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沉沦(醉终一刻)+番外——律时影
律时影  发于:2015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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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为什么你完全无所谓?」绍约居高临下发问:「再愧疚也好,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死亡可不会比被自己深爱的家人怨恨还要来得痛苦,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想,朝黎笑得坦荡道:「只要你从对我的恨意里解脱,不再为难自己,重新过你的人生,那么我无所谓,我的生命是你父亲给的,现在就还给你。」

「这是你的真心话?」

「对,你可以尽情折磨我再杀了我,然后,永远忘记我。」

对朝黎而言,这不只是让绍约解脱的方式,更是让他自己解脱的唯一机会,他扛不起毁掉一个人、毁掉一个家庭的罪恶感,反正怎么做都偿还不了,那干脆抹去他这个外来者的人生吧,绍约的过去不该有他存在,未来更不需要。

绍约听见朝黎这么说,不禁双眼发亮,他露出小小笑容、兴高采烈奔去厨房拿回一把水果刀,朝黎前一阵子刚巧打磨过它,此刻正闪耀着不祥的光泽。

朝黎没有反抗,面无表情任由绍约把他推倒在地毯上。

「我想想要从哪里开始切。」绍约坐在朝黎腹部,持刀在他身上比画出几个切割角度,「这里?还是那里?」

简直像是待宰羔羊……这几年来,朝黎还是第一次在面对绍约时如此平静,他突然有些想笑了,原来这就是他们兄弟唯一的共识,共同想要的——他的死亡。

他躺在那里,默默等待弟弟动手,却听见绍约开始怒吼。

「不要烦我!你住口!」绍约把刀插在一旁的地毯上,伸手抱住自己的头,神情痛苦而扭曲,「闭嘴!不关你的事情!这明明是他自愿的!」

本来早已放松的朝黎连带紧绷起来,绍约的自言自语很显然是因为被迫回想过去,造成一时无法承认事实的大脑发生精神错乱,过去和现在的他同时存在于一个脑袋里,出现自我争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为什么是由你来决定?这是我的脑袋!」

眼见绍约从他身上爬起,开始在一边烦躁地进行自我沟通,朝黎一阵心痛,他并不想逼自己的弟弟走到这一步,他更担心在他死后绍约还是无法得到解脱、无法回到过去的日子,那又该怎么办呢?

绍佐只知道他是因为忧郁症自杀未遂,对绍约真正的病情根本不清楚,要是让他们的父亲发现绍约其实是个疯子,那又该如何是好?父亲会很难过吧……

都快要死了,朝黎的脑海仍是在担忧这些凌乱的事情。

「朝黎,我们想了一个好方法。」总算达成脑内共识,绍约拾起刀,「我想杀你,但哥哥不肯,那就折衷吧。」

「我洗耳恭听。」

「我会割开你两边手腕,要是你能在血流光前找人救你,你就不会死。」绍约伸手从朝黎口袋拿走手机,又说:「但手机和车钥匙我会带走,电话线也会剪断。」

说折衷是好听,摆明还是死路一条的方案,绍约明知朝黎的个性不会去外面向人求救,等自行走到医院也死定了,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说法。

无论是哪个绍约,都是真心想抹杀他吗?朝黎又扬起苦笑,「好,我的尸体要记得处理掉,不要让爸发现。」

「还用你说?」

朝黎点头,有了绍约的保证让他安心许多,「要是你依然不快乐,那时你就勉为其难找间医院治疗吧,好吗?」

尽管朝黎从来不相信精神病院治得好疯子,那里才是真正让人疯狂的地方。

「嗯,我答应你。」情绪反覆交替,回答这句话的绍约脸上又露出了纯真笑容。

绍约抓起朝黎的手腕,刀刃先割开左手,好像骨头也一起被切开似的感觉让人难以忍耐,尽管朝黎的忍痛一流,依然皱眉发出了微弱的呻吟,然而同时他却又感到舒坦,过去累积至今的压力与血液一同流出了体外……

他的右手手腕也被割开了。

绍约整体手法流畅,真不亏是以相同方式自杀过的人,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想想,一个人要独自以被切开的手腕去割断另外一只,这需要多深的执念才能如愿麻痹知觉?朝黎很想知道,绍约在当年自杀时有什么想法?又有多么恨他?

他听见了绍约的答案:「我流过多少血,你就该还我多少。」

鲜血快速涌出伤口,把底下的地毯也染成一块块,血流过快难以被纤维完全吸收,色泽往外蔓延成可怕的图案。

朝黎没多久就意识模糊,但他还在笑。

「小约,我是真心希望你幸福,我从没想过要害你不幸。」明知正忙着剪电话线的那人不会听进去,朝黎还是自顾自说,反正是最后了,「拒绝你的爱情,对不起。」

绍约的手停了几秒,最后仍然什么话也没说,拿走该拿的东西缓缓离开客厅。

直到车被开走的声音响起,朝黎唯一的念头是就这样等血流光,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又以近乎无力的手艰难地从长裤后方的口袋掏出某样物品。

陆沈云送他的手机……造型过于轻薄而被他直接塞在裤袋里,却一直没想过要开机,他以为没使用机会。

「要是我死了,你大概会有点不爽吧。」

手指放在开关键,朝黎居然有种冲动想打给对方,他不是要求救,而是在孤单一人时特别想再听听对方厚脸皮的语气,也许是因为他快要死了,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对陆沈云并非他想像过的那般厌恶。

他有些想念那人安抚他的口吻,有些想念那人孩子般的撒娇方式,更有些想念……那人给过他的温度。

「陆沈云……」

最终,他还是没能按下。

陆沈云越想越不对,开车从官焰的徵信社赶往绍家,尽管这个时段不容易塞车,但不短的路程却让他极度烦躁,他趁红灯停车时拨打朝黎的新号码。

只听见关机语音提示声,「该死,叫他带在身上是照做了,但不开机有什么用?」

绿灯,方向盘左转,这次陆沈云无视交通规则改拨另外一组号码,倒是没多久就接通了,他连忙道:「喂,朝黎?」

那端静默几秒,然后是一个陆沈云记忆犹新的声音,「你找他有事?」

「绍约,让他听电话。」为什么手机会在他手中?他把朝黎怎么了?

「这可能有难度,呵……」他人或许会说绍约此时的笑声很悦耳,但听在陆沈云耳里却只觉得寒冷。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

「我没什么好不敢的。」陆沈云的话被绍约随意中断,「就这样了,再见。」

「绍——」一听已经断线,陆沈云不死心再重拨却只剩下关机声,「他妈的!」

糟糕,肯定出事了!这么一想,他更加快了车速,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他对这里当然不陌生,那封信是他自己塞进信箱里的,他留意到朝黎的车并不在这里,但无论如何他得先进去确认。

陆沈云靠近没关紧的大门,他直接推门进去却被掉落满地的相片给吓了一跳,根本不必捡起就知道肯定是他寄给绍约的证据,但他不懂复制这么多惊人的数量是要干嘛?

他沿路往客厅走去,「朝黎?」

怎料他叫唤的人正倒在沙发附近,显然早就失去意识,流淌一地的鲜血仍自伤口继续冒出,眼前的画面几乎让陆沈云有种地毯本来就是暗红色的错觉。

他脸一白,却也知道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妈的!」陆沈云冲过去扯下不知道是谁扔在沙发扶手的衬衫,蹲下打算替朝黎压住失血的伤口,「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陆沈云当然清楚这不是朝黎自己弄的,朝黎就算偶尔情绪落差很大,也绝对不是一个会自杀的男人,但现下的情况很显然是他应允别人去伤害自己,而那人除了绍约还会有谁?还有谁能够得到朝黎这种许可?

「朝黎!」陆沈云试图叫醒男人,他心想绍约真是又疯又变态,哪有人会这样把人的两边手腕都割开?他把衬衫撕成两半,各自绑上伤口处。

明显不够,于是他又脱了自己的外套加强处理。

朝黎布满冷汗的脸色苍白无比,气息多出少进明显是失血休克,要不是胸膛还勉强存有动静,在一进门的时候陆沈云就会以为他死了。

他真的被吓到了,不是怕这堆血,而是因为倒在血里的人是朝黎,一个陆沈云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小命送人的傻男人,这让他打从心底怨怒绍约,过去再大的痛苦都好,真有必要杀人吗?居然连手机也拿走,摆明真心要朝黎就这样死在这里。

现况也来不及叫救护车了,陆沈云打定自己开车送医的主意就要扛起朝黎,却发现一样刚刚事态紧急而没留意的东西。

他送朝黎的手机没被绍约拿走,落在男人无力的手指附近。

一瞬间,陆沈云倍感复杂,「你为何不打给我?」

他一问出口,发觉连声音都是哽咽的,「你这么讨厌我吗?宁死也不要我帮忙?」

他不知道朝黎是不是真心想死,但他希望不是,然而他更不敢去承认朝黎抛弃他而为了绍约去死的事实。

陆沈云狠狠地在朝黎唇上留下一吻,用他最快的速度开车冲向附近的医院。

对朝黎而言,或许他们之间有的仅是恐吓与交易,没有情更遑论爱,但对陆沈云而言不是,他清楚再也不是了,因为他不会为了一个玩物舍弃他、快要死去而心痛,甚至心碎。

第七章(上)

负责抢救朝黎的主治医师,对陆沈云问过要不要找警方调查这件事情。

「伤口过深,简直是意图要断骨的地步,一个死意再坚决的人也切不出这种伤口。」中年医师推推脸上的眼镜说:「这涉及他杀,我觉得有必要报案。」

陆沈云不晓得有没有人把他当作嫌疑犯,但要是他供称知情以及提报绍约的名字,只怕朝黎醒来也会被他活活再气死。这一切都是朝黎自愿的,要如何处理等人清醒再说吧,于是他想尽办法压了下来。

尽管,医师的话让他愤怒不已,他真想亲自找出绍约再宰掉对方,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有这么激动的情绪。

单人病房里只有医师和护士来来去去,好不容易情况稳定下来的朝黎躺在病床两天还没清醒,陆沈云从早到晚都留在这里照顾他。

期间唯一离开的一次,是在确定朝黎没事之后,他便返回绍家把那些相片一举烧光、避免留下后患,那时绍约依然是下落不明。

结束杂务后陆沈云没再去哪,也不打算找人通知绍佐,他没这种擅自作主的多馀气力,只要朝黎能平安醒来,很多事情都可以以后再说。

他伸手摸摸朝黎的脸颊,输血过后让脸色差不多恢复平时红润的程度,但还是带点虚弱,陆沈云回想起急救时那张和白色被单没两样的俊脸,实在令他害怕不已。

幸而现在手里感受到的温热,让他放松连日睡在病床旁那张对他来说尺寸过小的沙发而造成的僵硬。

「快点醒吧,我有话想对你说呢,朝黎。」低喃,陆沈云对毫无知觉的男人落下一吻,他想,这就是单人病房的好处吧?彻底供他为所欲为。

或许朝黎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明明是在断气前一刻救回的人,竟然能在第三天清晨就清醒,陆沈云原先以为按对方的失血量应该会多昏迷几日才是。

朝黎醒来的时候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原本正在旁边翻阅杂志打发时间的陆沈云,就边带吃惊边带喜悦的表情扑到他面前。

「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朝黎双眸眨也不眨地注视陆沈云,眼底尽是迷惑情绪,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以前,这让他一时无法理解现下的情况,正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喉咙又乾又痛,只好先尝试吞吞少得可怜的口水。

注意到朝黎的反应,陆沈云把病床架高、再从茶几倒杯温水递给他,朝黎本能就想伸手去接,然而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他连稍稍抬起手也做不到,他没表示什么,只是一脸平淡地往自己双手望去。

伤口被一层层厚实的绷带包住,除了白什么也没有,只馀周围肌肉痛得颤抖。

陆沈云先低咒自己一声迟钝的白痴,怎么会没想到朝黎根本无法使用双手?他边扶对方的肩膀边说:「来,让我帮你。」

他心想,要是个性别扭的朝黎胆敢在这种时候拒绝他,他肯定会发火。

但朝黎倒是没特别表态,仅就杯口慢慢喝掉陆沈云的好意,感觉喉咙终于好过些许才问他:「我没打给你,你为什么……?」

陆沈云一听,当下脸色一变,「你还敢说?你倒是告诉我不打电话的理由是什么?要不是我刚好过去找你,你就死定了!」语气极度恶劣,说罢,他重重放下杯子。

「既然想死,又何必打给你呢?」

又来了,又是这种假装没事的表情,男人摆明不是事实的答案更叫陆沈云生气,「朝黎,你不要总是对我说谎,你明知在我面前说谎没有用。」

朝黎先是一愣,这次倒没辩解,而是轻轻叹气道:「我是想过没错。」

他当时的确想打给陆沈云,但在面临死亡的胁迫下,他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这家伙,这种话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告诉对方,太莫名其妙了。

「那为什么后来要改变主意?」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绍约几年前也割腕自杀过,我……那很吓人,一地都是血,我时常会做起这个噩梦。」听起来有点文不对题,朝黎又多加解释一句:「我不希望任何人和我有同样经历,这会让人永远忘不了当下情景。」

所以,他就算真的想过要打给对方,也绝对不会拨号。

先把绍约为何要自杀的疑问放到旁边,陆沈云可以明白朝黎当时的痛苦,绍约是朝黎最亲密的家人,因此留下阴影是肯定的,但他不懂何必反过来顾虑他这种人?他可是威吓朝黎的人,应该要让他多做点噩梦才合理吧?

「就算对我,你也这么想?」真要这样,朝黎本质上还真他妈的温柔。

「对你需要有例外吗?」朝黎果真这么回答:「自杀是我的选择,没必要拖人下水。」

「你还敢说是自杀?」陆沈云瞬间就沉下脸,他很愤怒,「我搞不懂,你干嘛让绍约这样对你?你们有毛病啊,绍家兄弟轮流抢医院血包是吧?」

眼见朝黎不做回应,陆沈云气呼呼吸了一口气,又说:「还有,官焰查过了,绍约根本没其他哥哥,你这次最好给我干脆点解释清楚,休想再打发我。」

朝黎苦笑,陆沈云都救他一命了,他还能不说吗?

「绍约……他以前喜欢我整整七年却被我残忍地一再拒绝,后来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他坚持有个哥哥存在,而我害死了那个人……」

陆沈云很快就想通,「所以,你刚刚说他自杀是因为——」

朝黎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陆沈云不再强调那两个字,转而问:「这么说,他是把那七年的痛苦塞给一个虚幻的人,好让他活下去?但这也不至于是你该承担的责任吧?」

不管怎样,绍约因为这种理由搞到先自杀未遂后又要杀人实在太超过了。

「当然是我的责任。」朝黎轻声辩驳:「我害他伤心绝望七年,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又变成那个样子,他的生活被我彻底摧毁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朝黎,你清醒点好不好?你还想纵容绍约到哪种地步?」陆沈云摇头,实在不敢相信朝黎外表精明,内里却傻成这样,「你想想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朝黎偏过头,不去看陆沈云,「我还是我,没有改变。」

「我不必目睹过去的你,都知道你变了,朝黎。」紧追而来的心痛让陆沈云把话说得很重:「被毁掉的人不是他,是你!被逼迫改变生活方式的人也不是他,是你!」

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更有拒绝不想要的爱情的自由,如果说生死就像朝黎所说的是个人抉择,他又为何要把绍约做出决定带来的后果扛在自己身上、甚至不惜毁掉自己的人生呢?

「陆沈云。」朝黎的神情近乎溃堤,他长久维持的面具终于被人弄碎,「要是你有一个弟弟因为你而自杀过,你却还必须每天和他相处、不停目睹那个不再认为自己是自己的他,你告诉我!你会不会自责?会不会愧疚?你不会,是你没有过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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