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尊重您，因为是您把我们养这么大，给我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卓文抬头，不卑不亢，“但是，我只是爷爷的孙子，我有自己的思想，我的未来和现在是属于自己的，我可以靠自己生活下去，所以我也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我要和他在一起，我只爱他。”

“你……你这是自毁前途！”

“爷爷，前途是我的，未来要怎么走我有自己的打算。就算以后穷途末路，被千万人唾骂，看不起，都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后悔。”卓文语气坚定，背脊挺直，如同一颗挺拔的大树，无论风雨多大，我自毅然挺立。

“我是你的监护人，我也要为你负责，我还是你的爷爷，我希望你以后可以幸福。”

“爷爷，谢谢您。可是，我的幸福就是司君。我的老师。和他在一起我才会幸福。”卓文微笑，唇角的那一抹幸福足以羡煞众人。认真的样子仿佛这是他一生的信仰。

爷爷沉默着，看着卓文，他的孙子，他长大了，比以前更成熟了。可是，这件事不能妥协！

爱又有多长久？比得过他坚持到现在所付出的努力吗？他不想让卓文以后再后悔，那才是真的绝望。

“你先回屋。让我想想。手机给我，还有卓君，你的暂时先放我这里。”爷爷知道跟卓文再说下去也没有，他认准的事情就没人可以改变，只能从司君那里下手。

“好。”卓文将手机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对爷爷微笑，“爷爷，我相信您会做出正确决策的。”

“嗯。你们回屋先睡吧。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回到屋里，卓君看着洗了个澡便钻进被窝想要睡觉的卓文，有些不解，“你不担心吗？”

“担心，但是我相信会没事的。”卓文翻身面对着卓君，露出微笑。

“是萧秦打来电话，他说找你，但是爷爷说你还没回来，萧秦说，等你回来给他回个电话，他今晚要回宿舍。爷爷就多问了几句，然后就一直在楼下等你。爷爷那个时候就把我手机拿走了。”卓君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

“我怕萧秦会对我和老师的事反感便一直没有跟他说，我的手机没电了，没想到他会知道爷爷的电话。”卓文也有些无奈，这便是因吗？所以有了现在的果。

“是我以前告诉他的，你总是不注意给手机充电，有时候没电了他想找你找不到，我就把我和爷爷的电话给他了。”卓君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歉意。

“没关系，总会有这一天的。”

总会有这一天，但是，我们会很快熬过去的，不是吗？

老师，你答应过我的，一起坚持下去。

43.爱请放手

已经过去两天了，卓文趴在窗边，看着外面下个不停的雨，雷声隆隆作响，大雨小雨接连不断的下了两天，地面积了一小层水，窗外也拢起一帘白雾，将黑夜掩饰的不真实。

“吃饭了。”门外响起爷爷的声音。

“来了。”卓文一边应着一边开门，然后洗手坐到桌边。

三个人吃饭，却安静许多，卓文吃了几口，放下碗，“爷爷，您想通了吗？”

“先吃饭。”

“我不饿。”

“那就不要吃了。”

卓文轻轻微笑，带着淡淡的嘲讽，“爷爷，我以为你想通了，看来是我想错了。你们吃吧。我先回屋了。”说着，便起身回屋了。

卓君起身想去劝卓文，却被爷爷叫住坐下。

“看好他，我过一会儿回来。”爷爷似乎也吃不下去，干脆起身拿了把伞下楼了。

卓君看了看桌上未动的饭菜，愣了会儿神，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小君。”卓文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卧室里出来，看着走神的卓君，决定冒一个险，“你帮我好不好。”

“……怎么帮？”卓君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平淡。

“爷爷把门反锁了，我出不去，但是我可以跳窗户……”卓文的话还未说完，卓君就直接打断他，“我不同意！太危险。”

“不是直接跳，把床单什么的凑一凑绑起来就好，只是我需要你帮我把绳子再拽上去，不要让爷爷发现，只要一晚上就好。”卓文说得十分坚定。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明明知道，我也喜欢你。”卓君笑着问，淡淡的自嘲让那双一直明亮的眼睛愈加黯然。

“因为我相信你。”卓文微笑，走过去轻轻抱住他，“小君，我知道你会帮我的。”

“……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

“谢谢。”

……

小心翼翼的放开床单，大雨把布料全部打湿，晶莹的雨滴大力地砸下来，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将罩了一层防雨布的行李箱放好，卓文回头看去，亮着灯的窗口，卓君站在那里看着他，淡淡微笑。

弟弟，对不起。

卓文狠心的回头，努力的跑向学校的方向。

老师，等着我，我就来了。

雨越下越大，卓文一边走一边拦车，可是这种雨天，出租车上都是满员，至于公交车则太绕，还不如跑着快。

卓文左右打量了一下，决定绕小路跑着去。冲过马路时，一辆刚才被卡车挡住的自行车刹车不及撞在他的身上，倒在地上，身体跌入水层中，冰冷的雨水从掌心手腕处向全身流窜，身上的衣服也被脏兮兮的水打湿。那个人急忙下车扶起他，焦急的问着什么。卓文却觉得大脑里嗡嗡作响，刚才只吃了几口米饭，饥饿的感觉不断从胃部袭来。

卓文勉强的笑着摇了摇头推开他，继续向他心中的梦想跑去。

老师，我离你越来越近了，你感觉到了吗？

“我希望你离开卓文。”军人的风骨依然在爷爷身上隐隐体现，他站在门口，背脊挺直。

司君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礼貌地笑着，尊敬说道：“爷爷，外面冷，进来说吧。”

“不用，我就是得到你一个承诺，很快就会走。”爷爷面容依旧肃冷，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司君也没有强求，放下了搭在门上的手，依旧微笑：“爷爷，我已经答应了卓文，只要他不放弃我，我就不会离开他。”

“胡闹！”爷爷的声音少了商量，多了斥责，“文文还小，你难道也不懂吗？男人和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你能给他什么？没有名分，没有后代，你们打算一直这么混下去吗？”

“不。”司君的声音也坚定了起来，尽管依然尊敬，却掺杂了反抗，“爷爷您想错了。我们既然真心相爱，那么那些虚无的东西自然不会在意，我们只是要彼此而已。卓文在您眼中还小，但是在我眼中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有为自己未来负责的能力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绝不会离开。”

“你们，你们是不可能的！”爷爷没有想到司君会这么理所当然的为两个人辩解，“我不管你怎么说，我绝对不会允许你把文文带坏。你们是不会幸福的！”

“爷爷！”司君压抑着怒气，努力控制着情绪，声音平和地说，“为什么不相信我们，您是为了什么而阻止我们？就为了世俗的目光？您又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我不是在带坏他，我是真的爱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爱。他离开了我才是真的不幸福！”

“这是有违天理的！”爷爷握紧着拳，声音威严，“你比他大那么多，他现在还小，等他想明白了就晚了！”

“我相信我们可以一直幸福，都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司君直视着爷爷的眼睛，声音坚定而认真。

“你……”爷爷被他气得血液横冲，怒道，“你这是在毁他！”爷爷气得想要去抓司君的领子，他想要质问，“你凭什么有这种自信！你知道你们将来面临的是什么吗？！文文他努力了将近十年了，你难道不懂如果你们的事被外界知道，那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毁了！你的家庭殷实，你有学历有背景，你什么都不怕，我的文文呢？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前途，他的未来，他一切一切的努力！”

司君沉默着不说话，这些他知道，他也想过，所以他曾经犹豫过，即使卓文对他笑着说他不怕，即使他那么坚定地告诉自己：我不怕一切，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你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他的微笑，他的开朗，他的干净，他的单纯，他的美好，他对这个世界看得太美好，他的眼睛那么清澈，当他看到世人知道了他们关系时抛出的白眼，厌恶，甚至是憎恨。那么他又该怎么办。他坚持了十几年的信念会不会轰然崩塌，他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他怕失去了那个干净美好的卓文。

“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的，我会保护好他。”司君的声音略微艰涩，却仍然坚定，“爷爷，相信我，我爱他，我不会让他面对那些的。”

爷爷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轻轻摇头，声音也低了下去，不再威严，“你又拿什么保证？你做不到。那么大的压力，只凭你和他，可以坚持的了吗？”爷爷的声音听在他的耳中，变得飘渺虚无，“我不能让你拿文文的未来和人生去赌，他还年轻，这个世界还等他去闯荡。你也相信他的能力对不对，所以放他去闯，不要当他的绊脚石。”

“爷爷，即使我们在一起，他依然可以去闯，我不会束缚他的。”司君的声音诚恳。

“如果你们被发现怎么办？他是我的孩子，他那么单纯，他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美好，他那么热爱生活，热爱朋友，你是想让他因为你而失去一切吗？”

爷爷的斥责质问那么充满力量，是的，他不想，可是……他放不开他。

“现在是他最关键的时候，他需要一个舞台，他每天拼命地学习，只是为了这个机会，我想你也知道，这一年他有多么努力。他为了学习拼命打工，”爷爷的声音平淡下来，开始劝他，“我知道，你有能力养活他，可是，那还是他吗？他应该是骄傲的，是站在世界顶端的，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后，畏畏缩缩。你当初来这里不是已经做好一年后就跟导师去英国的打算了？你已经拖到现在了，该回去了。不为文文的前途，也想想你自己，放了他，对你们两个都好。”

“我，不会，放开他。”司君没有看爷爷，他真的不想再伤害这个老人，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爷爷看着他闪动的目光，深深的，弯下了腰，“这样够吗？”

完全不理会身上的狼狈，卓文依然在跑，他必须要在爷爷回家之前找到司君，他要告诉老师，带他走，越远越好！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他一个。

老师，你一定会很惊喜的是不是，我做到了，我不会放弃你的！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你答应过我，一直陪我的。

为什么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遥远，肌肉的酸痛在叫嚣着让他停下，可是他不敢停，他害怕只要一停下，那么所有的希望都没了。

路人像是看着疯子一样看着他，身上的黑色风衣沾满了雨水，头发也已经被雨打湿，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可是他却依然在坚持的跑着。

脚下打滑的崴了一下，卓文立刻反应过来扶住路边的栏杆站稳，还好没有摔倒。

温暖的路灯照在如水注下的雨帘上，卓文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空，慢慢闭上眼睛。

老师，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卓文轻轻地笑着，那么幸福，那么温暖。

等着我。

我马上就来了！

再次跑起来，脚踝处的疼痛让他疼得冒出了冷汗，和着空气中的冰冷将他的脸颊冻得通红，如同僵住一般。即便如此，他的心里却依然充盈着温暖的幸福，让他可以忘了疼痛，忘了冰冷，因为，还有老师在等他。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和司君在一起的画面，拼命从回忆中汲取着微薄的温暖，卓文粗喘着停下，看着眼前的小区大门。

被雨水浸湿的伸缩门大开着，像是在迎接着他，就像老师为他打开的怀抱，永远那么厚实而温暖。

老师，等着我，我马上就到了。

44.零落成泥

“爷爷！”司君赶紧扶起那个将挺了半辈子的腰弯下的老人，心中却揪痛起来，卓文，我们的幸福是不是真的伤害了我们的家人。

“离开卓文！”爷爷固执的弯着腰，声音铿锵有力。

“爷爷你不要这样逼我！”司君半合着眼睛，掩饰着里面深深的痛苦，“爷爷，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你真的爱他吗？”爷爷重新挺起了背脊，目光犀利如刀，让司君无处可逃。

“是！”司君与爷爷的目光对视，毫不犹豫。

“那你就离开他！”爷爷的声音沉重而坚毅，重重的砸在他的心底，“我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我要看到他在这个社会站稳脚跟，即使离开你，即使面对重重压力也可以活得很好，那么我就放手。”

“……爷爷，你是什么意思？”司君被这些话冲击的无法反应。

爷爷轻淡的笑着，从口袋里拿出被他折得好好的病历单，“我当兵时因为出任务，受过辐射，还有各种伤，如今全都出来闹事了。”

“爷爷，”司君没有去看那个病历单，只是声音却多了些微的颤抖，“您，一定要这样吗？”

“孩子，我知道你真的爱，但是，我真的没有时间了。”爷爷的笑容变得慈和，像是一个家长，“我要你答应我，等他成功了，等他可以面对所有压力，等他长大了，真正想明白和你在一起是他想要的，那么再去找他。否则，我不许你让他看到你！”

司君安静的听着，没有了开始的锋利，“爷爷，”他闭上眼睛，忍住眼中突然涌上的液体，努力微笑，“那您答应我，在他成功之前，在我可以真正拥有他之前，一直陪着他，让他好好的，不要……”不要做傻事。

可是他深刻的知道，只要……他一放手，卓文将永远离开他。绝不会再回头。

但是他不能拒绝爷爷，因为他也希望，卓文可以闯出属于他的一片天地，卓文是属于阳光的，他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卓文跟着他失去了拼搏努力的资格。

他明白他的保护让卓文的翅膀渐渐失去力量，他需要放开，让他独立的栉风沐雨，他的保护有时也是一种伤害。

也许，看着他成功，也是一种幸福。

终于到了……

卓文看着紧闭的单元门，突然觉得一切痛苦都没了，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喘息，找到钥匙打开单元门。

开门的声响将声控灯惊醒，卓文三步并作两步的向上跑着。

老师，我来了。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因为跑的太快，冲到三楼时，楼道的灯都没有来得及亮起来。

卓文看着司君家的门开着，而司君坐在地上，靠在门框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对周围的寒冷浑然不觉。

“老师！”卓文赶紧跑过去，有些着急的叫他。

听到这个声音，司君先是愣了一下，抬头看到卓文冻得通红的小脸，清澈的眸光中虽然焦急，却无法掩饰其中的欣喜，“……宝贝？”

“你怎么坐在这里，赶快回屋，你想感冒吗？”卓文的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被袭来的凉风冻得哆嗦着，“快点快点，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