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小天挺莫名的看回来，“不行吗？”

“行，行啊！”姚耀乐着晃了晃脑袋：“看来咱俩不但能吃到一块儿还能玩儿到一块儿，人都说知音难觅，我这算不算找着了？”

葛小天很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符合这两条的人多了去了。”

“不能，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听见京剧二字没用看异类的眼神看我的人。”姚耀这话倒是一点儿都不夸张，所以他这几年也不跟人提这个，和付洋说起来是因为他参加的一个票友协会有活动，跟葛小天提更是完完全全的计划外顺嘴而已。

姚耀说这话的表情格外认真，让葛小天突然觉得姚耀也挺不容易的，他那个身份和交际圈，可能也真没有能跟他这么玩儿到一块儿的人。

“那……你喜欢什么行当？”

“必须老生啊！”这话一投机，姚总精神头都足了。

“哪派？”

“言派。你呢？”姚耀觉得葛小天应该也好个老生。

但是：“程派。”

“男旦？”车正好开到辅路路边，姚耀干脆一脚刹车踩住了。

葛小天对姚耀这个反应老大的不满意，眉毛一挑，“您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还是说咱俩也玩儿不到一块儿？”

“玩儿得到玩儿得到，你这简直是给了寡人我一个惊喜啊！咱这就能唱对儿戏了。”姚耀脑子里都开始合计拉着葛小天去票房活动了，也不知道言派和程派合一出《四郎探母》是个什么味儿？

028

葛小天没打击姚耀说这两派哪派也不轻易唱这出戏，晃了晃手里的票，“这就是正事儿？”

姚耀重新发动车子，“这是之一，还有一件更重要的，练练车吧。”

葛小天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说开车的事儿，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工作，真有事儿骑车也确实不方便，所以点点头：“行，我周一就找陪练。”

“现成的不就跟你旁边呢？”姚耀提这个，虽然是出于工作考虑，但肯定不能是为了把葛小天推给不知哪儿的陪练啊，这种机会不抓住是会遭报应的！

葛小天看了看姚耀，大概，这才是他所谓的正事儿吧？反正大老板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到时候他忙起来自己在找陪练练车就是了，现在争来争去都是无用功。

没等到葛小天的讨价还价也没听见推脱，姚耀觉得有必要确定一下，于是：“那就这么定了啊。”

“只要时间允许。”葛小天的意思是你未必天天有闲工夫，但姚耀听了，一脸坚定，“没什么不允许的。”

葛小天无声的叹了口气，即便能吃到一块儿玩儿到一块儿也还是聊不到一块儿啊。

吃饭的时候姚耀订好了周日碰头时间，然后第三次把葛小天连人带车的送到了胡同口。

胡同里的路灯还没修好，姚耀就掉了个头开了远光灯，让葛小天借着灯光骑过去，省得磕着绊着。

就这一点，是真的让葛小天挺有好感的，所以到了院门口，他冲姚耀摆了摆手，姚耀嘴角一勾，闪了一下灯算是回应。

因为凤鸣离葛小天住的地方不远，所以姚耀直接约的门口见面。葛小天比演出开始的时间提前了四十分钟到，本以为自己得算到得早的，结果园子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更让他意外的是还有不少黄牛党在人群里穿插游走，问手里有票的卖不卖，高价收。

只是听说凤鸣现在很火，票特别不好买，但葛小天之前绝没想到会抢手到这种程度，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票，五号桌，跟大门口的园子内部座位图对比了一下，第一排居中的位置，真难为姚耀能买得到。

开场前半小时的时候，园子开门，大伙儿陆陆续续的进场了，葛小天戳在一边显得有点儿突兀，也顺便招来了黄牛。

“兄弟，没票啊？”黄牛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从怀里掏出几张票，“我这票位置不错，一百一张，要不要？”

葛小天瞄了一眼，那桌位号明明就是边边角角的加座，正常渠道三十一张，这些人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一转手就翻了好几倍。

葛小天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兴趣，顺便张望着看看姚耀来没来，黄牛误会了，以为这是要讨价还价，“我看你脸生，头回来吧？这样，我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

本来不想搭理这位，但总被他宗着也挺烦的，葛小天干脆掏出自己的票晃了晃，没说别的，黄牛一看那位置，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走了。

葛小天撇撇嘴，这骂挨得真冤，好在一抬头看见姚耀的车了。

姚耀停好车快步走过来，“哎，刚才谁呀？”老远就看见葛小天身边有人，姚耀还奇怪呢。

“下回你一个人傻戳在这儿试试就知道是谁了。”

姚耀直接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那就是还有下回，当然了，还从语气中听出了抱怨，这可都是不错的收获。

园子就是园子，效果远远超过了之前在酒吧看的那次，而且底角儿也在，除了笑得痛快，更是一种享受，一种可以在散场的时候一边揉腮帮子一边揉肚子的享受。

姚耀虽然也乐得脑门见汗，但不至于像葛小天似的手都不够用了。

所以出大门往停车的地方拐的时候，姚耀看似顺手实则预谋已久的帮葛小天揉了揉肚子。

揉完还拍了拍：“你至不至于啊？”

葛小天用胳膊把姚耀的手给架开，“买票了么就瞎摸，你再给我腹肌摸没了！”可能是受了园子里气氛的影响，葛小天这话出口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他。

姚耀愣了一下之后在心里握了握拳头，托人帮忙排队买票是对的，这个娱乐活动以后可以适当安排！

029

虽然不久前才被葛小天吐槽过俩人工作之外除了吃饭就是吃饭，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不用说看了一下午的节目，大笑也是很费体力的，所以这顿晚饭还得吃。

只不过姚耀没想到，今天是葛小天先提出来的，“这附近有个小吃夜市不错，你有兴趣么？”

葛小天就是觉得自己不提，姚耀也一定会提，而且确实饿了，那就吃呗。

“指个路。”姚耀发动车子，半个字废话都没有。

离得跟园子确实不远，所以几句话葛小天就把地址说清楚了，不过他还是想问一句：“你都不问问去吃什么？”

姚耀乐着看了葛小天一眼，“吃什么远没有跟谁一起吃重要。”

葛小天很聪明的闭嘴了。

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葛小天说的地方，但又用了十几分钟才找到停车的地方。

夜市大排档，就得一路吃过去才过瘾，所以俩人先要了两份烤冷面用来垫垫底。

边走边吃这种经历对姚耀来说，有点儿陌生了，不是他不乐意这么吃，而是没人陪他这么吃。

所以此刻看着葛小天一会儿左边看看一会儿右边看看，有的摊位前头人多就踮起脚，嘴里还下意识的咬着牙签的样子，姚耀觉得特别有生气。

俩人手里的已经吃差不多了，随着一阵小风，飘过来一阵香气，葛小天眼睛一亮，拉上姚耀快走几步，两个非常有人气的摊位，一个是炸灌肠儿的，一个是炸臭豆腐的。

“我排这队，你排那队。”葛小天给姚耀分配工作，“对了，就要一份啊，咱俩换着吃就行了。”

姚耀特别幼稚的比了个小树叉。

葛小天扭脸想说自己不认识他。

在队尾的时候，俩人基本上是挨着站，但随着一步步往前移动，距离就拉开了，姚耀这队比葛小天快了一点儿，可掏钱的时候却傻眼了，没零钱……

人炸灌肠的老板正给往碗儿里盛，“六块钱，您自己扔那边盒子里就成。”

姚耀喊了声“小天儿？”但葛小天正跟老板说灌肠儿的火候稍微老点儿，加上两边油锅里都兹兹的响，根本没听见。

炸臭豆腐的老板看姚耀没有掏钱的意思，挺纳闷儿，他们做小生意的最会看人了，这位看着可不像是吃不起炸臭豆腐的主儿啊。

好在葛小天那边也不慢，付完钱端着灌肠儿一转身，就看姚耀一脸看见救星的表情，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赶紧掏了领钱放在老板的钱盒里，拽着姚耀往边儿上站。

“以后还是不带着你乱跑了，这消费环境不适合你。”葛小天是想着姚耀肯定不喜欢这种因为几块钱零钱造成的尴尬。

可姚耀不乐意了，“怎么我就不合适了？我从小儿也是胡同里滚出来的！”

“行，行，那下回记得带零钱行吧？”葛小天用牙签插了一块灌肠儿递到姚耀嘴边。

姚耀也不客气，嗷呜一口就给吞了，葛小天手快，抢救回牙签，顺便从姚耀端着的纸碗儿里插了块臭豆腐走。

姚耀本来还想接茬儿跟葛小天说道说道，他们俩又不是阶级敌人，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在俩人中间画条线。但眼下的氛围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从葛小天的盘儿里挑了块看起来最顺溜的直接喂到嘴边，葛小天没辙没辙的咬过来，却立马吸着气吐舌头，“老大，烫啊！”

姚耀被这声老大叫得心花怒放：“我帮你吹吹？”

犹豫过于得意忘形，糟了白眼。

一路走一路吃吃喝喝，姚总都感慨了：“哎小天儿，你说这是不是就叫日子？”

葛小天特别干脆的回：“不知道。”

“你就不能顺着我说一回？”

“可我真不知道啊。”葛小天一脸的真诚，你绝挑不出毛病。

对上这表情，姚耀就知道逗不下去了，只好话锋一转：“晚上不着急回家吧？”

葛小天歪着脑袋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去随便吧，黎越说他想你了。”姚总真是顺口就来。

葛小天特别想问黎越想我了为什么要告诉你，但他忍住了，因为他能预料问了之后势必会引出姚耀那一套一套的歪理。

其实黎越确实想葛小天了，只不过他觉得小天儿不是爱上他就爱酒吧玩儿的人，所以想着哪天闲了就打电话约出去俩人喝喝茶。所以今天看见葛小天跟在姚耀后头进了门，挺惊喜。

“小天儿，难得你舍得来看看我啊。”黎越比较夸张。

眼看黎越又要无视自己把葛小天拽走，姚耀也伸手拽住了小天另一只胳膊：“好歹我们俩是一起来的，黎大老板能不能别跟我抢人啊？”

一听这话，黎越打算跟姚耀掰扯掰扯谁跟小天儿交情深，但一声“姚哥”省了他的麻烦。

付洋看见姚耀他们来，跑过来打声招呼。

姚耀现在就拿付洋当弟弟看，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你不是要考研吗？怎么每次来都看你在这儿泡着？”

“那不是我算准了你来吗？”

黎越乐了，一脸“你自求多福吧”的表情看着姚耀：“大红人，你先玩儿会，我跟小天聊聊，等会儿吧台边上找人就行。”

姚耀多少有点儿无奈，毕竟他今天还真是就想跟葛小天两个人待会儿的。不过等下过去找人也行，总不能一下既驳了黎越面子又让付洋下不来台。

可半小时之后姚耀找黎越要人的时候，黎老板很掷地有声的告诉他：“人走了。”

“黎越……”姚耀有点儿运气。

黎越赶紧摆手，“跟我没关系啊，是小天儿自己要走，我没立场不让他走啊。”

“他走了多长时间？”

黎越没回答，反倒甩出个问题问姚耀：“老姚，我还得问你一次，你对葛小天有没有意思。”黎越还记得上次问这个问题，姚耀的回答是否定的。

姚耀也记得上一次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所以这一次必须认真地回答：“我对他不是有意思，我想认认真真的追他。”

黎越也敛去了脸上的笑，“我还是那句话，他不适合你，但你要是想明白了就自己去问问他，今天为什么一个人先走。”

黎越的话向来是点到为止，但姚耀能明白，不是真朋友谁操这个心呢？

030

出了酒吧的门，姚耀直接奔了葛小天的住处，但他到的时候，屋子里黑着灯，敲了敲门也没人应。看了眼表，姚耀干脆随手扫了一下台阶上的土，然后一屁股坐下了，等。

其实葛小天本来就没比姚耀先离开多久，而且他还得倒一趟车再走一站多地才能到家，外加今天这一站地走得格外的慢，所以葛小天发现自己家门口坐了位门神的时候，已近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

“姚总？”葛小天一时还真想不出让姚耀来堵他门的理由，所以充满疑问的叫了一声之后也没了后话。

姚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只好掸了掸裤子上的土慢悠悠的站起来，“怎么着？都不往屋里让让啊？”其实那个总字一出口，姚耀就觉得胃里一阵隐隐的疼，晚上大排档算是白吃了。

“我这屋里什么样儿您也不是没见过，要是没什么事儿就这么说吧？”葛小天口气是商量，但就是没有掏钥匙开门的意思。

姚耀现在倒是挺习惯葛小天这种不合作的方式，往门边儿一歪，“有事儿没事儿咱俩这么戳着也不好看啊，万一哪个街坊回来看见呢？”

要说这次姚总切入点还真选对了，葛小天现在住的地方多是租户，邻里之间不过是碰上点个头的交情，他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

进了屋，姚耀挺自发的去摸灯绳，凭借上一回的记忆居然还真被他摸到了，葛小天拉上窗帘儿，回头等着姚耀开口。

“干嘛不等我自己先走？”姚耀问得挺直接。

“我去随便是因为你说黎越说想我了，那我跟黎越叙过旧之后离开有什么不对吗？”葛小天回答的却挺迂回。

要搁在以往，姚耀乐于跟着葛小天这么不痛不痒的兜两圈儿，但今天他没这么干，“是吗？我以为是因为付洋呢，看来我是有点儿自作多情啊？”

看似玩笑的话，却让葛小天的眉头开始往一块儿拧，“姚总……”

但姚耀很迅速的打断了：“小天儿，我觉得有两件事儿必须的明说了：一，我拿付洋当弟弟看，信不信由你；二，我对你有意思，这个你必须信。”

本来姚耀说第一点的时候葛小天很想插一句跟我没关系，但第二点一出这句话就实在不合适了，“姚总……”觉得必须的说点儿什么给驳回去，但除了这俩字葛小天一时也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谁能想到姚耀突然就给挑明了呢？

“我再附带一点，就算你要说我没戏，咱俩好歹也是口味兴趣相投的，别拿称呼当枪使，非工作时间别叫姚总，我爱听你叫老大，但你不乐意这么叫的话就直接喊我名字。”姚耀现在是真不爱听葛小天私底下喊这个姚总，就感觉甭管多努力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只要这个称呼一出，刷一下就远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葛小天沉默了，他从黎越那一个人离开，还真就是因为看见了付洋。

葛小天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而且家里出事儿之后一直一个人扛着，所以姚耀对她好他都记着，可他一直努力的让两个人中间保持着距离，因为他知跟姚耀就是两类人，不应该有交集。

偏偏姚耀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让两个人有交集，口味相似喜好相投，这大半天的一块儿看了演出，一起吃了大排档，葛小天还真有点儿忘形，结果一进随便，看见姚耀跟付洋说话时那种自然的状态，才突然回过神，姚耀是天生的焦点，适合被大家围着，但葛小天更清楚自己是那种最讨厌成为之一的人，我的就是我的，不是就一点儿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