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漠已经昏死过去，东方祈也随着他的倒下而俯倒在已经满是鲜红的床上。云涧间变得静寂异常。
“天启大人，您消耗的太多了。”
怀里的人吐着黑色的血，颤抖着哭泣起来。
压抑着声音，低泣声中却不尽悲凉。
第三十九章：人偶
等到天启醒来，自己已经躺在云夜间里。暗黑的床上被铺上了白色的铺盖。身边躺着一动不动的人，睁着眼睛，往上看着。
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白瓷的脸，光滑的唇。唇角原先的红肿已经变成青紫。他身上穿着当年威逼利诱他穿上的白底缀流水纹的衣服。想必这次他没有反抗。
天启吃力的挪了挪手，将身边人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微微露出的脖子上还留着青紫。天启不忍心往里看去。只是瞧着他的脸。
毫无表情的那张精致的脸。他睁着眼，眼睛里却没有他的倒影。
泪水滑了下来。他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抽泣起来。
想来自己是错了。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能看到未来，就是看不到自己和他的未来？不知道什么是对错。如果当时不把他放回去，现在，就算他反抗，就算他讨厌我，好歹也比现在强啊。
怀里的人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
抽泣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天启叫了如风如影。
两个少女走进来，浑身满是绷带。
受伤的不仅是自己最心爱的人，还有那些被牵连的人。
“天启大人，我们太弱了，对不起您。我们以死谢罪。”如风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
“谁把祈带到云夜间的？”天启的声音听上去低沉得很。
如风呆了一下，“因为云涧间不再适合祈大人了。”
沉默了一会儿，天启笑了起来。
“如风啊，你知道我的房间为什么叫做云夜间吗？”
如风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天启大人不是这样子的。就算撒娇也好，闹脾气也好。如风宁愿他大发雷霆，宁愿他赐死自己，也不想他的声音听上去如此绝望。
仿佛看穿一切，心无羁绊了。
“就算是新月，还是可以看到星辰。那也是不适合我的。我有的只是绝望，有如被云遮住，什么都看不见的夜晚。”
“所以，唯独这里，我不想让他进来，不想让自己把他染黑啊……”
如风默默地抹了眼泪，天启的声音颤抖着，听上去脆弱的仿佛要断掉一样。
“备驾到水月亭吧……”天启慢慢的坐起来，将床上的人搂进自己怀里。
“祈，我们去水月亭。”
他低着头，轻轻的，柔柔的抚摸着怀里人的脸颊。声音温宛如唱着催眠曲的母亲一般。
第四十章：绝望
他现在安安静静的躺在水月亭的贵妃床上。头发比两年前长了一些，遮住了细细的眉毛，只露出常常的睫毛。
天启拢了拢他额头前遮住眼睛的头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学校的制服，戴着红色的领带。头发是向上竖着的，后来给你洗了一次头，你的头发居然就软下来了。吓了我一跳。”天启一边轻轻的摸着他和顺的头发。
“连忙问如风，才知道，原来那不是天生，而是用一种叫发胶的东西让头发变硬而得的。”天启笑起来，望向前。眼前的，是那片莲池，那个唯一让祈觉得安心的地方。
“祈，我错了。”微笑着，眼泪却从两颊划下，“我不应该放你出去。让你碰到他。”
身边一动不动的人居然颤了一下。
天启连忙搂住他，“嘘，嘘，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这个话题了。”
如风远远的呆在水月亭外面，抱着如影呜咽。
“第一次找到你，是在你梦里吧？那次你居然自己梦到了莲池。这个莲池跟以前我们的那个像不像呢？”
“你为什么没有反应呢？就算我错了，你也不应该把我忘记呀！”天启搂紧了怀里的人，那面无表情的脸因为他的用力而皱起了眉头。
他的呼吸就在耳边。
然而他的心，我却找不到。
“是不是再做一次，你的心就会回来呢？”天启“啪”的撕开他的衣服。掉落的银制钮扣落到汉白玉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弹开。
如影站起来，想要组织天启，却被如风一把抓住。
天启却没有以前的焦躁。看到身下的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任凭自己胸襟敞开，依旧无神的看着前方。他一把抱住他，在他胸前哭起来。
“你反抗呀！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做这种事情的吗？你把我推开呀！”
水月亭里寂静无声，只听见天启绝望的叫声。
如风早就已经涕泪横流，将自己的眼泪鼻涕全部擦在如影的身上。
吼了许久，天启似乎放弃了。转而细致的吻起身下的人来。
脸颊，脖颈，锁骨，胸膛，手臂。一丝不苟的吻着含着，仿佛要尝遍整个身体。
然而，身下的人心不在。
纵然自己用尽各种手段，水月亭里始终安静如初，没有任何暧昧的呼吸声。
如同面对着人偶。唯一的不同是，眼前的这具有呼吸，有体温。
“祈，你讨厌自己了吗？”天启抬起头看着他，轻轻的问道。
“你舍弃了自己的身体了吗？”
水月亭里回荡着他轻轻地柔和的声音。
“祈，你在哪里？告诉我好不好？”
凄凉悲伤。
第四十一章：狸猫换太子
“你们记着，等出了这个门，你们就会永远忘记你们在这里的日子。你们将是东方建华的儿子，东方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一个穿着缀云长褂的少女在黑耀石做的大门前对一对清秀的双胞胎说道。
“如影，东方建华的儿子一个就够了。让蚀月去吧，就算是打杂，我也不能留下来吗？”其中一个少年紧紧的拉住少女的窄袖。
“如风以前应该跟你们说过了，天启大人只不过是你们人生中应该忘记的过客。”
“可是，我没办法忘记天启大人。”那人低下头，拼命压抑自己的声音，“真的要分开，这种宿命太残忍了。”
如影没有回答，只是冰冷的看了他一眼：“作为替代品，你们有这样的下场，应该觉得高兴了。为什么还不知足？”
那人还想辩解，却被另外一个一把抱住，捂住了嘴巴。
“走吧，清月，走吧……”
黑耀石的门缓缓地打开，一人拖着另外依依不舍的一人慢慢的离开。
最后入眼的，是黑色的高高的门缝隙间，那束着双手，冷眼看着他们的竖着双髻的少女。
随着最后一丝缝隙的闭合，清月的眼中突然划下一丝眼泪。
“唉呀，我这是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为什么离开师傅会觉得这么不舍呢？”
“你这傻子，当时来的时候不是还一天到晚叫嚣着要离开地下么？”蚀月笑着舔去了他眼角的泪痕。
“蚀月！你又做这种事情！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清月吃了一惊，连忙躲开。
“哈哈，打情骂俏吗？”背后却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两人吓了一条，连忙转过身去。
背后是电梯。门已经在两人不知不觉中打开了。调侃他们的正是开电梯的老伯。
“老伯误会了！”清月连忙一把推开蚀月，“哥哥总是这么轻浮的。”
“哈哈，”老伯笑得脸皱成了一朵菊花，“年轻就是好啊。”
电梯缓缓往上升。不一会儿，随着叮的一声，便打开了。
一时间，门外厅内散射的阳光让他们眼花。东方建华和妻子正端坐在对面的椅子里。身后，站着的，是董事长助理，白子漠。
“唉呀，你们总算出来了！”东方建华高兴的跑过来，一把抱住双生子。
“你爸爸还在想，会不会是天启大人不舍得放你们回来呢！”夫人抹着眼泪，笑道，“都怪白子漠先生在那里多嘴。看，我们的儿子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吗？”
看着夫妇二人对双生子如此热切，不仅让白子漠目瞪口呆。
“先生，夫人，你们怎么了？他们不是你们的儿子啊！”
祈呢？祈到哪里去了？
“你胡说什么？他们不是我们儿子，谁是我们儿子？”
“你们的儿子是东方祈啊！”
“谁是东方祈？”东方建华呵斥了他一声，转过头去，笑咪咪的对着双生子说，“来，儿子们，告诉爸爸，天启大人给你们重新取了什么名字？”
重新取了名字？怎么可能？那个妖怪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我是清月，哥哥叫蚀月。”
“清月，蚀月，嗯，好名字。”
原来就听说那妖怪能够操控别人的记忆。白子漠想起当时他对自己的话，不寒而栗起来。
“我偏偏让你离开他，得不到他！我偏偏让你死不了也忘不了他！”
如同幽灵一般的话语在耳边萦绕。天启让所有人都忘了祈，唯独他。所以，他才特地将那两个与东方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放在自己身边，是让自己永远都忘不了他。
自己的心爱还在地下。那见不得阳光的地方。
“先生，夫人，你们的记忆被操纵了。”白子漠走过去一把分开他们和双生子，“相信我，你们真正的儿子还在地下。”
“白子漠，”东方建华从愕然中冷静下来，“当初看着你从天启大人那里回来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们才可怜你，让你继续留在助理的位置。你是个人才，所以，当时你口口声声说我们的儿子叫东方祈，我们才没有生气。可是，你在这么胡搅蛮缠下去，我就要炒你鱿鱼了。”
“从此以后，你只需要辅佐我的儿子们就可以了。再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东方祈’这三个字！”
听见了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破碎的声音，白子漠往前看去，看到了电梯的老伯那匪夷所思的诡笑。
“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他对着老伯喊道。
他笑而不答，按了按钮，门慢慢的关闭了起来。
“珍惜眼前吧，年轻人。”
第四十二章：十八岁
“祈呀，今天是你再一次十八岁的生日哦！”
随着阳光在水月亭穹顶洒下，天启对着怀里的人轻轻的说道。
自从那次开始，祈的魂魄便像是散了似的。纵然是自己讲述以前的事情也好，上辈子的事情也好，他总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过了今天下午两点，你这两年来的记忆便会恢复。”天启整理了一下祈的头发，轻轻的吻了他一下。怀里的人还沉睡者，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天启大人，您睡一觉吧。”如影走过来，拿着洗漱用的盆子。虽然口上这么说，她却是知道他是不会睡觉的。
“为什么谁的记忆我都可以改变，却唯独不能改变他的呢？”他无奈的笑起来，抬起头，看着从穹顶洒下的浅浅的日光。
如影没有说话，只是拧干了毛巾，轻轻地替闭上眼睛的天启擦拭起来。
“也该是我太贪心，让上天这样惩罚我。”
怀中的人颤了一下，慢慢的睁开眼睛。
“生日快乐，祈……”天启振作起来，强颜欢笑道，“吃长寿面吗？”
祈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看着他睁开的眼睛，仿佛还是睡着了一样。
“也对，早餐就吃长寿面也不好。”天启接过毛巾，给他擦了脸，“那待会儿是吃东坡肉的，还是吃海鲜面的？”
如风已经端上来了水晶果子和温热的牛奶。东方祈一直吃的那种。
天启接过来，在口中嚼了之后，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喂过去。
水月亭中静谧的很，仿佛连阳光都要发出声音一样。
如风把如影拉了出去。
“姐姐，你说，祈大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跟以前一样？我听说，记忆恢复的人会把以前记忆丧失时候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就算跟以前一样排斥天启大人，也总比现在要好吧。”
“天启大人本来就不胖，现在是更加憔悴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天启大人都要撑不下去了。”
“听天启大人说，他就算不吃东西，也死不了。”
“为什么？”
“那次天启大人喝醉，跟我说过，说他曾经为了获得现在的能力，跟神约定过，他的一生不会按照自己的期望来进行，这个是代价。”
“所以说……”如影停顿了一下，苦笑起来，“所谓的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就是指他吧。”
“所以他才没有办法得到祈大人的心吗？”
“也许现在没有心的祈大人对于天启大人来说，是最好的情况了吧。”
“这个哪里是神，天启大人明明就跟恶魔定了契约嘛！”
“神和恶魔又有什么区别呢？当它有利于你的时候就是神，当它阻碍你的时候，不就变成恶魔了吗？”如影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无奈的说道。
如风哑口无言，别过脸去。
“再过一会儿，等到下午，也许就会有变化了吧。”
第四十三章：变化
斜斜的阳光慢慢的变成了垂直的光束，在莲池中折射开，形成刺目的光晕。天启一直盯着怀中的人，期望亲眼看到变化。
怀中的人放松的身体突然紧绷了一下，涣散的眼瞳收缩了一下。
“天启……”祈没有看天启，只是对着那发光的莲池中心，轻轻的唤了一声。
两年多来的这一声在天启的耳里听来却犹如天籁之音。
东方祈吃力的挪了一只手，伸往莲池的方向。
“想去莲池吗？”天启连忙抱起祈，往莲池中心走去。
泛着银光的水慢慢涨起来，漫过天启的腰，将天启黑色的长衫下摆撑起来，在水中散开。
水漫到祈的胸膛的时候，他挣扎了一下，构住抱紧了天启的脖子。
“嘘，嘘，不用害怕，有我在……”天启吻着祈的脖子，在他耳畔轻轻安慰道。
祈却笑了起来，“你还是跟那个时候一样这么说……”
天启楞了一下，紧紧地抱住祈，哭咽起来。
“我等你这句话等了一千三百年……”
“什么话？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人突然放了手，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手。
天启奇怪的放开了他，看到他一脸莫名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所谓的想起以前的事情，是会随着时间的推迟消失的吗？
“祈？你怎么了？”
“奇怪，我明明才在梦里梦到这里，怎么就真会在这里了？哇，连梦里的人也真出现在我面前了！”祈捧住天启的脸，凑近了仔细看。看得天启满脸通红。
“师傅？！”东方祈吓得一把把他推开，由于水的阻力，让他踉跄了几步。天启现在搞不清楚他的回忆到底恢复到了什么地步，只是徒然的保持着姿势，惊讶的看着他。
“你！你就是那个……”东方祈突然满脸通红，怒目圆睁起来。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天启颓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