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除非——Zn寒
Zn寒  发于:2015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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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梦心里很意外,他一直以为任睡上学期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忙活各种没头脑的事,还开了那家早餐店,哪有空学习,不挂科就不错了。没成想对方不仅混的风生水起,还拿了奖学金,心里煞是不平。

任睡见郝梦没接口,就继续画着自己的图。郝梦坐不住了,也下床翻书。人啊,就是贱,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老是静不下心读书,真的有人在旁边刻苦,内心立马觉得被落后了,一定得赶上,特别是你觉得那人应该是不如你的,就更不能比他差劲了。

于是抱着这种想法,郝梦意外地认认真真地看了一早上书,还顺带把从来都是拖到假期最后一天的作业提前完成了。中间外卖来了,俩人也是较着劲地快速咽下,继续当学霸。

郝梦向来是把额定任务完成后就再也坐不住的人,也不知道自己高三那年是怎么抱着一颗心在凳子上钉了一整年的。

下午任睡也不休息,把宿舍的钥匙给了自己就匆匆出门开会,郝梦百无聊赖地又滚回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不一会儿就熟练地睡死过去,一直到晚上任睡拎着晚餐回来把他叫醒。这期间任睡冲了个澡还洗了衣服顺带打扫了一下宿舍,郝梦就跟个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吃着卤鸡腿,看着他里里外外地忙活还要不停地接电话发短信,忙完满头汗又要去早餐店一趟顺便帮辅导员跑腿,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才抱着一堆材料回宿舍。

郝梦心中咂舌,原来这就是他日常的样子?平时看于更忙里忙外地爆粗口已经够为他同情,如今看到任睡眼底掩不住的黑眼圈和鬓角的汗水才发觉,

要活得比别人好,很难;要活得和别人不一样,更难。

第 22 章

睡了一天的郝梦各种精神,而任睡却还强忍着睡意唰唰唰地翻看材料。郝梦靠在床头玩手机的间隙抬起头,看着对床的任睡。

任睡半倚着床栏,背后有扇床,外头的夜色透过磨砂玻璃泄进来,柔和了他的脸,放佛发着光。郝梦突然觉得耳鸣,只能听到自己飞快心跳的杂音,呼吸骤停。

任睡察觉郝梦盯着他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怎么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郝梦说不出话。

任睡看了一眼手表,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也不早了,睡吧睡吧。”他把材料放在了床头整理起被子,又对郝梦笑了一下,“做个好梦。”

从没打算做个郝梦的郝梦几乎肯定他在坏笑,那种勾引人的,散发着诱惑力的坏笑。怎么办,他乏力地倒回床上,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自己好像中枪了。

郝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梦话,但愿没有,梦里的场景刺激着他,让他第二天醒来太阳穴还是一抽一抽的。郝梦还没睁眼,就移动着被窝里的手……还好,没输到丢掉最后底裤。

八点半,嗯……自己昨夜胡思乱想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这个点起床,还是能够接受的正常时间。郝梦还在床上与被窝做着挣扎的时候,任睡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拉着郝梦就要他起床,说今天没什么事赶紧搭公车去城里玩,不然辅导员和学长学姐看自己闲着又要给他指派任务了。

郝梦有些不自在地挣开他的手,看着他一脸无辜又心软了,说你得先让我洗个脸啊!任睡打了他一踉跄,说你快点!

郝梦想想这个学期还没进过城,内心也不禁雀跃起来。

从郊外一路呼吸着新鲜空气到城市里的汽车尾气,俩人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市中心,福州的交通悲剧不多说,看俩人被挤得浑身褶皱的衣服和满面的灰土可见一斑。

漫无目的地逛了不一会儿俩吃货就钻进了一家自助餐厅,郝梦还记得上回带任睡吃西餐的惨状,心有余悸。好在任睡一直使的是筷子,拿的东西也多是中餐和一些西点。

饭间任睡随意地就把不用的筷子摆在了桌上,郝梦皱了皱眉,没敢说这样很脏。郝梦都是习惯把餐具摆放在餐盘上,搁在桌子上不干净,他也从不用商家的纸巾,向来都是自备的。但是任睡没这么大讲究,能白用的都不会放过。郝梦心想,果然是不是城里人,到底有没有钱,一眼就能看穿,即使披着光鲜的外表,也藏不住与生俱来的脾性。

任睡大概是因为今日得空,心情很是不错。俩人一直吃到站不起来,才相互搀扶着出了餐厅。

“自从进了这穷乡僻壤的大学,难得吃一次自助!太爽了!”郝梦一路打着饱嗝,在朋友面前从来毫无形象可言。任睡虽然也是撑得不行,但是敛着笑,尽力忽略那蓬勃的胀意。

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搭上车回校,路上俩人差点被挤吐了,下了车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直说真是明白了福州人为啥宁可骑自行车也不坐公交的原因了。

郝梦一直欲言又止,憋了两天的话看这郊区的小路上没什么人,终于是鼓着一颗八卦的心说出口:“昨天在你的早餐店门口听到几个小妞八卦你……”

任睡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目不斜视:“嗯,议论我的人其实挺多的。”

“她们说……”

“不外乎,一,我的学长是gay;二,我是gay。”

“所以呢……”

任睡没回答,他们走入人群很快被冲散了,任睡把钥匙扔给了郝梦,自己拐进胡同帮隔壁的同学带晚饭。

郝梦认为他不想回答,自然不敢继续追问,心怀戚戚地当这这事没发生过。

晚上俩人都上了床,任睡又开始对着手机嘿嘿笑,郝梦随口问了一句谁啊那么乐,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任睡挠了挠头,脸上是许久不见的羞涩:“蓝朋友啦。”

第 23 章

郝梦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然后瞬间明白了一切。他逼着自己故作镇定:“好小子,这么大事不告诉我!上次还盘问我来着!这回你得交代清楚。”

任睡一点不自在没有,朝那头发了个语音,把手机放到了床边,像是要开始一场漫长而甜蜜的谈话。“他说不要太高调,有一回他见过你,就一口咬定你是,其实我也一直在想……那天就问了。”

“一直在想什么……?”郝梦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暑假在你家认识谌旸,他说你是,还以为我是你男朋友……”

这不亚于五雷轰顶,郝梦从没想过会被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们看穿,他一直打算着如果在大学里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就领着他去向兄弟们出柜,他万万没想到谌旸是第一个看穿自己的,他回想着每回自己调侃他找没找到女朋友,对方都是笑着而非调侃回来,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蒙在鼓里的傻子,外人一副看清一切的模样,而自己还在装模作样。

郝梦几乎是爆怒:“你知道那么久了!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装着不知道逗我特好笑是吧?”任睡连连做嘘声状,示意宿舍隔音效果不好,才让郝梦停下,看着他胸膛还在强烈的起伏,任睡一脸无辜:“这有什么好说的啊……显得我很八卦。而且那时候我不确定自己是怎样,心里很乱。”

“乱什么?”郝梦栽倒在床上,手臂搁在眼皮上,只觉得说不出疲惫。

“我当时……”任睡吞吞吐吐的,“可能有点喜欢你。”

又是一记重拳,打的郝梦眼冒金星。

看郝梦没有反应,任睡又解释:“但是现在没有了。”

郝梦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呼吸了。

后半夜他翻来覆去地想,任睡的这番话真实性到底有多大。

他怀疑,任睡只是因为追求一时刺激或者新潮而和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狗屁学长谈对象。对方带着任睡从一个一无所知的乡巴佬成长成男神,任睡也一定对他抱着当初对自己的崇拜与感激。郝梦当时有所感觉只是觉得膈应又百分百认定对方绝逼是个直男。不能不说,那个词语确实带着一丝新潮的意味,如今的社会不似从前,对gay的接受度也越来越大,但他们却依然要背负着亲人的责备,朋友的误解继续快意潇洒地活。郝梦不敢说自己体会到了多少痛,但也怕任睡只看到好的那一面。

他纠结着自以为是的问题,却又只能用这种借口来安慰自己失落的心。心乱如麻,大抵就是他此时最好的写照。

天亮的时候郝梦就醒了,他并没有做个好梦,眼皮沉重,却怎么也睡不回去。爬起床的时候看任睡已经在书桌上写写画画,心中越发觉得自己不如他,没有饱满的活力,没有积极的心态,自从上了大学,心就像霎时衰老了十年。一切都可以随便,万事只求随缘。

经过昨晚,俩人都有些尴尬,郝梦尤甚,洗了个脸就说着要回自己的宿舍了。任睡不拦他,帮他收拾衣服。

其实也没几件,俩人都在找机会开口。

“我和你住这里,他没意见啊?”郝梦强说着玩笑。

“嗯……”任睡次次羞赧的时候就会挠头。“我什么事都会和他说,他也没说什么。”

哼,真心大度。郝梦心想,那个学长必是各种老手,任睡这样的顶多给他玩玩。散了就散了,他很想问俩人进行到哪一步了,但是一直找不著名正言顺的理由。

于是他就怀着一种难过和坐等好戏的心理和任睡告别了。

俩人正式进入友情的冷战期,直到期末都没有再彼此联系。

第 24 章

多年以后的回忆,大一绝对是郝梦最记忆不清的一年,也是他人生最迷茫,最颓废的一年。消极度日,无所事事,所有难堪而苟延残喘的形容词都凝结了这一年。而任睡就像那道刺眼得有些烦人的光,一直笼罩在郝梦背后,虽然温暖,却显得压抑。

期末又一次临近,郝梦对上学期挂科需要提前返校补考的经历心有余悸,不得不拿出十二万分的刻苦来弥补平时的懈怠,好在天道酬他的情与“勤”,安全过关。

暑假他也尝试着翻阅相关书籍,想以此补救专业知识的空白,但是心中无目标,始终无法静下心来读书。他隐隐记挂着一个人,但是不敢让自己正视他,偶尔从社交网站浏览到他精彩的人生,也只能作为最普通的朋友,默默地为他点赞。

郝寒烟似乎意识到了对儿子这一个学期以来的淡薄漠视,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也很明显地看出了儿子的懈怠与堕落,这个暑假特意拿出时间来陪伴郝梦。只是两个人彼此无视了三四年,突然要找回童年彼此依靠依偎的感觉,很困难。这期间郝梦的母亲回国看了父子俩一次,含蓄地袒露了自己已经有了新生活的事实,也有意无意地关心着郝寒烟的个人情况,只是郝寒烟永远对前妻摆着那副无关风月的死鱼脸,后来更是干脆躲回县城。郝梦看着陌生的父母,回想着小时候一家三口欢乐的场景,却死活记忆不起那时候父母是怎么笑的。

郝梦只好代替父亲招待母亲,这说法略显荒唐,却的确如此。陪着她逛逛大街小巷,母亲的眼角已经生出了皱纹,但也许是身材和精心打理过的原因,总体看上去并不显老。她一路感慨着这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一方面抱怨着郝寒烟数十年不变的面孔。

郝梦一开始觉得陌生,但始终抵不过血浓于水的人之天性,在送母亲回宾馆的时候,倚在她的怀里把一切委屈都说了出来。他的母亲来自远方,和这里的一切都没有瓜葛,不怕她像身边朋友那样说漏嘴,不怕他像父亲那样得知后对自己严加管教,她只需倾听,然后带着自己的苦恼和秘密离开。

郝母去了国外也辅修了心理学,面对儿子对自个儿坦白性取向,一时间也没有多失态,只是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告诫他不滥交不自卑,若能找到一个好的,父母也不会多加阻拦。郝梦抽着鼻子把一股脑的话给说出口,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许久不见的母子二人也找回了昔日那般的亲密。

几天后郝母离开,郝梦一直送到了机场,在安检口他和妈妈说:“先别把我的事告诉郝寒烟,有一天我想清楚了,处理好了,会和他坦白的。”

母亲目光闪闪地看着眼前的小伙子,第一次显得老态而亲切,她说:“好。儿子的要求我能不答应吗。”

从厦门机场回到家中,郝梦觉得心头的那朵乌云又飞到了头顶,其实问题没有解决,只是自己一直逃避。郝寒烟不在家,夏季来临的时候他一般驻扎在沿海的几个县城,最近也不知道是在东山还是漳浦。

电话响了,郝梦无精打采地接起来:“喂~”

显示为郝寒烟来电的听筒那头传来一个许久未闻的声音:

“郝梦……我能去你家住两天吗?”

然后电话就被抢了过去,郝寒烟不容置疑的口气:

“他明天就过去。”

青春就像那瓶汽水,你不打开,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瓶赠饮。

第 25 章

郝梦的这一早上坐立难安,最终下定决心去找了自己另一个躲着不见的人——谌旸。

谌旸自从去了帝都,整个人越发地朝男神之路一去不返了,连一口原本软绵绵的南方腔都被北方女友言周教出了偶尔漕着儿化音的标普,整个精气神越发的惹人羡慕。

若是一年前,郝梦和他待在一块,还是不相上下的帅小伙,如今一比,高低立显。上回见面已是寒假,俩人还毫无芥蒂地一同打闹,如今郝梦心中有了疙瘩,暑假回来大半个月了,谌旸和几个兄弟几番邀约,郝梦都不知如何再面对他们,只好打着哈哈推掉了一切见面的机会。

这回郝梦主动打电话要求见面,谌旸很是意外,立刻就答应下来了。

在街角的咖啡店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郝梦有些后悔,自己纯粹是一时激动,更是因为明天任睡就要来了,心里乱七八糟的。

谌旸向来准时,抱着一个篮球就一屁股坐在郝梦身旁,伸手一搂把他的脖子卡的死死的:“说!这几天干嘛不出来,一出来还来咖啡厅?卧槽你要装小资也别冲我这到老爷们儿装啊!”

郝梦不自在地拨开了他的臂膀,感觉背后一片发麻,再也找不回当初亲密无间的感觉了。他转头看着谌旸,看着他一脸疑惑着盯着自己,内心突然就平静了。他想,与其不断地躲着他,不如把话说开了,说白了,自己也痛快。

他问谌旸:“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gay的?”

谌旸迟疑了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把嘴角咧到了耳边:“我靠你不是吧!就为这事像小娘们儿一样躲着我们几个?你这几天不对劲就为这事操心?”

郝梦没好气地顶着眼前的汽水:“你直说就是。”

谌旸哈哈大笑,不过很快收住了声:“都这么多年了,你之前没在意还交着小男友,现在反倒介意了?”

郝梦嘟嚷着:“那还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知道嘛……”

谌旸浑身散发着北方汉子的豪爽:“我告诉你,我从没因为你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而在意我们的关系,希望你也是。好好找个伴,”说罢还拍了拍郝梦的肩。

郝梦担心地问:“那其他人……”

谌旸笑道:“老小们那种缺心眼的你觉得他们会知道?只有我这种心细如丝察言观色……”

“得得得,旸神不是盖的我知道。”郝梦笑着打断他,心情舒畅了不少。

之后郝梦模棱两可地和谌旸讲了一下他和任睡之间的关系,谌旸倒是看得开,说喜欢就追呗,对方靠谱就好。

郝梦觉得这件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便没再接口。谌旸要拉着他去打球,郝梦懒散地说改天吧,自己还有别的事。临别前谌旸使劲捏了捏他的肩膀,这是每次考试前两人鼓励彼此的动作,郝梦心头一暖,芥蒂全散。

之后他去找了高三的小学弟,哦不,人家已经毕业了,目前正寝食难安地等着录取结果。自从上了大学,虽然口头一直说保持着联系,但难免生疏,如今再见面,也只是一前一后地漫无目的地绕着校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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