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已断肠 上——陵骨
陵骨  发于:2015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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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又不得不喝,门派大会怎的可以少得了他?若是被那些人瞧出自己的身体状况总归是不好的。

想罢,他微微屏住呼吸一口干尽,嘴里浓浓的苦涩味也随着暖药透入骨髓。冰冷和刺骨稍微缓解了一些,却也只是一些罢了。

林子卿见着他白皙绝美的脸苦得只管皱眉头,手心不知何时变出了一颗蜜枣来。

奚苏柚微微一愣便伸手取来含在口中,才消掉了些苦涩涌来丝丝甜意。

这一年当真是被阿袭宠坏了,他心中苦涩地笑着。

看了片刻的书本后,感觉着实无聊。

林子卿也只是静坐一边同他一般也在瞧着什么事,有些入迷的模样,切切实实几分像他。

他悠悠然开口,“子卿,把风儿唤到桃阁来。”

说罢便起身走向分桃殿的深处,一处厢房,那是除了奚苏柚之外谁都不能私自进入的房间。

事实上也没什么奇特。

轻轻推开雕刻着朵朵桃花的朱色木门,桃花连花蕊都刻得栩栩如生,俨然一副漫天桃花散落的模样。

桃阁的地上是铺着软绵绵的羊毛毯子,雪白雪白的,他踩在上头,便觉得脚底有些暖意,柔柔的更有些痒,一骨碌缩进了床榻上。

房间内也倒是偌大,一张大的离谱的温床,木雕桌上,摆着纸笔砚台,木柜上皆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桃花木门半掩,风姑娘静立在门旁,透过桃花花瓣的镂空之处望见那红衣少年慵懒侧躺的模样,“谷主…。”

“进来罢。”

她微微点头,轻开门进入,她的眼眸静静的含着一股子柔情,“谷主有何事要吩咐属下?”

奚苏柚半眯缝着眼眸,看着眼前安静的女子,突然便想起了当年救下她的时候,自己与她皆是一般年纪的孩童,一晃便十年过去,“风儿,可愿给我调制一些解荼丸?”

风姑娘一身黑衣,青丝柔顺仿佛与衣服相融,面目清丽,眼眸从安静变换到带着一丝惊讶,她面色一白,“主子……那药你又不是不知,除了缓解疼痛之外……”

“我自然知道。”他笑,明媚得比碧天上的暖阳还要温暖,眼眸微弯,“我也知道风儿向来关心我。”

解荼丸,当真是什么痛楚都可以缓解的一点不剩,可是越是这样的东西却越会毒害人,多吃上几颗就会上瘾,毒性又是极大,日积月累在体内,侵蚀着血液怕是连着寿命也给吞去了。

“主子既然知道便不要让属下去配制。”她眼眸暗垂,怎能让她做这般事情?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看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年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或许,在第一次遇见的那时,自己的命运就已经被谱写好了。

“风儿,那日送药的是你吧?”他却又转移了话题。

风一愣,便点了点头,她是真真切切不能看着他难受。

“风儿……我不会死的。”他平静的眼眸带着一丝明媚的笑意与她惊慌失措的眼眸相对。

他说,他不会死的。

“属下……知道了。”只要能听见这么一句承诺便好,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可以做。她暗垂眼眸,波澜起伏。

风姑娘轻手轻脚离开,奚苏柚在床上闭了会儿眼睛,却又是觉得睡不着。

起身来踩在软绵绵的毯子上,棕褐色的木柜子上摆着的青花瓷刻着迷人的纹路,他纤长的手指微微转动那冰凉的青花瓷。

柜子中间便出现了一个暗门,他推门而入,密室两旁幽幽烛光欣然点起,照亮了整个密室,密室散着淡淡的墨汁和潮湿的味道。

一张桌椅,一只笔,一砚台。

一幅画横躺。

他拿起画立在眼前。画里只是一个身着白衣,衣诀飘飘,一股仙气淡然而出,青丝垂落肩胛的少年,却没有五官。

画,未完成。

他抚上画,却一股凄凉涌来。

第三十九章:故人

阳光微醺,暖得有些不真实,单于府中刀光剑影,折射出刺眼的光。

冷公子立在那儿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到,“单于成,将断魔功法交出来,我便放你族人一条生路。”

单于成面目狰狞,身上布满可怖的血痕,“莫要以为老夫会信你们这帮无耻之徒!”

他说罢便反手将怀中的断魔功法交给身后的单于罄。

微动苍白的唇,口语说到,罄儿去烟城莫要回来!

单于罄的眼眸中含着泪水,仿佛下一秒便要坠地,她紧咬着干燥的下唇咬出了点点鲜血,艰难得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气力一般用力地点了点。

纤弱的手攥着功法便提脚跑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冷公子冷笑一声,微微挥手,四周便涌出黑衣人隔着惨淡的空气对单于罄的身子打了一掌。

雄厚的内力使不曾习武的她连连倒退,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衫面色,更加苍白。

断魔功法也顺着虚弱的手飞在半空之中。冷公子微微用内里将其吸入手心,他冰冷的脸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虽是极淡极淡。

“罄儿!”单于成见自己视如心肝的女儿受伤心头一急,一股腥味涌上喉咙又生生咽下。双眼布满血丝,不顾自己伤痕累累的身子毅然上前护着单于罄,“罄儿快走!”

“不!爹!”单于罄再也忍不住了,她从来不是坚强的人,撕心裂肺地哭出了声,泪水布满了苍白如纸的脸,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清远哥,清远哥,你在哪里,罄儿需要你,罄儿不要爹死。

她突然想起当初单于府陷入困境,袭清远一身白衣飘飘如仙般步履盈盈。

“咳……咳……”单于成喘着沉重地呼吸咳了几声,喉咙中便涌出一股温热的腥味,声音苍老而虚弱,“……活下去罄儿,重振单于府……”

便飞快的运用体内剩余的内力,拼尽一切推向单于罄,将她远远地推了出去。

“爹!”她带着抖音唤了一声,怕是要穿越奈何桥一般。

远远的,数十名黑衣人手中的刀剑带着凛冽的光刺入自己父亲佝偻的身体,鲜血顺着刀剑的拔出纷纷扬扬洒出,像桃花一样绽放在漫漫冬日,绯红得迷了眼。

她狠狠地咬着牙关,心在愤怒的颤抖着,眼泪不受大脑控制一般。

分桃谷,我单于罄与你们誓不两立!

她凄楚的眼眸中闪出狠光,便转身跑去,每跑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儿上,五脏六腑被那一掌劈得仿佛错位了。

“冷公子要属下去追吗?”黑衣人双手抱拳低着头对他说到。

冷公子半眯着眼冷冷得望着那纤弱的身影,派几个人去吧,追到便杀了。

如果跑了也无妨,她那身子若不及时治疗怕也是活不了多久。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对分桃谷也没大威胁。

殊不知当仇恨累积到一定地步时,是无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确后来这句话证实了,当冷公子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不过这自然是后话了。

“回谷吧。”他话音刚落,黑衣人便隐匿在了稀薄的空气中。

只剩下如同废墟一般的单于府,淡粉的桃花在空中纷纷落下如死去的蝴蝶一样覆盖在废墟之上。

她不停地跑,她忍不住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跑,一身狼狈。

我要活下去,我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跑过荆棘重重的林子,温热的血渗入泥土。

只感觉腿一软,眼前一黑,便倒下了,耳畔仿佛传来马蹄声笃笃笃,缓缓停下……让我睡会儿吧。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驾马的人头戴一顶蓑帽对着马车里说到,盟主前边儿到了个人。

若是仔细看驾马的人便是剑客于子绍。

袭清蔚掀开帘子,果然树丛倒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施展轻功将那人抱在怀中,那是清丽而苍白的脸,竟是单于罄!

突然丛林中窜出三个黑衣人,刀剑喑哑,杀气重重,于子绍见状也踮脚上前。

褚虞掀开帘子望了望却没有要去前助的意思,毕竟他只是一介书生只懂得玩弄笔墨罢了。

黑衣人不说话只管动起手来,于子绍拔剑上前,他可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剑客,实力自然不凡。

刀剑碰撞清脆刺耳,于子绍一人便于他们三人打了个不相上下。袭清蔚用内力使出一掌,打伤了一人。

黑衣人面面相觑,道,“走!”

身形便没入了丛林之中。

于子绍本想动身去追,袭清蔚却将他拦下,“这些人训练有素怕是追不上。”

重伤的黑衣人赶去与冷公子会合。

冷公子面色冰冷,“怎么?”

“公子恕罪属下无能。”黑衣人心惊胆跳的说到。

“呵,分桃谷的人连个女子都大不过了么?”他的声音冷到了及至。

“……是武林盟主救了他。”

冷公子微眯眼眸,嘴中呢喃,“袭清蔚么。”

想罢便什么也没说动身赶往分桃谷。

纷纷扬扬的雪开始小了。

第四十章:故人2

袭清蔚怀里抱着命悬一线的单于罄上了马车,微微皱眉,说,“子绍,去最近的客栈。”

于子绍点头便驾马而去。

褚虞坐在马车中望了一眼那面色苍白得不像话的姑娘,文文弱弱的,忍不住调侃道,“阿袭莫不是喜欢这种模样的姑娘?”

“莫要胡说。”他不冷不淡地说到。

“阿袭真是无趣,”褚虞说到,“这姑娘你认识?”

“恩,单于成的女儿单于罄。”袭清蔚看了一眼躺在马车里的她,便又想起第一次见她时泪眼汪汪的模样。

“怎得成了这样子。”疑问句却成了陈述句,褚虞心里大概能猜出七八分缘由,“……是分桃谷吗?”

袭清蔚没有回答,看着帘子外的窸窸窣窣的树林微微发呆,思绪飘零。

幸好早一步寻了大夫,才保住了单于罄的性命,单于罄不习武的身子如今残破不堪,恐怕要用药材蕴养身子骨才能活得久些。

给她喂了些药,她苍白的面色才微微红润起来。

袭清蔚回到房间里喝了点温酒,温热的酒微微暖了身子。

眼眸暗垂,极小而细微地叹了口气。

“……盟主。”暗影出现在房间内,单膝下跪微微颔首。

“可有找到?”袭清蔚暗沉的眼眸闪过一丝色彩。

“盟主恕罪,属下办事不力。”暗影低着头沉沉地说到。

袭清蔚身子微微向后倾,青丝垂落,清冷秀丽的脸露出淡淡地笑意,却显得诡异而悲惋,“恩,继续找。”

“盟主……。属下派人找遍附近城镇……”暗影停顿一番说道,“属下以为……奚公子的名字是假名……”

假名么?

袭清蔚苦笑一番,若不找到他,恐怕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回吧。务必找到他。”袭清蔚声音低而清地说道。

暗影能感觉到盟主周身围着淡淡的冷气,便知趣的不再说话安静离去。

烛火的火苗微微晃着,火光也悠悠然的晃着。

他不说话的坐在那儿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温酒,直到温酒变得冰冰凉凉,直到他伏在木桌上沉沉醉去,青丝顺着肩胛垂落。

在客栈呆了几日,单于罄也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只觉得身子有些僵硬没什么其他不适。

脑子却还沉浸在一片混沌之中,破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红如烈日的鲜血,缓而重的马蹄声……

褚虞轻推开门,袭清蔚面色有些苍白跟随在后,褚虞笑着说到,“单于姑娘可觉着舒服些?”

“恩。谢谢。”单于罄张了张嘴微弱的说道,看到袭清蔚后便想起了……父亲与自己说过袭清蔚成了新的武林盟主,“……盟主?”

袭清蔚点了点头,嗓子有些哑,“你在这好生休养,我与褚虞这便要离开。”

单于罄虚弱的咬着牙关,面色苍白说道,“盟主……是赶往烟城吗?”

“是的。”

“盟主可知分桃谷对我单于族做了什么事?”

“能猜出七八分。”

她眼眸涨红,仿佛要哭出来一般,却又生生咽回肚子里。那模样与当初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截然不同,她咬着银牙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地说到,“……盟主参加门派大会可否带上我?”

袭清蔚稍作思考,“好。”

本今日便要启程,但碍于单于罄身子过于虚弱,袭清蔚与褚虞略作商讨后打算后天启程。

从这儿赶到烟城大约要六天左右,门派大会在十日后才开始,算了算日子大概能赶上。

分桃谷内总是安静得只剩下桃花飘落的声响,窸窸窣窣的却极是好听,粉色的花瓣铺天盖地。

奚苏柚软绵绵的半躺在温暖的软塌上,白皙而纤长的手执着一本书,却连半个字也入不了眼眸,每个字就算到了眼中却成了少年白衣飘飘的模样。

“主子,冷公子回来了。”在一旁火炉取暖的林子卿忽然开口说道。

软塌上慵懒的红衣少年凤眼半眯微瞥了一下他,“恩,叫他进来。”

冷公子风尘仆仆地走进来,望了一眼蹲在一侧安静取暖的孱弱少年,眼中竟有了些柔和,对着软塌单膝下跪,道,“主子……断魔功法已取回,只是属下无能放跑了一人。”

“哦?”奚苏柚好奇地扬起嘴角,“谁这么有能耐?”

“单于罄。”

单于罄?他想起了,原是单于成的女儿阿,冷笑着,“怎的?连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也抓不了了?莫不是平时对你们太放任?”

“属下知错,属下甘愿受罚……。”他低头说到,“是武林盟主出手救了她。”

“嘭”一声,奚苏柚手中的书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书页声。

林子卿转过头来,却望见了奚苏柚眼眸中闪烁着他看不懂的情愫,仿佛里头有一汪叫做悲伤的池水,他不曾见过这样的他。

这个坐在云端冷淡而骄傲的少年,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袭么。”他低声呢喃,“罢了,这次便不怪罪你,帮本谷主准备马车,明日便出发去烟城。”

“主子可要几名属下陪同?”冷公子抬头瞧了瞧那面容美到极点的他,他记得自己的主子是果断而冰冷的。

奚苏柚皱眉想了一番,“让子卿跟我去吧。”

“主子子卿不会武功恐怕不妥吧?”冷公子急忙说道。

软塌上的少年轻盈起身,半眯着眼,“你莫不是怀疑主子的能力?”

“属下不敢。”他低头说到。

“那便快去准备吧。”微甩袍子便又蜷缩在软塌上。

阿袭阿阿袭,你可有恨我?

第四十一章:烟城

袭清河带上几名弟子便也匆匆赶往烟城。清虚门上上下下的事全都扔给他,几个月下来,他竟然比以往更加瘦削,显得有些憔悴,狭而长的眼眸也不似曾经那般流光溢彩。也褪去了红衣穿一身白衣,空荡荡的穿在他身上,风一吹便能倒似得。

去烟城啊。他单薄的身子骑着一匹棕褐色的马,他微微抬起了脸,望了番湛蓝的天空。雪是作业里停的,留在地上的只剩下积水,在阳光微弱的照耀下映着匆匆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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