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嘿嘿笑着求饶，说：“没有没有，都是闹着玩儿的，我发誓，我在她们面前连裤子都没脱过！”

“哼。”

然后我又漫不经心问起他跟几个男人在一起过。他说，一个。

听到这个答案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也许他花心一点，我心里反倒会好过，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酸酸的。正是因为只有过那么一个人，才足以见得他对那个人用情有多深。

我说：“你……很爱很爱他吧？”

他垂了垂眼，说：“我很感激他，出现在我最艰难的日子里。”

突然觉得很气馁，我有些负气地转开头，说：“那你为什么不一直跟他在一起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揉揉我的脑袋，仿佛在说到此为止。我又不是女人，既然他不想说，我也不会没完没了不识趣地去问。于是只好自己跟自己生气，闷声不吭了一整天。

直到晚间，饭桌上，他笑问我怎么了，我才说：“羊羊哥哥，你能不能也给我做一个陶罐啊？我很喜欢……”

他一边给我夹鸡腿，一边淡淡地说：“那可不行哦，我不会再送陶罐给任何人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接下来的三天都没有理他。

上课的时候，同桌总是找机会跟我说话，看得出来她很有意向跟我聊天。但是我不大想跟她聊。自从上次被她介绍给腐女朋友做活标本后，我就觉得她很不靠谱。

有一次，她神神秘秘给我推荐了一部电影，叫做《霜花店》。

我说，什么东西啊名字那么奇怪？

她“嘿嘿嘿嘿”笑了半天，说，你回去看看啊，看了就知道了，很好看的，我看了十遍哭了二十遍呢！

我说煽情的啊？我不看我不看。

她说，不是煽情的，是动作片，动作片，嘿嘿。

我问她是哪国片儿。她说韩国的。我忙跳开，摆手说不看不看。她说你对韩国有偏见啊？我说没错我就是有偏见。她，……

放学的时候她又叮嘱一遍，说记得看啊，一定要看完整版。

我嗤之以鼻。结果回去以后还是很手贱地搜出来看了。这片子，气势恢宏，荡气回肠啊……但是……妈蛋讲的居然是两男一女……的故事。而且这个“动作片”的动作，指的是床上运动。

我看得脸红耳赤。

第二天去了学校，同桌凑过来问我看了没。

我义正言辞斩钉截铁说没看。但是脸却一下子红了起来。

同桌挑着眉毛打量我半天，唉一口气，说：“哎呀呀，可惜了，那么好一部片儿。里面那个洪总管真是个渣渣，王明明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跟王后睡了呀！就算王后再漂亮，她也只是个女人啊他怎么能喜欢女人呢！”

我说：“王后一点儿也不漂亮好吗……”

同桌斜眼睨我，似笑非笑：“你不是没看嘛？”

我：“……”

当晚回家，学了一会儿习，就感觉到烦躁不已。于是又翻出来那部片决定温习一遍。在韩子玉的电脑上。

不要误会，我才不是喜欢看呢，只是因为前一天看的时候有些情节没连贯起来……

韩子玉在书房办公。为了不打扰他，我带上了耳机。

看到王与洪总管很激情地滚床单那段的时候……我回放了三遍。然后伴随着耳机里两个大男人“呼哧哈拉”的喘息声，我……可耻地躁动起来。

正在想着要不要采取一些措施，结果不经意从屏幕反光里看到一个人影。

我一惊，顿时什么感觉都没了，慌忙站起来，看到韩子玉站在后面抱着手看我。

我：“……呃羊羊哥哥……这个……我不小心点开的，我也不知道是这种片子……”一边说着一边探手过去关电脑。

“不用关。”他按住我的手，一把扯掉耳机线，影片里意乱情迷的声音便瞬间在整个房间里回荡起来。他把我拉到身前，一边将手探进我衣服里，一边抵着我的唇说：“萌萌，想要了就跟我说嘛，干嘛这样折磨自己……”

虽然慢慢知道了韩子玉的许多事情，跟他也越来越亲近，但我还是觉得对他有许多的不了解。我想要知道他的全部，因为我认识他太晚，没有来得及参与他的全部。我很羡慕那些曾经出现在他过去生活中的人，那些能够陪着他一起欢笑一起痛的人。

我问他，我们可以在一起多久。

他垂眼想了想，说，到你高考结束吧。

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心都冷了。原来只有这样短？在他心里，原来跟我在一起只是这样随意的一件事情吗，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

想起来，以前交过的女朋友会矫情地问我，我们是不是会在一起一辈子。我那时候觉得很可笑，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于是只好支支吾吾搪塞过去，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现在我得到了报应。我实在是自取其辱。

我有多么喜欢他，他大概不知道吧。他凭什么那么轻描淡写？我拿被子蒙住头，强忍着才没让委屈的眼泪流出来。没什么大不了，女人才会哭哭啼啼。

韩子玉隔着被子拍拍我，轻声问：“生气了？”

我没有理他。

他轻笑出声，趴在我身上，说：“嗯……那要不……到你大学报到那天吧。”

我气得险些喊出声来，一把推开他，连同被子一起滚到了床底下，躲起来不理他。

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直到我都想钻出来瞄一眼的时候，才听到他柔软的声音说：“这样还不行的话，就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吧。”

我愣了愣，又愣了愣，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掀开被子，跳起来一把抱住了他，带着鼻音喃喃说：“明天就跟你分手！”

我听到他宠溺的轻笑，抱着他的耳朵狠狠啃了一口。

半夜的时候，我跟韩子玉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我和他面面相觑，均是不明所以。大半夜的，什么人这样急不可耐地敲门？又为什么不按门铃？漆黑一片里响着这空荡荡的敲门声，还真有点毛骨悚然。

韩子玉安抚地拍了拍我，说：“我去看看。”然后拿了床头的铁质手电，走出卧室。

我担心有什么问题，立马跳下床跟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敲门的竟然是韩叔叔。

刚一开门，他就一头栽进来，看样子喝了很多酒，很狼狈。“羊羊，羊羊……”他口齿不清地嘟囔。

韩子玉竟然没有去扶，只是冷眼看着。

我知道他们父子之间必然是有一些隔阂的，毕竟几年前才相认。可是我是否该置之不理呢？我犹豫了一下，上前去扶韩叔叔。

被韩子玉拦住了。

韩叔叔抬起头来看到我，似乎是惊了一惊，说：“你是……何成康的儿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韩叔叔，我……”我看看韩子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韩子玉说：“萌萌，你进去。”

我：“可是……”

“没有你的事，你进去，关上门，无论如何，不要出来。”

我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不该参与。关上门的一瞬间，听到韩子玉冷冷的声音：“你有什么事吗？”

韩叔叔似乎是在啜泣。

“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我伏在卧室门上听，韩子玉似乎想拉韩叔叔出去。

韩叔叔却执意不走，带着哭腔哀求：“羊羊，你告诉我，颜佳在哪里？”

韩子玉顿了顿，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你的姨妈，是你从小相依为命的人，她去了哪里，她打算做什么，一定会告诉你的……”

“是吗？”韩子玉的声音冷的可怕，我从没听过他这样说话，“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去找她？”

“我，我……羊羊，我破产了，所有的钱都被你小姨带走了！她连我的股份都骗走卖掉了，房子、存款，什么都没留下啊……”

“是吗。”依旧是漫不经心。

“羊羊你救救我，告诉我她在哪里？她还以我的名义跟别人借了不少钱，要是找不到她，拿不回钱还债，我……我就活不下去了呀！”

韩子玉很久没有说话。

“你知道她在哪对不对？羊羊你告诉爸爸……”

“我说了不知道。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就回去吧。”

“羊羊，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我早该想到，你们两个是串通好了的，处心积虑靠近我，其实就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夺走我的财产！要不然她也不会先是哄我把公司交给你，又是千方百计跟我结婚……”

然后是很久的沉寂。

“对，是这样的。”韩子玉突然冷笑，“其实从一开始，我母亲怀上我的时候起，这一场阴谋就已经开始了。她当时就知道你会飞黄腾达，离家出走跟了你，还生下我这个孽种，预备十九年以后来夺你的财产，然后通通烧成灰祭典她。”

韩叔叔久久没有说话。我想他该是哑口无言。

“你后悔把公司交给我吗？”

“我……”

“现在想把给我的一切再重新拿回去吗？”

“羊羊，我不是那个意思……”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一分钱都不会还给您的。当初我并没有问您要一毫一厘，是您自己心里不安，一定要拿钱来买我一个肾。其实一条命远比您所给我的要值更多的钱吧？”

“……羊羊，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韩叔叔的声音都近乎绝望了。

韩子玉没再说什么，外面响起开门声。“你走吧。”韩子玉下了逐客令。

有脚步声离去。当门重重关上的时候，客厅里陷入了可怕的安静。我靠在卧室门里，他们说的话全部都听到了，心情莫名有点复杂。不知道韩子玉此刻是怎样的心情，我该出去还是等他进来。

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外面便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忙要开门出去，刚拉开一条小缝却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关上了门。

我拍着门板喊“羊羊哥哥”，他在另一边沉沉地说：“不要出来，给我十分钟。”

十分钟以后，我走出去时，看到他坐在窗前默默抽烟，烟灰落了一地，黑色的地板上好像缀着晦暗的繁星。

他穿着白色背心，看着被风吹动的白色窗帘，一言不发，脸上神色除了些许疲惫，还是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

客厅另一边，电视机的残驱躺在地上，花瓶东倒西歪，地板上到处都是碎片和玻璃渣子，还有……暗红色的血渍。

我的心一紧，两步并作一步走到窗前，低头一看，韩子玉赤着脚，脚下一摊鲜红。

我说：“羊羊哥哥……”

他指间夹着烟，抬起头来看我，目光很平静，忽然淡淡一笑。这一笑，看得我心很疼。我跪在他腿边，伸手去触碰他的脚：“你受伤了……”

还没碰到他的脚，就被他搂着整个人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没事的，不用管它。”

我挣一挣，说：“不行，流了很多血，得赶紧去医院！”

他抱我很紧：“明天再说。”

“那怎么行！万一伤口里还有玻璃渣怎么办？”

“明天再说。”

“不行！”我急得快要哭出来，“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很严重的！”

他终于松开我，看着我跳脚的模样，笑了起来。我跨开腿作势要背他，说快点上来快点上来。他很坏地笑笑，说：“你让我干嘛？”

我说：“我让你上来啊！”

他：“这是你说的啊，我可上了啊——”说着就开始动手动脚。

我哭笑不得，一边踢他一边骂“滚蛋，严肃点”。他告诉我卧室里有医药箱，让我去拿。我说你自己可以吗？他说，江湖上拼杀的人，这点生存技能还是有的。

当晚我看着他包扎，欲言又止。他头也不抬，说：“别问了，明天再说。”

我：“哦……”我还没开始问呢好吗……

第二天他照旧开车送我上学。放学出校门的时候，却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马路对面的报亭边等我。

我走过去，什么也没问。他冲我笑笑，说：“我们去吃牛大碗。”

我说：“好啊。”

饭桌上，他说，以后不能开车接送我了。我说没关系啊反正也不远。他心不在焉地挑了两根面，又说，除了房子是他自己买的，其他所有东西都拿去替韩叔叔抵债了。包括他的爱车。

我点点头说“哦”。其实早就料到了，他才不是一个心狠的人。面冷心热罢了。

他又说：“萌萌，吃了这顿饭，你要是想分手也可以……”

我说：“为什么？”

“因为我从现在开始可能只付得起这顿饭钱了。”

“不是有我做饭呢么？要你出什么饭钱？”我拿筷子敲他的额头，“喂韩子玉，你清醒点好吗？你以为我是贪图你的钱财吗？我贪图的明明是你的美色好吗！”

他拍开我的手，一边使劲擦额头上的油渍，一边笑笑，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真敢说分手，我就先自杀再杀你再逃之夭夭。”

我：“……好贱。”

“哥哥送你一个礼物。”

我揉揉耳朵，又揉一揉：“送我礼物？真的假的？我又不过生日……”

“我看你比较喜欢我的车，鉴于以后基本上是坐不到了，所以……”他递过来一个差不多一比十九比例的玛莎拉蒂车模。

我愣了愣，接过，饱含热泪地望着他，说：“羊羊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埋头吃了一会儿面，又说：“羊羊哥哥，千万别不开心啊，这都没啥，来日等我挣了大钱，分分钟把咱们宝贝车赎回来。”

第二十八章

从那以后，韩子玉离开了本属于他父亲的公司。

他去找了别的工作，我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因为他从不对我讲，只是要我好好学习。我有时候都觉得他好像我妈，总是催促我学习，殷殷关切我的未来。难道辍学真的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吗？

总之，相比于其他破产的人来说，他显得过分冷静从容。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特殊经历吧，大起大落过后，就觉得现在这种遭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也是，不过就是手头没钱花了，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起码房子还在。其实我心里是很庆幸他没有连房子一起卖掉的，不然我跟他连窝在一起都不能了。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敢问起那天韩叔叔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一阵。说，你真的想知道吗？很残酷的。

我说想知道，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那天他讲了很多，语气一直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