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会儿电视？打开笔记本处理点儿工作？都不如看着葛小天的睡脸有意思，于是觉得一点儿不困的姚耀还是钻了被窝，熄了灯，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姚耀盯着葛小天的睡脸出了会儿神，下次俩人一起出差一定要订大床房！即便不能吃也比现在只能看强。

等姚耀一觉醒来，已经忘了自己怎么睡着的，但睁眼却发现对面的床空了，“小天儿？”

“嗯？”然后是乌鲁乌鲁的漱口声：“你醒啦？”

姚耀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第一次觉得出差也是挺美好的事情。

不过接下来两个人实打实的忙了一周，几乎天天泡在现场，直到周五车展顺利开展。原计划俩人周五晚上就飞回去，但看了看天气估计十有八九得耗在机场，姚耀就干脆定了周日下午的飞机，周六干脆做一回闲人，俩人也逛逛自家承接的展会，反正姚耀也正考虑换辆车。

结果进了场俩人就后悔了，葛小天看着姚耀：“你真要逛？”那人头攒动的景象实在超出了葛小天的预料。

姚耀也挺犯怵的，本来是想借机会逛逛，却错估了人民群众的热情，虽然真买车的未必有一半儿，但奔着着装清凉的车模来的决不在少数。

“来都来了，咱们溜边儿走一圈儿吧。”人虽然多，但姚耀快速扫了扫，发现外围还行。

两个人躲着人随意的逛着，有兴趣的就拿一份宣传册，反正真要买的时候得回去试驾，也不是看一眼外观听推广忽悠几句就行的。

走着走着，葛小天拽姚耀，“你看。”

姚耀顺着葛小天的视线，某品牌中端跑车台子上的车模是个挺漂亮的金发小伙子，所以展台前头就围了好几层的姑娘。

“这个思路不错啊。”姚耀挺赞赏，这年头车模都比着清凉，早晚得让警察叔叔清唱，人家呢，小伙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一点儿不缺乏噱头。

“是思路不错还是小伙儿不错？”葛小天假装绷着脸，却不太绷得住。

“要这么问，那必须是我跟前这小伙儿好看啊。”这简直就是撞在姚耀枪口上了。

葛小天快走几步甩了姚耀三个身位，姚耀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突然俩人眼前一片开朗，居然明显的几个展台跟前人都少了不少。

俩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个稚嫩的女孩儿的童声说道：“爸爸快走，你要是买日本车同学会笑话我的！”

葛小天跟姚耀对视一眼，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俩人也是忍不住的想笑，但顺着小女孩的声音望过去，葛小天却突然僵在那了。

“小天儿？”姚耀敏感的扑捉到了葛小天的不对劲，已经快走两步站到了葛小天身边。

但葛小天就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整个人紧绷着，攥着拳头，死死盯着那被小姑娘拽着的男人。

姚耀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葛小天的手，他脑子里闪过什么却一时抓不住，只是觉得得把人抓住。

但葛小天却突然动了，直接冲到那男人面前，硬是在脸上扯出一抹笑意：“哥，没想到在这碰到你。”

姚耀本想追上去，但葛小天那声哥一出口，他就停下了。

被葛小天拦下的男人显然吓了一跳，有些慌乱，但很快冷着一张脸说：“你认错人了吧？麻烦让一下，吓着我家人了。”然后一手老婆一手闺女的走了。

葛小天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被来往的人撞了也不打算动一动。

姚耀看不下去，过去一把把人拉过来，“走了。”

葛小天却依旧不动。

060

“咱们回去吧。”葛小天多余的没有，拉上姚耀就往会场外头走。

回酒店这一路上葛小天都没再吭声，姚耀也不问，他就紧盯着人，生怕出点儿什么意外。

在宾馆楼下的超市，葛小天买了两瓶当地数得上名字的白酒，刚开始姚耀以为是要带回去，但回到房间，两瓶酒就都打开了，葛小天拿起一瓶直接往嘴里灌，就算是矿泉水那架势都够吓人，何况是酒？

姚耀过去抢，已经下去了大半瓶，葛小天松手得挺痛快，那不还一瓶呢吗？

这回姚耀下手快，葛小天没能灌进去几口，但里外里也差不多是一瓶的量了，又喝的这么猛，不醉才怪。

葛小天这回可能是真醉了，不像以往刚有点儿上头那么傻呵呵的让人看着心里痒痒，但也不哭不闹，姚耀不给他剩下的酒，他就抓上钱包打算下楼再买。

“葛小天！”姚耀把人拽住，“你要发泄冲我来，别糟践你自己行吗？”

葛小天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关系，姚耀愣是觉得要拽不住了。

这么耗着不是个事儿，姚耀干脆较上劲把人给掀到床上，然后压上去，硬是把人给固定在身下。

葛小天挣扎得很厉害，姚耀就死死压着，直到他脱了力，抓过枕头盖在脸上。

姚耀知道葛小天哭了，但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只能看到他肩膀和枕头同一频率的抖动着。

姚耀能猜到三四分是怎么回事儿，但剩下的六七分只能等葛小天亲口告诉他，可现在不是追着问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小天儿憋着的那口气发出来。

扯掉了葛小天盖在脸上的枕头，果然已经满脸都是泪了，姚耀虽然心疼，手上却发着狠的捏开葛小天的牙关：“哭就哭出声！”

葛小天张着嘴却依旧发不出声音，姚耀觉得自己胸口都有口气憋住了，太难受，他干脆低头亲上去，连啃带咬，直到听见小天喉咙里呜了一声，才松口抬头。

总算哭出来，葛小天情绪也稳定了些，推了推姚耀：“起来吧，压得我喘不上气了。”

姚耀挪了挪，侧到一边却没起来，接着伸手拉着葛小天也侧过来俩人面对面，另一只手拍着葛小天后背：“我有那么沉吗？”

葛小天没有心情接姚耀的话，他也不想让姚耀看他现在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所以拧着要转身。

姚耀干脆两手一收把人彻底箍在怀里：“你不想说的我不多问，但今天不许你有任何想躲开我的举动。”姚耀语气挺温柔的，但那话可没留任何余地。

葛小天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强势的姚耀，虽然现在心里翻腾，但一时还是让不好意思的感觉占了上风，最后干脆把脸埋在姚耀胸前，不让躲我不看你总行了吧？

姚耀调了调姿势，让葛小天枕着他胳膊能更舒服一点儿，然后闲着的那只手就摸上了小天耳朵，轻轻的摩挲着，倒是挺能让人放松下来。

两个人都没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葛小天闷着声音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从前有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了一个被遗弃的私生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葛小天，他还有个哥哥叫葛大志。”

被收养这个事儿姚耀已经知道了，但听了小天的这个开头还是下意识的收了收手，把人圈得更靠近自己。

“葛小天还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特别高兴自己有个哥哥，但哥哥好像不怎么喜欢他，直到有一天，他知道了哥哥不喜欢他的原因，除了伤心还有那么一点儿高兴，还好哥哥不是因为自己不好才不喜欢的。”

听葛小天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讲着自己的经历，姚耀心里像是被慢慢的推进了一根针灸用的真，不是特别疼，却酸胀得难受。

“但其实葛大志特别护着葛小天，从不让外人欺负他，等俩人长大了，葛大志去参了军，这样家里负担也能小点儿，葛小天呢成绩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考上了大专，学的室内设计，因为复员的葛大志和战友合伙做装修的生意，葛小天想帮上忙。”

“那阵子装修是真好干，自然是赚了钱的，葛大志逢人就夸自家兄弟能干还是他的福星，那时候的葛小天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

葛小天停下来，好像是陷入了回忆，姚耀往后挪了挪，让小天儿脸露出来：“你……葛小天是不是喜欢葛大志？”

对于姚耀这句话，葛小天的反应有点儿大，甚至因为抬头太猛差点儿撞上姚耀的下巴，可对上姚耀的视线之后，他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听小天儿这么回答，姚耀缓缓地松了口气，他揉了揉葛小天的后脑勺，“当时的葛小天不知道，现在呢？”

葛小天被姚耀这么一问，思绪拉回来，无奈的白了姚耀一眼：“现在喜欢别人了。”

“谁？”

“跟故事无关的问题暂时不回答。”葛小天知道姚耀有点儿故意搅合，但他今天一定把故事讲完。

061

“那时候日子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好，我哥就跟我商量，买了一套二手楼房，让父母搬过去。”再开口，葛小天没再当成讲述别人的故事，姚耀心里基本踏实了。

“买房的决定恐怕是当时最正确的了，不然现在爸妈都不知道能不能有个安身之所。但因为我哥的战友当时是反对的，他提议挣的钱先不要分，而是进一步扩大公司的规模，所以为这事儿他们俩有了分歧，也不想以前那么和谐了。家里呢，父母搬进楼房，我们俩还留在平房，毕竟只是个两居室，都搬过去挺挤的。可架不住爸妈总是念叨一家四口在一起才像样，我跟我哥就也上楼了，我们俩住一间。”

葛小天停下看了一眼姚耀才继续：“我哥那会儿已经快三十了，原来院儿里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比他小的也都结了婚，家里能不催吗？我哥倒是配合，谁给介绍个姑娘都去见见，不过他不上心人姑娘也不可能上赶着，就都不了了之了。他每次出去相亲我心里就烦，那会儿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希望来个嫂子把我哥抢走。虽然我哥一直没准信儿，但我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就又搬回了平房，还弄得家里气氛紧张了一阵，谁都不知道为什么。”

“是你的风格。”姚耀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葛小天瞪人，瞪完继续，他最初那股子因为葛大志不认他而快要生生憋死的感觉，真的被姚耀这一来二去的给磨没了。

“我搬回平房，我哥自然不能不问，他越问我越烦，我们俩开始吵架了。”

“我要是说稍微能理解那时期你哥的感受你会不会把我踹下去？”姚耀问得很欠但也很小心，他是真怕葛小天给他一脚，这床后边可没什么余量了。

葛小天没踹人，他现在也能理解，可是：“就在那个状态下，公司欠了一百多万的债，借款人是我哥的战友，担保人是我哥。那年头一百多万可是钱啊！而且我们的公司其实根本没有能用来抵债的东西，讨债的自然就抓着我哥不放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几天之后连他也不见了……”

这之后的不需要细说，葛小天也没打算细说，但姚耀知道，这之后才是最难的，从那时候起，葛小天就一个人苦撑了现在。

“你知道么，看见我哥的时候其实我心里特别的高兴，反正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他都没个消息，一家人为他担心，总害怕哪天公安局通知我们去……可他为什么不认我啊？就算他不认我，家里那是他亲爹亲妈啊！就能狠得下心吗？”

姚耀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手劲适中的揉捏着葛小天的脖子。

“我不是猫！”葛小天晃了晃脑袋。

姚耀停下，却是两手捧着葛小天脸让他看着自己：“至少，你知道他还活的好好的。”

姚耀神情有意思的哀伤，葛小天一愣，等他反应过来，姚耀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了，但他还是主动搂住了姚耀：“赶紧回家吧，这酒店的床真的太小了。”

“其实吧，地上有地毯。”姚耀还挺含蓄。

“不，我不喜欢这地方，再也不来了！”葛小天的话虽然任性，姚耀却毫无原则的支持：“不来，以后多大的买卖只要在这儿我就都推了啊。”

“是我不来又不是你不来。”葛小天戳了戳姚耀，“难不成将来有一天你公司出问题也要推给我？”

葛小天这话说者无意，但要要听者留心，“不能，我认为你旺夫。”

这回葛小天抬脚了，不过姚耀没掉下床，因为他做了个预判，提前死死抱住了葛小天。

“松手。”

“绝不。”

俩人很没营养的折腾了一会儿，姚耀突然翻身压住了葛小天：“小天儿，你恨你哥吗？”

小天没想到姚耀能绕回来还问得这么直接，“恨过，而且特别恨。”当年实在太难了，被自己最在乎的大哥背叛，巨额债务和烂摊子都扔给了他，怕那帮要债的流氓折腾家里两位老人，葛小天都是一个人面对的，但那时候的他哪儿知道该怎么跟这些人打交道？怕得要死身边却没有一个能扶他一把的人。

“现在呢？”

“现在啊……”葛小天叹了口气：“就希望他能回家给爸妈一个交代吧。”

姚耀撑在葛小天身体两侧的手一松，整个人趴在小天儿身上，还蹭了蹭，“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葛小天让他蹭的脸上痒痒，有点儿晃神。

“你要还恨他我该吃醋了。”

“你这人怎么……”葛小天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词儿。

姚耀盯着葛小天等他的评语。

“谢谢你。”葛小天仰头够着轻轻亲了姚耀一口，他相信姚耀能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

062

虽说因为姚耀在身边，葛小天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但回家的飞机上，人格外的沉默，毕竟他想不明白大哥干吗不认他，更想不明白既然都成家了怎么就不能给家里通个气。

姚耀找空乘人员要了毯子，盖在两个人腿上之后，在毯子下他握住了葛小天的手。

葛小天还是没有脸不红心不跳在公共场合就跟姚耀手拉手的本事，但他侧过头发现姚耀闭着眼睛头微仰靠着靠背，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了，自己这个反映反而显得挺突兀的，没辙，也就有样学样的闭目养神了。

从机场出来，排着队等出租车，姚耀问：“咱俩各走各的还是先送你回去？”

葛小天看着姚耀：“去你那不行吗？”他现在既不想回父母那，也不想回平房。

“我多余问，直接把你弄回家就对了。”姚耀本来担心小天儿心里不好受想回家才问的，看来是想错了。

“你那现在也不能算我的家。”

葛小天一说这话，姚耀立刻捂着肚子弯了腰，还特别夸张的哎呦了一声，引得队伍前前后后不少人看他们。

“怎么了？”葛小天真给吓一跳，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一手搂着姚耀的腰把人撑住，另一只手拨开姚耀的手轻轻按了按：“胃疼了？”

“嗯，你一说那样的话我就胃疼。”姚耀在葛小天耳边小声说。

葛小天反应过来，不但抽回手，还推了一把，真想把他扔出去！

姚耀歪在栏杆上，这一下磕得其实有点儿疼，但他反而不叫了，“说正经的，你干脆搬过来吧，你搬过来就是家了。”

这个时候已经排到他们上车了，葛小天就干脆跳过这个问题。他不排斥搬到姚耀那儿，可不是现在。

打电话回家跟爸妈报备一声说是工作上的事情没做完，加班，回家太折腾，等忙完了回去。弄得老两口直报怨怎么搬回家住倒比以前在家的时间还少了。

周一开始上班下班跟姚耀回家，好像也没什么不适应，就是他们这种公然出双入对的行为引得公司里不少尚且单身的姑娘小伙有些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