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颤抖着把右手摊开在了刑睿面前：“就是一个小挂件……朋友送的……你能不能不要拿走……”

“嗤，这种破东西。”果然又是这种廉价的东西，如果是平时，刑睿当然不会对这种小东西看一眼，可一想到叶霖刚才死鸭子嘴硬想要骗他的糟糕态度，又见叶霖那好像自己是土匪要抢他东西一样的紧张神态，刑睿眯起了眼睛，仿佛为了表示对着东西的不屑，手一挥，拍打在叶霖的手上，小猫吊坠应声而落，迅速消失在叶霖的视线当中。

“我的幸运猫！”糟糕，一定是掉进了沙发底下，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别人送自己的礼物，怎么也应该妥善保管啊！情急之下，叶霖连刑睿山雨欲来的表情也顾不上了，蹲下身子往沙发底下的小缝隙里够。

叶霖的身材比一般的Beta男性都小，如果不是知道他过了十八岁，还没有任何Omega的特征，可能都会有人把他当做是一个Omega。如今他跪在地上，毫不在意自己自己正撅着屁股，在一个成年的Alpha面前摆出一种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挑逗的姿势。

刑睿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几乎挪不开去了，心里原本那点怒火，还在熊熊燃烧，但是大概变了一点刑睿自己都说不出的味道，烧得他心里痒痒的。他用阴沉却又暗藏火焰的眼神看着叶霖满头大汗地往沙发里够那个破挂坠，冷冷道：“东西，在我脚下。”

“啊！请……请少爷你抬一抬脚……”叶霖心里一颤，用袖子擦了擦汗，也没有爬起来，而是跪到了刑睿的脚边，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用一脸希冀的表情望着他。

既然少爷看不上，应该还给他呀。

就是这种眼神！像小动物一样无辜又充满期待的眼神，简直比他刚才无意识摆出那样的姿势让自己更心痒难耐。怎么会对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有这种挠心挠肺的诡异感觉？刑睿的表情越发阴沉，更糟糕的是，这种该死的感觉在六年后不但没有消弭，反而强烈得让刑睿只有每天都欺负他才能压抑下来一星半点。

这个可恶的叶霖，就是靠这样的眼神去让别人送他礼物的么？他也这样看着别人么？！刑睿想象着他收到礼物后对别人露出的甜甜笑容，那个浅浅的但很漂亮的小酒窝，那真诚的让人一看就暖洋洋的的眼神，这些东西只需要一个几块钱就能买到的破挂件就能交换么？！而叶霖却吝啬于给自己除了恐惧之外的任何表情。

很好，自己到底是有多让他害怕，明明自己也可以很温柔……

对温柔有着奇怪定义的刑大少爷在叶霖哀求的眼神之下，咔嚓一声，踩碎了幸运猫。

叶霖的脸色霎那间白了下来，眼泪在眼眶里转着，终于流了下来。他站起身，擦了擦，努力克制住情绪：“少爷，如果……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回房了……”

就知道少爷不会那么好心。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他应该预料到的么？叶霖，坚强一点，没什么好哭的，本来也已经习惯了。他应该做的是回去把他仅剩的一点财产好好保存好了，一定一定不能在少爷面前再露出一点点来。

“谁说没事，你带回来的垃圾收拾干净，还有，吃过晚饭到我书房来找我。”这家伙又哭了，刑睿心里的那把火被他的眼泪一浇，非但没有止住的势头，反而越冒越旺。

自己这是真的有病吧？看到他的眼泪，会莫名其妙地浑身舒爽，心里发痒，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了？

“我知道了。”

叶霖低着头应了一声，见刑睿站起身来往楼上走去，一个人蹲在了地毯上，用手把碎成了几个小块的幸运猫一片片捡起来，还好，没有粉身碎骨，今晚试试看可不可以把它们黏起来。

珍之又珍地把吊坠的碎片全部收集在自己的手绢里，叶霖把它放在自己床底下的一个小盒子里，牢牢盖上又放回了床底下。来不及委屈难过，叶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跑到厨房去领属于自己的晚饭，被厨子大叔叫住了，在他的碗里添了一片鹰鱼，说：“少爷今晚回来吃饭，鹰鱼做多了，他说吃不下的也不要浪费了，留给你。哎呀小叶啊，少爷可对你真好。”

叶霖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那个刚刚把他的幸运猫踩碎的少爷到底好在了哪里。他只是吃不完了，像喂小狗一样的留了鹰鱼给自己吧？不过叶霖才不会跟食物过不去，鹰鱼是很昂贵的食材，自己只有在小时候托少爷的福尝过一次，那味道美好得他到现在都忘不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吃到。叶霖向厨子道了声谢谢，捧着餐盒回到房间，一点不落地把他的晚饭全部吃完了。

要吃得饱一点呀，万一一会儿少爷要他干许多活呢？饿着肚子总不是办法，更何况有美味的鹰鱼，就把它当做刑睿欺负完他给自己的补偿好了，他要把委屈扼杀在食物中！

第5章

磨磨蹭蹭地吃完了美味的鹰鱼，叶霖掐准刑睿可能还不至于发火的最后一秒上了楼，敲了敲书房门，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静一点，腿也不要抖得那样厉害——至少不要被少爷发现了才好。

“少爷，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刑睿正在用他的个人光脑看着什么文件，知道他进来了，头都没抬，下了命令：“去把更衣室桌子上那件衣服穿上，然后帮我把角落五个行李箱里所有的书分门别类放进书架里。”

“啊？哦。”反应总是慢一拍的叶霖过了片刻才明白了今晚他的工作任务，看了看刑睿所指的五个大箱子，心里暗想，整理完这些可能都好晚了。再看看刑睿，他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管自己，自顾自地正在看书呢。

好吧，手脚利落一点，或许还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复习。叶霖挽起胳膊，想要先去打开刑睿放书的巨大行李箱，可才走到箱子面前，就听刑睿突然出声：“听不懂我的话么，先把衣服换上。”

“是少爷，我这就换。”真是奇怪的癖好，自己的衣服又不是什么名贵的手工定制，他都不怕弄脏，少爷怕什么呢。不过无条件服从刑睿的命令几乎已经成为了叶霖的本能，他听话地进了书房里的更衣室，里面有着大量属于刑睿的昂贵衬衫和西服，只见刑睿所说的东西，是一个淡粉色的大盒子，正端端正正地被摆放在梳妆台前的桌子上，上面还打了一个精致的蓝色蝴蝶结。

像一件礼物呢。叶霖想着，走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蝴蝶结，又把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件黑色的毛衣，外加一件白色的，样式奇怪的衣服。抱着好奇心，叶霖把那件奇怪的衣服展开来看，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突然之间满脸通红——这，这是一件女仆才会穿的女仆装，旁边还配了女仆戴的白色帽子，少爷这是要他穿这种衣服吗！

“在里面磨磨蹭蹭做什么？换好了就出来。”刑睿毫不客气的斥责穿进耳膜，叶霖下意识地一哆嗦，连手上是件根本不应该他穿的女仆装也顾不得了，手忙脚乱地换上，走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连腿都不会迈了。

“我……我这样子很奇怪吧，少爷请让我把衣服换掉吧，穿成这样真的很不习惯。”叶霖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无比诡异，明明是一个男孩子，身上却穿着女仆的裙子，下面还套着他穿来的黑色长裤，要多不伦不类，就有多不伦不类。

刑睿的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番，似乎把他的尴尬和别扭全部看进了眼里，用一种带着嘲弄的语气有些恶劣地说道：“裤子没脱掉当然不伦不类，脱掉。还有，帽子呢？请你敬业一点，既然是进来打扫书房，就给我穿得像一个打扫书房的下人。”

“我……可是我不是女仆……”叶霖的脸都憋得通红了，穿成这副奇怪的模样已经算了，为什么还要把裤子脱掉？难道要他在少爷面前光着大腿？

“我不管你是什么——或者你以为，你想当我的女仆，我就会给你这样的资格么？笑话。”刑睿的耐心在几句话的当口就已经告罄了，皱起英挺的双眉：“脱，然后去整理书架，我只是对这样的搭配看不顺眼罢了，谁稀罕看你？”

原来是对他的装扮看不上眼，这就很合理了，少爷从小就是个喜欢对别人的打扮评头论足的人。这下叶霖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他退到书架一边的角落里，快速把自己的长裤脱了，叠好放在一边，又试图把女仆装的裙子拉得长一点。无奈这款设计似乎比一般的女仆装更短一点，只能遮到他的大腿。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女孩子，被看光也没有什么吃亏的。叶霖稀里糊涂地换好了衣服，又戴上白色的小帽子，偷偷看刑睿，见少爷是真的对他怎么穿完全没兴趣，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叶霖呼了一口气，虽然这样穿有点不自在，但少爷不找他的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要赶紧做完了，回去复习，明天还有沃尔生物来学校招收实习生的第一轮笔试呢。

穿着女仆装的男孩子决定心无旁骛地整理书架，只见他低下身体来打开刑睿从思达星带回来的箱子，一本一本地取出来，分门别类，将几乎是全空的书架一层一层开始堆放。很快的，第一层就堆满了，叶霖又逐渐往上放置。

少爷的书真多呢。要知道，在现代以电子书籍为主要的阅读方式，一本复古纸质书可以卖到天价，购买纸质书的人也多是为了收藏的有钱人。少爷有一柜子，这些书封面精美，纸质厚实，摸到手上有一种让人愉悦的感觉。叶霖一边整理，一边偷偷地摸了一摸，心里暗暗地有点崇拜刑睿：他在思达星读了那么多书，而自己这几年，可能看的都没有他的十分之一吧。

叶霖的工作效率还是挺高的，没过多久，第二层和第三层也被塞满了，他望着最高那一层，试图用手够了够，发现自己真是太矮了，完全够不上。 想跟少爷说自己想去工具室搬一个梯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打断正在看书的少爷的话，一定会被骂的吧？

“怎么，整理完了？旁边还有那么多，看不见么？”事实上，在叶霖干活的一个多小时里，刑睿虽然装着全神贯注看书的样子，那书里的字却一个都没有看进去。

叶霖那么笨，自己一秒钟不盯着他，他就会犯些能够气死人的错吧？所以他要盯着他才好，不过如果让这家伙发现自己盯着他，可能吓得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所以刑睿一直在不着痕迹地偷眼看着叶霖干活，也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叶霖的窘迫。

真是愚蠢！够不到最上面那一层，叫自己来帮忙不就好了？他长得那么矮，拼命往上面跳有什么用呢？难道他还能靠蹦蹦跳跳把自己那些珍贵的书扔上去么？

刑睿一边在心里发出嘲笑，一边相信叶霖一定会找他帮忙，到时自己就轻轻松松地帮他把书都理好了，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少爷，如果他有困难，自己也会伸出援手。可等来等去，没等到他请求帮助，只看到他跳着够最上面那一层，本来已经够短的裙摆往上飘起，露出里面最老土，都没有人再会穿的白色平角裤。

腿真细，一定是不常运动，像个弱鸡。刑睿嗤笑。

还很白，特别是靠近大腿根部的皮肤，白成这样，连太阳都不晒的么？这样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强壮有力？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件女仆装他穿得还挺合适，至少从这个角度看起来，没有什么违和感，甚至还让他觉得有一点可爱。特别是露出的那一小截老土的内裤，这种感觉，莫非是清纯？

当刑睿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觉得这个白痴可爱和清纯，明明是老土！土死了！

就在这样的纠结和天人交战中，刑睿终于等到了叶霖忍不住向他递来求助的目光，看来是完全忍不下去，要主动开口了。

来吧，向我求助，只要说一句少爷请你帮帮我，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然而，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够不到，少爷我能不能去搬一个梯子上来……”

刑睿刚刚扬起来的嘴角瞬间僵住，冷冷地问：“你说什么？”

“我……”再笨，叶霖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可是，自己要搬梯子上来怎么又惹到刑少爷了，怎么又不高兴了？

“情愿搬梯子来自己做，也不肯低头请求让我帮你？我是死的么？还是你觉得我也和你一样是个残废，连这点书都放不上去？”刑睿的语气又开始变得阴沉无比，充满压迫感，叶霖莫名其妙地被骂一顿，小心肝都吓坏了，双腿再一次抖成了筛糠，结结巴巴解释：“不……不是的……我就是想……”

“想什么，你真的有脑子想么！刚才磨蹭了那么久不开口求助，现在我问了又说要拿梯子，你耽误了我多少宝贵时间，你知不知道？”

“对……对不起……”为什么他总会把少爷惹生气，真的是因为自己太愚蠢了么？眼泪又一次涌上眼眶，叶霖觉得自己真的很努力了，可是谁说努力就会有回报，他就是那么笨，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不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嗤。作为少爷，为了教育自己的仆人，我现在再给你个机会，说，请我帮你。说得好听一点，不然傻子才会帮你这个白痴！” 刑睿觉得自己对叶霖已经很大人有大量，求他，快一点求他啊！

“我……请少爷帮帮我，我……我够不上……”叶霖几乎是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鼻子红彤彤的，脸蛋也红彤彤的，整个人已经被吓到魂不附体了，此时，别说刑睿让他求助，就算让他说他是一只小狗他都会毫无原则和尊严地说出口。

第6章

“嗯……正好看书看久了，需要活动一下筋骨。”被这个小笨蛋哭丧着脸求助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让人心情舒畅啊。明明一晚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大少爷站起身体，装模作样地活动了一下，走到书架旁，说：“你把书递给我，我一本一本放，注意别分错了，一个类目递一次。”

“知道了。少爷。”叶霖擦干眼泪，按照刑睿的要求从箱子里拿出一批书来，抱着回到书架前，分门别类后，再一本本递给刑睿。

书很快就被完全归置在了书架上，刑睿通体舒泰，尤其是看到穿着女仆装的叶霖怯生生地看着自己，递来一本书的时候，就仿佛他真的是自己的小秘书，屈服于自己的威严，又崇拜自己的能力。

可是自己又不是脑残，怎么会找那么蠢的人当秘书？不仅一无是处，而且是个Beta，连个像样的后代都生不出来！

想到这点，刑睿愉悦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拍了拍手，不耐烦地道：“好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让我出马还不是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谢谢少爷。”叶霖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如果搞定了，能不能放他回去复习功课？

“你今天的表现也还算可以，总算还有点用处，刑家没有白养着你。”

“那……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为什么少爷一夸他，反而让他背脊更凉，更不安呢？

还有什么吩咐？不想放他回去怎么办！可是不放他回去难道留在这里和他大眼瞪小眼么？

“很晚了，你回去吧。下次如果再有什么要求——要学会直接说出来，我不会把你给吃了。”

“是，我知道了。”叶霖头如捣蒜，反正他现在说什么，一概应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