒唐,明明谢家公子什么都好,却总是能把他们之间的气氛弄得很诡异。于浅找不出这些荒唐事的根源,却又似乎都看到了一点影子,他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糟糕。
至于那一直以来被自己标记为荒唐的三王爷,于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迫切的想知道他荒唐的根源在哪。
清晨,周舟行走在回府的路上,看到了站在客栈门口的于浅,为了维持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形象,他停下来跟于浅打招呼。
"于公子,早上好啊,能碰到你真巧。"
"不是巧合,我是特地在这里等你的。我有话要给你说。"
"嗯,你说。"
"……"
"……"
"……"
"……"
"……"
"……"
"……"
周舟行不再理会于浅,继续往前走。
周舟行从于浅身边经过时,于浅还是没有憋出一个字,只能看着周舟行越走越远。他想开口叫住周舟行,但一想就算叫住了还是难以开口,只能隔着一段距离,一路跟在周舟行后面,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春天的早晨,微风轻轻拂过,鸟儿叽叽喳喳。周舟行和于浅两人一前一后,走过逐渐热闹的集市,走过古老斑驳的石桥,走过朗朗书声的学堂,走过宁静幽深的小巷。周舟行觉得这样的感觉也不错,即使看不到,他也知道身后有一个人追随着他,不问原因不问结果。
于浅还在思索怎么开口,发现前面周舟行已经停下来了,他想都没想就说:"你怎么不走了啊?"
"我已经到了,你要不要一起进来?"
于浅这才发现已经到三王爷府了,他有点尴尬,想着自己要说的话还没说,不给自己打退堂鼓的机会,语气僵硬的说到:"哦,好。"
周舟行没想到于浅还有这脸皮,只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就由着于浅跟自己到了府门前。周舟行推了推门就要往前迈,结果发现门锁住了,半点没推开,反而自己险些撞门上。周舟行想到自己刚刚丢脸的事情被于浅尽收眼底,心里狠狠的把窗静骂了无数遍。这王府的门基本没锁过,如今这算是个什么事。
"窗静开门,你主子我回来了!"周舟行企图用威严掩饰刚刚的出丑。
于浅在一旁摸摸鼻子,什么都没说。
窗静很快过来开了门,发现门外居然有两个人,惊讶到:"王爷你昨晚不会是跟于浅在一起吧?现在还带回府里啊?"
于浅一听又惊又怒,大声说:"你乱说什么!我只是找王爷有话说而已!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周舟行完全没有当事人的样子,在一旁无所谓的说到:"嗯是的,我们刚刚碰上的而已。窗静你怎么突然锁门了啊?"
窗静觉得周舟行的确不像是会看上于浅的人,放了心,立刻严肃的回答:"王府昨夜进了贼,所以属下才关了门。"
"进了贼?这倒是有趣。那丢了什么东西没?"
"没有丢东西。"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贼?"
"啊?不是贼还能是什么?没丢东西是因为属下发现的及时,这才使得他无从下手。"
"哦这样啊。窗静我饿了,叫人弄点早饭给我。于公子,你用过早饭没,一起吧。"
于浅还沉溺在刚刚的发怒被无视的不平,一下被点到名,有些茫然:"啊?哦。"
之后周舟行就后悔邀请于浅共用早饭了。于浅第一次跟周舟行单独坐在同张桌子上吃饭,说不出的别扭难受,拿着筷子对着碗里的粥米夹来夹去,夹到最后就剩下一碗米汤。周舟行也不好一个人吃的多么畅快淋漓,只能一边吃一边不厌其烦的招呼于浅尝尝烧饼吃个肉包,但是于浅半句都没有听进去,搞得周舟行对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饼子也下不去手,两个人都吃的无比艰难。
周舟行觉得这于浅就是专门给自己添堵来的,再不下狠招就是对不起自己了。
于是周舟行趁着于浅正端起碗喝汤,装作随意的开口说到:"对了于公子,你今日是有何话要对我说。"
于浅果然被呛到了,又硬撑着不愿大声咳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周舟行脸上立即浮现出小人得志的笑容。
于浅好不容易理顺了气息,低着头,终于开了口:"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其实你昨天说的挺对的,是我不识好歹。"
周舟行对自己刚刚的小人行径唾弃不已,都多大人了还玩这种小心思。但是这什么道歉之类的也来的太突然了吧,让周舟行不知如何应对。
于浅自开了头之后,说下去就简单了:"还有上次在客栈,我说错了话,请王爷见谅。"
周舟行默默点头,谁都看得出来于浅不过只是想腹诽罢了,哪知道就无意识的说了出来。
于浅见周舟行没有出声,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初来京城,什么都不懂,多次冒犯了王爷。幸好王爷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我内心十分感激,以后王爷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定全力以赴报答王爷。"
周舟行越听越觉得不对,这于浅的觉悟也太彻底、态度转变也太大了,他有些拿不准这于浅的意图了,若于浅不只是为了说这些悦耳动听的话而来的,那他到底是何用意呢。周舟行陷入沉思。
于浅见周舟行还没有动静,内心开始焦躁了,心想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王爷还是一副冷艳高傲爱理不理的样子,亏他还以为王爷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了,现在看来不过是王爷怀恨在心,一有机会就让他难堪。然后于浅又想到周舟行说到让他好好准备殿试,难道这里面有陷阱?
三王爷欺人太甚,于浅觉得不能这么由着他戏弄自己,戾气十足的说:"三王爷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心里有愧觉得当不起我的感激吗?"
周舟行见于浅变了脸,心想哼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不愿再跟他周旋,不屑的笑到:"我有什么当不起的?我对你于浅算是仁至义尽了,你求仁得仁名列前茅,可别不识抬举。"
"王爷不是说我固执己见,不知变通,思想僵化,任性妄为吗?这样还让我去殿试,难不成是想借刀杀人,找机会让皇上除了我?"
"于公子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即使是借刀杀人我都嫌脏了手。"
"王爷说的对,我于浅就是个山野莽夫,入不了王爷的眼,更不敢到皇上面前去献丑,还请劳烦王爷将于浅从殿试的名单中剔除,免得连累王爷。"
"如今我还真是怕你连累我,但这结果我已经呈给皇上了,真是悔不当初。待人做事的道理都不懂就敢来这京城撒野,于公子艺高人胆大,我可没那么多本事。于公子我拜托你回去找个人好好教教你,别在皇上面前出什么差错,我不想被你拖下水。"
"王爷现在才怕被我拖下水晚了吧?王爷昨日不是很能说吗,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吗,于浅倒是很想跟王爷好好学习呢,就怕王爷嫌弃我只是一块朽木而非璞玉,再怎么雕琢也成不了气候。"
"于公子还是那么有自知之明啊。不过既然于公子那么看得起我,我也不推辞,别说你是朽木,就是你是粪土,我也会把你刷的金光闪闪,引人注目。"
"那于浅在此先多谢王爷了!"
周舟行的温润形象已经毁的连渣都不剩了,于浅更是将不顾后果冲动任性发挥到极致。因此,虽然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但他们在饭桌上开始了新的较量。于浅开始进攻烧饼肉包,想着不吃白不吃。周舟行看于浅这样,想着早干什么去了,于是之后他总是故意不小心的撞到于浅的筷子。于浅也很捧场,迎难而上,以攻为守,以退为进。
最后府里的老妈子收拾残局的时候十分的疑惑和好奇,王爷和他的新欢到底共同渡过了怎么样一个美妙的夜晚,双双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第十二章:福祸相依
唐小金晚上回到客栈,结果没有看到于浅,十分疑惑,便下楼问掌柜:"掌柜,我想问问二楼第三间的于公子去哪儿了啊,什么时候出去的?"
"唐姑娘是吧?这于公子早上就出去了没有回来,你吩咐伙计给他送的饭也就没有准备了。我还以为于公子出去找你了呢,怎么人不见了吗?"
"哦,估计是他觉得无聊自己出去了,谢谢掌柜了,我去他房里等等他就是了。"
唐小金一个人在于浅的房里等他,反思是不是最近因为陪着叶夏的缘故惹他不高兴了。其实叶夏有侍女霜月照顾不需要她在旁,她只是隐约觉得叶夏藏着什么秘密,说不定正是与越泽黎和三王爷有关。还有叶夏身边带着的护卫,她没见过几面,没什么印象,却始终觉得这些人有古怪。
唐小金这次跟着于浅上京,就是想着两人能够平安顺利的结束考试然后回家,断绝与京城再有任何的联系。她原本就不想于浅考什么好成绩,更别说搀和进去皇家的事情,现在看来,就算他们两人不去招惹麻烦,麻烦还是自己到了跟前。唐小金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她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弄明白这复杂的局势,但细细想来,如果真的弄明白了,她和于浅可能就脱不了身了。如今只有等放榜了之后就立即督促于浅和自己回老于村,至于这以后的事情他们再也管不了了。
于浅一进屋就看到唐小金坐在他房中,表情凝重。他还在想怎么开口跟唐小金解释,唐小金就严肃的说:"浅哥哥,你今天一天都去哪儿了?你刚刚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在房间里休息跑外面去干什么。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在你身边陪你而不高兴?叶大哥对我们多番照顾,他这几天考试,我当然应该去帮帮他,给他打气。就算你真的心里不舒服,你昨天就该告诉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于浅被唐小金说的哑口无语,更想不出怎么开口跟唐小金解释了。
唐小金终归还是心软,看于浅这样也不好再那么严厉,柔声说到:"浅哥哥我知道自从考试之后你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我们就当是来京城玩一圈,这此武举你尽力就好,你又何必耿耿于怀。等省试放榜之后我们就回去吧,你也早些做准备,还要记得和叶大哥谢大哥告别。这京城你都还没好好看看了,等叶大哥考完试,我陪你去转转,你这几天就安心在客栈休息好不好?"
"小金,我可能不能那么早回去。那个,我可能要去参加殿试。"
唐小金愣了一下,有些好笑的问:"什么叫可能不能那么早回去,可能参加殿试?我没说你一定没这个资格,我刚刚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考中的话就早点回去。浅哥哥我不是不看好你,只是这考试不是你实力够了就一定能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