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云散凡生劫，缘起缘灭皆因孽。”

前尘往事如云烟，壁画一般不断地闪现在脑海，牧木抱着赫酒的头，躺在床上，安静地冥想。

梦境中不断重复过的红色战场，不过是当年和狼擎并肩浴血的疆土，也许，只有在那片肆无忌惮的土地上，同为杀戮而生的两人，他们的两颗心才能无距离地靠拢。

想了很多的事，想到了很多场景，想到了狼擎失忆后腼腆的笑，想到了狼擎作战时无畏的眼神，还有他们交好的画面……

失去的记忆蜂拥而来，牧木有些头疼。

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他抬手摸了摸赫酒云的眉眼，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想到他把赫酒云压在身下的场景，顿时心里一阵恶寒。

他并不知道天帝的阴谋，所以不知道自己变成受完全是由天帝的一时兴起。

任谁知道这个真相都会恨得咬牙切齿，特别是牧木这种爆发力极强的人，说不定一怒之下学孙大圣捣毁天宫就不太好了。

大概是身为神兽白虎的本能意识太强，即使被天帝强行变成了猫，白玄在转世为牧木的时候，还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老虎。

说到底牧木是个极其好强的人，感情单一又执着，行为略微懒散。

若是一直有人护着他，他也就得过且过。

若是保护他的人倒下了，他就会勇敢的站出来，并且不断变强。

如今被赫酒云的伤刺激得激发了潜能，他从一只人见人鄙视的小猫一跃成为武力最强大的白虎，他虽然还有些迷糊，心理上却觉得理所应当，也没有什么不适感，而且本能地散发出了上位者的威压。

牧木侧身，轻咬着赫酒云的耳朵，低声说，“狼擎，不，我还是喜欢叫你蠢狼。”

他轻轻笑了笑，道，“上辈子我们都太着调了，这辈子我们就都不着调了。我一定会救醒你的。”

赫酒云一无所觉，躺在床上毫无动静。

牧木起身，去找牧风。

他已经决定去昆仑山了，接下来，只要出发就好。

50.霸气侧漏

牧木突然变成老虎，把沙城堡几大长老吓得够呛。

但却只在小范围内引起轰动，堡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牧小公子已经变样了。

牧木随意披着赫酒云衣裳，他自己的小衣服因为变身而撑破不能穿了。

黑色的云纹长袍穿在他身上，有一种完全不同于赫酒云的味道。

白玄的面相略显阴柔，却因为气势过于威凛而让人忽视了他的外表。

牧木的气质却恰恰相反，这身黑衣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了牧木的美丽，温雅中掺杂着冷峻。

他一个人走在沙城堡内，复杂又相似的地形让牧木纠结地挠了挠头发，奉大长老之命加强巡逻的士兵看到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先是怔愣了片刻，才抬起尖枪指着牧木，大声喝问，“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牧木不明所以地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有些吃惊地说，“我？”

“不是你还有谁！”小士兵挥了挥手，余下的几人迅速把牧木团团围住。

“你不认识我？”

“我怎么可能认识你！我只认识你的衣裳！”小士兵恍然大悟，“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是个偷衣贼。”

“喂，你跟他废话什么，赶紧拿下啊！”旁边的人用手肘碰了碰小士兵，说完就挥着枪朝牧木戳去。

“……”

牧木想起以前也有个卖包子的说他是小偷，顿时觉得不好了，我长得这么像贼吗？

在他呆立的片刻，小士兵的枪已经冲着他的眉心刺来。

牧木瞪大眼，毫不犹豫地偏头抬手，一把抓住小士兵的枪握在手中，用力一扯，顺势往前一踢，那人便痛苦地吐了口血，然后挺尸了。

牧木身后也有五六杆枪齐齐齐齐朝他背上戳来，牧木心里略微不爽，什么人嘛，话也不好好说就动手，真可恶。

他跳起来在空中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左手拿着从小士兵手里抢过来的枪往后用力一挥，其他人的枪应声而断。

众士兵看着自己手里的断枪，又抬起头看向牧木，眼里充满了愤怒。

“快去搬救兵，他很厉害，我们打不过了。”有个小队长朝旁边的同伴低声说。

“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们，都不知道怎么认主了！”牧木抱胸站着一尺宽围栏上，斜靠着石柱，不屑地说，“擦亮眼睛看看，我是你们的……”

牧木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他看见三长老急匆匆往这边过来了。

三长老远远就看见了站在栏杆上嚣张的少年，乌发飘扬，双手环胸，恣意潇洒，俊美白皙的脸庞一半暴露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而明媚的光彩。少年的右眼微微眯着，隐隐只能看到璀璨的金色。左半边脸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熟悉的黑色长袍无风自动……

三长老几乎是立刻就认出来，这是牧木。

长大后的牧木。

三长老险些红了眼眶，他似乎看到了十五岁时候的赫酒云，也是这么洒脱俊逸，意气风发。

牧木和赫酒云有一样的金瞳，一样的乌发，现在又穿着一样的长袍。

不细细看，便会认错人。

三长老迎面笑着走了过来，圆滑地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小木了。”

牧木别扭地偏过头，昂起了修长的脖颈，道，“不是都喊小木了，还故意来问，老女干巨猾。”

“呵呵……”三长老毫不在意地笑道，“小木多威风啊，昨天变身可是把我们哥几个都吓回原型了。”

牧木支吾了下没有说话，昨天他真是气惨了。

赫酒云那个样子躺在床上，他的心突然痛了。

依稀想起，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以这样安静的睡容躺在他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牧木抓狂，想要不断的变强，不断地压迫自己，变强！变强！变得再强一点……

当心中的绝望而痛楚积压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牧木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积蓄的负能量突然完全爆发，无法自制地变成了老虎。

清醒后才记起，那时，从战场上刚刚回来的狼擎，也是这样躺在他面前。

两世了，无论是白玄，还是牧木，都一样无力。

这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牧木好强的心被前所未有的激发，终于从内部爆破，恢复成了本体。

三长老朝不知情的小兵们介绍道，“这是牧木，我们未来的王后。以后可要擦亮眼睛看准了。”

“啊？……”

“……”

无数只乌鸦从头顶飞过。

小士兵们顿时觉得被鸟粪砸到般难以接受。

“牧木不是很小的那只猫吗？怎么会是他……”

“别有眼不识泰山。”三长老看了眼牧木，风趣地道，“牧公子变成猫是为了隐藏实力，如今王受伤了，王后当然挺身而出，为解救王不惜暴露自己，王后的良苦用心你们自是不懂的。”

“哦哦。”士兵们顿时觉得牧木高大起来，连忙朝他作揖道歉，“我等眼拙，冒犯王后还请王后海涵。”

牧木看着刚才还叫嚣着将自己拿下的士兵被三长老几句话就说的心服口服，还跪在地上认错，有些无语地道，“你们不认识我，无可厚非，先下去吧，顺便告知一下其他同伴，我不想这样的事再发生。”

三长老听着牧木无形中命令的口吻，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果然是天生的上位者。

士兵听令后都退了下去。

牧木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对几大长老发火，也不是故意教训这些小士兵。

三长老点点头表示理解，又温和地道，“小木是要去哪里？”

“去找我哥哥。”牧木认真地说，“我要去昆仑山取不死水。”

三长老闻言笑容僵了下来，沉默片刻后才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走。”

有三长老一起，沿路的士兵自然不会刁难，牧木很快到了牧风的房间。

“哥哥。”牧木还没有进屋就喊道。

清澈的男音完全不同于原来的软糯童腔，牧风有一瞬的怔愣。

他转身看到牧木走了进来。

他几乎以为是看到了缩小版的自己。

和自己有七八分的相似，除了眸色和发色，长大后的牧木，眉眼像极了牧风。

“小木？”牧风有些迟疑地问唤道。

“是我。”牧木微微扬起嘴角，快步走到牧风身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哥哥，不认识我了？”

牧风呆立了片刻，猛地把牧木涌进怀里，激动地揉着他的头发。

牧木像个小大人一样顺着哥哥的脊背，劝道，“好了好了，哥哥，你不是小孩子了。”

唐一瞪大眼睛看着这对诡异地兄弟，惊讶地指着相拥的牧风，用唇语问了三长老，“这真的是小木？”

三长老点了点头，唐一应声倒地。

这未免也长得太像了吧……

牧风是白玄的凌银枪，照搬的主人的外貌本在情理之中。

冥冥中对牧木的守护和关爱，复杂的感情不是能单纯的割裂为忠诚，不能简单的定义为亲情。

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恐怕比人的指纹更加纠缠不清。

而凌银枪陪着白虎星君的时间，恐怕比一万年还长。

牧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出眼泪。

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是白玄的枪，牧木也不知道哥哥是自己的武器，不过这一刻，相拥的兄弟二人，却觉得前所未有的亲切。

“哥哥，我要去昆仑山了。”牧木低声道。

牧风放开了他，问，“去取不死水吗？”

“嗯。”

“我跟你一起去。”

“不了。”牧木摇了摇头，“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也许还有些恩怨未了，昆仑山我必须去。”

“恩怨？”牧风皱了皱眉，“什么恩怨？”

牧木思忖了片刻，才严肃地道，“我是白虎星君转世，我力量恢复之后，记忆也恢复了。”

唐一才从地上爬起来，听到牧木的话，又“咣当”一声摔倒在地，能不能不要这么匪夷所思……

“白虎星君？”

“嗯。”牧木坐到了椅子上，低叹了一声，“前世离我太遥远，恍然如南柯一梦，我不愿意再提往事，不过，如果天君能救他，刀山火海，碧落黄泉，我都要闯，更何况，只是小小昆仑。”

“上次赫酒云骗我说，你被天竺的和尚拐去当活佛了，我南寻的时候在昆仑山附近遇到了一个落单的僧人，他说他便是上昆仑山求不死水的。”

三长老插话道，“不如这样，小木既然和天界有交情，就由他去昆仑山，余下的人去找眼镜王蛇。这样或许机会要大一些。”

“可以。”牧木点了点头，“眼镜王蛇毒性很强，要做好准备工作，不可轻举妄动。”

三长老不太适应牧木突然变得靠谱起来，嘴角抽了两下，才问向牧风，“牧公子意下如何。”

本来牧风是极不喜欢赫酒云的，偏偏赫酒云又是牧木极其喜欢的人。

他爱屋及乌不至于见死不救，心里也给赫酒云画了个叉，等到那只蠢狼醒过来后再和人算账！

“别的人我不管，但小木若是有什么差池，我不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

牧木欣慰地笑说，“哥哥你多虑了，昆仑山我若都上不去，就可以挥剑自刎了。”

三长老闻言暗自吐了下舌头，昆仑山虽不好爬，对牧木而言，却着实简单。

事实上，没等牧木去爬昆仑，麻烦就来了。

51.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往往来得十分迅速。

月姬的到来为整座城堡添加了很浓的阴郁之气。

月姬没有走门，她站在高达十余丈的北城墙上，如同催眠一般的地不断呼唤赫酒云的名字。

她的声音很好听，听得人晕熏，没多会堡里许多的小兵就迷迷糊糊倒地了。

三长老等人定力稍强，他揉揉太阳穴朝牧木道，“我出去看看。”

这个女人绝非善类。

牧木也一脸严肃地说，“我和你一起，哥哥，你保护好唐大哥。”

屋里只有唐一是普通人，纵使他武功高强，恐怕也难以忍受这种催眠的魔音。

牧木说完和三长老对视一眼，便寻着声源出了门。

唐一头疼得像是要被撕裂一般，体内血液不安地翻滚，他难受地低声叫着牧风的名字。

牧风把他抱到了床上，轻声道，“我在。”

“我头疼，牧风，我头疼……”唐一紧紧拽着牧风的衣角。

牧风抬手轻抚他的眉眼，食指摩挲着唐一的脸一直滑到他的耳侧。

牧风的安抚让唐一稍微好受了一些，片刻之后他又焦躁起来，脸上不断泌出细汗。

牧风附到唐一耳边低声道，“睡吧，睡着就不会难受了，安心睡吧。”

在唐一无意识地情况下牧风突然点了他的睡穴。

唐一终于安静了，牧风替他把被子盖好，眉头轻皱了起来。

唐一是凡人，他们没有未来。

这种认知让牧风十分不爽，以前没有太在意，如今这个问题明晃晃地突显出来，不得不去解决。

牧风突然感到深深的内疚，他一直认为是唐一患得患失，实际上自己付出的，远没有唐一付出的多。

唐一理解牧风对牧木的执着，默默无闻地陪着他，各处辗转毫无怨言。

唐一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的爱人却是一只妖。

每一天唐一都在担忧，他害怕自己有一天老得无法见人了，牧风却还在是青春年少的模样。

一个人的心里，承受不了太多的深厚，有一份真情便够了。

这一份难能可贵的感情让牧风心里暖融融的。

他轻轻吻了唐一的眉心，在屋里设了一个阵法，才朝外走去。

月姬没有召唤出沉睡的赫酒云，倒是把沙城堡里有点分量的人物都叫了出来。

“来得可真齐！”月姬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从城墙上跳了下来，灵活的身影如同一只飞燕，翩然落地。

这个时候，狼卫出来也是受死，况且月姬也不是孤军奋战，月姝带着月华宫众人正在蓝泅城外和守城的士兵厮杀。各大狼卫带着堡里幸存的士兵冲到城外支援。

“谁是赫酒云？”月姬扫了几人一眼，冷哼一声，她指着牧木问，“是不是你？”

来人中，四大长老明显年纪大了些，赫酒莲和红灵又是女子，排除了几人之后，只剩下牧风和牧木有可能是赫酒云了。

她眯着眼，猛地扭头又道，“不说话就全部去死！”

牧木站了出来，问道， “你是谁？”

“我是谁？”月姬恶狠狠地说，“你们伤了我妹妹，死一万次都抵不过，拿命来偿！”

牧木没有反对，她便当他默认了，目光凄厉而尖锐地朝牧木射去。

“你是那条眼镜蛇的姐姐？”大长老突然开口。

三长老听大长老这么一问，眼睛突然一亮，解药就在眼前啊！

月姬也不答，扬手就朝牧木劈去。

牧风冷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四大长老迅速散开，各居四方，把月姬团团围住。

牧木灵活地往右侧闪避，不退反进，全力朝月姬冲去，他屈起右臂往后一缩，接着用更大的力度砸向月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