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亮点，调下对比度。”

亮度越来越高，画面里一片晃眼，随着调整对比度，那个面容模糊的人变成黑漆漆的轮廓。

“这是什么？”同事却指着角落。

“一块色斑。”

“不……不对，你看……”同事的手指在色斑上勾勒着，“这，眼，鼻子，嘴……像不像一张脸？”

脸？

老赵放大画面想看清楚些。

“你这是局部截图，看不出什么，全屏截一个？”

老赵关了图片，调出视频，全屏存了张图。

随着调整亮度对比度，老赵的眼睛越瞪越大，那个同事也发出一声惊呼。

我的天……这些都是什么啊？！

小笼包香喷喷地冒着热气，小护士催促：“快吃点。”

“不吃会怎样？”

“会晕针哦。”

“哎哟好可怕。”万钧皱着脸。

小护士被逗乐了，忍不住笑道：“天天都这样说！”

“哪有天天，我住院才第二天呢！哎哟！扎得我好痛啊！”

“嘿，就会鬼叫。”小护士给他扎完针，又去给雷霆挂吊瓶，挂完回头一看，万钧还是没有吃早餐。

“快吃快吃，这可是护士长特地给你们买的呢！”根据观察，这俩病患都是光棍，独自来城市打工，没有女朋友，来的只有同事们，但病患的同事也要上班啊，于是护士长特别上心，叮嘱小护士们好好照看。

“哇，护士长真是大好人！”

“是啊，她对病人可体贴了！”

万钧脑子里不禁对温柔体贴的护士长浮想联翩，再看小护士，清清秀秀，眉目如画，这院住得值了！

“我的手举不起来，吃不到……”万钧瞄瞄小笼包，又瞄瞄小护士，一脸来喂我啊的表情。

“骗人。”小护士笑道。

“没骗你，哎哟，我的手又疼起来了！”

“发生什么事？！”门外忽然传来气壮山河的声音，接着，一面移动的墙挤了进房间。

定睛一看，妈呀，这胖胖的女人块头真大！

“啊，护士长，万先生手疼，没法吃早餐。”小护士解释。

“行，你去忙。”护士长捞过椅子往床边一坐，万钧顿时有种被逼到墙角的错觉。

“我的手……好像不疼了……”说着，伸手够小笼包，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握停万钧，万钧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就听护士长笑道：“万先生，你别动，我喂你。”

雷霆别过脸，假装没看到万钧的求救视线。

“他的手也疼……喂！雷霆，是不是啊？”

“雷霆先生现在正自己吃包子呢！万先生，手放下！张口……手放下！不准动！很好，就这样！”

等大牛他们过来时候，万钧蔫吧在床上，脸色发灰，哪有一点活人模样？

不好！果然有情况！

大牛与老赵对视一眼，老赵堆起笑，拿出十字架：“队长，你看。”

万钧气息奄奄地抬抬眼皮。

“摸摸，有护身功效呢！”

万钧还真傻乎乎地摸了摸。

“队长，你看。”大牛掏出几张符，告诉万钧这是求来的护身符，要摸摸才灵。

万钧又傻乎乎地摸了摸。

“不用试了，他是人，不是鬼。”雷霆说。

大牛朝队员使了个眼色，队员们一个个轮着摸了队长一遍，确认有体温才放下心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万钧白了他们一眼。

“唉，队长，其实……”老赵示意队员拿出笔记本电脑，点开视频，放到万钧面前。

“队长，当时你是一个人去的吧？”

万钧点头。

队员们围在床边，老赵拖动进度条，画面中，万钧忽然像被什么拽了一把，一下子腾空飞了出去。

“队长，当时你……你看见了什么？”

“这个人。”万钧指着楼梯口的身影。

老赵截出视频图，调整着亮度和对比度，万钧和楼梯口那人的身影越来越黑，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轮廓。

曝光过度的画面里，许多人形的线条分布其中。

有很多人，万钧却看不见。

等他们离开后，万钧又调出那张截图。

杂乱的人形轮廓里，有个胖胖的人站在万钧身边。

──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万钧狠狠吸了口烟，他还清清楚地记得，木糖醇的味道，熟悉的声音，还有阳台上闪过的身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能有个人问问该多好……

雷霆一心一意玩着手机，脸却被万钧盯得越来越烫，嘟嘟，屏幕上飘出大大的GAME OVER！

“操！”雷霆把手机一丢，扭头怒骂，“看什么看？！”

万钧骂回去：“眼睛是我的，我要看哪你管得着？”

雷霆不跟他闹，缩进被窝里偷偷摸摸玩游戏。

玩着玩着，身后钻进一个暖暖的身体，那身体不要脸地拱啊拱，硬是把雷霆挤到了床边。

“雷霆，跟你说件正经事。”不要脸的家伙扒拉着雷霆，想把他扳过来。

“操！滚！哥是直的！”

“不是啦！别动别动……呜呜好疼……别踢……要断了……看这……”

视频播放，雷霆安静下来。

万钧播放的这个文件，是三楼房间的监控。

“摄像头怎么装这？”雷霆点着墙角，“应该装上面才对吧？”

“嘿嘿，装上面就看不见他的脸了。”万钧调慢视频，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一格一格地绕墙跑，路过摄像头时，万钧点了暂停。

“播放速度是五倍慢速。”万钧苦笑，“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

“……”

“你……你在公寓里住多久了？”

“两个月左右。”

“那他……”

“比我晚。”雷霆面无表情，“他们入住一个多星期后，你就来了。”

“那你看，这是哥哥还是弟弟？”万钧与雷霆肩并肩，对方的体温让他感到很安心。

胡氏兄弟都长着一样的脸，光看外表很难分辨。

也许，这两兄弟都有问题？

雷霆点了播放键，画面又动起来，他经过摄像头继续沿着墙跑，快接近门的瞬间，化成了一道白影消失了。

雷霆拖着进度条倒退，他经过摄像头，继续沿着墙跑……消失。

雷霆又拖回进度条，反复研究白影的部分。

要是速度能再慢点就好了，雷霆心想。

万钧点了暂停，调了调视频，再播放时候速度明显慢了很多，他一格一格地动，快接近门的时候，身形渐渐变小，一格，四肢着地，一格，模糊的一团白，一格，那团白在动，下一格，一只白乎乎的大狗在画面中一闪而过。

雷霆假装没注意到万钧颤抖的身子，面无表情地点开另一个视频。

视频中，万钧时不时朝空气里捞一把，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

“你能看出什么吗？”万钧强装镇定。

“你能松开手吗？”掌心被对方的冷汗浸湿了。

万钧松开手，拖动视频，调到三楼视角。

楼梯口，面孔模糊的人正一步一步走上来。

“你看……他……他是人吗？”万钧暂停视频，指着那人的身子。

透过身子，能隐隐约约看见楼梯口。

小指头被偷偷勾起，雷霆扳着脸安慰道：“别怕，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万钧摇头，继续播放视频，他看见自己的身子忽然腾空飞出了画面，随后，出现几分钟花屏，等恢复正常，楼梯口已是空无一物。

“我当时像被人拽了一把，我……”万钧断断续续把自己掉出阳台后的事说了一遍。

“还有……”万钧点出视频截图，曝光的图片中站着许多人形轮廓，他指着一个胖胖的身影急道，“我觉得他可能是我一个同事！”

雷霆沉默地盯着图片，忽然喊了声：“万钧。”

“在！在！”

“你搬出去吧。”

“……啊？”

“这事情你别管了，已经不是警察能管的事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万钧紧张地抓上雷霆的手。

“不知道。”雷霆坦白，“但它们数量太多，北山别墅肯定会出人命。”

正说着，一群人涌进病房，却见到万钧和雷霆同盖一床被子，如胶似膝地窃窃私语。

“咳，队长，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啊！兰兰，来！坐！”

吕兰兰瞥了雷霆一眼。

“让他听听也没关系。”万钧道。

门关严了，吕兰兰才从文件袋里抽出几张纸递给万钧：“队长，有几件事要跟你汇报。”

纸上印着三个人的资料，陈国，林琳，陆艳花。

“昨日有人举报，在北山别墅内发现陆艳花的尸体，陆艳花的儿子陈国和媳妇林琳失踪。”

当时那个保姆泣不成声，她到别墅时发现门虚掩着，等她推开门，走进大厅，发现老太婆躺在沙发里瞪大了眼。

“我当时吓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哪想到上班第一天会遇上这样的事啊，我大声喊救命，但陈先生和林小姐都没有出现……”

陆老太身上没有发现致命伤，就像是心脏突然停顿，人就没了。

儿子陈国和媳妇林琳至今没有找到。

万钧翻过一页，北山别墅的住户名单中，失踪的显然不止陈先生和林小姐，再看日期，从十七栋命案开始，持续有失踪现象。

有几个名字后面标注了个“亡”字，亡故的意思，万钧看到九队熟悉的名字，心里一阵难受，一路看下去，见到了胡小哥和胡小弟。

“这两个，亡？”万钧诧异。

“是的，队长。”吕兰兰递过另一份文件，是医学鉴定报告。

两年前，在遥远的北方城市，胡小哥和胡小弟死于食物中毒。

万钧抖着手，震惊得说不出话，要是他们早死了，那与自己住一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范氏夫妇和他们的女儿范姗姗失踪，范姗姗周末一早离开学校后没有再出现，最后见到她的是北山山脚的商贩，姗姗买了半个榴莲。”吕兰兰瞄向雷霆，“还有，雷霆先生，你除了名字，其他资料都是假的。”

病房里一阵可怕的寂静。

大牛朝万钧挤挤眼，询问要不要带雷霆回去审，在这非常时期，雷霆搞假资料显然很可疑。

万钧摇摇头，雷霆的能力他是体验过，他相信雷霆不会使坏。

那胡氏兄弟呢？他们，是不是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

北山别墅再出命案，房地产果然又封锁镇压，并且给局里施加压力，要求尽快破案。

再这样折腾下去，北山别墅就没人敢住了！

破案，怎么破？有监控，但有用吗？

这次面对的东西，远超万钧的想象。

队员们离开后，万钧默默翻了一遍资料，视线停在雷霆的档案上：“你还会住多久？”

“八月底。”

“你来，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雷霆扭过头，他确实不知道，师父能算天机，但具体事情师父也不清楚，他只算出八月S市的北山会发生一件大事，恰好门派里身为三大弟子的雷霆在S市，于是就告诉他去北山那住到八月底。

“雷霆，为什么要写假资料？”

“难道职业填道士，就业经历填降魔伏妖？”雷霆反问。

万钧没话说，只好指着出身地道：“这也是假的。”

“我不知道。”雷霆冷笑，“我是由师父带大，生活在昆仑，懂了吗？”说完，不再理会万钧，点开视频自顾看起来。

“你刚刚说，它们数量太多，它们是指……”

“游魂，也就是你们说的鬼！”

万钧抓紧了被子，想了好一会，捞起手机点开个号码。

“兰兰吗？有件事情马上去办。”万钧语速飞快，“北山不能住人，立刻申请封山！”

要封山，就得安顿住户，与房地产那边洽谈。

房地产那边看起来来头不小，这些，就交给局长他们去办吧！

第十二章：拜访

将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背包，雷霆在万钧深情款款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雷霆先生出院啦！”小护士打招呼。

“雷霆先生注意休息哦！”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雷霆出院，剩下万钧独守空房。

阳光很好，万钧弹弹烟灰，看着窗的外车水马龙。

吕兰兰还没来消息，也不知道封山令谈得怎么样，这种事情是要走程序的，急不来，万钧只能祈祷这几天不要再出什么事故。

大牛带来一个消息，失踪的陈国，最后一次是出现在十七栋的大厅，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当他走向楼梯时，出现长达半小时的花屏，花屏过后画面里又是空无一物。

所有事情都指向了凶宅十七栋。

万钧翻开张警官的笔记，翻到记载的最后一天。

“6月24日，大雨……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星期，回想起这一周我们几乎都是在搜索中度过，A仔的情况并非自杀，更不像他杀，我总觉得他是被吓的，四人中唯一存活的大B在医院里，我们今天去探望了他，他的情况非常糟，见人就躲，医生告诉我们病人的精神不稳定，不要去刺激他，大B有过几次自杀行为，还好及时救了回来……这一天又是无功而返，我们根本无法接近大B，更别说问他线索……晚上，卢方（阿方）出去买零食，剩下我们四个整理资料，我们走遍了北山别墅，还画了平面图，我正在标注编号时，胖丁建议去十七栋看一下，其实我也有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晚上去会发现点什么，这念头一直驱使着我们，一路来到十七栋三楼的房间，命案现场，真是阴森森的让人不舒服……”

铃声突然响起，万钧吓了一跳。

捞起手机一看，哎哟喂，居然是雷霆！

“你的打火机在我这，要给你带过去吗？”雷霆问。

“打火机？”

“被你丢下地的那个。”

万钧终于想起来，那个遗失了又突然出现的打火机。

“不必了，你丢了它吧。”

“好。”

“嗯。”

话题又断了，两人愣愣地拿着手机。

半晌，雷霆终于说：“没事我就挂了啊。”

“靠！现在是谁找谁啊？！”

“……”

“好吧……你到家了？”

“没有，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