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什么事儿啊？玩男的啊？”秦桑问他。

何诺点头。

秦桑哼笑一声，“屁大点的事儿还用跟家里报备怎么地？”他的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来在他眼前比划了那么一下，形容这个事儿究竟有多屁大。

“再说了，”他说，“他们知道我这就是玩玩的。”

“噢。”

何诺点头表示了解，其实他和秦桑一样，也是玩玩的，就是他是被玩的那一个。

“对了，”秦桑跟想起来什么似的，“你丫到底为什么不搬啊？又不怕你家里知道。”

说着说着丫怎么又绕回这儿了。

何诺决定跟他实话实说：“秦总啊，您说我一个男的，要搬到另一个男的的豪华公寓里去住，这……这不跟人豢养的金丝雀似的了么！这……影响多不好啊这个。”

秦桑皱着一边的眉头，何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明白，其实他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太清楚，总之这里面的意思有点复杂，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明白。

秦桑慢慢地换了个表情，何诺觉得他听懂了。

而且还明显地有话要说，他很快就说了，他说：

“这有什么区别么！你本来就是我包养的么！”他大喇喇地，“噢，合着住我房子你就是人豢养的，不住我房子你就不是人豢养的，”秦桑挑着眉毛地看着他，“你丫玩掩耳盗铃哪？”

……好吧，这就是掩耳盗铃吧？

他就是掩耳盗铃了，怎么地！

临走的时候秦桑说你丫爱住哪住哪吧，爱在这里装你的纯情小处男你就装去吧，本来那房子说不定住着住着就成你丫的了，你说你丫傻不傻？说着姓秦的就弹他一个脑崩儿，走人了。

何诺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埋汰，还让人埋汰得说不出话来。

丫的！

晚上八九点钟他妈给他来了一个电话，就是打听一下秦制片来找他具体是为了电影的什么事，其实电影上的事儿他妈是一概不懂，他妈平生最大的爱好一个是菜谱，一个是乐谱，追星什么的一向不在他妈的兴趣范围之内，所以对这方面的了解也就十分有限，这回打电话过来其实就是跟着高兴高兴。

何诺跟他妈说剧组打算把他在落雪中的那一幕作为整个电影的背景海报，就是上回宣传片上放的那一幕，他跟他妈说。

这个何诺说的倒是真的，这是导演跟他说的，在离开剧组之前，导演说这一幕看着就很有感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最后做成背景海报。

他妈听了果然很高兴，然后又说起秦桑的事，说秦桑家里的背景很了不得，要他一定和人家好好相处，首先是绝不能得罪了人家，再来关系处好了以后也不会有亏吃。

很现实的想法，何诺都一一听着。

挂上他妈的电话，万老师也很快打过来一个，万老师要说的就很简单，就是告诉他广告已经定好在初十那天拍摄，广告设计刚才已经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何诺马上打开邮箱看了，总体而言这支巧克力广告走的是搞笑路线，风格和目前流行的这种男女爱情路线大相径庭，如果拍好了应该会很抢眼球。

这支广告主角是一名学生，这个角色也就是何诺要在广告中扮演的，场景是在考场上，该学生这道题不会那道题不会，各种焦头烂额，然后突然铃声一响——考试时间到了，主考老师体面无私地过来收考卷，学生看着走过来的主考老师，表情十分纠结。

然后学生就醒了，原来这只是一场噩梦，然后学生就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块巧克力吃了，吃了之后睡得十分香甜，梦到自己在考场上笔走如飞，竟然还提前交卷了，最后在其他考生惊叹的目光中神采飞扬地离开了考场。

就这样，OVER。

邮件里只有这么短短的几行字，具体拍出来的效果怎么样，就要看演员的发挥了。

万老师说初十拍摄，现在距离初十那天只有两天了。

何诺在镜子前面模拟着纠结、失望、焦急以及顾盼生辉等表情，万老师让他好好准备，其实何诺用不着这样的嘱咐。

很快就到了初十这一天，到了指定的拍摄地点何诺才知道还要穿学生制服的，何诺这辈子只在上小学的时候穿过校服，还是那种蓝白相间的圆墩墩款式，像眼前这种青春洋溢款就只在台湾偶像剧里看过。

何诺把制服给换上了，出来一看，和他穿着一样衣服的还有十来个朝气蓬勃的小年轻，何诺偷偷地问小夏：“和他们站一块儿，我是不是太老了啊？”

第44章：女干情是这样发展滴（四）

“你们不是站着，是坐着，”小夏说，“而且他们十几张脸加一块儿也没你一张脸漂亮，放心吧。”

就是说，他真的是老了，是吧？

他们要先把上下两场考试中的场景给拍下来，因为梦中惊醒那段不仅是何诺要把身上的制服换成家居服，场景那些也都需要换。

化完妆弄好造型，他们是大概十点左右开始拍的，两场考试拍下来一直拍到了下午一点多，时间上稍微长了点，其实广告真正播出的时候撑死也就几十秒，这几十秒要是放在拍电视剧上，几十秒的剧情一拍仨小时，那大概是可以去死一死的了。

不过拍广告又另当别论，尤其这支广告还要在黄金档播出，这么黄金的播出时段，每一秒可都是在烧毛爷爷，人家自然是要把最佳的效果给拍出来。

不仅如此，卧室那场也安排在了第二天，人家需要他用最好的精神状态来拍每一场。

反正人家怎么说就怎么是吧，何诺第二天就又来了。

这回给他准备的衣服是一套睡衣，和昨天的那种青春无敌相比，这套睡衣明显是可爱系的，水蓝色的连帽套头睡衣，两条白色的帽绳垂在胸前，正前面还印着个海绵宝宝。

真是没有最可爱，只有更可爱。

卧室这段一共拍了两种版本，第一种是自然版，吃完巧克力后带着比较自然的笑容睡下，第二种是夸张版，吃完巧克力后要露出一种比较夸张的舒爽表情，然后带着同样夸张的舒爽表情睡下。

至于真正播出的时候要用哪个版本，这个不归何诺管。

拍完之后秦桑又叫他去。

先在酒店里办完了事儿，洗过澡又开车去餐厅吃饭，车上秦桑说要不去闽光路那个馆子吧，上回你不还说想吃西湖醋鱼呢吗。

于是就去吃西湖醋鱼。

何诺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跟秦桑说想吃西湖醋鱼了，不过这道菜吃起来酸酸甜甜的，确实不错，何诺吃了个七分饱，留着那三分的肚子又点了客冰淇淋吃。

点了客原味儿的，本来巧克力味的才是他的最爱，不过今天一遍遍地拍卧室那段的时候巧克力吃得有点多了。

“对了，”秦桑跟想起来什么似的，“过两天你跟我旅游去吧。”

啊？

何诺嘴里被冰了一下，“……上哪儿旅游去啊秦总？”

不会是日本的雪山温泉吧？

不是雪山温泉。

是东非大裂谷。

来之前何诺还在想不就是一条沟么，有什么可看的啊？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有多傻了。

他们坐在直升飞机上，顺着层层陡峭的石壁慢慢向下滑行，透过望远镜往下看去，绿色的树木和植物似乎就在眼前，金色的光点在绿色的植被上闪耀着，一片生机怏然，这底下分明就是一大片森林啊。

东非大裂谷被誉为地球上最大的伤疤，何诺以前没去想过这道伤疤究竟是块怎样的伤疤，当直升飞机载着他们在伤疤上缓缓降落，何诺从飞机上走下来真真正正地踩在这块伤疤上，他才知道，噢，原来地球最大的伤疤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样子，也可以叫做伤疤么？

地上满满地都是一些绒绒的小草，还有一些紧挨着地面生长的绿色小植物，踩在上面走起来有一种软软的感觉，放眼望去，绿色的高大树木遮天蔽日，一棵又一棵，何诺一个也叫不上来名字，只有金色的斑点透过枝枝叶叶，抖落在每一个地方。

何诺突然发现，他竟然置身在一个真正的、原始的大森林里了。

在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的二十一世纪，世界上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原始森林。

何诺开始觉得兴奋起来，而且越来越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他很想到处去跑一跑、看一看，秦桑在后面喊住了他，“哎哎哎，别乱跑啊你，”他说，“这里可是有猛兽出没的，小心跑出来一只狮子，把你丫吃得连渣都不剩！”

何诺一听，果然不敢自己一个人乱跑了，姓秦的倒越过他走在了前面，丫还拿手指指自己后头，让他好好跟着，直升飞机很快又升上天空去了，就在他们脑袋上面不远处低低地飞着。

何诺只能跟紧前面走着的秦桑，不过他还是疑心姓秦的是在诓他，主要是刚才姓秦的那动作那表情也太嚣张了一点，何诺就把自己手机掏了出来，打算上网查一查，说不定根本就没什么猛兽呢。

何诺没查着，原因是手机压根儿没信号。

看来中国移动还没把业务拓展到东非大裂谷来。

何诺就恨自己事先没准备充分，结果现在只能由着姓秦的蒙他。

不过走了几步何诺倒看见了一种很眼熟的植物。

仙人掌。

和外面卖的那种不一样的是，这种仙人掌是扁平的，一片接着一片，整整连成一大片，何诺忽然想起了《狮子王》里的一幕，里面的小辛巴被刀疤派出的三头野狼追杀，它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就是这样子连成一片的仙人掌帮了大忙啊。

森林里竟然真有这样的仙人掌。

这个发现让何诺有点小兴奋。

秦桑忽然在前面“嘘——”了一声。

何诺心头一跳，马上顺着秦桑的视线看过去。

却是一头长颈鹿。

它正伸长了脖子够着树上的绿色嫩叶，何诺静悄悄地仰望着这只长颈鹿，它可真够高的，也许把他和秦桑两个人摞一块儿也够不着它的头顶。

它的四肢还有脖颈都很粗壮，看得出来有很结实的肌肉，何诺觉得别说是猛兽了，就是这只长颈鹿突然向他们发动攻击，他和秦桑两个人也招架不了啊。

长颈鹿看见他俩了，似乎还带着点好奇地往这边探了探脖子，但是它没往这边靠近，很快就撒开四肢跑开了，几秒钟的功夫，就看不见影儿了。

何诺再次感觉到，他现在真的置身在一个原始森林里了。

这里没有餐厅，没有冰淇淋，没有西湖醋鱼，但是有仙人掌、有长颈鹿，也许还有猛兽，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

如果两天前有人告诉他他很快会出现在非洲的原始森林里，他大概会当成是天方夜谭吧。

现在他走进天方夜谭里了。

天方夜谭里没有何诺想象中那么热，穿上长袖的运动衫就正好，温度和春天里差不多，但是要潮湿得多，何诺发现这里竟然还有湖泊，一个小湖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水光。

何诺过去摸了摸水，暖融融的。

在争得了秦桑的同意之后，何诺就把脚上的鞋子和袜子都给脱了，一边把脚伸进湖泊里去泡一边坐在草地上休息，背上还背着一个十来斤的背包，何诺也取下来放在一边，背包里都是一些吃的跟喝的，从直升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姓秦的就让他背上了。

何诺瞄着秦桑，姓秦的正从他解下的背包里拿东西吃，注意到他的视线，姓秦的就朝他晃了晃手里拿着的矿泉水和三明治，“拿点东西吃，一会儿也好给你减轻一点负担，”丫特坦然地说。

“……秦总，您怎么突然想起来到这里来啊？”何诺倒真的挺好奇这个的，而且看秦桑一路上的表现，应该也不是第一次过来。

“精钢水泥的生活过烦了这阵，”他喝着矿泉水，“来体验一下原始的生活。”

又是体验生活啊。

倒也不错，让他也跟着体验了一把。

“……对了，”秦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各种预防针什么的，你上学的时候都打过了吧？非洲的病特别多，你要是没打过预防针，说不定就染上什么病了。”

这事儿他现在再跟他说还有什么用啊？何诺真不爱理他。

不过姓秦的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何诺还真觉得自己泡在湖水里的脚丫子有点痒痒的，好像还有点疼，何诺赶紧地往湖泊里一看，里面的水有点浑，但是何诺还是很快看清了，竟然有一堆小鱼正逮着他的脚丫子狂啃呢。

何诺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地把他脚丫子给捞上来了。

虽说有的温泉里就有这种项目，让小鱼咬掉脚上的角质什么的，但是花钱买这种服务和在这种地方被一群不知来路的小鱼狂啃，那可是两码子事。

一个搞不好把大鱼给招来了，到时候他的脚趾头还齐不齐全可就两说着了。

大自然的便宜可不是这么好占的。

姓秦的也跟着看见了，还很没同情心地在那哈哈笑。

何诺本想等脚丫子晾干了穿上鞋袜再走，但是看着软软的草地，他忽然觉得其实光着脚丫子在上面走也挺好的么，这不是体验原始生活么，哪个原始人走路脚上还穿着鞋子啊？

何诺就把背包里一个装着食物的塑料袋给倒腾出来了，鞋袜往里一搁，塑料袋就拎手里了，姓秦的一脸好笑地说合着你丫想光着脚丫子在地上走啊？

是啊，怎么啦？

你还真别说，光着脚丫子踩在软软湿湿的草地上，这种触感还真他妈的不赖。

连姓秦的在一边都看得眼馋了，他竟然也把自己鞋袜给脱了，然后拿过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往里一塞，他竟然也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了。

姓秦的食指勾着装着两双鞋袜的塑料袋在他眼前晃了晃，拎着啊，他挑着眉毛地说。

合着他现在不光是得背吃的喝的，连姓秦的臭鞋子臭袜子都得一块儿拎了。

丫的！

他们大概在森林里晃荡了四五个小时，何诺感觉进来森林就跟进了汪洋大海似的，根本别想辨清方向，不过他们也不在乎这个，他们就认准了一个方向往前走，一路上看见了许许多多形态各异的大树和植物，来的时候他们叫不出名字，走的时候也是一样。

天慢慢要黑的时候一直在他们头顶上不远处盘旋的直升飞机就下来了，不用秦桑特别说明何诺也知道入夜后的森林要比白天危险百倍。

直升机很快地从森林里升了起来，何诺看着他的天方夜谭慢慢地被逐渐加浓加深的夜色给笼罩住了。

他忍不住问秦桑，我们明天还来吗？

来啊，秦桑说，有一种很重要的树今儿还没见着呢。

何诺不知道很重要的树是什么树，又为什么很重要，知道明天还能过来他就满足了。

虽然明天他很可能还得拎着姓秦的臭鞋子臭袜子，不过这个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旅行啊，是吧？

当天晚上他们在当地的一家旅馆住宿，秦桑告诉他这个地方叫住肯尼亚，他们在肯尼亚住宿的第一天吃到了一种很好吃的烤肉，烤肉这个世界哪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都宣称有自己的独门配料，反正这个地方用它自己的独门配料烤出来的肉吃着的确是不赖。

他们还问了一下，这种烤肉在当地叫“纳亚玛楚玛”。

第二天旅馆工作人员过来敲门，还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秦桑就说了句“纳亚玛楚玛”，然后又举起大拇指，表示这东西不赖，然后人工作人员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句什么，秦桑就又说了句“纳亚玛楚玛”，然后又举起大拇指。

工作人员笑着点点头，走了。

何诺在一边就奇了，秦桑秦总秦制片还能听懂肯尼亚的语言怎么地啊？

他就问秦桑了。

“你当老子闲得蛋疼啊，还来学他们的鸟语，”秦桑说，“我就是告诉他，他们这里的烤肉吃着不错，有这么难理解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