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所有的时间都被安然一个人霸占了，他也觉得理所应当，我的正牌情人韩枫早被我抛在了脑后，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最近忙于结婚的事情，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寒风说他年轻的时候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也想找个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回头想想那时候的想法挺幼稚的，反而家庭生活会给他带来安全感和社会认同感，他说没有人是为了谈恋爱活着，激情会随着年龄而淡去。他的想法我不苟同，我问他那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韩枫看着我笑而不语。

我是在周末的时候接到韩枫的电话，那时候我正在厨房里忙着给安然做中饭，工作之后我反而不愿意做饭了，以前自己做着吃是为了省钱。后来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值得一做，索性就在外面买了。安然说两个人在家做饭吃有情趣，我无奈苦笑，觉得有情趣的人只有他一个，因为买菜、做饭、刷碗都是我一个人在做。

“在忙什么？”韩枫的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舒服。

我伸头朝客厅看看，安然正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的看电视，“没什么，在做饭，要吃午饭了。”

韩枫在电话那边轻笑，他说：“我在外面办事，离你家很近，等我二十分钟一起吃吧。”

“别！”我急忙说道，要知道让安然看见韩枫来找我可不是好玩的事，虽然我和安然现在仍旧没有复合，可我也不愿给自己找麻烦。

至于韩枫，人家已经要结婚了，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好。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们之间的关系全凭自愿，我们关系介于朋友和爱人之间，或许更像是知己吧，至于我是否爱过他，我想如果一个人真正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里、心里永远都不会再有别人了。

话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传来韩枫的笑声，“他在你那里是吗？”

我当然知道那个‘他’指的是安然，我和安然的是是非非韩枫一直都很清楚，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或许他早就预料到我和安然还会走到一起，算是旁观者清吧。

“叶亭，你现在是大人了，对于你的事我不太好再评论，你可以自己处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今后无论怎样，照顾好你自己。”

“我．．．．．．。”我想解释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和安然住在一起，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也都做了，我又要如何解释我并没有和那个人在一起。

“不用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来喝喜酒吧！”

“恭喜恭喜！”我连忙道喜。

“你知道我结婚是什么心情？其实我更愿意你发脾气。如果现在结婚的是他，你还会如此淡定吗？”

我哑然，韩枫从来没有说过这么任性的话，他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他说他最讨厌的两个词语就是‘如果’和‘后悔’。

“小亭，我之所以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是因为我没有遇到那个可以陪伴我一声的人。

韩枫说完那句就挂了电话，而我拿着电话呆呆站在地上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安然拍我，我才反应过来锅里的菜都糊了，我急忙将火关了，忙了白天都白费了。安然拿起我放在灶具上的电话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给谁打电话这么专心啊？”

我抢过电话讪笑，“和一个同事说些医院里的事。”

韩枫结婚那天早晨，我站在穿衣镜前打扮，毕竟参加他婚礼的人有很多都是医学界的权威人物，我也想给那些人留下好印象。安然醒了但是没有起床歪着头看我，“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我之前告诉他我要参加同事的婚礼，“不行，你又不认识人家，我怎么给你引荐啊！”

安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有什么不好引荐的，你就说我是你男朋友，今天咱们参加他的婚礼，没准哪天就邀请他参加咱俩的婚礼。”

我被他逗笑了，“你不怕吓到人家吗？再说中国法律也不允许同性恋结婚啊！”

“谁TMD和你开完笑了！”安然突然从从上坐起迅速的下地走到我面前连鞋都没有穿，他带着怒气捏起我的下巴咬着牙低声说道：“去参加情人的婚礼感觉怎么样？你打扮的这么好看干什么？砸场子吗？还是想告诉他你比他的新娘子漂亮得多。不能结婚就去参加他的婚礼，是吗？你个贱人！你恶不恶心？”

我挣脱来安然的手整理了下被他弄乱的衣服，“我去参加谁的婚礼是我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我冷笑着看着眼前暴怒的安然轻声说：“说不准哪天我还能参加你的呢！我期待的很！”

“不许去！”安然抓住我的衣服就往下扒。

我一面挣扎着一面问：“你怎么知道是韩枫结婚？”

安然冷笑着看着我没出声走出房间，不出一会儿就气势汹汹的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张请帖，那时之前韩枫给我的被我夹在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发现了，“每天拿着这个看，是不是很伤心啊？人家都结婚了你还念念不忘，你贱不贱？”

我一把抢过安然手中的请帖，“我是贱，但不管你事！”

安然抓住我的衣领把我甩到沙发上，他自己也倾身伏下来，他双眼通红，早就丧失了理智摆出了一副玩命的架势，“你是天生犯贱，同时被两个男人玩你都不会累吗？我早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你还敢说喜欢我，你和他从来都没断过吧，那天要不是听见你打电话我还不知道，我说我去美国的时候你怎么一点不伤心，说分手就分手，你多潇洒啊！其实你身边一直都没断过人吧，我算是什么？你说我算是什么？”最后一句安然是吼出来的。

安然的话让我恶心，我们之间似乎从来没有过信任，若是放在以前我断然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会将难听的话加在我身上，可现在我又算是他的什么？

“起开！”我用了最大的力气推开安然，趁他不备的时候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安然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趁着这个机会我连忙爬起来往门口跑，走出门时我看着他依旧跪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没有看我，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第四十六章

等我回家的时候室内早已空无一人，安然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我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寂寞感，虽然不愿承认，可我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

衣柜的里他的衣服都不见了，我打开手机，没有他的电话和短信，他未留一言就走，这还是第一次，我宽慰自己这样很好，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我们早就不可能了，又何必再苦苦挣扎。也许时过境迁后，我们有一天邂逅在街角或是哪里，会释然一笑说声好久不见。

可是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一个人孤单的躺在偌大的床上，没有他温暖的怀抱和体贴的亲吻，我还是会感到不习惯。

韩枫和他老婆去美国度蜜月去了，临行的时候我去送机，那个女孩的脸上挂着幸福单纯的笑容让我想起来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尹素若的情景。爱情的甜蜜让女人变得天真而美丽，同样失败的爱情也能让女子变的狠毒、刻薄。

在吸烟区只有我和韩枫两个人的时候他点燃一颗香烟，还是PARLIAMENT，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抽的就是这个牌子。烟雾在他唇边缓缓升起，他开口，声音低沉好像在讲述一个很古老的故事：“那一年我20岁本科刚毕业就到美国去读书，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孩，他比我还大2岁，可是他好笨，一看就是在家里被宠坏的那种，什么事情都不会做。”

说到这韩枫轻声的笑了，似乎已经沉溺在往事中，而我掐掉香烟准备听故事。

“在美国的时候我很活跃身边的朋友也多，可他不喜欢说话，英语也不好，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起初我并未在意他，一次小组研究因为一个问题他坚持自己的想法和一个师兄吵的很厉害，他并不是善于言辞的人，这让我很意外。我开始对他好奇，一点点的接近他和他成为最好的朋友，看似软弱的人却有着最强大的内心和意志，慢慢的我喜欢上他。第二年我们一起到校外租房子，也是那一年我们在一起了。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是一个Gay，我原以为我只是没有遇见喜欢的那个人，可我真正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却是男人。”

“后来呢！”见韩枫不再说话，我追问道，我知道这一定不是一个喜剧，可我想知道他喜欢的那个男生的结局，现在他应该也是人到中年了，是否与韩枫一样会选择结婚生子。

韩枫看了我一眼笑了，又接着说道：“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和他在一起即便做最无聊的事也是有趣的。后来我们毕业了，面临择回国还是留在美国，他选择留在美国，而我想回国，国内几家大医院都找到了我，你知道我是医学世家，家人并不希望我留在美国。我们吵的很厉害，他开始酗酒、泡吧、甚至还吸食大麻。那时候我也年轻，我并没有及时的开导他而是很厌弃他那个样子。在一个下雨的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我提出了分手。”

“之后你就回国了？”我问道。

“你一直在问是不是觉得自己和他很想。”韩枫微笑着说。

我点点头，执拗、对爱情坚持、寡淡的性格，我们确实很想，我想如果我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或许我会和那个人选择做同样的事情。

“三天之后我又见到了他，不过是具冰冷的尸体。警察说那天晚上他吸食了过量的毒品导致精神失常出现了幻觉，自杀了。”

“你后悔吗？”沉默了片刻我问道。

韩枫摇摇头说道：“起初很后悔，如果那晚我没有走就不会发生。后来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件事，他自杀的时候是否有意识。”

我明白韩枫的想法，如果那个男孩是在意识模糊的时候自杀的，他心里的负罪感会小一些。我安慰的拍拍韩枫的肩膀。

“我恨他！”韩枫的话让我意外。

看着我惊讶的表情他又接着说道：“如果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会恨他，他用死亡报复我，他不知道没有他的人生我过的有多么的漫长，如今的我在自己看似精彩的人生中只是一个过客。”

“也许他正是接受不了没有你的人生才会选择自杀。”我记得韩枫说过他提出了分手。

韩枫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知道自己失言了又笑着补充道：“你也不要自责，无论怎样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怨不得别人。”

“他最喜欢吃蜜三刀年都给他带好多。”韩枫转悲为喜笑着说道。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那个男孩是在几月份过世的？”

“三月份。”

与韩枫相识这些年他每年三月都会去美国，每次都有理由，而现在也是三年，原来他是去为那个人扫墓，或是在他的眼里他是去与他的爱人相会。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吸烟室谁都没有说话，我曾自怨自艾，抱怨自己感情上受到的不公，可如今才知道最痛苦的事情是蓦然回首时那人早已不再了，死亡让一切情感都嘎然而止，无论爱与不爱，那个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意义。

韩枫的妻子见我们回来，迎了上来，她看了一会儿担心的问道：“小叶，你的脸色好白，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摇头，安慰她笑了笑说没什么。

安检时韩枫给了我个拥抱在我耳边悄声说：“这是秘密，你全当故事听吧！”

我确实很想当故事听，如果这是现实未免太残忍了。看着韩枫远去的背影，我想在他的心里他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之后他又交了很多朋友，无论是我还是现在的妻子，更或是别人，我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那个人的影子。

他自我催眠把我们当做那个人，这样也好，要不然他漫长的一生又要如何度过。只是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是否清楚的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其他的人再像他也是无法替代的。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这样就，即便我的爱人不再，我也不会找其他人替代，即便一生都在痛苦的悼亡中度过。

第四十七章

韩枫的往事让人唏嘘，扪心自问如果我只剩下一天的生命，这一天我愿意和谁一起度过，答案毫无疑问是安然。我们相识了十年，在这3650天中我们正在在一起的时间无非是高考后的假期和刚上大学的时候，可这3650天中没有一天我不再想念他。

我们今后还会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相守，我想和他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一辈子，我们都背叛过彼此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精神上，可如今他又回来了，我想重新接纳他，就像他说的那样，我们从新开始，也从心开始。

我给安然打电话，他没有接，下午在医院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美国号码，我知道是他。

“你在哪呢？”我问道。

“我回美国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安然那边很吵，听听清说的英语，可内容听不太真。

我沉默了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以前都是他主动的。

“我得过几天回去。”安然在电话那边说道。

“我知道，你把衣服都拿走了。”我的声音透露着失落。

“我想你并不是很愿意看见我，我就走了。这段时间你过的好吗？前阵子公司很不顺，我脾气也差，对你的态度不好，不要介意。”

“你在的时候我觉得过的很不好，可是你走后我更不好！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啊！”话筒那边传来安然失措的声音，隔了会儿他又说道：“那个，我很快就回去了，下周、这周就回去，今天几号来着？”接着他又用英语知道再问说日期，然后话筒里传来一阵傻笑。

“我等你！”我笑着说道。

安然没有让我接机也没有告诉我回来的日期，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开门的时候我正在吃晚饭，听见响动我的第一反应是有贼。我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悄悄的走到门口，大门打开的刹那我看见安然疲倦的身影。

安然看见我手中的刀，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你这是嫌我回来晚了？也不至于谋杀亲夫啊！”

我懒得和他贫嘴接过他手中的行李抱怨道：“回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想给你一个惊喜，再说我也不愿意再折腾你一趟。”

安然搂着我一起陷进沙发里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说道：“回家了可真好！”

我推了推他，岿然不动，“这是我家可不是你家。”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安然无意间的话让我心头一热，他从来没和我说过甜言蜜语，一句无意间的话就能让我心满意足，还好他一直闭目养神，否则看见我红了脸一定会取笑的。“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起身要走，手却被安然拉住，他坐起身子抱住我：“别走，陪我说说话！”语气中带着撒娇。

“我在美国的时候一直在想你，你要是不要我了怎么办啊？”安然对我笑了笑，眼睛中满疲倦。

“就算我不要你了，世上还有的是女孩排队等你。”我对他笑了笑，并非开玩笑，这些年追过他的女孩也不少。

安然自嘲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话说的，我就当你在吃醋。”

我捧起他的脸仔细的端详着，让我魂牵梦绕的面容，他狭长的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纹理，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下巴微微泛着青色，眼眸不再似当初青色，里面积淀了太多的世故是我不知道的，岁月无声的流转，我们的青春也在悄然逝去。时间在指尖流逝，不经意间，陪伴我一起长大的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