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的自己看起来是像是一个混蛋，但是他真的是没办法了。他没办法留下来萧涵一个人，却又对赖硕无可奈何。

蔺启来查房，看到的就是苏景把头埋在被子里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的好友在烦恼些什么，但是这种事情他始终是一个外人。没有说太多的权力。

“阿景，你的事情总是要慢慢解决的。你家的小孩子的脾气你也应该很明白了，只是我希望你能认认真真的想一想，毕竟赖硕才十八岁，他对你是执着的可以一辈子还是只是依赖这么几天，你想明白。”

“小硕其实很没有安全感……”

“可是他有手有脚，现在事业还这么成功，你应该明白，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了。”

苏景没说什么，他自然是明白蔺启说的这些都是为他好。可是……

他是真的舍不得那个只对他露出脆弱的孩子。

第十五章

萧涵醒的时候，他只知道自己没有死，一片黑暗中闻得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失望。或许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并没有睁开眼，反正睁开和闭上看到的都是一个世界。

是不是每个人在失明之后对周围的声音特别敏感他是不清楚的，但是他能听到苏景削苹果的声音，听得分明。

在他收养苏景的时候，苏景并不是一个好孩子，他很不乖，身上带着那种痞子气，但是总归是一个孩子，对他好一点虽然嘴上说着什么不在意，但是心里还是开心的。他曾经送给了苏景一个很大的泰迪熊，当时苏景的表情就是一脸的不耐烦，随手把熊扔在了地上，但是当晚上萧涵去看的时候，苏景正抱着熊睡得正香。

他以为这个孩子的心思其实他很明白，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苏景有一天会喜欢上自己。那个时候他心里其实对同性相恋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在心里有些疑惑。那个时候，苏景就已经是一个很帅气的小男生，性格好，朋友自然是多，在学校里也算是半个小霸王的角色。萧涵曾经在苏景的书包里不小心看到了三四封粉红信封的信，每次什么节的时候苏景总是毫不在意的扔给他几盒巧克力。

那个时候萧涵和安晓刚订婚，在没遇到苏景的时候，他是认为订婚一个有左右就结婚的，但是没想到他真正和安晓结婚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半之后了。

苏景总是和安晓合不来，看到安晓就变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说话也是哼哼两声的敷衍，那个时候安晓不是没有因为苏景的事和他吵起来，也说过了让苏景走，但是他没有同意。

萧涵以前有一个哥哥的，但是早年辍学去工作，结果设备故障被炸死了。那个时候萧涵看到了苏景，就想着要像一个哥哥一样的照顾他。

就是这样，在听到苏景说喜欢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孩子从来没有把他当做是哥哥一样的对待。他那个时候只是想着，合这个孩子恐怕只是因为自己对他好，所以才把这依赖当成是爱的感觉，并没与太在意。

直到他和安晓的婚礼上的时候，那时候苏景被安排成伴郎，开始女方并不同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作为伴郎，但是看到苏景穿着白色的小西服的样子，也就释然了。

毕竟都是一个看起来漂亮的孩子总是让人舒服。

那一天却是一个开始。

一切都向着另一个错误的方向行走。

萧涵听到有人进来，轻声的问着苏景：“你手机还不开机？你家那位一天看不到你那还不闹上天？”

苏景的声音因为一整天都没有休息，疲惫而虚弱：“没事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和他怎么说，他今天开始就要跟着剧组忙着去宣传，我让陈笑诚帮我注意一下。”

萧涵听着苏景的话，说着不属于他的现在。想着自己一直照顾的孩子竟然都这样的成熟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去担心的了。

反而他现在却是一个累赘。

这样定下来了，萧涵就对着苏景声音的方向开口：“苏景。我没事了，你有什么事情就去忙吧。”

萧涵看不到苏景的样子，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他心里长大了的孩子，一脸的疲惫。苏景虽然知道萧涵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也只有看到了他真正的清醒起来才觉得这样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我没什么事，你好好休息。”苏景不知道萧涵是什么时候醒来的，自然也就不知道刚才自己和蔺启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我已经休息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店里怎么样了？”萧涵扯出了一个笑容，好像在昨天试图自杀的并不是他。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这样，苏景自然是不会去提那些事情。“小景，我觉得我都已经可以出院了。”

“萧涵先生，身为一个医生，我给你的建议是希望你安静的在这里待一阵子。”蔺启适当的开口，他知道萧涵现在看起来是有些精神的，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是被掏空了。可能是上次车祸并没有注意休息，再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

蔺启知道，这个人如果不好好注意身体的话，可能活不过五十岁了。

苏景在一旁也劝道：“萧涵，你现在这里休息几天，店铺我已经关门停业了，你有什么要拿的我就帮你取回来。”

蔺启摇头：“算了，没什么。”

苏景想了想，“那我去帮你买些日常用品，你好好休息。”

苏景走之前给了蔺启一个眼神，多年的好友自然是了然的笑了笑。

“你是苏景的朋友吧。”萧涵听着苏景离开，但是那个医生却没有走，也就明白了这是苏景的安排。“能和我说一说这几年苏景的事情吗？”

“苏景在走之前明明是抱着演戏的梦想去的，但是怎么会成为了经纪人？”这是萧涵一直疑惑的问题。苏景大学是演艺系的高材生，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他喜欢演戏，喜欢充当各种各样的角色，也是因为这种爱好，苏景才在即将毕业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离开萧涵去了娱乐公司。

他对苏景的天赋自然是看好的，也期待过是有一天苏景会是巨星风范，但是却从来没想到自己容忍的放任这个孩子离开，最后却只是一个幕后的经纪人。

“阿景刚毕业的时候是在几个公司投递了简历，但是那时候他没有能力没有后台，找到的自然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然后阿景就在宏森看到了应聘的经纪人。遇到了谢予希，将谢予希从小人物带到了当红巨星，然后就喜欢上了这个职业。”蔺启对这件事情只说了个大概，萧涵也就了然的点了点头。

像是不经意的问：“那个谢予希就是苏景捡到的孩子吗？”

“当然不是，苏景并不是捡到了一个孩子，而是养了一个祖宗。”

萧涵虽然看不到蔺启的表情，但是也听得出来这个人语气中的嘲讽。蔺启压下了心中对赖硕这么多年积累的怨气，语气恢复平缓的说：“他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赖硕。说都看的出来赖硕对他的眼神是有着疯狂的独占欲，但是只有他一个对赖硕还是当小孩子一样的对待！”

蔺启说的这些话原本都是想要烂来肚子里的，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来君临浅的骚扰，让他把这些隐藏的秘密统统都吐给了萧涵。

“赖硕已经不止一次的来医院送人，断肋骨的都是小事，断手断脚的也不是少数。”赖硕来的光明正大，根本就从来不担心蔺启会把这些事情和苏景挑明。“每一个都是曾经对苏景动手动脚的。苏景并算不上是什么修身养性的人，虽然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上过床，但是偶尔逢场作戏的总是有的。有时候名媛贵族青睐的眼光都会让赖硕恼怒。”

蔺启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恐惧，只有厌恶。他厌恶血，肮脏的怎么也洗不掉。而造成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赖硕更是让他烦躁。

赖硕是一个没有什么心的人，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他只是觉得苏景是他的私有品，任何人窥探都是一种背叛。谢予希要不是因为有苏景的在意和谢予希本人对苏景纯粹的仰慕之情，这下子早不定去哪养伤了。

虽然这几年赖硕已经是收敛了不少，但是蔺启对他始终是没有好感了。

谁知道萧涵却是毫不在意赖硕这个人，毕竟从蔺启的语气中，他只能知道苏景是有人爱着的，尽管爱的方式并不对。可是又有什么错呢？

他可能对不起全天下的人，也不会对不起苏景一人。

“其实我一直都很担心苏景，苏景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萧涵说话的声音并不高，还是带着刚刚清醒的虚弱，“我一直担心他其实还是执着的对我一个人，现在看来，却是我多虑了。”

蔺启听着萧涵明明说的是欣慰的话，但是语气中始终是有些不对劲，像是难过，或者更深一点的感情。

他还来不及深究，就听到门外有护士在叫他：“蔺医生，院长找你。”

蔺启看了看萧涵的情况，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是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也就说了一声先走了。

蔺启也就没有看到萧涵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没有一点神采，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感情。

苏景在超市里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把手机开机了，果不其然，赖硕的短信满满的飞进来，他只来得及打开了最近的一个，是十分钟以前。

“景哥，什么时候回来？我饿了。”

苏景几乎能看到这个孩子饿着肚子委屈发短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刚想拨电话过去安慰一下小孩，蔺启的号码就急促的闪烁起来。

“阿景，萧涵不见了！”蔺启的声音少见的没有了平静。

“什么？！”苏景一慌，东西掉了都不知觉。“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才，他眼睛不适，一定走不远的，阿景你在附近找一找。”

苏景挂了电话，已经没有了冷静，萧涵失明，身体还是那么虚弱，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啊？！苏景不想强迫自己想那些可能会让他控制不住的事情，他一遍一遍的强调自己要冷静。

要冷静的找到萧涵。

一定要找到！

第十六章

因为电影刚杀青，剧组放假三天之后再开始长时间的宣传。赖硕一个人自虐式的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有吃。胃里面空空荡荡的，搅乱着的疼。他已经是麻木并茫然的发着短信。

苏景一整天都没有回来，甚至一个关心的电话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已经都快死了。

赖硕看着时间，等到时针分针走到了重叠的那一刻。才再也忍受不了的穿上衣服离开了。

已经是入冬的时候，夜里十二点大街上自然是空空荡荡的，赖硕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因为人少，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男孩就是海报上那个英挺的主演。

赖硕想拿手机看一看，却发现出来的时候随手把它扔在了沙发上，苏景会不会和他联系，他有些自暴自弃的忽略了。他总是在想着，有一天把苏景绑在自己身上就好了，让他只能看的到自己，谁都抢不走就好了。

赖硕注意到有一个人倚在一棵早已掉光树叶的梧桐树下，那个地方是一个光线阴影，一般人不会注意。赖硕自然也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物，会停下脚步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个人的脸。

虽然他看到的只是这个人的相片，但是他还是突然地认出来了这个人。

萧涵。

瘦弱的完全不同照片上的意气风发。

赖硕走进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这个人，和苏景有着类似的气质，看到他的那个瞬间竟然仿佛看到了沉睡的苏景。是这现在的苏景。

苏景在以前的时候是和现在不一样的。以前的苏景是一个很容易暴躁的人，脾气不好，又懒散，但是是那时候的苏景是真的让赖硕心动。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苏景变得温雅但是平静如水，每次看到他的时候，赖硕都是觉得很不真实。苏景对赖硕做的事情好像是没有了脾气，所以那天苏景对赖硕发火说是长辈的话确实让他难受，但是却绝对没有抱怨。

他习惯的是什么心情都明白的表示出来的苏景。苏景总是以为他什么话都不说，但是赖硕觉得只是没有办法对那个他所做的一切都无条件包容的苏景说出真正的自己。

看到了萧涵，才恍然大悟。同时心里也有着一种恨。对着面前这个看似昏迷的男人的恨。因为这个男人，他的苏景才变了的。

赖硕想着，如果这个男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是不是苏景就会回来了？

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感到兴奋，甚至身体都颤栗了。他的手已经搭上了萧涵的脖颈，冰凉凉的，但还能感受到那一下下微弱的跳动，一下一下，缓慢的，就像是一个最后强撑着的生命。

只是……

赖硕松开手，很轻松的把萧涵背起来。

这还不是时候，他还不希望因为这个人和苏景闹翻，他还需要这个人的存在来压制苏景。

总是不能让苏景跑掉的啊。

“对了。”明明知道萧涵听不到，但是赖硕还是心情很好的自说自话，“你应该知道你女儿去世的消息了吧。我还在想，只是这样应该不会给你太大的打击了吧。但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好像真是高估你了。”

萧涵昏迷着，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见。

赖硕毫不在意的背着萧涵，感受着背上这个人的重量真是轻的可怜。

“真可怜。”赖硕摇摇头，绝对不是同情的说出这句话，“这样活着真是可怜。”

如果你安详的死去了……

赖硕一步一步的回去了。

赖硕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苏景没有回来。整个房间清冷清冷的。没有一丝光线，赖硕也没有开灯，他把萧涵放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萧涵的身上冰冷，但是额头却是滚烫的。赖硕只是给他盖着被子，没有起身照顾他的意思。

直到时间指到了六点钟的时候，赖硕看着一个萧涵烧的迷迷糊糊的样子，才叹了口气起身去给苏景打电话。

“景哥？”赖硕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紧张，有点焦虑。

苏景那边很安静，半响才听到苏景假装的清醒：“怎么了？”

赖硕自然是忽略那声音中浓郁的疲惫，只是说着：“有个人晕倒了，我看起来好像是你的店长……”

“我马上回去！”苏景自然是没在乎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赖硕狠狠地握着手机，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愤怒深呼吸，然后看着萧涵，出去倒了一杯热水，又找的退烧药。

时间刚刚好，他做完这些事的时候，苏景就回来了。

苏景一身狼狈，眼睛中的红血丝和发青的黑眼圈，让赖硕看到都心疼，只是苏景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焦急的问着赖硕：“他人呢？”得到回答之后，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赖硕的房间。

从头到尾都没问赖硕一句。

赖硕喝了杯热水，压制住自己饥饿的胃抽搐的疼痛。

----我是赖硕这让人又气又爱的分界线----

蔺启赶到苏景家的途中，就觉得自己已经算的上是苏景的私人医生了。但是看到坐在沙发上喝白开水的赖硕，他突然就欣慰了。

虽然对苏景说萧涵只是体质差了点，好好照顾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蔺启知道这个人从今以后恐怕就不会有完全健康的时候了。

这次感冒只是一个引子，萧涵的身体已经是被掏空的了。

这些话他自然是不能本着一个医生的态度对自己的好友说。

趁着苏景照顾萧涵的时候，蔺启坐在赖硕旁边随意换着电视台，对着这个没什么表情的人说：“听说是你把萧涵带回来的？真是不可思议。”

赖硕说话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来什么：“那是他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