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搂着君如玉，自然看不到君如玉暗淡下去的眸子，与嘴角那一抹苦笑，随着他的话语，苦笑越拉越大。一滴泪水滑落，再看那漆黑如墨的眼中，却已是一片寒冰，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去，唯有那抹苦笑，久久也淡不下去。

可是叶辰，这是一道选择题，只有两个选项的题目，从来就不会存在第三种方式……

叶辰……对不起。

36.兄友-弟恭（十二）

完成一天的拍摄之后苏流年完全不想动弹，想了不想就让苏玄卿到片场来接他，苏玄卿自然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片场的一群工作人员。

这部片子的拍摄是秘密进行，到现在为止也只是放出了几位主演的定妆照，而几位主演的名字也被藏的很好，照片在网络之上倒是传得挺疯。因为拍摄期间直接断网，苏流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网友封为新一代女神——因为剧组公开的是他的女装定妆照。

这大概是导演的恶趣味，他男装版本的定妆照明明照得比女装多。

网络之上对这部剧猜测纷纷，因为一开始就写明了性向，大概没什么人将那位绝美的女人当成男主角过。因为导演只放照片不说话，他们自己脑补脑补得很欢乐，不过开播之后大概都会……大骂坑爹。

某种意义上来说，导演的宣传手法很赞。

苏流年表示让导演去死好吗！

在这个圈子中混，许多工作人员都认识不少的明星，也知道平常谁会来这里探班，但却不想居然还能在下班前见到大名鼎鼎的苏玄卿苏影帝。

就算他戴了墨镜和帽子，也没办法阻止火眼金睛的工作人员们。

大伙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

苏流年那时刚卸好妆，走出化妆室就看到了朝着他走来的苏玄卿，还有他背后兴奋尖叫还有拍照的工作人员们。

“……”他明明让哥哥在车上等他的……

“发什么呆？嗯？”苏流年正崩溃呢，苏玄卿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如同平日里两人相处一般揉了揉苏流年的头。“不会是看哥哥看呆了吧？”他半开玩笑道。

苏流年点点头，表示他和他的小伙伴们都被惊呆了。“我没让你进来的啊啊啊……”他哭丧着一张脸。

“你说你累了。”苏玄卿表情十分无辜：“所以我进来接你。”

“……”你装无辜糊弄谁呢。苏流年翻了个白眼，低声冷哼道：“哥哥，现在陪我走出去……不许碰我，也不许说话，不然的话……”他眯着眼思考了一下，接了下去。“不然今晚就不陪你看电视了，我直接回房间！”

“……”苏玄卿表示这个威胁可以奏效……他认输。不过现在两人一起走去出也已经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了，算起来他一点损失都没有。

导演目送着苏玄卿跟在苏流年的身后离开了片场，脸上甚至带着少有的笑意，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扭头问在一旁的文初元道：“流年怎么又先走了？”

文初元耸耸肩道：“你不是看见了么？他哥喊他回家吃饭。”

导演：“……”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文初元就站在导演身后，见他一脸呆滞，忽然间恶作剧心起，拍了拍孙导演的肩道：“导演，告诉你一个大秘密要不要？”

还处于死机状态的导演：“啊？”

“苏小年可不止这一个哥哥……”文初元意味深长地拉长音道：“他家大哥，名叫苏玄言……”

导演：“……”知道太多了接下来不会有人杀人灭口吧！？

文初元恶作剧完心情不能再好，甩甩衣袖，打算回去卸妆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句：“导演，你知道的吧？闭紧嘴巴好做人……”

导演：“……”这句话的对立面不会是：只有死人不会泄露消息吧？

导演，你脑补过了头呀~

最近苏流年的更新全靠存稿撑着，但是一来是更新两篇，二来随着他工作的日益加多，他敲字的时间变小，龙族的存稿也一直处于一种减少的状态，填补的远不够更新，为此苏流年有些发愁。

纠结了几天，他觉得除了熬夜敲字他好像没有别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嗯，更新和熬夜被哥哥骂哪一个重要？

已经十分不负责任的某位作者少年表示，当然是更新！只要他不说，他家哥哥是不会知道他熬了夜的。所以苏流年开始了顶风作案，时间就挑选在离开X市拍外景的这段时间。

说起外景，就不得不提到最后的一场戏。

君如玉的复仇已经谋划了多年，每一步都十分稳健，方法虽然有些不科学，但是要凭一己之力杀掉一位帝王，刺杀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凭借那张脸得以在帝都站稳脚跟，步步经营，得偿所愿被招入宫中献舞。

当初面试的时候，苏流年也表演过最后一场，却与现在要演的这一场完全不同，剧本被编剧几经修改，已经与当初有了较大的差别，水准更高了些，对演员的要求也就随着提高。

好在苏流年完全应对自如。

＊＊＊＊＊＊

叶辰出生之时，正值两个国家开战，他的父王将尚在襁褓之中的他带上了战场，自幼，他就在厮杀声中成长。

那场战争很长，长到足够叶辰明白自己是谁，还有自己要做什么。

敌国都城沦陷那一年他七岁，已经能够骑上战马，随着父王巡视战场。

但是他没有随着他的父王前往那座王宫。他明白今日是他们的胜利，死的便是敌国君王，若是反过来，那么他也许早便是一堆血肉，模糊不清。他不想亲眼见证一个国家真正的灭亡。

好在那一场战争之后，他的父王统一了大陆，开始真正的治国，他也离开了战场，投身于诗书之中，研讨治国之略。

太子不可能局限于皇宫与帝都，那样眼界不够大，也不足以得到历练，所以叶辰才会离开皇宫进入江湖。

他此行的目的有很多，比如拉拢江湖势力加入朝廷，比如对太过强大的势力进行一番敲打，比如打压武林各派势力，但是这一切都在遇到君如玉之后，被他抛在了一遍。

他不知道为何这个人对自己是不同的，就像不知道为何在看到魔教那妖女时他会有一瞬间的失神是一样的。

但是一开始他对于君如玉，并未付上真心。

他明白这个人的特殊，也清楚他的重要性，所有调查得来的资料都在告诉他，接近这个人对于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编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掩饰他内心的渴望。

他可以很坦率的承认，他在利用君如玉。但是那又如何？他的确送出了感情，也得到了回报，叶辰一直觉得，君如玉和他所图的一切，并不矛盾，他们甚至可以得到统一。

但事实证明叶辰太过自大了。

他献出了真心，也得到了君如玉的回应，他甚至让君如玉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他想，也许他能得到更多，只要他能更努力去做。

但是在表白的第二天，君如玉却从他的身边消失了。

就如同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让叶辰懵了，他突然有种糟糕的直觉，就好像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了……再也，见不到了……

很快，接连的打击随之而来。武林盟攻打魔教，却在魔教总堂全军覆没，死人倒是没有，但是许多的人都被那妖女直接废去了武功，关在了魔教义务劳动【不。】

他一手培植起来的势力一下子就散了，他还未反应过来，就接到帝都传旨，他的父王召他回宫。

密信之上，叶辰才知道他的父王自认死期将至，想召他回宫见最后一面。

信上的话语有些奇怪，但是却让叶辰的心底泛起一丝的不安，他快马加鞭赶回帝都，像是有谁在他的心中不停呐喊：快点，再快点，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是什么，来不及了呢？

＊＊＊＊＊＊

君如玉没想到他会被独自一人召入宫中，他本是做好了大杀一场的准备，哪怕同归于尽，他也要拿到这个男人的命。

龙座之上，那个男人身着一身金黄色的龙袍，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之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却不知为何，透出一种无端的伤感。

苏流年慢慢走向龙座，与他对视，眼中杀意越强。

四周是一片的寂静，所有的人都已经被那个男人挥退，现在这座空荡荡的宫殿，唯余君如玉与男人两人。

终究还是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也许你不记得了……你长得其实和你的母亲很像。”

“……”君如玉眸中杀意更胜，他从腰中缓缓抽出软剑，冷笑道：“我记得很清楚，她撞死在了我的面前，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那张脸……这就是我喜欢带着面纱的原因。”

男人的目光扫过他脸上的面纱，突然间勾唇笑了起来：“原来啊……当年她一死的因，就已经埋下了今日你我对峙的果。”

“你今天放我进来，是想了结这一段因果？”

“不，我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男人起身，从身后抽出长剑。“我虽知今日我有一死劫，却并不打算就此认命。”

君如玉眸中是一片冰冷，杀气四溢，他身上那套红袍似乎无风自动，面纱之下，紧绷着的嘴角拉出一抹冰冷的笑容。“正合我意。”

37.兄友-弟恭（十三）

叶辰急匆匆赶回皇宫，却被告知父王摒退了众人，独自接见了帝都最富盛名的舞娘。不好的预感再一次扩大，他的脑海只有一片空白，独自一人闯入了那间宫殿。

但是为时已晚。

他的父王倒在龙椅之上，鲜血顺着龙椅，没入铺设在地上的地毯之中。父王随身的长剑就落在他的脚边，而那个据说是进宫献舞的女子手持软剑，背对着他站在龙椅前。那剑上还有未擦去的血，血珠沿着剑身滑落，像是拉长了时间。

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漠视一切的眸光扫过他的脸，还残余着的杀气刺人，半遮着脸的面纱微动。

“是你……”她的语气淡漠，像是毫不在意。

“是你……”叶辰的声音喑哑，像是困兽。

两人的话同时脱口而出，之后两人同时呆住了。

叶辰所惊讶的，是那个人的声音，并非女子的声音，而是十分温润的男声，尽管之中透着冷意，但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把声音。

而君如玉所惊讶的，是叶辰居然认识这幅打扮的自己。

他转过身来，眸光轻扫过叶辰的全身，垂眸，忽然带起了笑容。

固定盘发的簪子被他伸手取了下来，乌丝披肩而下，落至身前，又被那双如玉晶莹的手拂到身后。解下身上的首饰，君如玉随手丢在了一边，叶辰只是站在那里看他一步步取下身上的东西，那似是舞服的袍子，被他随意撕去，变得简洁，叶辰这才发觉，这是一件男装。

有什么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但是速度太快，叶辰根本来不及抓住这缕思绪。

只是很快，也成最后的一点防备也被瓦解，因为那人抬眸看他，上挑的凤眼半敛着，乌黑的眼珠闪烁着光华，带出一丝妖惑。他抬手，取下了掩去了半张脸的面纱。

那时间很短，只需一个眨眼，那时间很长，叶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那一下的跳动声，漫长得像是几百年……

那是他最熟悉的脸孔，虽是化了淡妆，但不变的依旧是那绝代的风采。

他就站在那里看他，手中还握着方才夺取他父王性命的软剑，剑身已恢复如初，就如同这柄长剑从未被使用过一般。

叶辰已经完全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连移动自己的身体也做不到，只能是张着嘴看着那个人，眼中是一片乌黑的云，也不知酝酿着什么样的暴风雨。

“很惊讶？”君如玉像是有些疲惫，闭上了双眼，嘴角笑容冰冷，身上杀意还未消。“惊讶什么呢？是我为何会成为帝都舞娘还是为何我就是魔教妖女？亦或者是，我为何要杀那人？”

“……”叶辰只能是看着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君如玉也没有问他的意思，他手持长剑，慢慢走了过来。

“叶辰，当你在母后身边嬉闹欢喜的时候，你可知道我在何处？当你在你父王身后，身骑战马，攻城略地的时候，你可知我在何处？”他低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可知，两国征战，百姓受难，横尸遍野，瘟疫盛行，你们得胜高歌，而我呢……”

“你知道吗？我从五岁起，每天日日夜夜想的，都是杀死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灭我国家，斩我父王，逼死我母后，让我流落颠沛，受尽屈辱，以女人身份加入魔教，一躲就是十二年。”

“你知道身背国仇家恨是何滋味吗叶辰？我很累了叶辰……”

“若是你不是你该多好……”他忽然抬头看他，笑容美容醉人，就如同他们的初见，他笑的温和，说他叫君如玉。“我想过，只要杀了这个人，我便找一小孩做徒弟，将毕生武功传授与他，然后与我爱的人浪迹天涯。两人一起，走到哪里都可以落地为家。”

那双手骨节分明，是有些纤细白皙，却也可知，这是一双握剑的手。这双手抚上了他的脸，缓缓勾画着他的面容，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眼中却透出了欢喜。

君如玉欺身上前，注视着叶辰的双眼，笑道：“可是叶辰，这些都只能是我的梦。我爱上不该爱的人，所以我没有了选择的权利……叶辰，家与我，你一个也放不下……”

叶辰睁大了眼睛，想起了君如玉当初让他做的选择，还有他给出的答案。“我……”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君如玉用手堵住了双唇。

君如玉此刻不需要他开口说哪怕一句话。

他做的决定，从来没有谁能更改，就算自私也好，独-断也好，他替自己和叶辰都做出了选择，最最干脆的选择。

“叶辰，我替你做好了选择……也许不是你想要的，但是，你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了……”他脚尖轻点，拉开了与叶辰之间的距离，扔在地上的长剑被他挑起落在手中，他和叶辰对视：“我知道一切都不能怨人，杀了你的父亲是我一生的执念，我没有想过复国，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适合做一个太子……但是叶辰，你能够成为一个王。”

“所以，我取走这个男人的命，还你整个天下！从今以后，再不相见！”话罢，横起的长剑如虹，没入那白皙纤细的脖颈之中。他的眼中厉色闪过，手再用力，将自己再送入剑下……

意识模糊之前，君如玉见到叶辰冲了过来，同时，似乎有谁在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飞溅开的血泼洒于四周，落在地上如同朵朵盛放的彼岸之花，叶辰的眼前一片血红。

还未从父王身死的真相之中醒来，就见到自己的爱人自刎于自己的身前，他的脑袋近乎空白，只是本能扑了过去，将那人的身体搂入怀中，紧紧环住，像是要确认这并不是梦境。

这并不是梦境，怀中的身体在慢慢失去温度，他的脖颈处还有鲜血在外流，染红了一头青丝，那绝世的面容此刻失了血的苍白，却显得如此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