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张潇潇？

呃……不不不。

陆尉铭赶紧甩掉自己即将跑偏掉的发散思维，他已经盯着家里卧室的天花板快两小时，再这么下去他都怀疑会把那块板子望穿了

真的很难让人懂啊他这人。

那天谢璟琛撇下陆尉铭和张潇潇一个人走掉之后，陆尉铭也没有陪张潇潇去图书馆以外的地方，玩更是没了兴致，找了个理由说回家有事，张潇潇也不是会在这方面胡搅蛮缠的姑娘，不过先得送人家女孩子回家，陆尉铭也挺稀奇自己在约会后很少有十分留恋不想分开 的情况发生，一般不都是依依不舍的吗？他归结为是自身性格使然。

本来以为谢璟琛只是短时间的情绪不好，抱着也许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思想，陆尉铭悄悄的观察谢璟琛的一举一动，他和石州还是同桌，和谢璟琛却不是同小组了，他每天要越过两排人墙的距离去观察另一个人，不得不说是极具高难度的，当别人问他眼神总是往教室最后那扇窗户边瞄是干什么的时候，他也只能干笑几声说是看外面的风景。

这样的自己连陆尉铭自己都要快恶心死了。

谢璟琛再也没有在放学时候有意无意的等他一起下楼，就是为了一起走那几层楼梯而已，很多的时候都是陆尉铭还没发觉谢璟琛已经走掉了，他的身边总有张潇潇粘着，等他回过神来，谢璟琛已经被来接他放学的谢俊雅接走，那扇车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许多许多的回忆重新捡起来慢慢品味，谢璟琛从前对他真的是无比的给面子。

想起最后一次两人一起吃饭的情景，也像是远在天边的事情，那样温和的谢璟琛，那样嘴角露出些许笑意的谢璟琛，难道都是幻觉？

陆尉铭想到最后脑子越来越乱，如果说温和与冷漠都是那一个人的话，那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谢璟琛？

就是死也要死得明白点，可谢璟琛却一个明白都不屑给他，这让陆尉铭心中有一种淡淡的憋屈感。

在一个你在意的人的心中你却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自己犯贱那又为什么还要放在心上，事实证明，确实是陆尉铭在犯贱了。

眼看学校的校园歌手比赛一天天临近，石州最关心的问题就是陆尉铭要不要来个对张潇潇当众表白一回，陆尉铭不客气的请他停止在脑内YY各种言情小说的剧情，再说自己要参加这个比赛不都是你害的？石州却觉得自己各种被冤枉，白给你小子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了，陆尉铭咬咬牙，那还真是要谢谢你了哈。

对于要唱的歌曲曲目直到比赛的前一周陆尉铭还是没彻底确定下来，方子苏建议他唱比较燃的歌带动气氛，林涛则说唱点小情歌之类的也不错，最后定下曲目的时候让三个哥们都跌破了眼镜。

一首既不欢快也没有带动气氛甚至还有点悲情调调的歌曲，石州说陆尉铭选这歌儿必须是去砸场子的，陆尉铭却觉得挺合适，现在的自己真唱不出欢天喜地的那种歌来。他还考虑过要不要给谢璟琛讲来看自己的比赛，每次话到嘴边又看着谢璟琛对自己冷冰冰的模样，最后还是算了。

到了比赛那天，前去大礼堂观赛的同学比想象中的多得多，虽然有听说这比赛算是学校的传统，但是真正看到那涌动的人潮的时候，陆尉铭心里也越发的没底，这个不比在KTV拿着话筒嚎几嗓子就可以的，当着这么多的人，如果忘词或者走调……那还是比较没面子的事情。

张潇潇很尽责的在后台为陆尉铭整理身上的衣服，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她觉得陆尉铭穿成这样就很帅了，她看到陆尉铭脸上浮着淡淡的焦虑，忍不住就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诶，我说要不要给你画个妆待会上台看起来更显眼啊。”

陆尉铭愣了愣，发现张潇潇是在故意逗他，“饶了我吧大小姐。”

“我是看你紧张让你放松放松心态好不好。”张潇潇一脸女干计得逞得意洋洋的模样，她将领带打好结后往陆尉铭脖子上套，再翻好衣领，手法很是熟练，领带随意的挂在胸前，虽然简洁但很显气质。

旁边的一同学看见张潇潇贤妻良母的样子不由得对陆尉铭咂咂舌头，“陆尉铭你多有福气，看人家张潇潇对你多好。”

陆尉铭只淡淡的笑了笑，他低头看着张潇潇的手指还在拨弄着领带上的那个结想调整到最好的形状，这个女孩子真的对他很好，他觉得和张潇潇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会感到特别平静，没有心里负担，这说明他俩是合得来的，原来张潇潇说让他试着去喜欢她，最近这段时间相处时间久了陆尉铭也想要试着认真起来。

“完成。”张潇潇终于对陆尉铭身上的穿着细节都满意了，她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说，“嗯，等你秒杀全场哦。”

陆尉铭舒展了下微微僵硬的肩膀，他像平常那样摸了摸张潇潇的头，“嗯，谢谢。”

张潇潇顿了顿，给了陆尉铭一个鼓励的微笑，“一会我在台下看你，加油。”

“好。”

比赛正式开场后，即使在后台也能感受到前面舞台的热闹非常，听得出来参加比赛的人都是很有水平的，很会带动座位上同学的情绪，时而激扬的曲调时而婉转的吟唱，一场比赛竟然像是变成了个小小的演唱会。

陆尉铭心里默背着歌词，他排在倒数第二个上场，看着身边等候上台的人越来越少，他的心却是越来越稳了，最终轮到他的时候，接过充当工作人员的同学手中的话筒，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对那最后一位出场的同学点了点头当做为对方加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通道向舞台走去。

强烈的灯光晃得眼睛有点睁不开这是陆尉铭的第一感觉，台下的同学密密麻麻的人山人海，坐在最前排的几个评委老师都朝他投来微笑的目光，他向一旁担任音响师的同学示意一下，接着音乐的伴奏渐渐响起。

还在前几首摇滚风歌曲的氛围中热血沸腾的大家，听到那略微哀伤的调子响起时都明显的不大适应，本来还在讨论之前谁唱得好谁最有台风一类话题的同学慢慢的也安静了下来，陆尉铭待前奏一结束，拿起话筒到嘴边开口唱起来。

“夜已入眠，时针拨弄我心情，雨滴凝成线又是你身影，

感动的涌现你是否也有感应，为何我仍然泪流不停。

梦靠窗沿，望不到你的容颜，心中的投影拉长了思念，

却怕一转眼目送你去往天边，开始之前就已经是终点。”

说实话，陆尉铭此时一点都感觉不到紧张，他的声音清亮而悠扬，将每个音调都恰到好处的唱了出来，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的晃动，他也能看到站在台下专心致志望着自己的张潇潇，她旁边的同学都好想知道什么一样，意味深长的看看他又看看她，他们一定想这首歌是陆尉铭专门唱给张潇潇的。

“我只是个局外人，打不开你的心门，

彻夜徘徊角色难以划分，

我还是个局外人，独自爱你这么深，

你的快乐是我寂寞的灯。”

是这样的吗？

陆尉铭也看着张潇潇所在的方向，应该是的，他这么想着，在这个地方，他唱的歌还能是唱给谁听？

不知怎的，陆尉铭心里感觉像是被挖走了一块什么，他不能名状那失去的是什么，就好像本来有一个他很想得到的东西，却在他捧到手心里端详的时候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怅然若失。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陆尉铭将眼神移到远处，突然他看到了一个本来没想过会出现的人——

谢璟琛！

他就站在右边入口处的大门口，靠着门框双手抱胸，不知道站在那儿已经多久了，他的眼睛也正看着台上陆尉铭的一举一动，一刹那间两人的目光竟像是碰撞到了一起，就算不能看清是怎样的表情，但那双眼睛陆尉铭绝对不会弄错。

心脏毫无预警的狂跳起来，陆尉铭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脏病，原本冷静的心境在发现谢璟琛的时刻开始躁动，心脏的每一次悸动都如一把破冰的锤子将那虚假的平静击了个粉碎。

怎么会这样？！

陆尉铭极力控制住自己已经在发着抖的手，那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一件让他无法宣泄无法诉说无法表达的——感情。

他已经忘掉站在台下的同学老师甚至是张潇潇，他的目光无法从那个人的身上移下来，他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怕目光一走开那人就不见了，他很高兴谢璟琛来看他比赛，一切都是意外中的狂喜，是不是可是说明谢璟琛是在乎他的？

该死！如果可以，他才不要站在这里唱什么歌！

但是比赛还在继续，歌曲还没唱完，仿佛用尽了毕生的耐性，陆尉铭继续往下唱着：

“你的眼神像无形界线明白什么叫视而不见。

如果我的执着是一厢情愿没有另一种可能出现。”

我只是局外人，打不开你的心门，

却又心甘情愿如此虔诚。

我还是局外人，独自爱你这么深，

爱的界线隔开你的眼神。”

一曲完毕，场下想起热烈的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家都被陆尉铭动情的演绎所感染了，而台上的陆尉铭知道，歌曲里的情感是谁带给他的。

只有谢璟琛才能。

陆尉铭对着台下微微欠了欠身，便从旁边的过道走下舞台，刚放下话筒，他已经无法抑制自己奔跑的脚步自顾自的向礼堂外跑去，只想要快点见到谢璟琛，其他的人和事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自己真是白痴，怎么到现在才明白，那些彷徨无措的迷茫，那些希望中又害怕失望的期待，一边小心翼翼一边又沉浸于自己对对方的温柔中，只是因为那人是谢璟琛。

所以他会在谢璟琛疏远的时候感到空荡荡的，原本以为自己对他来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特别，结果发觉自己不过也是个局外人，谢璟琛没了他照样可以过得好好的，他有优渥的生活有对他无微不至关心照顾的谢俊雅，那他陆尉铭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他在自作多情，每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很受伤。

可是，难道不能去证实一下？在面对谢璟琛时，陆尉铭会有种莫名的自卑，他不觉得在旁人眼中根本无法沟通的谢璟琛真的有那么难以相处，但是他也会惊慌无措，谢璟琛没有理由接受他那些微乎其微的讨好，大可置之不理，但是谢璟琛又给了他希冀的火苗，那些火苗越燃越烈，直到无法收场。

花了最短的时间跑到方才谢璟琛站过的入口处，却也看不见那人的半个人影。

能来看他的比赛却不愿意多留时间等他，突然心里犹如被一盆冷水猛的泼过来，将心中的那团火硬生生的扑灭。

就算是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又如何？他不愿见你就是不愿见你，或许在很久之前有过一个机会，错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一会他无法向张潇潇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一唱完就跑到这里来，他让大家都误以为心中的那人是张潇潇，他让张潇潇有所期待自己会去喜欢她，只有他知道，有许多的路一开始就走进了死胡同里。

夜晚的风冷得陆尉铭打了个寒战，在腊月的严冬也没有感受到的寒意，他不禁笑了出来，那笑声里很多的是无奈的悲哀。

还有比此时此刻更讽刺的事吗？

第八章：迷失

最终还是没有再见到谢璟琛，大礼堂内的喧嚣跟自己也完全没有关系，比赛谁得了第一已经不那么重要，陆尉铭拖着疲惫的身体独自回了家，他对谁都没打招呼，任凭手机一直那么响着，最后觉得那铃声特别聒噪就索性关了机。

他知道谁会打电话给他，但是现在自己谁都不想理，没了他天不会塌下来，任性一回有何不可。

意料之中的失了眠，一整夜他都无法安然入睡，心中像是有千万斤的巨石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同性恋三个字一直盘旋在脑海，久久挥散不去，他隐隐觉得喜欢同性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同性产生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记不清了，等自己突然反应过来时却早已坠入泥潭，越陷越深。

那晚陆尉铭感到自己开始发热，大概是吹了冷风受凉，他本想悄悄的从家里找来温度计和退烧药将就过一夜算了，昏昏沉沉摸黑中一不留神把餐桌上花瓶打翻在地，最终还是惊动了陆军赫和赵婉林。

陆军赫皱着眉头将用凉水浸湿的毛巾盖到自己儿子额头上，责备道：“生病了怎么不早说？”

陆尉铭从没被父亲这么照顾过，有点受宠若惊，“爸，我没事，不就发烧了吗。”

“还没事，39°8！”陆军赫显然对儿子的轻描淡写不屑一顾，“你忘了你小时候有次也是发烧，我和你妈都要上班，你这小子也是不说，最后怎么样？变肺炎了吧？”

“那不是小时候抵抗力差嘛，我现在都这么大了发个烧小问题。”

“还嘴硬，你听听你的声音都哑的。”

陆军赫说的倒是不假，陆尉铭便乖乖闭上了嘴，刚刚吃了药感觉已经好了许多，幸好明天不用上学，他可不想带着这张我生病了的难看脸色去学校面对谢璟琛，就为了那些云里雾里的事让自己大病一场，太可笑了。

这时赵婉林端着一碗刚刚煮好的姜汤进来，她细心地将汤吹冷用勺子喂陆尉铭，“来，这姜汤可是有赵阿姨的秘方，等会喝完再睡一觉，明天病准好。”

“呃……赵阿姨我自己来吧。”陆尉铭觉得让别人喂特别不自在，赶忙起身想接过碗自己喝，却被陆军赫制止了，“你阿姨喂你你就喝。”

“哦……”陆尉铭乖乖的不动了。

“小铭还害羞呢。”赵婉林被这爷俩逗得呵呵笑起来，她舀了一勺姜汤送到陆尉铭的嘴边，让陆尉铭一口一口的喝光，最后又给他擦了擦嘴，“好了，睡吧。”

“嗯。”

陆军赫等儿子重新躺好，又替他掖好了被角才和赵婉林离开了陆尉铭的卧室，卧室里的灯光再次暗下来，陆尉铭望着那扇关上的门好一会儿，心里暖暖的，还有些甜，他觉得自己的父亲也许是有意识的在补偿着什么，哪个孩子不渴望得到父母的爱的，虽然是有些迟，但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床头柜上的闹钟刚刚走过四点零七分的位置，窗外依旧是静谧的夜幕，再过几个小时，黎明依旧会到来，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止，伤心也好难过也罢，该来的始终会来，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呢。

似乎是认清了心中的真实想法，陆尉铭有了很微妙的变化，他觉得自己被活生生的分成了两半，一半面对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一半留给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挣扎。他没办法对张潇潇说出分手的话，因为不忍心，这个女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但他也不能控制住对谢璟琛的想念，谢璟琛就是有一种魔力在他心里扎了根，很难拔掉，那根刺又像是一道不会好的伤疤，一碰就痛。

在这样的双重煎熬里，陆尉铭从高一升入高二，在外人看来他依旧是那个优秀的陆尉铭，依旧得到老师同学的喜爱，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的东西已经无可避免的发生了改变，可能是心境不同的关系，他不再对谢璟琛“死缠烂打”般的有意接触，甚者还有些害怕面对谢璟琛，以至于在好几个月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过一次单独碰面，而谢璟琛依旧是那个谢璟琛，淡然沉默不言一语。

难道痛苦着的只有自己？

陆尉铭觉得这样好不公平，为什么只有自己在纠结，谢璟琛在他心里点了把火，之后却也不管死活，任他被烧成灰烬，一点渣滓都不留。

理智一天天被消磨殆尽，陆尉铭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次，逃避不是办法，要死就死得干脆点。

所以他在某天放学之后，拦住了谢璟琛的去路。

“我有话给你说。”

谢璟琛闻声站住，淡淡的看向陆尉铭，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谢璟琛变化不少，原来稍显稚气的五官也变得立体清晰，特别是那双凤眼越发的深沉见不着底。