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李帆
李帆  发于:2015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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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儿。”韩宁拉着张强就要往自己车里拽,“带我去见刘现峰。”

张强上了韩宁的车,首先点了根烟,递给韩宁,“宁子,不是我不带你去,是我不能带你去。”

韩宁哆嗦着抽了一口烟,还被呛的直咳嗽,“为什么?”他转过脸,瞪大通红的眼睛,“为什么不能带我去?”

张强抽了口烟,慢悠悠道:“宁子,我想问你,见了小峰,你打算怎么办?你能跟他在一块儿过?”

张强这句话把韩宁给问的噎着了,这么些年他头一回因为惭愧,低下了头,“我……我……我不能跟他一块儿过,我只想见见他。”

张强看着这个从不低头,从不示弱,现在却一副期期艾艾窘迫样的人,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哎,宁子,我可以带你去见小峰,不过你只能瞅一眼,不能让他发现你。”

韩宁立马发动了车,“好。”

韩宁的车开的那叫个快,他没开几分钟就被张强赶到了副驾驶座,张强是真怕自己鲜活的生命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韩宁觉得这是他走过的最漫长的道路,那种想见到刘现峰急迫心情,让他的心跳也加快了几拍。没过一会儿他的心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瞅着昏暗幽静的道路,张强这分明就是要把车往郊区开。

他目光刷地一下扫向张强,“这是要去哪?”

张强看看他,无奈道:“宁子,你别紧张,等会儿你肯定能见着小峰。”

到了地方,韩宁才知道,怪不得他翻遍了市区的医院都找不见刘现峰,原来刘现峰住的是本市最贵的私立医院。

这家医院,不只是在本市,就是在整个北部地区,都是赫赫有名的。这里不但环境好,防范措施做的也很到位,如果不是病人的家属出来接应,谁都甭想进去。

张强跟门卫打了声招呼,带韩宁走进了这家名闻遐迩的私立医院。

张强不放心的嘱咐道,“宁子,你记住,等会儿你看一眼就走。”

韩宁快速地迈着步伐,“我知道。”

张强领着韩宁七拐八拐地拐了几个弯,绕过一大片亚麻花花丛,停下了脚步。

他纳闷道,“咦,小峰怎么出来了。”

韩宁立刻撒吗,当他的眼睛撒吗到,不远处照明灯下坐在轮椅上,篓勾着背,蜷缩着身子,低着头的刘现峰时,他早忘了张强的再三叮嘱咐,他没命地跑向了这个让他成宿辗转难眠,整日食不下咽,每秒都失魂落魄的人。

“宁子,回来。”张强也赶忙跑了过去,他在心里暗叹,这事儿办的!要让张华知道,非揍他不可。

韩宁飞奔过去,跪倒在刘现峰轮椅前,一只手紧紧抓住刘现峰的手,另一只手在刘现峰两腿间的膝盖处不停地摸索着,当他确定刘现峰的腿都在后,手又搁到了刘现峰瘦条条的脸上。

他没说话,就这么激动地一只手紧紧攥着刘现峰的手,另一只手在刘现峰的脸上摸来摸去。

刘现峰用陌生的眼神瞅他一眼,把脸别到了一边,“你是谁?”

这话一出不但激动的韩宁愣住了,就连一旁的张强都错愕了。这些天他从没见刘现峰开口讲过话,一开口,就这么骇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刘现峰得的是忧郁症,而不是失忆症。

韩宁的手又在刘现峰脸上来回的搓了两下,颤着嗓子道:“峰峰,我是你媳妇!你不记得了?”张强知道刘现峰得的是失忆症,可他不知道,他以为,刘现峰是被车给撞失忆了。

刘现峰缓缓扭过头,声音冰冷道,“你走吧,我不认识你。”

韩宁有想过刘现峰被车撞成轻伤,重伤,甚至是残废。他就是没想过刘现峰会被撞失忆。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突然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失忆了?竟然失忆了?这他妈的是在拍电视剧吗?

他把脸深埋在刘现峰摊开的手掌中,看到了刘现峰无名指上带着的那俩银光闪闪的戒指,他抓住刘现峰的手,用力一举,在刘现峰眼前一顿晃,“刘现峰,这个你也不记得了?”

刘现峰赶忙抽回手,搁到了背后,“你干什么?我都说了不认识你,你走。”

韩宁刚要开口讲话,就被张强拖了起来,“快走,张华来了。”

张强这边儿拖着韩宁走,韩宁那边儿冲刘现峰喊,“刘现峰,见证幸福每一刻,浓浓糖果情,甜蜜如拥抱。”说着他一掏裤兜,给刘现峰撇过去块儿奶糖。

刘现峰转动着轮椅,给了韩宁个冷冷的背影。

第58章

张华踩着高跟鞋嘎达嘎达地走了过来,这个随时都保持着高贵尊容的女人,即便是心里滴着血,每天掉着泪,姿态也依旧是要多有范儿就有多有范儿。

刘现峰遭遇车祸没能让这一家子为之撼动,可刘现峰平安醒来后的表现却让这一家子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当中。

甭说是张华,刘刚,刘长君也被自己的孙子吓得差点儿脑淤血。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呀,他二话没说,直接陪着自己的孙子住了进来。就连请大假回乡带孙女的方姨,都跑了过来。

可刘现峰甭管是谁来,就是不开口讲话,他不但不讲话,他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反正就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最初家里人以为刘现是被车撞坏了脑子,让刘现峰是大大小小的检查做了个遍,结果,医生很明确的告诉他们,一切都没问题。

确定刘现峰脑子没问题后,一家子人总算是放了心,想着刘现峰没准儿是受了惊吓,过几天就会好。

一天一天过去了,刘现峰不但没开口讲话,甚至连医生开的药都不吃了。这可把一家人急坏了,赶忙给刘现峰找了权威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问张华是不是刘现峰在遭遇车祸之前就受了什么刺激,张华本能地就想到了韩宁。当她给张强打电话询问得知刘现峰很有可能跟韩宁分手了后,就更确定了这一点。

她支支吾吾告诉心理医生,他儿子也许是受了感情的创伤。

心理医生给刘现峰连着做了一个星期的心里辅导,刘现峰却依然不开口讲话。又过了几天心理医生告诉张华,刘现峰在排斥治疗,说白了就是刘现峰潜意识里压根儿就不想好起来。

这种病最怕的就是患者不配合。最后心理医生无奈地安抚张华,你们不要太着急,说不定患者一觉醒来就愿意讲话了,这种例子在医学界也不是没有。

张华知道心理医生在安慰她,可她还是一心期盼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在一觉醒来后,叫她一声华姐。这一声华姐,直到等到张华崩溃为止都没等来。她一气之下,拨了个电话,把韩宁的饭店眨眼间就都给关闭了。

张华走过来,看到刘现峰正俯下身,伸着胳膊,挣扎着够什么东西。

这一发现,让张华吃了一惊,她儿子打从车祸醒来后,就在没有过什么诉求,现在她儿子竟然对某个东西有了需要的诉求。

她急忙蹲下身,这一蹲下身,她才发现,他儿子这么费劲想要的东西原来只是块儿奶糖。当她把奶糖搁到她儿子手里,一抬头,瞧见的是,她儿子的满脸泪水。

她抖着手摇晃着紧握奶糖的刘现峰,“小峰,小峰,你怎么了?你告诉妈妈,你说句话呀?”

她的猛烈摇晃跟呜咽的喊声,还是未能换取她儿子的只言片语。她扒在自己儿子的膝盖间,轻轻地抽泣起来,哭够了,她起身给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

她哀痛地跟心理医生道,‘怎么办?我儿子哭了!’

心理医生很平静地告诉她,‘这是个好现象,说明患者有了心里波动。”

张华挂了电话,望着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攥着奶糖的刘现峰,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心。

出了医院,韩宁照自己的车,狠狠给了一脚,“他妈的,失忆了!怎么会这样儿?”

张强站在车旁纳闷道,“按说,不能啊,小峰得的是忧郁症,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你说什么?”韩宁猛地转过头,瞪大了眼:“刘现峰得了忧郁症?”

“恩。”张强黯然地点点头,“小峰自从出了车祸,就没开口说过话。”

“怎么会……?”韩宁哽咽了一下,“那还不快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张强觉得韩宁这话说的有点儿多余,“宁子,你觉得张华会不给小峰找心理医生?”他倚在车身上,叹道:“没用,早看过了,医生说,小峰在排斥治疗,他跟本就不想好起来。”他转过脸,瞅着满是苦楚的韩宁,“张华不光担心小峰开不开口说话,还担心他的腿,他不接受康复治疗,医生说照这样下去他这辈子就瘸了。“

“这个白痴。”韩宁照着自己的车,又狠狠给了一拳,他冲着张强吼:“那你们倒是快想办法啊。”

张强被吼的直皱眉,“宁子,张华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会不想办法。”他突然很气愤地一拍机顶盖儿:“我姐她为了小峰,都快哭死了,你知道吗?”

韩宁胳膊俯在车上,脑袋深埋在臂弯中。刘现峰得了忧郁症要比刘现峰失忆了给他的打击来的还要残忍。这个曾经活蹦乱跳,狂妄不屑一顾的人怎么会得忧郁症?

他微微抬起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什么时候的事儿?”

张强继续皱眉道:“什么?”

韩宁侧过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问道,“车祸?”

张强掏出手机翻了翻,他记得刘现峰出车祸那天,张华给他发过信息,“上过月28号。”

28号……28号……韩宁闭眼低头默念着,他难受得连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那天是他头一回给刘现峰发短信,所以他很清楚的记得28号就是刘现峰脑袋被撞破的那天。

张强瞅着这样的韩宁,又心软了,他上去把人揽在到自己怀里安抚,“宁子,你别这样儿,这不是你的错。”

韩宁没有推开,他两眼望着医院的方向,眼神一下变得坚毅无比,“能陪我喝一杯吗?”

张强领韩宁去了魅沙,他亲自挑选了几瓶酒,往包房一搁道,“宁子,好好喝,我陪你。”

韩宁没吱声,打开一瓶酒就开始往嘴里灌。张强没拦着,他自己打开另一瓶酒,缓缓倒入杯中,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这一晚,韩宁破天荒的讲了很多话,他说起了很多关于刘现峰曾经为他做过的荒唐事儿,说到最后他竟然把刘现峰为他砸张强赌场的事儿都毫不忌讳的秃噜了出来,说这些话的时候,韩宁脸上透着似有若无的甜蜜与幸福。

张强坐在那里,依旧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只是听着听着,他眼里滚出了闪闪发亮的液体,这个他一直钟爱的男人,最终还是爱上了别人。

从魅沙出来,张强要送韩宁,韩宁坚持要自己走,他没强求。望着韩宁远去的的背影,他说:“宁子,好想回到10年前!”

韩宁没开车,也没打车,他是实打实地走回任生家的。

任生听到门外铁门的响动声,立刻站了起来,他知道这指定是他哥回来了。他一看他哥喝了酒,赶忙过去扶,“哥,怎么喝这么多酒?”

韩宁一转身抱住了任生,“小生,哥放不下他,哥真的放不下他。”他头杵在任生的肩部,像个做错事儿的小孩儿在跟大人诉苦一样委屈,“小生,哥尽力了,哥真的尽力了!”

任生一仰头,泪沿着眼眶淌了下来,这个世界最悲哀的事儿,不过如此,一个你爱的男人,抱着你哭着跟你说,他放不下另一个男人。

“哥!”任生用手摩挲着韩宁的后脑勺,“你喝醉了,早点儿睡吧。”

说完他扶着韩宁就要往楼上走。可刚迈了几个台阶,韩宁突然挣脱了他,向台阶下方走去。就在他愣神之际,韩宁从厨房提留出把刀,扑通跪在了他面前,“小生,你杀了哥吧。”

任生一个不稳,差点儿从台阶上摔下来,他死死抓住扶手,由于过于的用力,指甲盖儿透出了隐隐的白色,“哥,你说什么?”

韩宁的语气坚如磐石,“小生,没有他,我活不下去,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所以,你杀了我吧。”

任生死死抓着扶手的手,缓缓松开,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韩宁面前,也跪了下来,“哥,你怎么能这样?你明知道,我不会动手。”这句话淡淡说完后,他突地破着嗓子发狂大吼,“你明知道,你就是我的命!你还这样威胁我!”

韩宁注视着任生扭曲了的脸,一字一顿道:“你不会动手,好,那我自己来。”他用沉静的眼神望着任生,手紧紧握住刀柄,向自己小腹捅去。

“哥。”任生甘肠寸断地喊着,手狠狠握住了刀刃,他硬生生把横着的刀,掰成了直立,血瞬间顺着刀刃流向了刀柄,渗到了韩宁的指缝间。

“哥,你去找他,你去找他。只要你好好的。”他说的是那么的悲痛欲绝。

韩宁刹那间被吓呆了,他自己的死活他不在乎,但他不能瞧见任生受一点儿伤。他松开刀柄,一下下掰开任生紧握刀刃的手指,“小生,小生。”他哀嚎着一把抱住这个他最亲的人,“小生,哥对不住你。”

任生死死抱住他哥,凄惨地哭了起来,这哭声就像是要耗干他生命。韩宁也跟着无声地落着泪。

俩人抱头痛哭了许久,任生站了起来,虚弱地向自己屋里走去,走到门口,他背对着韩宁,吐气似的说了一句,“哥,我没事儿,你也早点儿睡吧。”

韩宁没去睡,他看任生进了屋,走出家门,打上车,绕了好半天,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的药店,买好纱布跟消炎水,回了家。

当韩宁打开门的时候,任生没在自己屋,而是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愣着神儿。

韩宁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没吱声,帮他默默清理清理完,又轻柔地用纱布一圈圈缠好他的手指。

任生在这期间也没开口讲话,等韩宁做完这一切,他才徐徐道,“哥,其实不疼。”

韩宁揉了揉他的短发,“小生,去睡吧,哥今晚陪你一起睡。”

任生会心地笑笑,“哥,睡你屋吧。”

韩宁也瞅着他笑了笑,“好。”

任生搂着韩宁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看任生睡着了,韩宁翻了下身,睁开了眼,虽然任生今天的表现还是有点儿激烈,但很显然已经做出了让步,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刘现峰。

这一刻韩宁在没了之前的煎熬,这一刻他的内心很豁然,这一刻他在心里说,峰峰,等我!

第59章

早上,韩宁瞅了眼一旁酣睡的任生,轻轻走下床,迅速洗漱完毕出了门。

他去魅沙取上车,用力一踩油门,朝着刘现峰的所在地而去。

到了地方,门卫拦住了他,“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能?”韩宁很似焦急,“我昨天才来过。”

门卫仔细打量韩宁,回想着昨天是否见过这么个人,“昨天是因为有入院卡。请联系家属办理入院卡。”

韩宁心想要是联系张华,张华指定把他赶出医院。他想想说,“那我看病。”

门卫很礼貌地伸手指了指,“门诊在前面拐弯处的左边大门。”

到了门诊,韩宁思来想去挂了个神经内科,他把病历本往医生面前一搁,“我要住院。”

医生是一美女,她眨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韩宁笑,“先生,请问您是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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